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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4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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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郑重的看着李从璟,认真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君王应该胸怀大度,不应该猜忌臣子过甚——难道朕就不想做太宗吗?可是如今不比当年,局势不同了。若是帝国兵制仍是府兵制,将领统带的是有事出战、无事归家的府兵,便是将帅欲反,府兵也不一定相从,我何至于如此难安?但自帝国行募兵制以来,兵将可都是职业兵将,兵将依附关系太重,统帅若反,兵将图利,未必不从!”
靠上扶背,李嗣源神色略显疲惫,“安史之乱之所以发生,不也正因如此吗?”
李从璟想起安史之乱,心头微沉。
安史之乱前,只有边镇才有节度使,安史之乱后,举国遍地节度使。
朝廷平定安史之乱后,不是没有机会趁机削平藩镇,却为何反而使得举国遍是节度使?
朝廷猜忌领兵大将,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安禄山、史思明本就是节度使,而朝廷赖以平叛的军队,以朔方军为主,又皆是节度使的兵马,这让朝廷如何能不猜忌和安禄山、史思明一样出身的平叛节度使?
所以朝廷先后撤换了数个朔方军首领: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河南平叛大军的统帅,同样频繁更换。
而后为了牵制节度使,朝廷又起用宦官为监军,使得宦官势力日益膨胀。
再往后,宦官势大难制,代宗不得不连续剪除数个宦官首领: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最后,代宗又用宰相元载来牵制宦官势力。
再往后,宰相元载势大,代宗又不得不用外戚吴凑来牵制宰相。
权力斗争,贯穿着平定安史之乱的始终,外臣、宦官、朝臣、外戚接连粉墨登场,却没一个能让朝廷安心。
正因君王的猜忌和权力斗争,又有很多领兵大将反叛,比如仆固怀恩。
安史之乱后期,朝廷虽然收复两都,却忙于和宦官、军将作权力斗争,无暇再削平藩镇,再加之吐蕃、党项、契丹、奚不停进犯,朝廷又不得不倚重边疆藩镇,倚重了边疆藩镇守边,就得用中原藩镇拱卫中枢……
想到这些,李从璟心头如有千钧巨石。
李嗣源此时叹息道:“近年来,朝廷虽然编练了禁军,削弱了藩镇,但到底时日尚短,军中大将或者曾是节度使,或者曾在藩镇领兵,性子转变并不容易,假若有可乘之机,实难保证不‘旧疾复发’。”
所以,眼下该当如何?李从璟在心里想着。
难道,要太子再征江淮?
第826章 人间忠义有谁识,强国有道莫自毁(一)
李从璟再度陷入沉默,自打成为太子以来,他不仅对皇朝大小军政事务逐渐熟悉,也开始学着在帝王的角度上看问题,他当然知道,为君跟为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本质上有着天差地别。
君王有君王看问题的角度:江淮战局的一时得失,跟领兵统帅的反叛,这个两个问题的严重性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哪怕是王师在江淮遭受挫折,损兵折将,也不过是再打一场大战而已,退一万步说,即便王师在江淮败了,也不过退回淮北,来日还能二度进兵。
但若是领兵统帅反叛呢?十数万甲士,相应的甲兵、军备、粮秣,就完全资了敌,凭空多出来的这个敌国,日后还会用这些甲士、兵器、军备、粮秣来反攻皇朝。
而一旦江淮被领兵统帅割据,帝国的威望和统治都将遭受巨大打击,蜀地、楚地将帅会不会争相效仿?契丹会不会趁机反攻?
以帝国之血,养敌国之躯,而使敌国反攻帝国,陷帝国于危境,这样的事,君王岂能不防?
与之相比,哪怕王师在江淮败了,也不过一场军事失利而已,帝国仍然是这个帝国。
再退一步说,哪怕十余万王师在江淮被吴国灭了,也比让统兵将帅用来割据江淮来得强!
所以君王猜忌臣子,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要君王有这个心思,臣子就该死。
李嗣源看着沉默不语的李从璟,语气沉重的开口,“我知道你跟莫离感情甚笃,但大唐的帝业稳固、大唐的江山社稷、大唐的千秋万代,容不得掺杂个人情感意气用事。庙堂就是庙堂,不是江湖,不能用江湖义气那一套,不能因为我信任你,你信任他,我就信任他。江山重于一切,你可明白?”
李从璟苦涩道:“父亲打算如何处理江淮之事?”
“我有三策。”李嗣源手指敲打着小案,“下策,以李从珂代莫离为帅;中策,朝廷派遣官员前往江淮,探查此事,若莫离果然有异,再以李从珂代之,若莫离没有异常,则不作处理;上策……”
李从璟看向李从璟,“此事秘而不宣、按而不发,权当朝廷不曾怀疑过莫离。你再去江淮,统领战事!”
李从璟心头思绪万千,一时竟然不知该作何言。
下策动作太大,中策耗时太久,上策才是万全之策。
平心而论,李嗣源已经拿出了足够周全的应对之策,已经足够顾全大局,他并没有因为对莫离起疑,就对莫离用多么严重的手段,而是想着如何最大限度保持对莫离的信任,减小此事的动荡。
李嗣源最后叹息道:“说到底,莫离是你左膀右臂,最得你看重,若是此番朝廷对莫离处置不当,真随随便便让他从统帅的位置上下来,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对你也有莫大妨害。”
李从璟忽而抬起头,看向李嗣源。
他眼神有些异样,却不是因为感激李嗣源为他着想。
……
扬州。
李从珂忽见淮南使者摘了帽子、凑出细刺就向他冲来,着实怔了怔,好一阵意外,完全不知对方这是甚么意思,为甚么会突然发难,以至于他半晌都没动。
李从珂没动,他的亲卫却早已动了,身为军中大将,面见敌国使者,哪怕对方是献礼来的,彼此颇为熟悉,李从珂也不可能跟他靠得太近,左右也不可能就一两名亲卫。
在李从珂有所动作之前,那名淮南使者就被一拥而上的亲卫击倒,而后死死按在地上,亲卫统领此时怒不可遏,一脚踩在淮南使者后颈,一把抽出横刀,就要砍了对方脑袋,“狗贼,安敢如此不知死活!”
“且慢!”李从珂摆摆手,示意亲卫统领不必这般着急与恼怒,他迈步来到淮南使者面前,对方被按在地上拼命挣扎、愤怒盯着他的目光,让他啼笑皆非。
一阵突然的发难,亦或说突然的闹剧,带给李从珂的冲击,顶多是错愕而已,连惊吓都谈不上,所以李从珂根本就没有怒火中烧,反而十分好奇——好奇对方明明根本没有伤到他的机会,为何还要发难。
“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向本将发难?”李从珂站在淮南使者脑前,向对方投去审讯的目光。
淮南使者只是用杀人的目光盯着李从珂,并不开口。
亲卫统领一脚就踩在淮南使者脸上,怒道:“猪狗之辈,也敢如此作态?!”
淮南使者吐了口血沫,朝李从珂骂道:“今日我不能杀你,来日江淮王也会杀了你!狗贼,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李从珂皱起眉头,“谁是江淮王?”
“江淮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挡了江淮王的路,不日必死!”淮南使者叫嚣。
李从珂脸色阴沉下来,正欲动点手段,忽然他的一名亲卫脸色微变,凑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
“此事当真?”李从珂面露诧异之色。
“千真万确!”亲卫笃定道,“卑职亲耳听闻。”
李从珂眼神冷峻,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喝道:“给本将着甲!”
……
听了卢绛、蒯鳌的“坦诚”之言,莫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折扇轻摇不停,目光饶有深意的看着两人。
卢绛、蒯鳌见莫离这番模样,便知莫离心意已动,只不过还有顾虑,正待他们给出更丰厚的条件,当即不失时机道:“眼下将军坐镇江淮,唯独寿春、扬州两城未克,此二城皆是坚城,守卒皆是精锐,战事持久必定使得双方损兵折将、徒耗兵甲钱粮。当此之际,可令两地休战,待得来日将军称王,我朝即可命令此两城开门相迎,而后守卒随我朝大军一同撤往江南!”
见莫离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言不语,蒯鳌赶紧接话道:“江淮的中原兵马,但凡是将军亲信部曲的,我等自然不会过问,若是有人胆敢阻拦将军的称王大业,此番两军正在交战,我军随助将军除之!”
见卢绛、蒯鳌目光恳切,莫离呵呵笑道:“贵使还真是替我着想得很。”
卢绛笑容亲切:“助将军,便是助大吴,你我之间,何分彼此?待得将军在江淮称王,我朝必定与将军结盟,共同抵御中原,绝不使将军独自面对中原!”
蒯鳌补充道:“若是将军向我朝称臣,丞相已然说了,可许将军王位世袭罔替,并可世代居于江淮,不必入朝!”
莫离道:“我如今大唐臣子做的好好的,为何要叛国自立?”
“将军此言差矣!”卢绛道,“大争之世,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将军何必拘于俗礼,而弃唾手可得的大业于不顾?若是后人闻知,也要笑话将军错失良机啊!”
蒯鳌进一步道:“如今将军手握重兵,战于江淮,难道中原果真放心?古往今来,手握重兵者,莫不受人主猜忌,将军难道忘了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郭崇韬的旧事?彼等贤者,或者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或者为国开疆扩土,功劳岂不为大,起初人主岂非不信任?而一朝为人主猜忌,功名化为尘土,身死族灭,谁人不怜?将军若是不预作绸缪,来日身陷囹囵,必为后人笑。今为将军计,窃以为将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莫离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轻摇折扇的动作不停,笑容愈发温醇,“既是如此,某为自家计,向两位借一样物什。”
卢绛喜不自禁,“将军要借何物?”
蒯鳌道:“如今我等与将军不分彼此,但凡将军要的物什,我等必不吝啬!”
“两位如此慷慨,某感激不尽。”莫离笑容更甚,颇有些感慨,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两人的天灵盖上,接下来一语既出,如夜雨惊鸿,“两位的人头,某就收下了!”
“甚么?”
“将军……这是何意?切莫作玩笑之言!”
卢绛、蒯鳌皆是错愕、震惊不已。
而莫离已然站起身来,收了折扇,负手身后,脸上哪里还有本分笑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尽是浓烈的杀意!
“甲士何在?”莫离冷声喝问。
“在!”十余甲士,涌进帐中。
“将这妖言惑众,意图离间我大唐君臣的贼子,拖出帐外,斩首示众!”莫离语气若奔雷。
“得令!”甲士一拥而上,将卢绛、蒯鳌扑倒,一把擒住。
卢绛、蒯鳌大惊失色,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将军……将军……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卢绛一面被拖着出帐,一面奋力挣扎,口中大呼:“将军今日不听信我等之言,来日必定身首分离,届时覆水难收,将军悔之晚矣!”
蒯鳌痛呼道:“江淮十四州,霸业根基之地,将军缘何不图自立,而甘愿为他人爪牙?!”
莫离冷笑不迭,“庸人眼中无雄才,小人眼中无君子!”
莫离语气轻蔑,“他徐知诰是乱臣贼子,日夜想着篡夺人主之位,便以为天下人都跟他一样,皆是狼心狗肺之辈,皆不知忠义廉耻为何物吗?可笑至极!”
莫离折扇一挥,“拖出去,斩!”
……
第827章 人间忠义有谁识,强国有道莫自毁(二)
崇文殿。
李嗣源接触到李从璟的眼神,不禁微愣,他从这双眸子里看到的,不是一个太子作为储君该有的深沉,不是一个人主作为帝国掌舵者该有的心机,甚至不是一个儿子对父亲关怀备至的感激。
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蕴含了太多色彩:坚定,自信,犀利,豁达,包容,豪烈,奋进,睿智……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眼神的颜色,那就是光明正大。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眼神的含义,那就是浩然正气。
李嗣源一时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李从璟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眼神。
李嗣源一时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李从璟为何会突然变得身姿挺拔。
那绝不是眼下这种谈话气氛中,李从璟该有的反应。
但李从璟偏偏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李嗣源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李从璟心中的诸多根结,终于都已经想通。
但是李嗣源很快就会知道,就会理解了,因为李从璟已经开口。
李从璟这回一张嘴,口吻就变了,不再是之前的酸苦、迟疑、晦涩,而是犹如奔涌的大江,江水滔滔,浪花三千,飞流直下三千尺。
李从璟看向李嗣源,“父亲三策,从璟不以为善。”
李嗣源眉头微挑,“哦?为何?”
李从璟问李嗣源:“天下之大,君王何以治江山万里?”
李嗣源不解其意,不过回答的并不迟疑,“用贤臣良吏。”
李从璟再问李嗣源:“天下之大,君王何以征战九州?”
李嗣源回答道:“令将帅统精甲。”
李从璟三问李嗣源:“天下之大,君王何以统率万民?”
李嗣源回答道:“授神器于贤才,使贤才牧民。”
李从璟四问李嗣源:“天下之大,君王何以拯救时艰?”
李嗣源回答道:“使君民同心同德。”
李从璟五问李嗣源:“天下之大,大唐何以威服四海?”
李嗣源回答道:“我大唐子民,人皆能威服四海!”
李从璟俯身而拜:“然也!”
李嗣源敛眉颔首,沉吟不语。
李从璟站起身,当此时也,身着黑龙袍的太子,英姿勃发,他道:“当今天下,内有诸侯,外有四夷,我大唐要内强军政,我大唐要外征不臣,所依仗者何人?大唐子民也!君王要得子民效忠,方为帝国君王,将士要得君王信任,方为帝国将士!”
李从璟在殿中来回踱步,只是步伐极慢,近乎于一步一语,“今我为人主,莫离为人臣,天下何其之广大,焉能每征一地,皆由我亲力亲为?今日我猜忌莫离,来日我能信任何人?莫离者,从璟至交也,日夜相处,二十余年矣,倘若因为敌国使者三言两语、几番举动,我便猜忌于他,临战换帅,试问往后之天下,谁能得我信任?试问往后之天下,谁敢为我效忠?”
“我大唐要廓清宇内,我大唐要开疆扩土,我大唐要征服四夷,今日靠莫离,明日靠潞王,后日靠夏鲁奇,再后靠江文蔚,既要依仗其人,授之于神器,缘何不信任其人?若不信任兵将,帝国何以征战天下,若不信任官吏,大唐何以治理江山,若不信任子民,大唐何以为天下强邦?”
“郭子仪不忠乎?李光弼不义乎?仆固怀恩从一开始就意欲叛国乎?郭崇韬果真有贰心乎?将帅领兵征战于四方,多有功勋,朝廷不赏功臣,无故横加猜忌,动辄软禁忠臣,甚至抄家灭族,而后用宦官、朝臣、外戚,宦官、朝臣、外戚见将帅因忠而亡,岂能尽忠于朝廷?天下将帅见先人因功而灭,岂敢不聚众自保?”
李从璟一席话说完,李嗣源陷入沉思,半晌后方道:“然则安禄山、史思明之辈,岂非不得玄宗信任?孟知祥、李绍斌其人,岂非不得朝廷看重?此数子既然能反,我如何能信他人不反?”
李从璟神色庄重,“此一时,彼一时也!”
李嗣源看向李从璟,“如何详解?”
李从璟俯身而拜,“此皆赖陛下之功也!”
李嗣源笑容里带着些不解,又带着些了然,“如何?”
李从璟起身,声音清亮,“天成以来,陛下励精图治,先是罢诸道监军,藩镇节帅无不称善,此为以仁义礼信示之于天下也。而后,陛下推行新政,恩惠于万民,所以百姓安居乐业,莫不归心;再后,陛下精编禁军,裁汰奸猾老弱之辈,而重用忠义骁勇之士,定荆南、平两川,将士皆按功论赏,所以将士颂德,人皆归心;再后,陛下整顿吏治,惩治不法官吏,而启用贤良之士,所以官场风气为之一清,官员、士林、百姓皆赞陛下圣明,所以天下归心。”
李从璟继续道:“天成至长兴,凡六年间,陛下内施仁政,富国强军,外征不臣,威震天下,当此之际,人皆谓大唐有中兴之象!凡我大唐兵将,莫不思战,意欲为陛下平定天下,以全报国之志;凡我大唐官吏,莫不思进,意欲为陛下整肃江山社稷,以待青史留名;凡我大唐子民,莫不思奋,意欲以七尺之躯献于陛下,以求建功立业,为帝国添砖加瓦!”
李从璟看向李嗣源,认真而神圣道:“今日已不同于安史之乱之时,此皆赖陛下日夜呕心沥血之功也!当此之际,帝国既然已经不同,将帅自当全心报国,岂会有贰心,逆大势而行自亡之举?当此之际,陛下焉能自弃前功,自毁长城?”
李嗣源闻言,捻须而微笑。
李从璟又道:“古往今来,但凡国家兴盛之时,君王莫不信任臣子、将帅,所以太宗开疆万万里,所以天下四夷八方来朝;但凡君王猜忌臣子之时,莫不社稷危亡,宵小四起,而国家衰败,所以神州崩塌,民不聊生!”
说到这,李从璟再拜,“从璟不才,愿随陛下左右,奋力使我国家兴旺,再创盛世!”顿了顿,“而天下将帅,莫离者,又最是该得信任之人,故而江淮之役,还望陛下不换帅,不遣从璟扰局,而令莫离统摄诸事,使其败淮南,而备以大用!”
……
扬州。
莫离将卢绛、蒯鳌二人羁押于帐前,高举灯火,言明事情原委,引得将士皆愤而欲啖其肉,随后下令:“斩!”
莫离军令方出,忽而围观将士身后,传出一个响亮声音,继而李从珂带人挤开人群,到了莫离面前,“大帅刀下留人!”
莫离看向李从珂,“将军何意?”
“此二人不能杀!”李从珂站在莫离面前,神情庄重,语气肃然。
“缘何不能杀?”莫离问。
“此二人,关系重大,冒然身死,恐有后患!”李从珂的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军是欲为之说情?”莫离声音发冷。
“非是为其说情,而是秉公办事!”李从珂寸步不让。
“若我一定要杀呢?”莫离眼帘拉下来。
李从珂目光闪烁,忽而凑近了些,声音神秘,“请大帅借一步说话。”
须臾,两人来到帐中,除却各自亲卫,帐中再无他人。
李从珂将那先前意图“行刺”他的淮南使者丢到帐中——此人言尽之后已经服毒自杀,指着那人问莫离:“大帅可知此乃何人?”
莫离看了那人一眼,又面向李从珂,“不如将军告诉我?”
“此人先前借故到末将帐中,意欲行刺末将。”李从珂道。
“将军身为大将,近卫如林,自然不会被此人得手。”莫离道。
“大帅所言不差,但此人被末将擒下后,却说了一番话。”李从珂道。
“想必不是好话。”莫离道。
“刺客嘴里的话,向来不会有好话。”李从珂道。
“但正是此人嘴里的话,让将军急忙赶来。”莫离道。
“然也。大帅难道不想知道他说了甚么?”李从珂问。
“不如将军说给我听?”莫离道。
“此人言说,末将挡了江淮王的道。”李从珂沉声道。
“真是不巧,卢绛、蒯鳌二人,先前正游说我割据自立,称江淮王。”莫离冷笑。
“照此说来,末将是挡了大帅称王的路。”李从珂道。
“佛常说因果,这个因果却是再明显不过。”莫离八风不动。
“不仅如此,先前末将的亲卫,还听到淮南使者相互谈论,说大帅跟卢绛、蒯鳌正在密谋大事。”李从珂道。
“这个大事,自然就是称王江淮。”莫离道。
“但末将却是不信。”李从珂道。
“将军若是信了,就不会只身与我在此废话。”莫离道。
“但末将却不知道,他们这般做,是为了甚么?”李从珂问道。
“无非是让将军猜忌于我,引得你我将帅不合。”莫离淡淡道。
“若是如此,此辈贼子居心叵测。”李从珂咬牙道。
“居心并不难测,不过是想取得江淮之战的有利态势而已。”莫离道。
“想必大帅的想法跟末将一样:必不能让此辈得逞!”李从珂道。
“听了将军这话,我可以确信将军跟我的想法一样了。”莫离道。
“如此末将就放心了。”李从珂松了口气。
“但我却不知道将军这般做是为了甚么。”莫离道。
“大帅此言何意?”李从珂不解。
“将军为何不怀疑我?”莫离问。
“大帅是太子最看重的人。”李从珂看着莫离道。
“大抵不错。”莫离道。
“末将相信太子,自然也相信大帅。”李从珂道出原委。
“将军有这样的想法,想必太子会很高兴。”莫离点头笑道。
“太子高兴,你我皆都高兴。”李从珂也笑起来。
“既是如此,卢绛、蒯鳌二人,为何不能杀?”莫离问。
“不是不能杀,是不能由大帅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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