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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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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这一方,却又无法保证。在如此情况下,以徐知诰的智慧,他必会拿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眼下,大唐正出兵两川,这是契丹与吴国的绝佳时机,只要让大唐伐蜀不顺,或是陷入蜀中乱局中一时不能抽出身,大唐就将无暇顾及契丹、吴国的动作。退一步说,纵然大唐对此有所注意,但只要禁军无法从两川抽身,就不敢说有把握遏止契丹、吴国对邻地的攻伐。”
等桃夭夭说完,目不斜视的耶律敏接话道:“既然桃姐姐都知道了,还要妹妹说甚?”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桃夭夭道,“我需要你告诉我,耶律倍和徐知诰是否有联手做些谋划,做过何种谋划,他们打算如何让大唐暂时无法从两川抽身?”
耶律敏依旧目不斜视,“姐姐想让我出卖契丹?我可是契丹公主、北院宰相。”
“这不是出卖契丹。”桃夭夭道,“与大唐交好,不与大唐为敌,契丹才能长享国祚。”
“仅凭这些话,恐怕还不够。”耶律敏道。
桃夭夭道:“听闻耶律德光近来势力大涨?也不知耶律倍作何念想,不先去对付这个心腹大患,反而去和邻国挑起事端。”
耶律敏脸色变了变,沉默下来。
桃夭夭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即便耶律倍攻打黑车子室韦时,唐军无法大举北伐,但要资助耶律德光趁机做些什么,还是易如反掌。
……
桃夭夭整理好衣衫发髻,站起身,向耶律敏告辞。
耶律敏歪着娇躯看着桃夭夭,眼神颇为幽怨,“姐姐从妹妹这里得了好处便着急走?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桃夭夭回身望向耶律敏,“你要我作甚?”
耶律敏靠在榻上,她散乱的衣衫并未整理,随着她的动作,扯开的衣袍露出雪白秀丽的香肩,胸前的高峰丘壑隐约可见,她的眼神在乱发下更显迷离,“妹妹可是担心姐姐,这外面月黑风高的,就算姐姐不怕遇着坏人,可要是被风雪给冻着了,妹妹也是心疼得很呢。”
桃夭夭黑着脸道:“你到底想说甚?”
“姐姐就这般不解风情么?”耶律敏嗔怪的瞪了桃夭夭一眼,回头望了一眼帷幔深处镶金镀银的富贵床榻,咬着殷红的下唇道:“姐姐何不留下来,你我也好做个伴儿,要不然这长夜床冷,可怎堪消受……”
“滚!”
桃夭夭再也听不下去,怒骂一声便仓惶而走,路上一不小心绊倒了烛台,惹得耶律敏在后面娇笑不止。
……
次日,风雪停住,满城银装素裹,耶律敏去见耶律倍。
耶律敏没有提昨日与桃夭夭相见的事,也没有将桃夭夭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耶律倍,看到大椅上眉宇间有丝丝疲色,却仍旧一脸亢奋模样的耶律倍,耶律敏对自己能否说服他并无把握。
她决定换种方法来试试。
“冬日渐寒,纵然身在西楼,平日里也懒得出门,想必此时东北之境严寒更胜,不知耶律德光近来可有向皇上索要些过冬之物?”耶律敏捧着热茶,就着火炉问耶律倍。
“他要我便会给?”耶律倍撇撇嘴。
耶律敏叹息道:“近来耶律德光势力渐大,上回去查探的人回报,言其人马已有数万,皇上没给他多少物资,也不知他是如何养活了这许多人。”
这也是耶律倍苦恼的地方,然而他对此也颇为无奈,只能愤愤道:“命贱者命硬!”
耶律敏正了正身子,认真道:“皇上,汉人有句话,叫做‘攘夷必先安内’,臣也以为耶律德光有日渐做大之势,若是放任不管,假以时日必为心腹大患。皇上,进军黑车子室韦之事是否可以暂缓,先着力对付耶律德光?”
“不可!”耶律倍大手一挥,“攻伐黑车子室韦,夺回契丹失地,重塑先皇大业,乃是国之大计,不得有失。”
“可若是大军攻打黑车子室韦时,耶律德光兴兵作乱,只怕于国不利。”耶律敏又劝道。
耶律倍冷笑一声,“他有多少人马?便纵是兴兵作乱,又能生出多大乱子?再者,他若作乱倒还罢了,怕的就是他不作乱。”
“皇上此言何意?”
“他若作乱,便是乱臣贼子,届时朕要杀他,谁还敢为他求情?”耶律倍信心满满,见耶律敏还欲再言,伸手制止了他,严肃道:“朕知你心意,然你也该知朕之苦衷,西楼之耻已经数年,国家再无功绩,朕何以威服天下人?”
耶律敏欲言又止,终是不再言语了。
耶律倍的皇位是在李从璟的“支持”下登上的,且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签订对契丹而言“丧权辱国”的条约,这般境况契丹国中自然有人对他不服,此时耶律倍若是不对外征战,而是去对付耶律德光,兄弟相残,难免更失人心,国中生乱也不是不可能。
只有先打下一片功业,收服了人心,稳固了皇位,才能腾出手来去收拾耶律德光。
道理耶律敏自然知晓,只是,到了耶律倍准备好对付耶律德光时,耶律德光还会如现在这般好对付吗?
……
莫离听罢李从璟的话,自然知晓他指代的是耶律倍,当年耶律倍在与耶律德光的相争中位居下风,处处被动,若非有李从璟“扶持”,绝无可能登上皇位。如今耶律倍做了几年契丹皇帝,野心大了,翅膀硬了,倒是对大唐动起手脚来,的确是长了本事。
莫离想了想,又道:“耶律倍虽能在河西做些手脚,但要周密安排刺杀二十一名官吏之事,又在近期掀起一连串事端,只怕还是力有不逮,恐怕除了他,还有人参与到扰乱西川的事上来。”
第639章 惊涛初起剑南道,诸侯掀起百丈浪(三)
论对河西形势之了解,在河西各方势力中左右逢源,契丹中不乏能人,然则耶律倍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对西川了若指掌,换言之,契丹能在河西招募杀手,能用重金雇佣军队叩关,却不能制造二十一名官吏被杀案,以及制造之后一系列事端。
故,若是契丹的的确确参与到了搅乱西川的事情中来,他必定还有盟友。
其实不止契丹,按理说鞑靼部也有达到以上条件的可能,但就目前来看,鞑靼部并没有与大唐为敌的意思,况且要支付的雇佣兵钱财,鞑靼部不是拿不出来,但肯定会颇为吃力,在隔壁有契丹这个强邻的情况下,鞑靼部也不可能如此作为。
不过此事要最终下结论,还是要等在那支雇佣兵中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或是等剑子与张金秤在河西查出端倪。
“论对西川之了解,有能力在战争前后渗透到西川的,以吴国的可能最大。”莫离道,“以徐知诰的脾性,无论如何,扰乱西川,吴国都该有一份才是。吴国向来与契丹来往甚密,想必此番二者定有密谋。”
李从璟同意莫离的推断。
但他也并非没有疑惑,在他看来,这件事还有疑点。
大唐已经占领两川,禁军尚未归朝,二十一名官吏被杀案以及之后一系列事端,的确会让蜀中混乱一阵子,给朝廷推行天成新政造成一些麻烦,但不可能真正动摇帝国对西川的统治。
若说旁人不能看透这一点李从璟不觉得奇怪,但徐知诰不可能看不明白。
既然明白,为何要花费这样大的代价来做这件事?
因为吴国要攻打楚地?
这个理由根本不够。
吴国既要攻楚,就该在战前收敛心思,安稳准备,聚集一切力量为战争所用,而不是到处惹是生非,分散人力物力。
最为紧要的一点,难道徐知诰认为,西川不稳,大唐要稳定西川,便抽不出太多军力,他攻楚时大唐就拿他没办法,只能干看着他出兵,而不能有所作为?
这个想法未免太过天真。徐知诰不会这般目光短浅。
吴国(帝国,君主称帝)的确比楚国(王国,君主称王)强很多,但楚国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就算如今楚王病卒,楚国国政有些不稳,但退一步说,战争开始后,李从璟根本不需要抽调太多禁军兵力,他只需要带领一万禁军精锐入楚,就足以让吴国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西川有许多事端,但只要没有大军来犯,一两万禁军,再怎么都能从西川抽调出去的。
这样一来,吴国的所作所为,就都成了一个笑话。
李从璟不会小觑徐知诰,他相信徐知诰也不敢小看他,那么他此番这些作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有些说不通。
“会不会还有些隐秘情况,是你我所不知晓的?”莫离听罢李从璟的分析,也陷入沉思之中,沉吟半晌,双眼忽然明亮几分,“问题会不会出在孟延意身上?利用孟延意做出更大的文章,并非没有可能。”
李从璟想了想,摇摇头,“孟延意能有多大用?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反贼的女儿罢了,又非亡国公主,没那么大能耐。不过……”李从璟顿了顿,“孟延意应该是个突破口,她身上隐藏了何种秘密,对手准备拿她来作什么文章,还有待你我去发现。我总有种预感,她不会是关键点,但会是引出关键点的引子……”
“孟延意可有消息了?”
“按理说早该有消息传回了。”
……
自从四年前离开卢龙,这些年刘细细跟随李从璟辗转奔波各地,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饮过许多种类的酒,秀美的山川多姿的风景,有过太多让她深深迷恋的时候,但她从未忘记过回家的路,也从未有过不回家的念头。
家是一方小院,两坛花草,几扇门窗,简单的陈设,摇曳的青灯,还有窗外高过屋顶的榆树。这些东西虽无特异之处,但相处的日子久了,便会熟悉,然后让人感到亲切。
但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那个早已不是书生的书生让她觉着暖心,哪怕她通常都只能在人群外远远看上他一眼。
这一眼,不会被人注意到,也不会被他留意到,但就是这恍若置身事外的一瞥,让她在往后无数命悬一线的生死较量中始终惦念着,惦念着一定要回去。
她早已分不清,那是她回去的原因,还是活着的理由。
就如当下一样。
但刘细细知道,这一回,她恐怕回不去了。
她恐怕再也不能看到那个熟悉而疏远的身影。
长剑早已折断,不知丢在了何处,被鲜血染红的双手只能紧握那支一直陪伴她的梆笛,让她更有勇气去面对眼前似乎无穷无尽的杀手。
黑衣杀手。
青衣衙门的黑衣杀手。
一路且战且逃,已经让刘细细遍体鳞伤,流失的鲜血持续带走她周身的力量,这不仅让她动作更慢,也让她的眼线模糊、思维迟钝。
此时此刻她脑中能记住的东西已经不多,除却那个遥远的消瘦身影,便只有保护身旁那名女子的使命。
被追杀是从何时开始的?刘细细已经记不大清。作为此番孟延意外出的护卫,她们早先的行程一直平淡无奇,虽然孟延意一直在顺江探查、走访,摆明了是要寻找她那早已不知所踪的父亲,刘细细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地方。
直到今日,当刘细细察觉到路边的危险时,已经来不及挽救什么,只能护着孟延意逃亡。
附近的军情处据点刘细细早已记在脑海里,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赶过去,因为对手着重封锁了通向那些方向的道路,她们早已换了几次方向。
终于,连孟延意在内,身旁已经只剩下四个人,当伤势最重的军情处锐士提出要留下断后时,刘细细拉住了她,摇头时脸上满是悲戚之色,“走不掉了。”
的确,身处田垄阡陌中的她们,已能透过茶树看到前方赶来堵截的黑衣影子。前有拦截,后有追兵,他们这几个人太渺小了些,已是插翅难逃。
鲜血顺着手臂淌上梆笛,沿着笛孔侵满笛身,又从笛身滴落到地上,刘细细来到孟延意面前,她发现面前这个应该说是很苦命的女子,细汗如织的脸上并没有太惊慌神色,她歉然道:“此番护不了你了,别怪我们。”
尘土早已布满原本秀丽的衣衫,夹杂着触目惊心的血迹,狼狈不堪的孟延意笑容凄婉,“不怪你们,你们已经尽力了,无论如何,我都该感谢你们。”说罢这话,孟延意竟然真的弯身行礼。
刘细细没托大受孟延意这礼,她扶起孟延意颤抖的臂膀,脸上忽然涌现出决绝之色,招呼身旁的同伴道:“脱下她的外衣,给我换上!”
“都头……”同伴哪里不知刘细细的用意,不禁色变。
孟延意慢了一拍,却也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抱着身子后退,“这不行,绝对不行……”
“还愣着作甚,这是军令!”刘细细已经开始除去自己的衣衫。
任凭孟延意如何挣扎,也摆不脱两名锐士有力的手,她双目含泪,哀求的朝刘细细道:“刘都头,你不能这样做,不能……”
三下五除二将衣衫调换,刘细细不由分说,将不住摇头的孟延意塞进一丛茂密的茶树里,“你躲在这里,待他们追我们过去之后再出来,你顺着田边道路一直往西走,三四十里之外会有一座小镇,彼此有我们的据点,到了那里你便安全了。”
被塞进树堆里的孟延意楚楚可怜的蹲着,挣扎的动作使得树梢划破了她的脸庞,血珠不时涌现出来,如墨水一样染在她脸上。
刘细细重新握紧梆笛,忽然笑了,“你没有想过逃走,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好好活着。”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刘细细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有刹那间的安静,日暮拥抱了大地,黑暗中孟延意用双手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眼泪从指缝间掠下,如溪水流淌,她举目四望,忽然觉得分外无助。这个世界是那样广阔浩大,而她是那样娇弱渺小,哪怕下一刻被黑暗吞噬,都惊不起丝毫波澜。
……
孟延意拨开枝梢,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四处张望,在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挪出身子,在月光下迈开双腿跌跌撞撞的奔跑,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兔。
但应该没有这样的野兔,野兔不会在奔跑中接二连三的摔跟头。
当孟延意最后一次摔倒之后又立马爬起来,倔强的还想再往前跑时,她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一个长发身影,那个曼妙的身姿,在此刻竟然如同山岳一般难以跨越。
“哟,这不是孟小娘子么,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月下出逃,莫不是要去会情郎,咯咯……”
第640章 惊涛初起剑南道,诸侯掀起百丈浪(四)
烛火如萤,李从璟看罢手中书册,抬头时见杜千书还立在堂中没有退下,有些纳罕,遂问道:“还有何事?”
近来两川愈发忙碌,杜千书也不例外,时辰已经不早,劳累与疲惫早已爬满他全身,强打精神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颗晚风中仰着头的麦穗,稍作犹豫,杜千书即道:“听闻大帅遣了人去带回孟延意,不知可否回来了?”
“还没消息。”李从璟放下手中的书册。
“怎会没有消息?孟延意的行踪不是一直都在监视之下?”杜千书愕然,眸中闪过一抹焦急之色。
李从璟自然知晓杜千书的焦急因何而来,他沉吟片刻,“你应该知晓,没有消息就是出事了。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忧虑,军情处会处理好这件事。”
“处理好这件事……”杜千书暗暗默念了一遍,忽然察觉到心头一阵慌乱,出了事的孟延意即便能被军情处挽回,但首当其冲的孟延意护卫呢?
从大堂里出来,心事重重的杜千书脚步沉重,院中寒风刺骨,黑暗的天空弯月如钩,恰似浩瀚海洋里迷途的一叶孤帆。
干燥的石径在院落中蜿蜒向前,树影婆娑,点点斑驳,来往的人影步履匆匆,如今深受帝国重用,走到哪儿都会被尊重的书生,停下脚步,忽然觉得一切恍然若梦。
梦里还是边塞长城,千里明月,冷金甲,寒戍楼。
杜千书猛然察觉到,这些年来他竟从未像今日这样,如此想念那个青梅竹马、却似已渐行渐远的人,苍凉悠长的梆笛声,不闻已是许多年。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不是乱世,或许曾两小无猜的他们,会最终携手走入洞房,渡过平凡而普通的一生,在无聊但却安稳的日子里慢慢老去,最后埋入那片孕育并且养育他们的土地。
因为战争,因为乱世,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莫测的际遇与难料的经历,使得当年人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在身不由己的颠沛流离中,家乡成了难以归去的地方,他乡成了故乡,故人渐成陌路,那些美好的画面在回忆中逐渐支离破碎。
边远檀州,寻常村落,林木边溪水潺潺,秋叶零落,粗衣麻衫的少女,浣衣后在夕阳下吹响梆笛,笛声唤来苦读一日的少年,依靠在树边静静观望。斯年,山川无忧,少年无虑。
“细细儿……”咀嚼着这个早已不是情人的名字,杜千书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此情此景此念,这般如滔滔江水汹涌而来,是否因为斯人将如江水逝去?
脸色大变的杜千书慌忙向军情处跑去。
“第五统领……”当杜千书满头大汗跑到军情处,想要央求第五姑娘帮忙时,却被告知第五姑娘因事外出了。
杜千书感到一阵绝望。
该死!真该死!你这碎女子,为何就要进军情处?!
……
月光皎洁,倾泻如幕。
没了孟延意要护着,刘细细终究是从青衣衙门杀手的包围缝隙中冲了出来,奔跑中回首遥望,刚刚倒下的那名军情处锐士,埋首在田垄间再也没有爬起来,她咬了咬牙,死死攥着梆笛,心中一个劲儿催促自己快些、再快些。
唯有跑得够快,才能多跑一段路,孟延意才能多一分安全。
粘稠的血液点点滴落,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疲倦的身子前所未有的乏力,刘细细不得不咬破了舌尖,才让勉强提起两分精神。
“都头,当心!”
随着身旁锐士的提醒,刘细细看到了前方杀气腾腾的黑衣。她扭了扭手腕,暗箭已经只剩下一支。
前方总有堵截之敌,这说明对方已经收网了,刘细细没有多言,只是双眼坚硬如铁。哪怕到中原已经四年,她的脸庞依然不如中原女子那般细腻光滑,相比之下仍旧带着几分粗糙,这让她看起来没有那般娇贵,相应的,也没有那般娇弱。
卢龙边地不仅给了刘细细可堪锤炼的身体,也给了她坚比长城的意志,她之所以一言不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省下这份力气,那意味着她有机会多杀一个敌人,多坚持片刻。
“你们跑不了了,乖乖束手就擒……”面前的黑衣杀手面色猖狂而狰狞。
刘细细抬起手臂,暗箭无声射出,月光下甚至没有踪迹,当它露出原本的模样来时,已钉进了黑衣杀手的咽喉!
就地一个翻滚,避过横斩过来的一柄长刀,刘细细拔出了小腿上的匕首,在她还未起身时,匕首的锋刃便滑破了一名黑衣杀手的脚筋。
她就势扣住那名黑衣的脖子,扯动他的身子为自己挡下一刀,不等错愕的对方再有动作,她已握住贴身黑衣手中还未掉落的长剑,趁势向上一撩,齐肩挑飞了对方的手臂。
惨叫与血雾中的刘细细目光冷静,犹如野狼,这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粗重的呼吸。梆笛插在腰间,刘细细右手长剑,左手匕首,在人群中贴着一个个黑衣的身子近身搏杀,不给黑衣乱刀砍来的机会。
错步生莲,她如一只振翅的蝴蝶,拼命拍打着一双翅膀,在黑暗中步步喋血,她的匕首总能在最紧要的时候挡开对手的长刀,长剑则不失时机给予对手重创,她的身姿谈不上优雅但绝对灵动,总是缠上一个又一个敌人,直到对方满脸惊恐的倒下。
在生命即将耗尽的时候,她要用仅存的力量绽放最夺目的光彩,她拥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因为错过了此时,她将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早年在幽州时,刚进军情处的刘细细便表现出绝佳的搏杀天赋,追踪暗杀等各项技艺一触即通,在很短的时间内她便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正是因为认可她的才能,第五姑娘才将她安排到近卫处,成为李从璟的贴身护卫。
从那时起,李从璟就能时常听见刘细细吹响梆笛。在幽州那个苍凉而厚重的地方,刘细细不时响起的梆笛声,已经成了李从璟那段岁月中不可或缺的注脚。
这本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以她的天赋心性,她原本会是一名贤惠持家的主妇,或是一名令人尊敬的笛师。
而现在,她是一个杀手。
一个即将在杀戮中死亡的杀手。
……
身旁传来一声娇弱的惨呼,刘细细知道,那是陪她走到这里的同伴临死的声音。
现在,她是一个人战斗了。
即便如此,刘细细也没有停止过向前突围的脚步,她身上新添了数道伤口,但没有一道伤口让她叫出声来,就好似冰冷刀锋掠过的不是她的身体,流淌出的鲜血也不是源自她的身体。
刘细细的动作渐渐慢了,视线也更加模糊,月光下的人影晃来晃去,挥舞的长刀让她头晕目眩,她感到一阵衷心的恶心,极度想要呕吐,但她死死咬紧牙关,咬得银牙吱吱作响,拼命将要吐出的鲜血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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