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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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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道愣住。
  李从璟直视着卫道,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道:“先生,淇门是何地?一个县邑而已。地不过百里,民不过千户,且身处于各大雄城之间,而为小镇,无异于一介小娇娘,被数名大汉环绕,何谈发展之道?先生一门三杰,委居淇门,治理一县之地,不觉得屈才吗?”
  “怀州是何地?北连泽潞,东临卫州,一旦我等拿下西边的孟州,则黄河之北,千百里内,再无梁军可以与我等抗衡!辖内土地膏腴,田野广袤,商路四通八达,而盐铁丰富;怀州之势,可远慑千里,怀州之民,可成十万之军!”
  “赫赫怀州,当为根基之地!百战军在此可厉兵秣马,虎视群雄,一旦天下形势有变,梁晋决战,则我顺势渡过黄河,指日之间便可马踏伪梁都城洛阳、开封,天下大势,尽入我手,岂不快哉!”
  一席话说完,李从璟问卫道,“先生,你说如此珍贵之地,我怎忍弃之?”
  卫道惊愕不已,良久无言。
  好半晌,喟然一叹,卫道由衷道:“将军居淇门,蛰伏半载,不发一声,而今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将军之志,下官今日方知矣!”
  李从璟洒然一笑,手扶在城墙上,道:“先生要知,当日我请先生一门出世,可不是为了在淇门小打小闹的。”
  卫道苦笑不已,寻思半晌,开口道:“下官有一疑问,还请将军解惑。”
  “但说无妨。”
  “百战军攻城之时,前两日将军有意放怀州守军给董璋报信,但第三日时,为何再不肯放人出去?”卫道拱手道。
  李从璟微微一笑,“董璋知道怀州被围,才会急于回救,若是他知道怀州已失,我担心他不回来啊。”
  “这……将军担心他不回来?”卫道不解,“董璋不回,将军岂非正好可以安坐怀州?”
  “非也!”李从璟正色道,“我夺了人家的城,却留他性命,那不得时刻提防他报复?如此,我如何能在他家里睡得安稳?不仅是董璋,还有李继韬,只有这两人死了,我才能稳坐怀州。”
  卫道皱眉,缓缓道:“董璋回援,李继韬会如何?”
  李从璟的目光落到城外百战军的大营上,淡淡道:“李继韬能选择的,无非三条路:仍围泽州,回师潞州,兵发怀州。”
  卫道点点头,一边琢磨一边道:“他继续呆在泽州可能性不大,回潞州倒是有可能,不过那也是自陷于危局,只不过这两者都好应对,但若是他与董璋合兵一处,来攻怀州,我等岂不危急?”
  卫道话说完,心惊不已,但他再看李从璟时,却见对方仍旧是一脸平淡,嘴角还有淡淡笑意,完全感觉不到危险一般。
  不多时,城外出现两骑,一先一后,飞驰而至。
  当先一骑,上城头来禀报,“报!将军,桃统领命属下回话,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李从璟说了一个“好”字。
  第二骑上城头来,对李从璟道:“报,将军,董璋和李继韬撤离泽州,合兵八千,日夜兼程,往怀州而来!”
  李从璟第二次说了一个“好”字。
  卫道真不知他这“好”字,是如何说出口的。
  李从璟微笑的看向卫道,“怀州诸事,交由先生处置,本使去去便回!”
  眼见李从璟要出城,卫道自然知晓他是要去应对李董联军,当下诧异道:“将军不是要据守怀州城,以城为屏对付董璋吗?此刻为何要出城?”
  李从璟哈哈笑道:“那只不过是下策罢了,是最后的底线,在此之前,本使可要去行上策!”
  说罢,李从璟走下城头,召集了百战军马军,不带辎重,轻装火速出城。
  ……
  泽州。
  佛晓前夕,有泽州军士向裴约禀报,城外的李董联军,一夜之间尽数撤离,现在其大营已经空荡荡一片,再无一个人影!
  “贼军丢下一地尸体和重伤员,一夜之间远遁无踪!”当莫离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即跑出房门,去找到了正往城头赶去的裴约。
  二人结伴而行,上得城头时,天色已明,两人在城头,将城外空荡荡的李董联军军营,一眼看了个真真切切。
  因为连日激战,已经消瘦不少的裴约,看到这番光景,激动不已,连声自语:“退了,退了,贼军真的退了,哈哈……”
  说完,大笑三声,昂然道:“天不灭我泽州!”
  莫离向裴约拱手一拜,沉声道:“李董联军既退,必是都指挥使计策凑效,请将军依照你我先前既定之约,助我家将军一臂之力!”
  裴约深深看了莫离一眼,拉着他的手,真切感叹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啊!既然形势果真如此发展,你我先前一番准备总算没有白做,此时,断然没有不依计而行的道理!”
  说罢,裴约回身喝令道:“传我命令,马军集结!”
  不多时,守军本就只有两三千人的泽州,竟然拉出八百匹战马来,裴约精选精锐将士,跨上战马。
  站在军阵前,裴约颔首沉默片刻,须臾之后抬起头来,对眼前的众将士道:“当年李嗣昭老将军在时,我等随他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李老将军一生,为大晋殚尽竭虑,大忠大义,我等谁人不钦佩?昭义军的老卒都知晓,老将军时常分发财物,犒劳军士,立志灭敌!”
  “然旧主不幸去世,灵柩还没有下葬,李继韬就背叛了他,甘心降贼,我等昭义军老卒,宁死也不同意!而今李继韬联合梁军攻我泽州,激战近一个月,泽州能保全,都赖众将士用命。现在百战军都指挥使李从璟将军,袭击怀州,迫使贼军退却,当此之时,我等焉能不与李从璟都指挥使合力,共灭贼军?”
  说着,跨上战马,扬手一鞭,带着八百马军出城。
  ……
  百战军横扫潞州各镇时,缴获战马四百匹,攻克怀州,又缴获战马数百,李从璟带马军出怀州时,身后骑兵多达近两千人。
  经过一路跋涉,李从璟等人到达怀州泽州边境时,正是日暮。
  这里丘陵密布,李从璟下马后,李荣迎了上来,带着李从璟等人进入山林。
  “这些日子,这里有无梁军探子经过?”李从璟和李荣快步而行,边走边问。
  李荣道:“将军放心,军情处和君子都锐士,已经严密把控了各处通道,但有骑兵探子,就地捕杀,毁尸灭迹,绝不会让其带着军情离开。”
  李从璟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到了众头领集结的地方,桃夭夭和孟平、吴长剑都在此处。
  几人看起来都一身狼狈,尤其是军情处的锐士,衣衫破败,手脸上都有划痕,看起来跟乞丐差不多了——应该是穿梭丛林造成的。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将军放心,一切都已安置妥当,军情处和君子都锐士都已分散就位,不会有丝毫偏差。”
  桃夭夭伸手拢了拢耳边的鬓发,“军情处办事,将军大可放心。”
  李从璟将一片残叶从桃夭夭凌乱的发窝中摘下来,随手丢掉,却换来桃夭夭的瞪眼,他权当没看见,问众人道:“李董联军还有多久到此?”
  孟平嘿嘿一笑,“快了。”


第81章 火攻
  临近怀州地界之后,董璋听从李继韬的建议,不再昼夜兼行,改为正常的白日行军,黄昏扎营,夜晚休息,只不过大军速度依然很快,日行六七十里。就这样,董璋还不满意。
  一路归来,董璋心急如焚。自日前接到怀州被困的消息之后,已经连续几日,再没有怀州的消息传来,董璋一面担忧怀州已然被攻克,一面担忧李从璟虚而实之,在半道埋伏。他派遣出无数游骑,前往怀州探听动向,但几无人回来复命,这让他一颗心如沉海底。
  李继韬见董璋忧心忡忡,打马跟上,“董将军担心怀州已失?”
  董璋拧在一起的眉头怎么都松不开,长叹一声,道:“这几日都无消息传回,派出去的探子又不见回来的,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担心。泽州未克,倘若怀州再失,董某罪莫大焉!”
  李继韬好言相劝道:“截杀游骑,这是李从璟一贯使用的手段,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做得炉火纯青,董将军万不可因此而自乱阵脚,让那李从璟得逞。”
  董璋哑口无言,心中腹诽道:李从璟攻的不是你老巢,你自然稳如泰山,怀州是我老子根基所在,老子如何能不牵挂?
  “李将军,某有一计,可化解眼前困局。”董璋忽然若有所得道。
  李继韬颇感意外,好奇道:“董将军快快说来!”
  “你我可派出马军,先行赶往怀州,一则若是怀州未失,可解其围,二则马军脚快,有什么情况也能回报,叫我等知晓前方情况,不至于如眼前这般,恍如无头苍蝇!”董璋娓娓道来,说完眼睁睁看着李继韬。
  李继韬闻言却是色变,忙道:“此事万万不可!”
  见董璋有愤然之色,李继韬语气稍缓,语重心长道:“董将军,某知你回援心切,但切不可如此行事。一旦马军尽出,若是李从璟半道伏击,其伏马军则马军势力单薄,不能阻敌,其伏步军,则步军没有马军掠阵,必为其骑兵所困杀,此举万万使不得!”
  董璋恼火的一拍马鞍,愤愤道:“东也不行,西也不行,难道你我就只能这般行军,而无所对策?”
  李继韬心中也一肚子火,他强行压制怒气,道:“眼下情况,于我不利的局面无非两种而已。一则李从璟已然攻克怀州,但他既新克怀州,必然疲惫,且怀州城防被破坏殆尽,那时我大军一到,必然能收复怀州,李从璟不能抵挡;二则半道设伏,当次时机,我等更应该保证大军合在一处,面对危局,才有力量化解,若是分兵被其分而击之,反而落入圈套了!”
  李继韬话说完,董璋寻思半晌,愤然击节道:“只能如此了!”
  李继韬想了想,下令道:“广布游骑,派一个指挥出去,前后相依,左右相顾,李从璟不是善捕杀斥候吗?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捕杀我五百人的斥候队!”
  当即有马军奔驰而去。
  李董联军自泽州行往怀州,沿途多是丘陵地带,眼下也是如此。
  仲春时节,万物复苏,草木发新芽,但山间林木并未从冬日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枯枝败叶仍然在多数,新芽只是很小一部分。
  几日未曾下雨,正是天干地燥之时,风景看起来还是有些萧条。
  李继韬摸着下巴,策马前行,没来由的,心跳忽然加速,隐隐有不详之感升起。这让他在恼火的同时,也暗暗思量,是否有什么隐患。
  因为救援怀州心切,大军一路疾行,确实没什么准备。但李继韬不认为李从璟还能耍什么花招,毕竟自己这方人多,一路上又没有险要地势。他虽口中说李从璟会设伏,其实心里不以为然。
  换做他是李从璟,他定会倾尽全力攻克怀州,才不会以劣势兵力,搞什么半道设伏——不和泽州守军内外夹攻,自己千里迢迢跑到怀州,就为半路设伏,李从璟脑子有病么?况且,李从璟哪有力量再分兵搞伏击?
  李继韬也不认为,李从璟能在短时间内攻克怀州,同是州城,即便怀州没有防备,可毕竟有一千五百的守军,就凭他在潞州各镇收编的那些镇军,战斗力如何他心知肚明,要他们攻克怀州?痴人说梦。
  李从璟的百战军,战力倒是应该不差,但要克城,换做李继韬自己带安义军,也要一些时日。
  忽然间,好似有光亮的影像划过李继韬的眼眸。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响起。
  李继韬起初以为自己是因为连日疲惫而幻听,但这噼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立体,仿佛在他内心深处乱窜,容不得他东张西望。
  “什么声音,是什么声音?”
  “树林里有人,树林里肯定有人!”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董璋和李继韬同时色变,他们勒住战马,和不安的士卒一骑,左右观望。
  “去林子里看看!”董璋和李继韬,几乎同时下令。
  但是不用士兵钻进林子,他们就看到了。
  灰色的烟,橙黄的火。
  前方,可见丘陵中,有大火冒起。
  左右山林中,火势飞速蔓延,如同远古凶兽,从林中窜出来!
  “着火了,着火了!”
  “火,将军,好大的火!”
  “火烧山林,有人火烧山林!”
  “是火攻,敌军在用火攻,火攻啊,快跑!”
  须臾之间,方圆数十里,大火席卷,火光冲天。火焰吞噬着山林,也吞噬着每一个山林中的生灵,放眼望去,一片火海。
  慌乱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行军队伍。
  “快跑,快跑啊!”
  “跑啊……”
  李继韬和董璋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恐慌,“李从璟这鸟厮用了火攻!他竟敢火烧山林!”
  周围山林密布,草木丛生,百十里范围皆是如此。身为军中宿将,李继韬和董璋怎么不知身陷其中,山林着火,是绝对的死地?
  道上的将士,丢盔弃甲,转身慌乱奔逃。
  “李、从、璟!李从璟!”董璋仰头放声悲呼,语调说出的愤怒悲怆,眼一黑从马上栽倒下去。
  “撤!全军后撤!”李继韬调转马头,挥舞着马鞭,悲愤的招呼麾下将士撤离,趁着火势还未完全烧起来,迅速撤离火攻范围,是唯一的保命途径,这个时候,他再也无法要求其他,只求能赶得及,“不许丢弃兵器,不许解除甲胄,违令者斩!所有将士,抛弃辎重,火速撤离!”
  李董联军的将士,你赶我我赶你,一边惶恐的惨呼着奔跑,一边丢弃甲兵,解开甲胄,随手扔到地上,再也顾不得什么队形,顾不得什么军令,只求能跑出火海。
  两边山林中,火如恶鬼,烟如阎罗,向道路中间涌去,他们用炙热的手和巨口,扑向路上的李董联军。
  火光中,众人你推我我推你,不少人手脚并用,只求跑得快些,那不小心跌倒在地的,被身后的人踩在脚下,惨叫着伸出手,口中吐血,拼命想爬,却再也爬不起来。
  一群人中有人倒下,立即就倒下一大群,阻塞通道,你推我攘。一个梁军都头急了眼,挥刀砍下,将拦他面前的安义军砍到在地,杀出一条血路。
  但他跑出没几步,火势扑倒他身上,立即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他惨叫着手舞足蹈,倒在地上,倒在火堆里,挣扎着,渐渐被烧黑,被烧焦。
  大火终于蔓延到了人群中。
  火势一入人群,被火烧到的人,东奔西突,立即将火引到其他人身上,更多人盲目的奔走,撞到近旁的人。
  李继韬和董璋,在亲兵卫队的护卫下,没命一般往前跑。战马奔驰起来,撞到很多乱跑的军士,有亲兵咬牙切齿发了狠,手起刀落,将挡在前面的军士砍死,有红眼的,取出马槊,连刺带斩,杀得面前血肉横飞,“滚开,都滚开!让将军先走,让主公先走,不要挡道!直娘贼!”
  李继韬眼睁睁看着他们回撤的路,成了一条血路,身周布满了血迹和尸体,但他没有劝阻,只是双眼通红,虎目含泪。董璋急眼了,嘶喊道:“不要杀人,不要杀人,李将军,让你的亲兵停手,不能打杀自家军士啊!”
  “你给我闭嘴!”李继韬怒目低吼。
  董璋看见他那副吃人模样,一时竟然不敢多说了。
  “轰”的几声,路旁有剧烈燃烧的树木树枝倒下落下,横在路中间,当前的亲兵被砸中,惨叫着被烧着。
  “将军,不能再骑马了,下马吧!”李继韬身边,一员小将急声道,却是那先前从李绍城手中逃回的郭姓队正。
  众人手忙脚乱滚落马鞍,亲兵将李董两人护在中间,拼命往前跑。
  间或有草木带着火光落在亲兵身上,那亲兵顿时惨嚎乱撞,郭姓队正一怒,上前一刀,将那亲兵砍了,红着眼睛继续开道。
  “将军,前面有大火堆,过不去!”有亲兵惊慌道。
  “填尸首,填人!”李继韬咬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郭姓队正泪涌如泉,“啊、啊”大叫着,举刀砍向身边的亲兵,然后将他们未燃烧的尸体,丢到火堆里,众人快速跑过去。
  泥土路已成火路,到底是走不通了。
  这一路上,死人无数,尸体密布,或被同袍踩死、杀死,或者被烧死,但他们的尸体落在路上,都成了火堆,成了焦炭,那临死的惨状,让人不忍去看。
  李继韬绝望,仰天长啸,悲愤莫名,“苍天,直娘贼,你果真要在这里折杀李某?!”
  郭姓队正忽然叫起来:“水车,前面有水车,快抬过来,给将军淋上水!”


第82章 八千将士
  火势滔天。
  放眼而望,面前起伏不定的山峦,此刻都成了一片火海,火苗蹿得老高,让人不由得担心它会不会把天烧破。
  万里苍穹下,本是青山绿树千里,此刻这碧绿的海洋里头,却有一片火红的湖泊,画面之震撼,胆细的人只是看过去,双腿都会颤抖。
  即便是隔着好几里地的距离,扑腾的火光仍旧能够照耀到李从璟的脸上、甲胄上,他负着双手,几近面无表情的伫立在道路中间,他的身影,给在他身后站立的众人,一种冰冷的感知,与火山判若两间。
  但李从璟此刻心头的滋味如何,唯有他自己知晓。
  火是他放的,是他令军情处和君子都,准备了十多日的结果。此刻纵火的两部锐士,将会从不同的地方,向不同方位撤离,以求避免被火势殃及。但饶是如此,李从璟也知道,这场大火,也会烧死一些纵火者——那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这是战争。
  火光中有黑影。
  那是山峦的身影,草木的身影,敌军将士的身影。
  火光中有声音。
  那是草木燃烧的声音,军士挣扎的声音,惨叫咒骂的声音。
  李从璟身旁,站着军情处和君子都的统率——孟平,桃夭夭,李荣,吴长剑。除此之外,便是严阵以待的骑兵。
  所有人都望着火山,静默无言。
  天色渐渐晚了。
  “我需要一杯水。”桃夭夭嘀咕了一声,转身走到路边,自顾自去折腾水喝。
  “都指挥使,有贼军冲出来了!”张小午出声道。
  闻听此言,所有人眼神一凛,凝视往山口的道路看去。
  无边无际的火光中,果然有三五成群的军士冲出,这些军士大多衣衫焦黑,不成样子,一出火圈就倒在地上,或者打滚扑灭身上的火,或者狼狈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大火烧不死所有人,这是众人早有预料的事,虽然李从璟已将火线拉得很长,力求将李董联军都放在火势中央。
  越在行军队伍后面的人,越能有机会跑出来,伤势也会越轻——从这群军士完整的甲胄兵器中就可以看出来。如今,看样子,这样的人不少。
  最先冲出火海的,无疑是李董联军后队骑兵。
  李从璟转头,翻身上马,手持马鞭不动,沉稳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来,“李绍城,带一个指挥将士,杀过去!”
  “得令!”李绍城拔出横刀,轻夹马肚,大喝一声,“马军前指挥,出!”
  五百百战军精锐骑兵,踩着鼓点,悠忽冲出,沉重的马蹄踏在大道上,轰隆作响,杀气卷起阵阵尘土,直奔火山口。
  黑甲黑袍的骑兵身影,逐渐被火光映照成红色。
  道路险阻,李董联军后队侥幸冲出的骑兵,早已经没有阵型,建制也不再完整,出火山口之后,稀稀落落往前奔。乍然看见百战军骑兵,怎么不知这是敌人?当下反应不一,有愤怒百战军火烧大军的,吼叫着招呼身边的人径直冲杀过来,有大惊失色的,忙不迭招呼身边的人往四野逃窜。
  百战军骑兵冲杀过去,首先碰上的,是被怒火冲脑,迎上来拼命的。在距离对方尚有些距离的时候,百战军劲弩端起,弩箭齐出。当头一些李董联军,被射落马下。
  大队疾驰而过,弩箭交替射出,三五成群的李董联军骑兵哪里能抵挡,无不身中利箭,滚落马背。
  碰上大批骑兵时,齐射一阵,收了劲弩,众百战军将士,齐齐拔出横刀。五百把横刀依次出鞘,悦耳的金属摩擦声,隐约传来,如同一首乐章。
  两军相接,挥刀砍杀,当头骑兵,间或有人落马,尸体重重摔在地上。百战军马速不减,五百人大队疾驰而过后,留下的便是一群没有骑士的战马,或者停在原地嘶鸣、晃荡,或者不知所措的奔跑。
  李绍城横刀挥舞了两下,五百人中分出一部分,去追杀四下逃跑的骑兵。大队仍旧前行,杀向前方李董联军骑兵。但凡有照面的敌军,无不被百战军斩杀。
  李从璟瞧着,听到身旁的李荣感叹道:“李绍城将军,真乃猛将也!”
  李从璟嘿然一笑,这话听着熟悉,细细回想,记起是当日卫道称赞吴钩的,说他是智将。
  再次凝神望去,李绍城等已经冲至山口,几百人的队伍,分成几队,在山口前来回穿梭,如梳子梳头一般,但凡有敌方骑兵冲出,必被砍死。
  眼见李绍城控制了山道,骑兵出来的少了,过了些时分,里面跑出一群群步卒来,这些步卒,不乏持长枪、有长弓的,和还没战死的骑兵一起,配合着攻击百战军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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