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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3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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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璟正专注练字,一笔一划莫不倾注全部心神,如同勾勒心中的如画江山。
“你们三人也坐吧。”李从璟满意的放下玉笔,随手指了指房中的另几张小案,“方才我正在跟赵、何二公谈论江淮、楚地战事与民政,你们有甚么见解,也都可以说说。君章、简能不是第一回出入东宫了,致远虽是头一遭来,也犯不着拘束。”
君章,江文蔚的字;简能,张易的字;致远,朱元的字。
李从璟没有字,因为他算得上是“草莽”出身,就跟李存勖、李嗣源一样,时人有字的大多是正经士子、读书人。及冠后李从璟不是没机会让人给自己表个字,但因诸事繁忙给疏忽了,时间一长也就无暇“附庸风雅”。
刚坐下的江文蔚、张易、朱元三人闻言,又连忙欠身,谦虚谨慎的表示不敢,面对这位平素和气,但威名在外的太子,三人都不敢有半分大意。
赵钟鸣捻须笑道:“太子殿下不拘小节,诸位切莫自缚手脚,三位之名,某也早有闻之,今日有幸得见,正好瞻仰一番各位风采。”
何晨光没敢随意插话,他不像赵钟鸣,早年就跟随过李从璟,本身对李从璟也不是很熟,怎敢放肆?
李从璟坐下后,理顺衣袍,没有让江文蔚等人多番谦逊的意思,直接点名道:“君章先说说看。”
江文蔚起身行礼,重新坐下后,才字句斟酌道:“江淮战事看似大局已定,实则淮南仍有反击之力。数月来淮南军队犹如水下游鱼,在大将、沿海各处登岸,不停袭扰江淮各地,防不胜防,就是明证。”
顿了顿,江文蔚继续道:“淮南如今只以小股精锐袭扰各处,看似无关痛痒,实则于大局不利。扬州、寿春一日未克,淮南便有盘活江淮的余地,尤其是精兵渗透袭扰大军后方,不仅给王师造成诸多麻烦,也会让江淮各州县人心惶惶,时日一长,那些心系淮南的贼子,便会蠢蠢欲动。”
李从璟点点头,“依你之见,江淮战事当如何处理?”
江文蔚显然早有腹稿,当即答道:“其一,整治各州县民政,加快收服人心;其二,招募骁勇训练州县守卒,化淮南之江淮大网为我大唐之江淮大网;其三,速克扬州、寿春。”
李从璟露出赞赏之色,又看向张易,问道:“楚地战事当如何?”
张易丝毫不用打理思路,当即答道:“王师与淮南鏖战于益阳一带,已经数月,但以易之见,当开辟第二处战场。”
李从璟眉头挑了挑,“哦?”
益阳是划分、封锁楚地东西的关口,是楚地之战的关键之地,积蓄全力攻下益阳,也是朝廷的用兵之策,张易敢直言开辟第二战场,便是否定朝廷计策,这份勇气担当可谓难得,张一楼说他极有豪烈之气,任圜说他雄健无两,都不是虚言。
张易继续道:“淮南先败楚兵,再败王师,两得益阳,后又苦心经营防线,即便不能称之为铜墙铁壁,也是相差不远,益阳地势险要,王师一时难克,并非不能理解。”
“其次,淮南占据楚地半载,治理州县颇有成效,人心渐变,若不尽快收复,长久僵持,对大势不利。当今之计,当往南征讨,迂回梅山用兵。平定楚南之敌,收复楚南州县,而后能北上夹击益阳,是为取大势也。”
“益阳难克,楚南必争,故而易言当开辟第二处战场。”
李从璟颔首,“说得不错。”
最后他看向朱元,“致远有何见解?”
方才江文蔚、张易已经将江淮、楚地战事都说的差不多了,此时朱元再说,实难有振聋发聩之言,不过朱元显然没有窘迫之色。
朱元慨然道:“皇朝要平定江南、一统天下,必要精练水师。如今大唐坐拥天下之险,江淮定,荆襄平,若不精练水师,是怀抱金玉而无为也,实在暴殄天物。若能精练水师,他日顺江东下,必能兵到城克,数载而有天下!”
话说完,朱元径直起身,大步来到堂中,向李从璟拜下,“臣不才,向太子请命,为王朝治水师!”
李从璟眼前明亮,哈哈大笑。
江文蔚、张易相视一眼,纷纷离座来到堂中,向李从璟拜下。
江文蔚道:“文蔚斗胆,敢请投身沙场,为皇朝平贼之马夫!”
张易道:“易虽愚钝,亦有报国之心,倘若能入楚征战,必舍七尺之躯,为王师杀尽淮南之贼!”
这新科三甲,竟然全都请命投身疆场,一个比一个斗志昂扬,一个比一个心性豪烈。
李从璟没有立即答应,目光炯炯看着这三人,沉声道:“尔等都是国之俊才,当知若是身在洛阳为官,前途也是一片光明,而投身沙场上马杀敌,虽有速立功勋之机,亦有旦夕身死之险!告诉本宫,何以如此?”
江文蔚等相视一眼,皆慷慨激昂,“诸侯不臣,皇朝该讨之,臣等不才,愿驱身以杀敌,助我大唐一统天下!”
此情此景,书生仗剑,凛然有正气。
李从璟目光沉静,心头却有金戈铁马之声。
十年心血,终养国人雄健豪烈之气。
大唐雄风,终于复见。
李从璟正声道:“俊彦有报国之心,大唐岂忍负之?”
江文蔚、张易、朱元大喜,俯首再拜,“谢太子殿下,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钟鸣、何晨光相视震惊。
书房之中,如有剑光。
这副场景,是长兴二年的士子风流。
第810章 江淮掩有十四州,南北相争今何姓(一)
扬州。
五万唐军兵围城池,连营千百,势若海潮,将扬州城困成了一座孤岛。
清晨,春风微冷。
一身白袍的莫离登上望楼,轻摇折扇,远望扬州城。
衣袂轻舞,折扇上的一方山河若隐若现。
望楼前,唐军将士将扬州城围得水泄不通,铁甲精锐一眼难以望尽,一片片军阵中高达六七丈的巢车,比扬州城墙还要高。
扬州城外,土山堆了又倒,倒了又堆,几乎又要形成一座城郭,将扬州围在其中。
“自去岁十月围攻扬州,至如今已快半载。”莫离身旁,王朴轻声感叹,“军中的箭矢、弩矢虽经多番补充,眼下业已损耗殆尽,盔甲、兵刃之损耗,亦是不计其数,将士们出征大半载,如今都已渐生思乡情绪……”
莫离淡然道:“凡此种种,我皆知晓。”
王朴看了看莫离,欲言又止。
莫离虽然没有看王朴,却知道他想说甚么,“扬州不克,我绝不罢兵。”
王朴苦涩道:“先前太子殿下北归时,曾制定了江淮战略,言及若是淮南死保扬州,其城不能速克,则以江淮之地养江淮之战。如今诸州虽有我皇朝官吏管辖,民政大事颇为顺利,奈何江淮毕竟未曾全克,淮南又有精悍水师,故而每多遣精锐,袭扰江淮腹心,使得诸州不时识金戈,难得安宁,以江淮之地养江淮之战的策略,遂无从得以实现。因此,王师粮秣、兵甲、医药等物的补充,仍是靠从淮北运送。但从淮北运送,则给了淮南可乘之机,故而其精锐兵马,每多扰我后方劫我粮道,若非军师多谋善断,只怕扬州早已断粮。”
话说完,王朴看了莫离一眼,见对方仍是不说话,又继续道:“淮南死守寿春、扬州两城,东部七州又有和州未克,和州乃是富庶之州,地势狭长,兼能威胁扬、滁、庐三州,先前自庐州败退的王会,又率残部同和州刺史王彦俦据守和州,不时进犯各地,我王师派遣前去的军队,竟然不能将其击败。攻打扬州的军队,既要围攻扬州,抗击淮南援军,又要分兵支援江淮东部六州,所以至今未能攻克城池。”
莫离平静道:“江淮之地富庶,淮南立国,半赖江淮,他们怎能不与皇朝作殊死之争?眼下淮南虽然得了楚地大半,但若是失了江淮,也是得不偿失。我大唐若是彻底夺下江淮,则淮南不复有与大唐相争之力,自保都难。江淮不易得,古来如此。”
王朴苦笑道:“军师如此言说,让朴不知该作何言。然则我军箭矢耗尽、兵甲折损近半、士气低落,已是事实,若是再战下去,只怕有覆巢之险。”
莫离望着扬州城,“难以为继的岂止是我军,扬州亦在生死边缘。”
话音落下,不等王朴多言,莫离转身过,正色道:“天气转暖,此正用武之时,文伯岂能不知,江淮最终决战,已是近在眼前?”
王朴怔了怔。
……
金陵。
皇宫。
大吴皇帝杨溥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从面相上看,生得俊朗魁梧的杨溥,本不应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作为一代枭雄杨行密的儿子,他也不乏个人勇力。
只可惜,自打徐温擅权,杨溥就渐渐成了孤家寡人,跟被豢养的白鼠无异。徐温、徐知诰之所以不取而代之,只是时机未到、顾及民心而已,哪怕他称帝,也是因为徐温想做皇帝,只可惜徐温死得早了几年,否则现在杨溥哪里还有命在。
已经多年不曾踏出过深宫一步的杨溥,早已忘了市井是怎样一番模样,好在徐知诰对他不算刻薄,每日里还能饮酒作乐,与美人为伴。
杨溥早已死心,早已认命。
只是命运好似要跟他开个玩笑。
吴国丢了江淮半壁,东部七州只剩下和州一州与寿春、扬州两城,西部七州则是乱象不断,不是被中原偏师攻占,就是被劝降,还有那些想要自立的。
吴国很多人都开始对徐知诰不满。
某些臣子曾来密会杨溥,要他振作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杨溥没有理会这些人。
“不过是在徐知诰面前受到了冷遇,不甘自身权势财物被徐知诰一党倾轧,想要反抗徐知诰罢了,可笑的是竟然还要拉上我陪葬。”醉得坐不稳的杨溥晃着酒杯,冷笑着说道,“我们凭什么跟徐知诰斗?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贴身宦官凑过身低声道:“如今许多人都说徐相丢了江北,是大吴的罪人呢,陛下若是有那想法,先皇并非没有一些忠臣的!”
杨溥摆摆手,“功臣也好,罪人也罢,都不是我惹得起的,我只想醉酒当歌,了此残生!”
宦官面色数变,最终叹息道:“陛下说的是,陛下再饮一杯罢。”
“饮,饮!”杨溥癫狂举杯,话没说两句,就醉得趴在了地上。
宦官让人将杨溥抬进寝宫,望着对方烂醉如泥的模样,他忽的冷笑道:“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若你真敢有甚么歪念头,徐相岂容你活着?”
说罢,挥手叫来一名亲信,“去禀告徐相,今日无事。”
被搀扶着回到寝宫的杨溥,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
但他真的睡了吗?
子时过后,宦官换班,有人轻手轻脚来到杨溥床前,低声唤他。
明明应该睡死的杨溥,却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小宦官,眼神明亮得像是星辰。
“如何?”杨溥问。
“徐知诰正准备积蓄所有力量,反攻江淮,与中原决一死战!”小宦官压低声音道。
杨溥默然点头,却没有说话。
若是徐知诰真个丢了江淮,必然惹得天怒人怨,到时候,反他的人就多了。
吴国的败机,未必不是杨溥的转机。
他虽然已经认命,但他却不甘心。
很多事之所以成功,很多人之所以起势,还有那么多输死一搏,岂非就是因为不甘心?
“告诉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静观江淮之战的结果!”杨溥最后吩咐道。
“谨遵陛下诏令!”小宦官俯身行礼,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杨溥的身边虽然基本都是徐知诰的人,但也并非全都是。
哪个被篡位的君王死的时候,是一个人死的,身旁没有陪他一起死的宦官嫔妃?
对这些人而言,他们的命运早就跟君王联系在一起,君王死,他们也不得不死。
但没有人想死。
所以他们要抗争,哪怕机会小的没有万分之一。
大丞相府。
林安心特意挽了个妇人祥云髻,轻衣薄衫妆扮得柔弱似水,本就美轮美奂的面容略施粉黛,更显得倾国倾城。日暮之后她走进大丞相府,被安排在一间帷幄低垂的房间等候,跪坐在蒲团上的林安心,面如圆月,眉如青山,正似一支等待被采撷的牡丹。
徐知诰此时正在与众人议事。
他的心腹谋士,除却正在楚地与周本主持战事的宋齐丘,基本都在,周宗、马仁裕、史虚白、韩熙载,包括卢绛、蒯鳌,以及新晋俊彦查文徽、陈觉等人。
“半年来,朝廷共在国中与闽地、泉州招募新勇五万,再加上各镇招募的新卒,此番北上渡江的将士,能达到八万有余,再加之和州的王会与王彦俦所部,总兵力能到十万。”
周宗对堂中众人道,“北贼出战江淮已有半年,幸赖扬州防备得力,精锐袭扰不停,北贼眼下正处于士卒疲惫之际,我有十万将士北上,又且锐气正盛,当可一举解扬州之围,将北贼逐出江淮!”
“好!”徐知诰抚掌而赞,“此番定能叫北贼有来无回。”
众人齐声称是,都提前恭贺大军得胜。
唯独史虚白一言不发,末了徐知诰问起,他才凝重道:“王师北上虽有十万骁勇,然则这却也是朝廷倾尽全力了,兵法有云,未虑胜先虑败,若是这十万骁勇不能抵挡北贼,届时我大吴休说无力再行北上,便是财政府库都要随之一空,会落入真正的国力空虚之境,到得那时,连支援楚地,都会无力了。”
“先生之意,莫不是还要劝丞相,在楚地与江淮二地中,择其一地?”周宗冷冷道。
史虚白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言。
“三日后,大军北上,此战必胜!”徐知诰站起身,威风八面。
“丞相英明!”除却史虚白,众皆俯首。
眼见徐知诰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哪怕是明知唐军已是疲惫之师,吴军断无失败之理,史虚白仍旧是长长一叹。
议事罢了,徐知诰来见林安心,已是亥时。
林安心在厅中等了两个时辰,都快要睡着,但比困倦之意更浓的,还是另一种不是滋味的感受。
徐知诰看到盛装打扮的林安心,心头已经了然,这让他露出一个智珠在握的笑意,在他看来,林安心最终还是向他妥协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回到青衣衙门主事,她愿意付出那份代价。
“陪我饮上两杯。”心情大好的徐知诰让人上了酒水食物,在小案后坐下,对林安心复杂的眼色并没有多想。
林安心稍事迟疑,还是款款来到徐知诰身旁坐下,缓缓斟酒两杯,然后举杯共饮。
徐知诰兴致高昂,转眼间就饮了半壶。
毫不做作的拉过林安心毫无瑕疵的手,徐知诰对神色抵触的林安心温声道:“其实青衣衙门还是你去掌管合适,毕竟是细致的活计,周宗做得未必有你好。”
他想给林安心吃下一颗定心丸,然则林安心并没有立即就范,而是忽然问道:“如今大吴与中原博弈,我听闻中原为招贤纳士,施行了许多政策,洛阳还建立了一座前所未有的学院……”
见徐知诰只是用一种不用言明的眼神看着自己,林安心内心的翻腾更甚了一些,不得不长话短说,“丞相便没有在大吴开科取士的意思?只有开科取士,才能最大程度引用人才,使我大吴富强。”
徐知诰磨砂着林安心的手,眉宇间尽是陶醉之色,“大吴有大吴的策略,上书言事,不也是取士用人之道?”
林安心眉头一皱。
她终于明白,徐知诰还是没有那份胸怀。
开科取士,是朝廷贡举制度,是为国家量用人才,高中的士子,效忠的是朝廷。
上书言事,士子能否得用,则全是徐知诰说了算,被看重的士子不是入了丞相府,就是受徐知诰的恩惠,效忠的也是他徐知诰个人。
上书言事当然没有开科取士好,眼下吴国与大唐征战不休,正是需要加紧任用人才的时候,徐知诰仍是不愿打开大门开科取士,这就说明在他眼中,他的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林安心失望之余,心头冰冷,一把抽回手,冷冷道:“今日我来,是想请丞相让我重回青衣衙门主事。”
徐知诰望着她,有些不能理解她眼中的冷意,“我方才岂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林安心端坐冷然道:“没有交换。”
“没有交换?”徐知诰笑了,笑意莫名,但绝对跟友善没甚么关系。
“丞相慢用,安心告退了。”林安心知道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不由分说,起身就走。
“你想清楚了?”徐知诰陡然大声问。
“我想得很清楚。”林安心消失在门前。
第811章 江淮掩有十四州,南北相争今何姓(二)
数日后,钱塘。
钱元瓘与吴国使者正对坐而谈。
“听闻去岁钱公曾北上中原,未知可曾见过中原之主了?”说话的是吴国使者,年纪轻轻,气度英健,正是卢绛。
“既是北上中原,岂能不见陛下?”钱元瓘露出追忆之色,“陛下雄姿非凡,至今思之,仍是时常感怀。”
卢绛面色平和,也不跟钱元瓘争论些没用的东西,“如今中原进兵江淮,围扬州久矣,其兵锋已然威胁到江左,不知钱公如何看待?”
钱元瓘面露微笑,言语却是颇显锋芒,“吴国要收复江淮之地,只怕不容易。”
“我大吴若是不能收复江淮之地,往后会如何?”卢绛不紧不慢道,双目紧紧看着钱元瓘。
钱元瓘毫不迟疑道:“假以时日,朝廷必将渡江南下,届时只怕吴国不保。”
“吴国不保,不知钱塘可否能保?”卢绛争锋相对。
钱元瓘笑容不见深浅,“钱塘乃是朝廷之臣,何来自保之说?”
卢绛嘿然道:“吴越王用金册,使金印,平日礼仪,皆循帝制,我闻中原之主最重君臣名分,未知李嗣源可能忍乎?”
钱元瓘望着卢绛,嘴角微微一动,不过仍是神色坦然,“我王为朝廷镇守东南,朝廷恤我辛劳,恩赐金印金册,此事难道卢公不知?”
卢绛微笑道:“素闻钱公饱读诗书,足智多谋,钱公可否教我,自古以来,以人臣之身,而用人主之物者,有几个能够善始善终?”
钱元瓘眼底闪过一抹厉芒,嘴里却没片刻停顿,“此一时彼一时也,陛下有廓清宇内之志,既然许我王用金印金册,怎会失信于天下,再就此事问罪于我王?”
“果真如此乎?”卢绛笑容莫测,“前番钱公北上中原,未知中原之主可否许诺了钱公,愿意让钱公承袭王位?”
不给钱元瓘狡辩的机会,卢绛继续道:“眼下江南未平,中原之主还多有依仗吴越王的地方,姑且不曾降下隆恩,日后若是江南平定,钱公果真能得享太平?”
钱元瓘冷冷道:“卢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某不耻也!”
卢绛见钱元瓘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便知自己的话终于起到了作用,也不在乎对方的言语触犯,以一种诚恳的语气道:“某有一言,乃为钱公计议也,不知钱公可愿听上一听?”
钱元瓘自知失言,又见卢绛神色自若,面目诚恳,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公请言之。”
“如今中原用兵江淮,虽屡克州县,然则江淮大半仍在我手,我大吴骁勇三十万,前赴后继,与北贼死战不休。中原劳师远征,久不能胜我,反而损兵折将,疲惫不堪,以至于为时势所迫,不得不用吴越王之兵,然究其本意,无非是想利用大吴与吴越数十年仇隙,而妄得渔翁之利。”卢绛声音缓缓拔高,既显得掷地有声,又不至于让钱元瓘听着刺耳,加之他神色诚恳,虽言语间不免拔高自己贬低中原,却也的确效果非凡。
卢绛继续道:“古来君王多薄情,天下臣子,与之而言不过等同于天下物什,能用时则用,不用时则弃,所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无二。钱公请想,他日若是大吴与吴越彼此两伤,得利者谁人?”
钱元瓘面色渐渐沉下来。
卢绛见状,语气更加锋锐,“去岁,我大吴西征楚地,数月间攻灭楚军二十万,几乎尽得楚地数十州,那楚王也不得不龟缩一隅。而后中原百战精锐殿前军前来相助,起初气焰何等嚣张,然则两军会战,亦不免有益阳三败。当是时,浮尸千里,血流漂橹,十万大军旬日间灰飞烟灭,何其壮哉!至如今,彼者已无力东出矣!”
卢绛容光焕发,语如炮弹,不停射出,“我大吴既有此雄兵猛将,金陵又有士子千万,皆人杰也,李从璟也不得不承认,金陵才气冲天,已满而溢出矣!眼下徐相掌权,大吴君臣相合,军民戮力同心,合数十州之力,聚千万人心,正欲大展拳脚,争雄天下,北复中原!当此之际,徐相振臂一呼,万军易得,千将可求,谋士如云,甲兵如雨,北贼擅入江淮,岂有不败之理!”
言语如晨钟暮鼓,震耳欲聋。
钱元瓘身体僵直,脊背隐隐有冷汗冒出。
卢绛面露微笑,缓和了语气,转而温声道:“然则我大吴不欲与吴越王相争,是知唇亡齿寒之理也,眼下北贼来犯,今日入江淮,明日便会入江左,我大吴与吴越,岂非是合则两益、分则两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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