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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3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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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锋已经抵达和州边界,尚无北贼来阻,如今只要我大军主力北上,直捣黄龙进逼滁州,迫使北贼自扬州回援,则扬州之围可解。”王会扶墙观望吴军军貌,因见兵马强盛,不禁心怀激荡,踌躇满志。
  先前他虽然在舒城被李彦超、丁茂等人击败,五万人只剩了两万人撤离,但到底还是为吴军保存了一口元气,之后与王彦俦合军和州,趁唐军得胜兵骄之际,连续多次进击,颇有胜果,零零总总斩杀唐军过千,徐知诰便许他戴罪立功。
  “先前王某只有和州些许镇军,尚能抵挡唐军来犯,与王将军合力后,更是屡有胜绩,如今我等兵强马壮,岂有不尽灭北贼之理?”和州刺史王彦俦生得雄健英武,气质更是刚毅如铁,一番话说出来,如金石穿空,震人耳膜。
  王彦俦此人,颇有轶事,不可不说。
  此子乃是大唐上蔡人,李嗣源代李存勖时,诸州多乱,王彦俦不仅不忧虑,反而“乐祸思奋”——乐于见到局势大乱并且想要奋发谋事,为了上位,此人是用尽手段,他本是市井游侠儿一类的雄武之徒,颇有依附者,这一日,他召集了六个好友,对他们道:“如今天下有变,能得富贵者,无不是果决之辈。趁乱而起,你我不能落后于人。”
  王彦俦本在刺史府谋事,当下与那六人商议:“今夜是我当值,公等带好兵刃前来,我准备好甲胄,在府中接应,到时杀了刺史,便能据有一州。”
  六人闻言都很兴奋,到了夜里果然如约而至,正当他们打出暗号与王彦俦接头时,却不料王彦俦已经调集了刺史府的守卫,早早埋伏在四周等候,看得六人前来,王彦俦率众冲出,将那六人“尽捕斩之”。
  王彦俦杀了这六人,立即提着他们的头去见刺史,在门外跪拜道:“奸人图谋不轨,幸好某察觉及时,已将其尽数诛杀。不过某担心他们还有同党,还请刺史发出号令,让某去逮捕他们,也好安定人心。”
  刺史一听高兴坏了,连忙奔出房门来扶王彦俦,孰料王彦俦此时突然暴起,持刀将行到面前的刺史砍了。
  事后,王彦俦将刺史的死嫁祸给那已经死亡的六个人,并且将六人的家人亲族都杀了,而后他占据蔡州,无人不畏惧服从,俨然刺史也!
  不过不幸的是,李嗣源洛阳称帝后没多久,就派人来讨伐他,王彦俦自知没法跟李从璟的精兵对抗,不得不带了家眷南逃。到了金陵后,受到徐知诰赏识,先是做了都押衙,而后很快就当到了和州刺史。
  王彦俦出任和州刺史时,史说他“有政绩,善抚境内,和遂为富州”。
  这样一个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胆识非凡,也就难怪先前唐军遣偏师来攻时,短期无法攻下了。
  王会听罢王彦俦的豪言,爽朗大笑,觉得极对胃口,“公本大才,和州弹丸之地,岂是公长久安身之所?此番攻打滁州,朝廷以公为副,此正公大展拳脚之时也!”
  王彦俦因为觉得王会前番率军五万,却败给了兵力只有一半的唐军,内心里不大看得起王会,但眼下是两人共谋大事的时候,也不至于流露出鄙夷之色来,他拍了拍柴克宏、李建勋、刘仁赡等人的肩膀,笑道:“上有王将军统帅全局,下有诸位英杰冲锋陷阵,北贼必败矣!”
  他这一手轻描淡写,很容易就拉进了自己与柴克宏、李建勋、刘仁赡的关系。
  众人意气风发,一起放声大笑。阳光洒落,城墙上甲胄夺目,如有金光,让人睁不开眼。
  数万江东儿郎,都是骁勇之辈,此时齐聚列阵,兵甲完全,让人毫不怀疑他们有拔山填海之能。
  千年之前,霸王项羽铩羽而归,在此横刀自刎,不肯过江东去,千年之后,江东自有英杰渡江北来,兵强马壮,名将熠熠。
  英雄后继有人,正可谓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
  常州,无锡。
  自钱塘北上苏州,经过无锡到常州,一直延伸到北部长江边的润州,都有运河相连,这条运河,正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南一段,称为“江南运河”。
  先前吴越与吴国开战,水师大多是从钱塘出发,经杭州湾北上,绕行崇明岛,过狼山之脚西进,但这回不同,吴越大军直接走的运河。
  统领吴越大军的,除却钱元瓘不会有第二人。此番吴越虽不是倾巢而出发军五万,但也有三万将士,当然号称还是五万。江南运河上,船舰相连,桅杆如林,白帆蔽日,甲士肃立,绵延不绝,声势极为浩大,唬得运河两岸的寻常百姓如见神明,俯首而拜。
  为防吴国使诈,钱元瓘将卢绛留在了楼船上,如此一来,对方跟吴国的一切联系,都逃不过他的监视。
  站在甲板上,沐浴阳光与河风,眼见两岸不时有百姓驻足观望或是下拜,钱元瓘心头有些耀武扬威的得意,他心想:我钱氏甲兵盛极东南,被朝廷封为吴越王,可不是浪得虚名!
  钱铧来到钱元瓘身旁,微微躬身道:“接到莫离军令,让我们务必谨慎行事,提防吴国使诈。”
  钱元瓘拿过那份军令,蹙眉看了半晌,又将军令还给钱铧,琢磨道:“常州会否果真有陷阱?”
  想了片刻,摇头道:“吴国正与朝廷激战江北,此时结怨我钱塘,是多竖一敌,自陷于两难之境,殊为不智也!”
  钱铧为人老成,思虑周密,轻声道:“夺人财货,如杀人父母,钱塘借与吴国结盟之机,索要常州,徐知诰焉能容忍?”
  “然则常州有叛乱,他能如何?”钱元瓘皱眉道。
  钱铧叹息道:“这叛乱来的蹊跷,就怕有假啊!”
  若是常州之叛不假,大功唾手可得,承袭王位顺理成章,若是常州之叛为假,则麻烦重重,前路不可预知,钱元瓘本能的趋利避害,“我看徐知诰不会自掘坟墓。”
  钱铧道:“还是谨慎行事,布置好退路为好。”
  钱元瓘思虑半晌,“你见机行事吧。”
  钱铧点点头。
  不日,舰队抵达常州。
  ……
  金陵。
  徐知诰得到汇报,吴越军队已经抵达常州。
  坐在书房中,徐知诰默然下来。
  他知道,此时此刻,常州之战已经开打。
  胜负如何?
  徐知诰虽有信心,也不敢轻言必胜。
  但常州之战,他必须打。
  不仅因为吴越会趁火打劫。
  史虚白的意见,他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最终拒绝史虚白的建议,不是惧怕吴越事后继续向金陵进兵——他与吴国争斗多年,早就对吴越王的脾性知晓得一清二楚,即便是有中原诏令,吴越得到常州,也足以交差,断不会继续冒险西进。
  因为继续西进,吴越失信,必然引得吴国报复,届时吴越与吴国就不得不死磕。两军交战,谁敢轻言必胜?胜负固然难料,但损兵折将、消耗钱财却是不可避免的,吴越岂有那么傻,得了好处还要妄起战事,去消耗自身实力,平白给中原机会?
  中原有廓清宇内之志,人尽皆知,哪怕吴越不与中原死争,在最后关头主动投降,但难道钱元瓘就不考虑自己的未来?吴越与吴国大战,消耗的实力多了,自身弱小了,吴越在中原眼中的分量就轻了,日后是否还能保住王位?纵然能保一时,难道钱元瓘就不想王位世袭罔替?
  再者,哪怕没了江淮,吴国还有楚地,从国力上论,吴越很难战胜。
  但徐知诰依旧不能不打常州之战,他有他的位置,他在这个位置上,就有相应的考虑,也有相应的苦衷,有他在这个位置看问题的角度。
  针对同一件事,不同人得出的结论、给予的评判往往不同,不多是自身角色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江淮已经糜烂,此番决战胜负难料,未虑胜先虑败,若是江淮不保,他徐知诰就成了吴国罪人,此时再丢了常州,还不成为众矢之的?要知,吴国与吴越争斗数十年,战事虽然互有胜负,但每场战役的结果,无不是吴国得胜,徐温不是没有灭吴越的机会,只是忙于内争不愿与吴越死磕,平增代替杨家的风险而已。
  以臣代君,这个臣子,是不容有战场失败,不容有大的污点的。
  否则,轻者,打击自身威望,延缓代替君位的时间;重者,终其一生都不再有由臣及君的机会!
  而未战便献出常州给吴越,就是莫大污点,也是莫大耻辱,会引得众人攻讦。
  吴国姓杨,不姓徐。淮南一日不姓徐,就容不得徐知诰大意。
  但如果吴军在常州伏击吴越得胜,吴越地狭民寡兵少,经此一败,必然元气大伤,届时江淮胜了更好,纵然不胜,徐知诰也可以将功补过,柿子捡软的捏,趁机去灭了吴越,挽回声名!
  所以,常州之战,徐知诰不得不打!
  长叹一声,徐知诰站起身,来到门口,负手望向屋外。
  但愿,常州之战,马到功成!


第814章 江淮掩有十四州,南北相争今何姓(五)
  洛阳。
  长兴二年以来,李从璟已经逐渐适应太子这个身份,皇朝一应军政事务该熟悉的都已渐渐熟悉,现在逐步进入到精深阶段。
  朝堂上下对太子总领大事业已逐日习惯,并且由衷感到愉悦,不同于李嗣源大字不识一箩筐,太子可称是少见的“饱学之士”,臣子与这样的君王谋事,没有不事半功倍的道理。
  不过令李从璟感到颇为忧虑的是,前不久李嗣源又病了一场,虽没有去岁那般严重,但也让他揪心不少,在处理军政事务之外,没少让人召名医进京给李嗣源看病。
  “昔曾追随两位先皇征战天下,数十年戎马生涯,早已是落下一身伤病,如今老来病发,也没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眼下,皇朝内在进行新政深化,外在江淮、楚地与淮南大战,你身为太子,当勤修德行,戮力国事,不可分心过甚。”李嗣源在李从璟服侍汤药的时候,语重心长的叮嘱,“当年庄宗入洛时,国势何其强盛,诸侯们八方来朝,争先恐后,国人都以为中兴之世降临,孰料数十年功业,竟然差些毁在旦夕之间,你要引以为戒,万万不可松懈。”
  李从璟嘴上虽然应着,但服侍汤药的动作仍是不急不缓,这让李嗣源既感到无奈又感到欣慰。
  照顾过李嗣源一阵,李从璟又陪着曹皇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宫城去皇城坐镇。
  如今国事虽紧,但帝国机器运转起来有条不紊,李从璟既然熟悉了军政事务,凡事提纲挈领即可,愈发得心应手,只要没有大的变故,他不用时时劳心劳神,把自己弄得跟个老农一样。
  李从璟到尚书台刚一盏茶的功夫,枢密使安重诲、兵部尚书费高章,就联袂来见李从璟,商议一些有关江淮、楚地战场的事宜。
  “江淮如今正值决战之时,供应前方的粮秣、医药等物要保证源源不断,尤其是损坏兵器、甲胄的替换,箭矢、弩矢的补充,都要快速运抵。江淮局面虽然很可能因为这场决战而彻底定下来,但也要考虑到决战持久的可能性……”
  李从璟盘膝坐在主位,安重诲、费高章相对跪坐在他身前,前者如是对两人说道,“虽然粮秣、医药主要是从淮北四镇八州调集,但要考虑到地方的承受能力,眼下朝廷禁军的兵甲、箭矢等物与藩镇已有不同,只能从洛阳运送,要合理利用淮北河流,加快运送速度……”
  安重诲久任军职,费高章曾在幽州与李从璟共事过,这些事即便两人玩不出新鲜花样来使得效率得到很大提高,但至少能保证不出甚么岔子,对此李从璟颇为放心。
  安重诲、费高章又就民夫青壮征调、徭役折算等事与李从璟商议过一阵,很快就离开尚书台去办事,李从璟处理事务有几个准则,例如论述问题言简意赅、禁止长篇大论,制定计划周密严谨、考虑多种可能性,具体实施的时候不问过程只看结果等,都使得即便贵为枢密使、兵部尚书,安重诲与费高章在来见李从璟之前,都要率先与属官商议许久,打好腹稿。
  安重诲、费高章走后,李从璟开始翻看奏章——李嗣源正在养病,这些事他也暂时代劳了,半晌之后,他忽然眉头一挑,哂笑了一声。
  “来人。”李从璟拿着那本奏章,招来属官。
  “太子有何吩咐?”属官连忙到李从璟身侧站定,躬身聆听指示。
  李从璟扭头一看,却见这名属官正是章子云,将那本奏章递给他,李从璟道:“侍御史沈希文上奏折一本,劝说朝廷止四方征伐,与民休养生息,以仁德威服天下,‘兵甲鼎盛,为将帅之幸,马放南山,国家之幸也’,还劝本宫克己复礼,以儒家礼仪为社稷之重,‘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较雄长,遂使……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可真是真知灼见!”
  章子云闻言脸色大变,眼中尽显愤恨之色,“眼下王师正在征战,如此言论,扰乱军心,祸国殃民,此人该杀!”
  李从璟轻笑道:“那倒不必。士不因言获罪,何况是侍御史。依本宫看,此人确有报国之心,只不过读书读成了书袋子,知古而不识今,知书而不识事。你拿着折子去见他,就说本宫很是欣赏他的文采与忠心,既然他心中有大唐社稷,怎能不知社稷为何物?让人带他去江淮前线,交给莫离。书生当识金戈,才不会空谈治国大道,让将士们领他见识见识战争为何物。”
  章子云神色一凛,“谨遵太子教令!”
  批阅完桌上的奏折,李从璟命人看了一眼时辰,而后起身,“依着时辰,契丹、渤海的使者该到了。”
  他这话刚说完,就有官员来禀报,说是契丹、渤海的使者已经到了驿馆。
  “经年以来,契丹、渤海遣使愈发勤了,他们这是要做甚么?”章子云跟在李从璟身后问。
  “还能做甚么。”李从璟不以为意,“无非是关心我大唐对淮南的战事罢了。传令,今夜东宫设宴,召见契丹、渤海使者!”
  ……
  常州。
  常州这个地方,平坦得不像话,便是偶尔有零星小山,也如线条、墨汁一般,可以忽略不计。长江在其北,城池距离长江最近处,四十里左右,其城东南七八十里外,是太湖,其城往南三十里外,是滆湖,滆湖西边是长塘湖。
  钱元瓘率领的吴越水师在距离常州城三十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一路行来皆平地的缘故,岸边有精锐步卒与马军跟随,此时钱元瓘便下令,让斥候去往常州附近各处打探,特别是林子、小山之处,要探查明白是否有伏兵,同时令轻舟急进,去往常州接洽。
  卢绛与钱元瓘站在一起,前者很是焦急的催促后者进军,后者当然不同意,卢绛无奈,又请求下船去联络吴国的平叛军队,钱元瓘只是多番安抚,让他不要着急,并不许他下船。
  不时,有斥候回报,三四千吴军已经围了常州,正在攻城,声势颇为浩大。
  钱元瓘对卢绛笑道:“不曾想贵国竟然还有兵马前来攻打常州,依照这样的声势,恐怕不用我吴越大军相助。”
  卢绛黑着脸装作不乐意道:“常州作乱,王师岂能不伐?”
  钱元瓘笑而不语,但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冷意,在他看来,吴国之所以遣军攻打常州,无非是想事成之后,让吴军也进驻常州城。
  虽然吴国割献常州给吴越,是两者默认的事,但盟约上写的毕竟是“吴越王代为管辖”,有这些吴军在,不说事成之后吴国反悔,但至少给吴国驻军常州创造了条件——到得那时,若是吴国说我与你共同驻军常州,你管民政,我仍有统属权,那岂不麻烦?
  钱元瓘心想:看来吴国并不甘心把常州割让给我……哼,我有三万将士,抢占城池岂有你们的份?
  不时,有吴国使者前来,正是“率军攻城”的蒯鳌。
  在楼船上见到钱元瓘,蒯鳌行礼,寒暄两句,而后直入主题,“乱贼踞城而守,准备颇为充分,钱公方至,乱贼不知,正该急进攻城,可收出其不意之效!”
  钱元瓘笑容亲和,不骄不躁,“蒯公勿忧,某既然来了,必然助你平乱,只不过我大军长途跋涉,不免疲惫,攻城之前,该稍事歇息片刻。”
  他的斥候不查明常州城外方圆三五十里内的情况,确定没有伏兵,他才不会贸然而进。
  蒯鳌又劝了两句,见钱元瓘态度坚决,遂只能无奈作罢。
  钱元瓘要确信他们没有使诈,蒯鳌自然不能说甚么。
  他与卢绛相视一眼,眼神颇一接触,两个早就在白鹿洞书院一起厮混的儿郎,自然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钱元瓘打定主意要歇息一阵,便在楼船上摆下酒食,与卢绛、蒯鳌一同享用,席间自然免不得要言及攻打常州的各种事宜。
  少时之后,钱元瓘听到船舷响了几声,便借故如厕,离开了船舱,来到外面,转到船尾。
  钱铧在船尾等候,在钱铧身旁,还有一名陌生人,却是刘金派来的使者。
  “先前刺史举事,向钱公救援时,钱公曾答应率兵前来相助,自是我等在城外守候,真是望眼欲穿,如今钱公果真如约而至,还请速攻贼人,解常州之围!”刘金的使者又是急切又是激动,“待得击退贼人,刺史愿举城而投吴越王!”
  钱元瓘心头大定,好歹没有喜形于色,当即问了常州的一些情况。
  船舱中,卢绛也佯装关切询问了常州战事,一言一行都没有破绽。
  但卢绛与蒯鳌心里都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甚么。
  甚至此时钱元瓘出舱是去见“叛贼”刘金的使者,他们都心知肚明。
  常州城外,自然也没有吴军埋伏。
  凡此种种,不过是为了打消钱元瓘的戒心,让对方不以为有诈,而后与吴军一道进攻常州城。待得战事继续几日,钱元瓘彻底没有戒心,吴越将士稍稍疏于防备,他们的伏兵便会顺江东进,在常州以北登岸,急进来攻,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愁钱元瓘不败!
  此计的成败的关键,便在于能够打消钱元瓘的戒心!
  钱元瓘在船尾没有待多久,而后就让人带刘金的使者下去。
  理了理衣袍,钱元瓘踌躇满志,低声对钱铧道:“如是说来,常州的确没有陷阱,你我可放心行事了。”
  钱铧思索着道:“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要知蒯鳌可是有三四千兵马。”
  钱元瓘冷笑道:“我有三万骁勇,他区区三四千兵马,何足为虑!”
  钱铧连忙道:“公万不可掉以轻心!”
  钱元瓘心中不耐,不过还是忍住了,“放心便是。”
  回到船舱,钱元瓘笑容更甚了两分,与卢绛、蒯鳌宾主尽欢。
  待得斥候陆续回报,钱元瓘确定了常州城外没有伏兵,遂发大军直扑常州城外。
  吴越将士陆续登岸,在城前列阵,而后作攻城准备。
  卢绛仍旧被钱元瓘留在身边,只放了蒯鳌回去吴军军中。
  攻城之前,钱元瓘策马来到阵前,观望常州城防。
  常州城楼前,刘金见到吴越大军这番模样,分明是已经跟蒯鳌联手,准备攻打城池,全然没有来救援常州的意思,不禁“脸色大变”“恼羞成怒”,在城楼上指着钱元瓘的大燾大骂:“钱氏小儿,安敢如此欺我!钱氏小儿,背信弃义至此,不得好死!”
  刘金哇呀呀一通大叫大骂,气急败坏。
  钱元瓘看着刘金狗急跳墙,只觉心头畅快至极,有一种玩弄天下人物于鼓掌间的成就感,面上的微笑更显胸有成竹,看向常州城的眼神,已经跟看自家物什无异。
  钱铧倒是面有愧色,钱元瓘却毫无羞意,“大争之世,征伐之道,皆利己也,刘公如此做派,太没风度!”
  “让他这样一直骂下去,对公声名不利,还是速速开战罢!”钱铧劝道。
  于是吴越军与吴军分工合作,共击常州城。
  刘金在城头上拔刀悲呼:“钱元瓘原本与某有约,说好来与某共击贼人,如今背信弃义,实在辱我太甚!诸公,如今你我皆无退路,敢请随我死战!有能杀钱塘之贼者,三倍给赏!”
  常州吴军无不大声呼应,战意沸腾。
  钱元瓘闻此,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刘金何其鄙陋,事已至此,竟还负隅顽抗,更且出言辱我,实在可恨,待得城破,定要将其碎尸万段!”遂令大军猛攻。
  只是这时,钱元瓘完全忘了是他“有负”刘金在先。
  ……
  激战三日,未能克城。
  接连三日,刘金辱骂不绝。
  钱元瓘大怒,调兵遣将,加大攻城力度。
  钱铧谏曰:“为防万一,常州之西、北,运河之水师,皆要严加防备,公抽调这些部曲前来攻城,若吴军有诈,如之奈何?”
  钱元瓘愤恨道:“刘贼日夜使人辱骂于某,长此下去,三军将士皆知某出尔反尔,会作何想?必须速克城池!”
  又一日,仍未能克城。
  钱元瓘掷剑怒道:“常州之贼,区区数千兵马,焉能如此难攻?!”
  钱铧叹道:“刘贼受辱在先,奋勇在后,故而常州之贼皆同心协力,是故城池难攻也!”
  蒯鳌忽然来求见,见面就质问钱元瓘,“刘贼日夜唾骂不休,言其与钱公曾有盟约,钱公曾助他叛乱,并许诺率军来助,事后好将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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