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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3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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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李从璟道:“江淮防线既然这样坚固,我大唐若不趁此际遇取之,更待何时?”


第763章 临寿春城启大战,登八公山论古今(二)
  这回李从璟用兵江淮的布置其实很明确。
  这件事的起因,还要追溯到当年先攻淮地还是先攻两川的争论。
  彼时王朴曾有进言:“先争江淮,有许多好处。其一,南北之争,得淮地者得先机,夺得淮地,便能在战局争得往江南用兵的主动权,在军事上完全处于居高临下的态势,大唐得淮地,江南就只能被动防守;其二,江淮之地,有渔盐之利,商贾富豪之家云集,若能尽得江北之地,则朝廷每岁可增财赋巨万;其三,江南诸侯,杨吴为最强,若得江南,可封锁杨吴出海之道,使其困于一隅之地,亦无法再与契丹相通,日后平定杨吴,可四面合围,使其无转腾余地;其四,大唐得江淮,方便往海上通商;其五……”
  吴国目前的处境,是北有大唐,西有马楚,南有刘汉(南汉),东有吴越、闽国。但因其掩有淮地,北至海州(后世连云港一带)南抵长江口,故而有千里海岸线。
  总而言之,若能夺取江北,就能极大削弱吴国国力,而相应极大增强大唐国力。
  原本历史上,南唐在中主李璟时,东灭闽国西灭楚国,而自失江北之地后,国势大衰,自此困守一隅,再无作为,最后坐等被灭——虽然灭闽、楚后,南唐并无实质收获,而是徒耗国力,但彼时它能速灭两国,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没能守住战果,不是国力不足,而是君、臣的问题。
  且说王朴提出先定江淮之策后,秦王府众人是有一场大辩论的。
  但当时孟知祥、李绍斌据有两川,不遵号令,以大唐之臣,而妄图行割据之实,大唐不能容忍,遂先定两川。如今两川安定,大唐便要争夺淮地,恰逢吴国以为李从璟、李从荣兄弟相争,必有内耗,又兼其整顿内政,精力有限,于是乘着老楚王马殷新亡的时候,出兵楚地,意图称霸江南以壮国势——这就给了大唐机会。
  今岁以来,大唐先是整顿洛阳吏治,而后出兵楚地以援楚王,再后推行新政新一阶段大政,随之又削平山东诸藩镇之动乱,将吏治整顿推向州县,当此之时,马不停蹄发兵淮地,一系列大政国策实施的非常密集紧凑。
  这种密集紧凑的国政大事,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急躁之气。
  虽然急躁,但未显其乱。
  洛阳吏治整顿完成之后,整个大唐朝堂甚至是大唐官场的风气,就焕然一新,洛阳十之二三的官员被惩办,不仅震动了洛阳官场,事情完成之后,也使得洛阳官场焕发生机。
  在这种情况下,对州县吏治的整顿,就容易多了。
  正如冯道所言:“治理天下官员,在疏不在堵。贪官污吏是惩治不完的,就算杀再多人,也未必就能使官场风气焕然一新,整顿吏治,惩办不法只是第一步,意在威慑不良官吏,使其畏惧律法,而后以律法为依据,整治官场风气,重塑官场秩序,引导天下官吏务实向善。”
  冯道的话,从制度上而言,就是确立一整套强而有力的监察体系,并且笃力行之,使得官员不敢触犯律法,以此达到肃清吏治、政治清明的效果。
  李从璟同意冯道的观点,因为他知道明太祖洪武年间,朱元璋惩治贪官污吏最是严苛,甚至可称杀人如麻,但结果表明,这并没有甚么太大作用。
  就眼下而言,洛阳吏治整顿之后,国家机器的运转更加高效,已经能够支撑起帝国两线作战,并在此前提下保证新政新阶段的顺利推行。
  冯道、安重诲、任圜、李琪、李愚,虽然不能称为名臣,但也都是一时之选,但纲领已定的情况下,他们是能够满足辅佐李嗣源处理帝国政事的需要的。
  其中尤其是任圜,本有济世之才,史书说“任圜有纵横济物之才,无明哲保身之道”,可见其才能不差,其不善明哲保身的缺陷,有眼下他跟李从璟的关系在,也就不是问题。
  大唐国政大事推行显得急躁,而李从璟仍敢出战淮地,并非鲁莽之举,根由就在这里。
  先前百战军平定宣武军后,东行山东去定诸藩之乱,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意在吸引各方视线,为侍卫亲军之隐秘调动作掩护。
  加之青衣衙门在失去林安心,而新司首还未履职的情况下,只能应对寻常情况与维持日常运转,无法对突发性的大灾难采取有效应对措施,其在大唐的势力,被军情处全面打击,不久便生活不能自理。这时候的青衣衙门,纵然还有些残余,也只能蛰伏隐藏,在军情处的严密封锁下,又哪里能及时探知侍卫亲军本就隐蔽的调动?
  李从璟东行之后,山东作乱的藩镇,因民众心向朝廷,而李嗣源多有布置,又且军民畏惧李从璟与百战军的威名,遂不日悉数平定。
  事实上,百战军在平定宣武军之后,并未多与平卢军、天平军纠缠,而是亮出声势后即挥师火速南下,李从璟只带了三千君子都,在义成军的襄助下,很快揪出平卢军节度使安重霸,与天平军将领王公俨。
  而后,李从璟将整顿吏治、官员撤换、推行新政之事,交给随之同行的任圜等官员,便快马加鞭直扑淮地。
  因为唐军进军淮地实属突然,吴国对此在战略和战术上都未有防备,而百战军将、卒皆精锐,遂能奇袭得手,顺利渡过淮河,迫使吴军只能退入城中踞城而守——但饶是如此,百战军也没能一举端掉寿春城。
  由此观之,大唐自今岁以来,整顿洛阳吏治、大造声势出兵楚地、推行新政于地方、平定山东藩镇之乱,而后兴兵南下直扑寿春,所有事件都不是独立存在,而是串在一起的。
  李嗣源、李从璟父子,谋划与布局之深远,可见一斑。
  而贯穿整个布局的精髓,便是李从璟、李从荣兄弟相争的假象,没有这个令世人令吴国普遍接受的假象,就没有吴国大胆西征,也就没有如今大唐布局功成。
  “从荣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他的秉性,我岂会不清楚。未从军时,我与他朝夕相伴,我读的圣贤书,也是他读的圣贤书。”李从璟在小案后坐了许久,便又站起身来,临山崖而远望,“徐知诰并不清楚从荣之为人,却断然以为从荣必然‘为他所用’,岂不大错?”
  莫离在他身旁轻笑道:“真说起来,徐知诰并非没有了解赵王,只不过他了解到的东西,都是殿下想让他了解到的罢了。”
  这话说的不错。
  李从璟南征北讨,与各方诸侯生死较量,也不知用过了多少计谋,算计了多少人心,他既有此心性谋略,又岂会对身边之人视而不见?
  耶律倍与耶律德光、徐知诰与徐知询的矛盾关系,都曾被李从璟利用过,即是如此,他当然要防备有朝一日,别人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不能如此,他也就称不上多智了。
  更深一步说,虽然李从璟穿越到当世,因知这具身体的主人下场很惨,起初不过是想保全性命于乱世,但对李嗣源日后称帝的事,他却也知晓,既是如此,对李从荣、李从厚兄弟,他岂能不多加照看,有意培养他们的心性?
  一个人之所以是他现在的模样,是由他的成长阅历所决定的,这个阅历就包括亲身经历与所见所闻,在李从璟的有意熏陶和耳濡目染之下,可以说李从荣打小就有了兄亲弟恭的性子。
  这一点,从李从厚表现出来的性格就能看得出来。
  至于徐知诰打听到的李从荣,不过是李从璟有意制造的假象罢了。甚至可以说,从徐知诰开始打听李从荣开始,他就落入了李从璟为他设计的圈套。
  “徐知诰有今日之失,也不冤枉。凡事皆由因果,闻其果,知其因,便知那些让人意外的结果,其实都是必然。”李从璟长舒了口气,随即笑了笑,“天下之大,人各不同,别人家要兄弟相残我管不着,但在我们家,只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莫离笑道:“就是不知宋王得知此事后,会是何种反应,他那刚直的性子,之前可是把赵王恨惨了。”
  “姑且莫说从厚,下回回洛阳时,永宁还指不定对我如何呢。”想到这里,李从璟就有些发怵,“你是没看到他揪着从荣耳朵进宫的样子,分外吓人。”
  莫离笑而不语。
  就在众人山顶观光的时候,楚地战报送了过来。
  览罢战报,李从璟笑道:“不负众望,洞庭湖、朗州相继大捷,杨吴损失惨重,已经退守益阳。”
  莫离看过战报后,目光悠远道:“说起楚地战争,大唐之所以选择在吴、楚相争数月,且楚王已失王都与半壁河山的时候才南下,可是大有文章。”
  李从璟冷哼一声,“楚王名义上虽向大唐称臣,实际上却行割据之实,此事若是放在前些年,大唐姑且可以容忍,但时至今日,大唐国势远非昔日可比,可就断难姑息。”
  “马殷病卒时,大唐刚定蜀地,国内又未整顿吏治,削平宵小,加之新政深化在即,不便多生事端,遂只能暂且安抚。而今大唐北弱契丹,内强州县,诸事都在平稳向前,腾出了手来,自然要放眼天下大局。”
  楚地战争打了小半年,大唐才决意入楚,可不是因为楚王的救援信。
  大唐先前不入楚,也并非就是腾不出手来。
  若是楚地完全,还都掌握在楚王手中,此时唐军入楚,帮楚王守住了楚地,等到吴军退却,那楚地是谁的?
  唐军辛辛苦苦南下,损兵折将,岂能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他人守家门,那唐军成了甚么?
  便纵是事后楚王给予回报,那也不是大唐想要的。
  大唐想要的,是将楚地收入囊中!
  如今,楚地半壁山河都入了吴国之手,唐军再将其打下来,可就是从吴国手中获得,所属关系立即就发生了变化。
  又且,此时唐军与吴军作战,还有楚兵相助,这事就容易得多。
  总而言之,唐军此时入楚,是因为火候到了。太早入楚,纵然打吴军较为轻松,但事后强行吞并楚地,吃相就太过难看。江南毕竟诸侯林立,大唐太过强势,引得诸侯人人自危,亦或与吴国联盟,那就未免不美。太晚入楚,楚地就都成了吴国的了,得不到楚军与楚王臣属的相助,那打起来就太费力。
  入楚,夺淮,眼下正当其时!


第764章 临寿春城启大战,登八公山论古今(三)
  从八公山回至军营,已是申时之后。
  寿春城外,大军正在攻城。
  自打奇袭得手,在正阳架设浮桥过了淮水,到得寿春城外,百战军攻城已经数日,而寿春城始终不动如山,吴军将士士气高昂、作战英勇,全然没有因为唐军突然大举袭来,而显得慌乱惊骇。
  李从璟在军阵前立马,观望城池攻防战许久,指着城池对左右道:“孤观寿春城,防御完备,器械齐整,俨然一座雄城。当此之际,吴军处变不惊,御敌章法有度,完全没有自乱阵脚,可见守城之将必非庸人。我大唐骁勇攻城拔寨无数,去岁定两川,今岁平契丹,还未有一座城池,能在唐军猛攻数日的情况下,仍能纹丝不动的。这高审思,的确不同凡响。”
  高审思,即是寿春守将。
  全身披挂的孟平就在李从璟身旁,这时道:“前时我军在正阳搭建浮桥,抢渡淮水,将士渡河还未过半,而有两千余吴军大举杀来,当其时也,末将尚未渡河,也亏得是先锋赵弘殷、安重荣奋躯力战,这才杀退吴军,保得大军成功渡河。”
  他扶了一下兜鍪,“观当日交战情况,吴军并不如我军善战。寿春城驻扎的守军,名为神武军,有将士万余,若其先失一阵后仍敢出城迎战,末将有把握一举将其击溃。但高审思见我军大举袭来,并未出征迎战,而是甘愿咽下败果,稳稳踞城而守,这就显出其人胸襟、灼见了。”
  李从璟笑道:“能让我百战军主将高看一眼的将领,的确不容小觑。”
  莫离在马背上摇着折扇,“高审思此人,离略知一二。”
  他既是军师,要出谋划策,当然对敌将了解的会比较多,军情处收集的资料,多半都已进了他的肚子。
  前方激战正酣,莫离徐徐道来,“高审思此人,骁勇善战不提,难得的是沉稳老练,年少时跟随吴武王征战南北,屡有战功。徐知诰得势后,对其很是倚重,前些时候拜其为神武统军,出镇寿州。”
  “自到镇以来,高审思整顿军防,修缮工事,时时警备。有人曾谓之曰:以公威略,守坚城,何大惧邪。高审思却回答道:事变无常,不可不未雨绸缪以防万一。”莫离嗟叹一声,“其人既有勇略,又兼行事缜密至此,今番若非杨吴战略失当,而百战军又出其不意突袭而至,我大军焉能顺利渡河而临城?”
  李从璟望城而叹,“如此人物,举世少见啊!”眼露沉思之色。
  史书有记载:“保大(南唐中主李璟年号)末,周人来侵,诸郡往往一鼓而下,惟寿州能坚守,以世宗(柴荣)英武,将士皆精练,然逾年极兵力,不可取,虽刘仁赡善守,亦审思之遗续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周世宗之所以逾年攻不下寿州,不仅因为刘仁赡守城有道,也因为高审思早前就将城防经营的滴水不漏。
  莫离见李从璟如此模样,笑而谓之曰:“殿下莫非是又起了爱才心思?”
  李从璟望着寿州城,“天下英才,本皆我大唐英才,如今为他人所窃,用之以乱山河,孤甚觉可惜,亦觉痛心。”
  说到这,李从璟将桑维翰叫到前面来,“国侨,你素有思辨之才,稍后大军止了攻势,你去城前,与高审思会上一会。”
  “谨遵殿下之命。”桑维翰俯首称是,他自然明白李从璟的意思。
  黄昏时,阵中敲响金锣,意为鸣金收兵,唐军收了攻势,从寿州城四周退下来,那场面就如蔓延到海石四周的潮水,从海石四面退潮。
  落日熔金,乌云还未合璧,桑维翰整好衣袍,在一队甲士的护卫下,持节缓缓来到寿州城前。
  城头上,甲士肃立,虎视眈眈,兵戈如林,在夕阳下泛着寒光。桑维翰浑然不惧,不慌不忙下了马,仰头挺胸迈步前行数步,看向方经血火的城头。
  这时自有唐军甲士向城头喊话,表明来意,希望高审思城头一见。
  甲士把话喊完便退到一旁,桑维翰也不着急,静静等待。但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有一员小将现出身形,他二话不说,引弓搭箭,将那张强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箭头直对桑维翰。
  桑维翰见状,心头一惊,脚下生风,就要转身跑路。因为谈话的需要,他距离城池颇近,这强弓利箭一旦发威,若是准头不差,他必死无疑。
  唐军甲士见桑维翰危险,立马就要上前来护卫,但走出没两步,甲士们就看到桑维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上前。
  说来也怪,桑维翰稳立不动,那城头上的小将,倒也没有立即拉开弓弦,两者相隔不远,一个杀气腾腾,一个坦然自若,就这样对峙起来。
  桑维翰压下心头恐惧,报以一声嗤笑为自己壮胆,对城头道:“将军的射艺莫非只学了一半,唯知拉弦,却不懂放箭?”
  他这话刚说完,忽闻一声弦动,那利箭就已离弦,直奔桑维翰而来!
  刹那间,桑维翰脸色一白,几乎禁不住要落荒而逃,但他脚下却如生根一般,死死不愿挪动,就连身形站姿,都没有丝毫变化。
  嘭的一声,利箭在他脚前三寸外插入地面,箭尾剧烈颤动。
  心头刚发了狠的桑维翰,这下暗自大松一口气,嘴上却不饶人,用更加嘲讽的语气道:“以将军如此箭法,在我大唐军中,可是断无着校尉甲胄的机会。”
  那小将给人下马威不成,自身反被连连嘲讽,这下丢了自家颜面事小,辱没了寿州军威风事大,难免恼羞成怒,正要开口大骂,他身旁却出现一人,甲胄厚实,身形伟岸,将他斥退,而后看向桑维翰,不咸不淡道:“两军正在交战,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本使乃四面招讨使秦王麾下,判官桑维翰是也,城上说话之人,可是寿州守将高将军?”桑维翰身如劲松,声若洪钟,自报家门时,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自豪。
  “正是本将。”守将高审思道。
  桑维翰略微拱手,算是全了礼节,而后脸色一正,肃然问:“秦王令某来问将军,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如今王师到来,何不开门迎接,反而聚众顽抗?难道在将军心里,便无君臣之道吗?!”
  这三声喝问,层层递进,气势十足。
  高审思看向桑维翰,并不因此显得愤怒,反而义正言辞道:“秦王之言,恕某不能苟同。某身为吴臣,自当为大吴尽忠,岂有开门以迎敌军之理?”
  “简直荒谬!”桑维翰一甩衣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九州内外,皆我大唐之地,那杨吴不过是一个作乱的贼子,也敢妄称人主?将军与众儿郎,生于唐土,受大唐水土滋养,岂能不辨是非,甘愿从贼?将军方才之言,令某大失所望!”
  “今,秦王领兵至此,意在讨伐逆贼,抚境安民。秦王仁慈,怜惜尔等之身,知你等乃是被迫从贼,多有苦衷,故而遣某前来,予尔等脱离贼寇、效忠国家之机,若是尔等知黑白、辨是非,当开城以迎王师。如若不然,我王师十万精锐,平定两川不过三月,扫荡契丹贼人只在反手之间,分量如何,尔等好生掂量!”
  他这番话字字掷地有声,众甲士闻言,无不精神大阵,纷纷以拳击胸,气势奋然。反观寿州城上,吴军将士莫不色变。
  这就是所谓唇枪舌剑了。
  唇枪舌剑虽不能直接杀人,但却能磨人心智,三军士气之消长,尽在百字言语之间,可称间接杀人。
  高审思神色严峻,回应道:“天下正统,在吴不在唐,尔等窃据神器,妄自尊大,也不怕世人不忿,群起而攻之吗?我劝阁下还是速速归去,莫作口舌之争,若真有本事,沙场见正章就是,待得逗留的久了,可当心我大吴儿郎弓箭不长眼!”
  桑维翰哈哈大笑,“将军自知理亏,不敢与某明辨真理了吗?某身为大唐天使,一身热血忠君报国,岂会惧怕尔等些许箭弩?便是刀斧加身,某又何惧之有!”
  他再次拂袖,“天下皆知,我王朝正统,在中原不在四夷,自古中原之主,秉神器而君临天下,四方臣服,八方来朝,那杨吴趁得兵乱,窃据一隅,也敢自称正统?真是贻笑大方!本朝自高祖开天辟地以来,掩有天下三百余年,人心归服,四海皆畏。而今,陛下临朝中兴,国富、民强、军锐,那妄图割据一隅,做春秋大梦的贼人,难道还不知道天已明,该到梦醒时分了吗?!”
  他逼视高审思,质问道:“将军身居高位,不肯归顺朝廷,莫不是贪恋一身富贵?为保一人富贵,将军便要拉上千万儿郎陪葬吗?若是如此,秦王仁慈,为城中军民计,大可禀明陛下,为将军封侯,如此,将军可愿放众人一条生路,不要再阻我大唐子民报效家国,效忠朝廷?”
  一番话辨明大义忠奸,字字直指人心,效果非凡。这就是身持大义,名正言顺的好处了。
  话说完,众甲士又是齐声大呼,无不壮怀激烈,就差李从璟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扑上城头,去将那乱臣贼子乱刀砍死。那城头的吴军将士,面面相觑,无不惶然,连看向高审思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平心而论,高审思也不是易与之辈,只不过他乃是沙场宿将,论起思辨之才,如何及得上桑维翰,故而被屡屡呛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交锋半晌,最终高审思也没能奈何桑维翰,之后实在无法容忍桑维翰任意打击吴军士气,好歹将他轰走。
  桑维翰仰首阔步回到阵前,一路上唐军将士莫不击甲为之贺,他就如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不过在向李从璟复命的时候,桑维翰仍旧是神思清明,“某观高审思其人,心智坚韧,虽不善言辞,但也非言语能够动摇之辈;又且,某见之甚得军心,要挑动吴军内乱,也非易事。”
  李从璟点点头,经由桑维翰这一遭,他对高审思的了解也就更加深入,这时道:“能打压一些吴军士气,已是不错。至于寿州城,容后再打便是。”
  李从璟虽然不知周世宗三征南唐的细节,也不知寿州城后周军队打了一年多也没打下来,但对寿州的坚固程度,因为军情处的存在,他还是有些了解。
  故而这趟征战淮地,首重并不在攻下寿州城,而在围城打援。
  不久,军情处与斥候相继来报,吴国援军已朝寿州赶来。


第765章 临寿春城启大战,登八公山论古今(四)
  说是围城打援,实则这并不是李从璟一开始就有的主意,他虽然事先就知晓寿州城防严密,到底未曾亲手试过寿州战力,不能得知寿州这般能打,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令百战军猛攻数日。
  而今,百战军全力攻城,数日未有寸功,李从璟对寿州城防之严密,守城器械之完备,才认识得更加清楚,此番围城打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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