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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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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寿春,易也,守扬州,易也,而两者一旦功成,则江淮大局已定。
此计看似遗漏了楚州的百战军,实则其高明之处于此展露无遗,百战军若救援寿春,则不得不放弃楚州,放弃楚州则濠州难守,于是唐军退路全无,百战军若不救援寿春,则完全中了吴国圈套——唐军若从濠州、楚州一带北撤,则吴军可从寿春、楚州东西夹击,再辅以北上追兵,要打几场胜仗不难,而后便能趁机追击唐军入唐境,顺势直取徐州。
转瞬之间便是反守为攻。
得徐州,就打开了进军齐鲁的门户,史虚白、韩熙载所谓“北出江淮,夺徐州攻齐鲁,数路并举入中原”的谋划就能得以实现!
此等谋略,堪称鬼斧神工,李从璟如何能不为之心惊?
“要破解时局,先得洞悉时局,史虚白、韩熙载的策略固然高明,但徐知诰是否尽数采用,是否做过变动,又或者有何增补,整个策略又是如何具体实施,都需得一一探明,大军才能有效应对。”李从璟沉吟道,虽然史虚白、韩熙载的计策分外厉害,但还不至于让他束手无策,“派遣精锐斥候,远赴庐州一带探查贼军动静,另外,严密监视大江几处紧要渡口,但凡发现贼军着即上报。”
这些应对措施规规矩矩,不过是有胜于无,并不能对破解时局有任何裨益,战略层面的东西自然需要战略来应对,李从璟继续道:“传令第五,务必查清淮南用兵之策。”
念及正在金陵奔波的第五姑娘,王朴心下有些为之担忧,吴国留给李从璟反应、留给大军调动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第五姑娘不能及时查清实情,而让吴军抢先完成布局,届时就算消息传了回来也没甚用了。
眼神望向南方,王朴心神凝重。史虚白、韩熙载之所以敢建议吴军直奔寿春,去切断唐军的后路,依仗的不是扬州坚固易守,而是唐军无法横渡大江直捣金陵。水师这块短板,已经严重到了极为拖后腿的地步。
……
第五姑娘一行人不少,有二三十人,多半是本身就在此处接应的人手,所以他们容身的宅院也不小,标准的三进院落,若非考虑到人多太过吸引注意,金陵城中能调动起来的武力远不止此。
众人聚集到这里后第五就在寻思脱身之计,葛三娘在锦绣阁能拖住青衣衙门多久,第五并没有一个准确的估计,再者,便是葛三娘拖住了青衣衙门,若是金陵城始终不开城门,那又该如何?即便金陵城不得不开城门,而若是每座城门都派遣许多人把守,他们又如何混得出去?
“金陵锁了城,徐知诰调遣了甲士巡逻街巷,并且遣军士衙前往各坊传令,要求连夜搜查坊区。”很快就有人将最新情况报知给第五姑娘,“锦绣阁被围得水泄不通,但看样子葛三娘还未被捉拿,如此观之,徐知诰此番是打算不放过金陵城中的每一个军情处,而非是仅仅只针对锦绣阁。”
怕的就是这样,这意味着即便葛三娘承认她套取了徐景通的情报,但苏红袖不在锦绣阁,即便是葛三娘找人冒充了第五姑娘,做出一番所有知情者皆还在锦绣阁未能逃脱的假象,青衣衙门也不会停止对军情处的搜捕。
苏红袖已经醒了,坐在角落里怔怔出神,眼中没有任何神采。
宋娇低声对第五道:“我们要脱身,就得让青衣衙门以为他们已经将所有知情人都控制了,葛三娘要找人顶替我们不难,毕竟青衣衙门的眼线已被我等清理掉,而徐知诰只知道有生面孔到了锦绣阁,不知是统领亲至,难的是苏红袖此人……卑职斗胆,敢请统领将苏红袖‘送’给青衣衙门。”
第五摇摇头,“将苏红袖‘送’给青衣衙门不难,但若是她被捕后供出你我,那该如何?”
宋娇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有何难,让她说不成话便是。”她的意思自然是取了苏红袖性命。
第五看了宋娇一眼,没有同意她的请求,这倒不是第五优柔寡断,故念葛三娘、苏红袖的功劳只是一部分原因,她是觉得哪怕这样做了也不会有用,吴国用兵江北的策略何其重要,如今被军情处窃取了去,青衣衙门没人敢肯定这消息到底流传到了何种程度,徐知诰怎会只逮捕锦绣阁的人,他定会对所有金陵城的军情处下手。不让一个军情处走脱,才能保证消息不走漏出去。
从锦绣阁撤离之前,第五姑娘不是没有用过飞鸽传书,但这个手段总是不甚稳定、保险,这也是历朝历代以来飞鸽传书无法大行其道的原因。
“必须要出城。”第五姑娘看了一眼窗外。
……
锦绣阁。
被打成重伤的葛三娘让人从锦绣阁拖了出来,丢在地上,青衣衙门与甲士虎视眈眈,冷漠的盯着这个柔弱的女子。徐知诰没有亲自来锦绣阁,站在葛三娘面前的是周宗与史虚白,前者面容没有丝毫感情流露,后者则是说不清道不明。
陆续有锦绣阁的人被拖出来,很快葛三娘身旁就多了许多同样重伤的人,艺伎、小厮、护院,无论这些人是不是军情处,此时全都遭受了同等待遇,一些人身体还在不停流血,亦有些人哭泣惨嚎,满脸惧怕。
周宗到来之后没有与葛三娘纠缠,片刻也不耽搁的围了锦绣阁之后就开始清场,而后不由分说逮捕锦绣阁的所有人等,也不给葛三娘发挥的机会,稍有反抗的便被打成重伤。
围观的人很多,但都被甲士隔离在外围,周宗冷冷开口,“谁来了金陵?桃夭夭,第五姑娘,赵象爻,李荣,吴长剑?来了一个还是几个?”
葛三娘理了理被抓散的长发,艺伎出身的她是个爱美的性子,这样狼狈的模样对她来说太惨了些,露出一个凄惨但不失节气的笑容,葛三娘道:“对付你们这群土鸡瓦狗,何用大当家与各位统领出面,老身一人足矣!”
“混账!”周宗一脚将葛三娘踹翻,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被寒冷之气冲散得一干二净,“你算甚么东西,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葛三娘斜趴着吐了几口血,末了仍是倔强的露出一个如常的妩媚笑意,“等到王师踏平金陵的时候,你再跟老身说你是个甚么东西,可好?”
在大怒的周宗又要上前的时候,史虚白皱着眉头开口,“三娘,你这是何苦?眼下军情处行踪被察觉,城池已封,你们的人注定逃脱不了,胜负已分,顽抗还有何用?好生招供,也免得受那皮肉之苦,告诉我们红袖在何处,我们不会为难你,日后只要红袖配合,我们也不会为难她,这点某可以向你保证。”
葛三娘笑着看向史虚白,目光中没有仇恨,倒像是还有几分欣赏几分惋惜,这个柔弱的女子似乎有些多愁善感,“先生一身才气半生风流,实为老身平生所仅见,在金陵这纸醉金迷之地,先生真如一道清风,让人心折,只是可惜……”也不知她在可惜甚么。
“有何可惜?”史虚白问,这话他本没有必要问,只是眼下周宗因为“失职”,让军情处混到金陵闹事,他却没有及时察觉,是怒气正盛的时候,葛三娘的话让周宗恨不得将她打成残废,史虚白这时与葛三娘说话,却是有为葛三娘挡箭的意思,他是风流人物,不拘世俗之礼,葛三娘虽是青楼之人,两年相处下来却并非没有情分。
然而葛三娘接下来的话,让史虚白立即后悔接下了这个问题,只听葛三娘道:“可惜先生不该到江南来,失了跟秦王殿下共谋大事的机会,如若不然,这天下定有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史虚白微微一怔,周宗再也忍不住,上前给了葛三娘一巴掌,恨恨道:“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来人,带回去审!”
周宗一面离开锦绣阁,一面黑着脸吩咐道:“今夜掘地三尺,也要将军情处的人都给我找出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金陵军情处不亡,金陵城门不开!”
……
狡兔三窟,军情处明白这个道理,第五姑娘更是如此。
在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出城,无非上天入地中间依仗人力,军情处在金陵城多有用商贾身份与权贵结交,寻常时候城门哪怕关闭了,要出城也并非不可能,但此时找上那些权贵无异于自投罗网,第五还不至于这般傻。
康福坊在秦淮河,秦淮河在城南,按理说可从水中潜出城去,但水道也有水门,防备严密的时候压根也走不得,好在众人现在落脚之地,距离城墙不远,故而可以挖掘地道出城。
要挖掘地道有两个难处,其一工程浩大,一二十人要挖出一条地道来,非是易事,其二容易暴露,挖掘地道不可能没有动静,战时有大战掩护还好一些,平常时却很难,而且蚯蚓一旦成群结队跑到地面来,更容易引起怀疑。
所以挖掘地道的选址与施工都是技术活。
但军情处与青衣衙门争斗多年,早就不是寻常层面的厮杀,彼此都有各种手段。第五等人落脚的院落自然不是军情处的寻常地方,当然要考虑到进退保障,但饶是如此,因为种种原因,地道虽然在挖却还没有挖通。
第五带人到了此处之后,就让能用的人手都下到地道中,抢挖通道。
“原本地道通向城外一处我们的庄园,但今夜仓促动手却是不可能挖到庄园去了,顶多能堪堪出城。城墙上守卫密布,地道挖通的时候有被发现的风险。”主持这件事的人对第五道。
第五那张娇小玲珑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迟疑,“挖!”
地道还未挖通,有岗哨来禀报,“甲士和坊丁快到了。”
今夜徐知诰大动干戈,派遣的甲士衙役不少,青衣衙门更是倾巢而出,对各坊的排查十分严密,那绝对不是坊丁敲下门来询问一下就走的事,他们会进入民宅一间间房子搜查,挖掘的地道虽然处在夹壁中,有一定的隐藏性,但地道中挖出来的泥土来不及很好处理,这就难保不会被发现,再者第五这些人气质异于常人,坊丁看不出来但青衣衙门很容易就能辨认,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情况下,第五等人实难周全。
不出所料,进宅搜查的人由甲士、青衣衙门、衙役和坊丁组成,极有可能还有平日就负责监视本坊的青衣衙门棋子,这些棋子别的本事没有,记人绝对很准,生面孔一看便知。
夹壁最先被发现。
夹壁这个东西,不少大户人家都有,凡是对屋宅结构有所了解的人,很容易就能摸到门路。
藏在夹壁中的第五等人,听到咚咚的“敲门”声,都缓缓抽出了兵刃。
几乎是同时,挖地道运出的泥土也被发现。
“戒备!”来排查的青衣衙门脸色大变,一把抽出兵刃,大喊一声。
陪同在侧的宅院主人冷汗直冒,他伸手入袖中,握住匕首。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有青衣衙门疾步进来大喊,“有贼人杀人夺路而逃!”
屋中人面色大变,领头者立即纵身出门,“去追!”
排查人手瞬间走了大半,但仍旧有数人留在屋中,继续对眼前宅院的排查,当先一人道:“打开夹壁!”
夹壁被打开,那些人走入夹壁中,立即被扑面而来的军情处瞬间格杀,没有发出太大动静。
第五沉着脸指挥众人将那些尸体抬进夹壁中,“拖不了多久了,去地道里催他们快一些!”
杀人夺路的人,自然是为掩护第五这些核心成员,然而青衣衙门训练有素,并不因此就全数追了出去,偏偏留下了人手继续排查,他们就只能将这些人杀掉。杀人夺路的军情处拖不了多久,排查到此消失的青衣衙门也会很快被发现。
“地道通了!”
“走!”
第五再不迟疑,带人钻进地道。
如前所言,地道的确只堪堪出了城墙。
第五等人依次从地道里钻出来,一个个靠着墙角站着,等所有人都出来了,他们这才小心翼翼朝着有树林阴影的地方挪动。
“先去庄园,有了马才好赶路。”
葛三娘执意留在锦绣阁吸引青衣衙门,就是知道地道还未挖通,通过地道逃生很不安全,所以才想拖到天亮城门打开,但徐知诰、周宗没一个好相与的,没给她这个机会,第五等人不得不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的结果,就是众人还没进树林,就被城墙上的守军发现。
听到身后城墙上传来的呼喝声,第五等人没有迟疑,立即就朝树林里跑。
没多久,城门大开,一队骑兵追了出来。
第793章 我手握千军万马,要护你一生平安
好不容易出得金陵城,还未走出多远,就被城墙上的守军发现,第五等人疾步跑到树林中,城门处已有骑兵追了出来,眼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迟早得被追上,到时莫说逃过长江,怕是连庄园都去不得,第五姑娘不得不故技重施,让大队人马去吸引追兵的注意力,少数人趁着夜色与树林,选择其它的路走。
众人出城后到的是城西,此地距离长江不远,眼看再去庄园难免暴露行踪,第五心下一横就朝秦淮河摸过去。河边有许多船,此时渔夫船家都在熟睡中,没甚么灯火,第五和宋娇等七八人选了一条颇大的船钻进去,在船家还未醒来的时候,就将他们一一解决掉,而后操纵着船只沿着秦淮河西进,向长江全速而去。
过了长江就是庐州与扬州交界地带,上了岸再北上要到达百里之外的滁州,就容易得多。但长江上有吴国水师,楼船千百,锁江震淮,在金陵城西北是石头城,相传乃三国时周瑜训练水师之所,船只要过江必须得熄了灯火,隐秘行进。
第五站在船头,江风既大且冷,吹拂得她青丝与红裳飘舞。船只进了长江,接下来就要应对吴国水师的警戒船,那片灯火辉煌之处,楼船如城,像极了又一个金陵城。
苏红袖趁人不注意要跳江,被军情处的人及时发现,第五姑娘走过来给了她一巴掌,“三娘拿命保你活着,你就这样回报她的苦心?”
夜里行船又没有灯火,很难辨别方向,好在此处江道不用担心暗礁,也只需要向北横渡就行,有那灯火辉煌的吴国水师做参照物,倒也不怕走太多冤枉路。一路疾驰,几个军情处划桨划得手臂都要断了,却咬牙死死坚持,不敢半分松懈。
船只过了江心,没有被吴国水师发现,往后基本也就完全了,但众人来不及松口气,吴国水师那边就传来一阵喧嚣,彼处,周宗带着青衣衙门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下令水师楼船渡江靠向北岸,百十走舸如群鱼出游,密密麻麻沿着江面铺开。
周宗虽然没有看见第五的船只,但他知道必须封锁长江,尤其要控制北岸的登陆之地,这样不管第五在何处,都过不了江,哪怕第五眼下没有乘船渡江,也绝了她日后渡江的可能,这就是行事老辣。
吴国水师的走舸行的飞快,不是第五脚下的渔船可比,军情处等人知晓生死一线间,万不能被对方走舸追上,都拼命用力划桨撑篙。
此时,东天出现一线鱼肚白,苍穹渐蓝而后渐亮。
……
李从璟手上可供调遣的兵马不多,作为主力的侍卫亲军都去了扬州,彼部无法及时分兵西进也不能分兵,若是吴军兵发寿春,他要阻挡截击,就得调动手上的君子都和降军。
一夜未眠,东天渐明的时候他出了书房,让孟松柏拿来一架梯子,他攀上了屋顶坐着。也不知是否因为受后世的影响,他不太习惯闷在屋里想问题,登高而望胸怀舒畅,看得远眼界也大,能帮助他思考。
李从璟有些担心第五姑娘,金陵城是龙潭虎穴,青衣衙门不好相与,再加之随着许多江南俊彦相继冒头,他也越来越不敢小觑金陵人物。
孟松柏一动不动站在屋檐前,像一座雕像,许久后他回头望了李从璟一眼,见对方如石像一般,不由得暗自嘀咕:“往先战局再如何纠缠,也少见殿下这般沉默,若是第五统领在,必定能让殿下开怀。”
李从璟正在思考空隙,听到孟松柏的嘀咕,便问他嘀咕甚么。
孟松柏扰头道:“第五统领南下前,曾叮嘱卑职,若是殿下想事的时候太长时间闷着不说话,让卑职一定得想法子使殿下欢笑——第五统领说殿下思虑太深,长久闷着对身子不好,必须要时常缓缓心绪。”
孟松柏一脸羞愧,“卑职愚钝,实在不能完成第五统领的嘱托。”
李从璟怔了怔。
脑海中浮现那个总是蹦蹦跳跳浑如兔子一般的娇小身影,八公山上她举着一抓葡萄,不停往他嘴里塞,也给自己塞得双腮鼓起,笑得眼如月芽,要多白痴有多白痴。
平日里她“恃宠而骄”,完全不顾及礼仪法度,老是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千方百计在李从璟面前上蹿下跳,让李从璟有时候也颇为头疼。李从璟不舍得责备她,却也常常想着让她收敛一些,毕竟旁人瞧见有些不成体统。
却不曾想到,第五姑娘竟是这样一番用心。
李从璟想起他刚成为秦王那段时间,第五貌似言行举止都收敛了许多,整个人安静守礼不少,行事章法都合乎礼度,而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又变本加厉起来,如今回想,第五再变回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应该是从他出征两川开始——那时候,他头上生出了一缕白发。
不是没有人在李从璟面前告第五姑娘的状,说她太顽皮了些,可第五从来就不肯正眼看待这些言论,对旁人的诽谤向来无视。如今观之,第五实在不是恃宠而骄,而是不忍让她心中的殿下再多一缕白发,为此她甚至无惧自身臣节。
统领军情处无数事务,本就辛苦,与敌斗争无数,间或还要亲自厮杀,但在李从璟面前,她居然能始终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调皮捣蛋,这得需要多大的意志?
她不累吗?
李从璟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
在船只靠岸之前,两只走舸发现了他们,并且追了上来。
天色方明,江面上的事物都能看得清楚。第五站在船头,聚精会神的观望岸上的动静。在金陵的这些时日,她每天能休息的时间少的可怜,除却要布置军情处庞大的行动,还要拣选各种信息,所以她很疲惫。
一宿未眠,黎民时分的困倦直冲脑门,像是有利箭贯穿了她那颗小脑袋,一阵阵生疼,心中也有些烦闷,连带着长久未曾消化食物的胃也绞痛起来,她捂了一把脉动异常的胸口,眉头微蹙。很快她就将小手挪开,她必须在属下面前保持一个坚不可摧的形象,好让人心稳定。
嗖嗖两声轻响,利箭飞来,擦着她的鬓角飞出去,落在江面上,第五伸手在耳廓上一抹,苍白的手指上多了一道格外醒目的血迹。
“统领快进舱!”
船只后的吴军走舸传来阵阵呼喝,让他们停船接受检查,军情处没有人理会,在第五弯身进舱的时候,一名锐士被射中背心,从船尾跌入了江中。
一团血色染红了碧绿的江面。
第五蹲着环视众人,苍白的脸蛋更衬托出她目光的锐利,“你我行踪暴露,贼人已经追来,上岸后免不得被追杀,走散也不是不可能,我只一个命令:务必将情报送到殿下手中!”
船只靠岸,众人弃船奔逃,苏红袖没在这个时候使性子,提着裙摆咬牙默默跟随。岸上没有吴军拦截,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吴军水师还没靠岸。
第五等人奔上岸后,吴军走舸、斗舰陆续靠岸,一队队吴军军士跟着追出去。一艘楼船上,周宗面色低沉的望着第五等人奔逃的背影,待得楼船靠岸,他带着十余骑出舱下船,快马狂奔。
第五等人奔逃的方向并不是胡乱选择。作为军情处锐士,从金陵渡江北撤的路线,在她还没到江南的时候即有规划,拟定了数个方案,基本保罗了会有的可能性,在这些路线上,会派遣人手设立相应据点接应——如今江北处于战时,兵荒马乱,军情处要在敌境设立接应据点并不难。
既然是渡江后的第一个接应据点,距离长江自然不会远,事实上那就在一个渔村附近,据点里备有马匹,可供第五等人骑乘——被吴军骑兵追击,若是没有马,怎么都是个死。
找到渔村外的接应据点,第五姑娘令人牵来马匹,这里有十来个军情处锐士,汇合之后战力稍微提升了些,难得的是苏红袖也会骑马,这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一行十五六骑出了据点,就往官道上飞奔。
吴军已经追了上来,步卒百十,分布各处,拦住了上官道的路,周宗所领的骑兵也超过十余达到了数十,后续还有密密麻麻的吴军将士追赶上来,人数多到不用去在意具体数量,被追上绝对是个死。
第五等人仗马冲杀,历经半晌战斗,杀出了一条血路,好不容易踏上了官道,已是折损了四个锐士,还有受伤的,周宗带领精骑和青衣衙门紧追不舍。
军情处的马是好马,青衣衙门的马竟然也不弱,第五等人飞奔许久,没能将其甩掉,反而人数在不断减少,亲自出马的周宗,带的锐士中有几个身手不凡的,射的一手好箭。
“射领头的!”周宗大喝。
不知奔走了多久,在一个弯道,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中了第五的左肩,她本就疲惫的娇小身子在马背上重重一晃,差些摔下马去,咬破了舌尖,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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