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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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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方想起临行前徐知诰的嘱托,“时局堪称危殆,江淮北贼去向不明,鄂州重地对大吴格外关键,公今往之,是身负重任,望公谨慎行事,与国家共度时艰。”
他到鄂州后的日子,所见所闻都深为满意,柴再用治军严明,时如有警,乃是难得的大将之才,而且他知道柴再用几乎日日进祠堂,常言要为柴克宏报仇雪恨,其心日月可鉴。
故此张义方给金陵的回报,向来都是鄂州坚不可摧。
写完今日的例报,张义方放下毛笔,拿起来吹了吹,倍觉满意。
忽的,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像是精骑在奔驰,待其近在耳旁,又骤然消失,这让张义方有些不明所以,暗暗想到:“莫不是有紧急军情,大帅遣人来护送我去府上议事?”
没等张义方想明白,数十精甲冲进府中,直奔此间而来。
张义方打开房门,正要问个究竟,迎面扑来一名将校,一脚就踹在他胸前,将他踢倒在地,而后跟进两步,拔刀出鞘,只听得一声短促的金属摩擦声,张义方正喝问一声“尔等要作甚”,就见寒光一闪,紧接着他脖子一凉,突然就觉得视野飘飞起来,最后竟然看到自己无头尸体倒向地上,脖颈处血涌如泉……
将校不是别人,正是柴克宏,可怜张义方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甚么,就被他一刀削了脑袋,命丧黄泉。
杀了张义方,柴克宏沉着脸出门,嘴里吐出几个冰冷至极的字,“一个不留!”
百十甲士,冲向府中各处。
……
节度使府衙,柴再用披挂齐整,召集诸将汇聚一堂。堂外,百名亲兵披甲持刀,严阵以待。
不时,柴克宏带领精骑赶回,驱马至府门,滚落马鞍后,赶到议事堂来,甲胄上还残留有张义方的鲜血。
“都办妥了?”
“办妥了!”
柴再用不再迟疑,看向身前众将:“先前天下大乱,本将为朝廷坐镇鄂州,保得一方太平,不敢表功,但境内无事,军民相安,却是事实。而今,朝廷大定江淮,决意用兵楚地,王师已经到了江北,本将欲迎接王师渡江,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闻言,纷纷色变,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试问有几人不明白?当即诸人表情各不相同,有惊讶的,有喜上眉梢的,有忧虑的,亦有勃然大怒的。
一名将领击节而起,怒道:“大帅莫非意欲叛国?”
柴再用看向他,眼神如刀,“天下是大唐的天下,本将迎接王师入境,何来叛国之说?”
将领满脸通红,指着柴再用的鼻子骂道:“柴再用,你竟然背叛大吴,某跟你势不两立!你要迎接北贼入境,某决不同意!”
“是吗?”柴再用冷笑一声,“来人!”
顿时数名亲兵甲士冲进来,不由分说,把将领按倒在地,一刀砍下了脑袋,血流一地!
堂中诸将,顿时噤若寒蝉。他们进门前都交出了兵刃,此时哪里是柴再用亲兵的对手?
柴再用环视诸将,“人各有志,倘若有人不愿效忠朝廷,现在就可以走了!”
众将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但也有人的确不欲背叛吴国,遂起身向柴再用一抱拳,离开座位。
只是他还没走出门,就被柴再用的亲兵一拥而上,砍杀当场!
血腥味弥漫,柴再用再度环视诸将,“现在可还有人不愿效忠朝廷,要做逆臣贼子?”
诸将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他意,悉数抱拳,“末将愿意追随大帅,效忠大唐!”
“好!”柴再用大笑三声,“诸位都是大唐忠臣,朝廷必定不会亏待尔等!”
……
长兴二年八月二十日,武昌节度使柴再用举军归顺大唐,大唐殿前军四万将士,当即渡江南下,进入鄂州境内,而后两相合军,进击岳州。
消息传出,吴国大震!
大丞相府闻听此讯,一片死寂。
徐知诰气得吐血半升,“张义方不是说柴再用忠贞不二吗?他不是说鄂州坚不可摧吗?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张义方是干甚么的,他是头猪不成?!来人,传令,逮捕张义方,不必审问,直接腰斩!”
“丞相,消息称,张义方已死,乃是为柴再用所杀!”周宗禀报道。
徐知诰咬牙切齿,其恨难消,“猪狗不如的饭桶,要他何用!误国至此,岂能一死了之?传令下去,诛九族!”
周宗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不敢忤逆气头上的徐知诰,只得低头领命,“是,卑职这就去办!”
“鄂州一失,湖南门户大开,王师腹背受敌,这可如何是好?”幕僚孙忌忧心如焚,“丞相,需得速做定夺啊!”
徐知诰心如刀绞,面上全无血色,好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定夺定夺,事到如今,如何定夺?
……
金陵宫城。
杨溥坐在窗前,呆呆望着窗外庭院里的阳光,良久一动不动,像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陛下!”宦官程冼杉噗通一声跪拜在杨溥面前,把杨溥惊得一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何喜之有?”杨溥看向程冼杉,阳光下的脸倍显憔悴,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唐军进入鄂州,武昌节度使柴再用投敌!”程冼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甚至连趴在地上的身躯也跟着颤抖,“听说如此一来,楚地门户大开,大军就要腹背受敌!陛下,徐知诰在楚地就要败亡了!”
“甚么?果真如此?”杨溥一下子从坐塌上跳起来,脸上顿时充满了光彩,整个人刹那间就变得容光焕发,这等振奋的模样简直不输于士子听到金榜题名,他一把将程冼杉抓起来,“你快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仆也不甚清楚,不过听说,是柴再用之子柴克宏,劝降了他!”程冼杉被杨溥抓得手臂生疼,此时也全然不在意,“陛下,这是天大的喜事!”
“大喜,大喜,的确是大喜,天大的喜事!”杨溥终于肯放开杨溥,激动在堂中来回走动,几乎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想要仰天长啸。
然而不知怎的,杨溥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
“陛下……”程冼杉见杨溥不动了,不明所以,转到杨溥面前,待看清杨溥的模样,惊的连忙趴在地上,“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杨溥神色哀伤,竟然是泪流满面,忽而跪坐在地,扶着程冼杉,哭道:“大军节节失利,损失惨重,先丢江淮,如今又要再丢湖南,朕之喜……却是国家之不幸……朕之喜,竟然是国家之不幸!这是何等的悲哀!”
“陛下……”程冼杉闻言,也不禁悲从中来,与杨溥相对垂泪,“陛下切不可心灰意冷,只要徐知诰覆亡了,陛下总有机会振兴社稷……”
两人垂泪不止,这等模样与处境,比街边的流浪狗还要可怜。
“陛下,洪国公求见!”不时,有人在门外禀报。
“洪国公?”杨溥连忙站起来,抹了抹泪。
程冼杉喜道:“洪国公求见,定是不满徐知诰误国误民,来跟陛下策划大事的!”
杨溥顿时精神大振,哀伤之色一扫而空。
……
金陵锦绣阁。
雅间中,查文徽半卧坐塌,晃了晃递到嘴边的酒壶,半天没有再倒出一滴酒来,立即大喊道:“再来一壶石冻春!”
雅间中还有一人,名叫陈陶,也是个年轻士子,闻言劝道:“查兄,你都饮了三壶了,今日还是罢了吧。”
查文徽扭头一笑,半醉半醒,“这送君远行的离别酒,人还未倒,怎能罢休?”
陈陶,岭南人,昔曾求学于长安,后来为避兵祸来到金陵,至今已是多年,不同于查文徽见用于徐知诰,他却是个白身。
闻听查文徽之言,陈陶讶然道:“查兄此言,从何说起?”
酒来了,查文徽自斟自饮,颇有几分放浪形骸,“陈兄昔曾说起,想要去洛阳应试,如今岂非正到了时候?”
陈陶默然,将查文徽手中的酒壶拿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复又斟上,端坐举杯,对查文徽道:“查兄既然已经洞悉了我的心思,我亦不必隐瞒,这杯离别酒,你我共饮!”
“干!”查文徽一仰脖,酒就进了肚子,赞了一声好酒,他摇晃着脑袋看向陈陶,“临别之际,陈兄便无赠别之言?”
明明对方才是要远行的人,他却要对方送他离别之言。
“的确有,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既然查兄提起,我也就不藏着了。”陈陶看向面前的好友,认真道:“鄂州一失,楚地难守;楚地若失,吴国危矣。查兄以身事吴,实在险象环生……如今大唐势大,人尽皆知,报效朝廷,正该北去洛阳才是,查兄何不随我一道?”
查文徽哈哈大笑不止,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忽然之间,他一拍大腿,“既然陈兄相邀,我怎好拒绝?”
陈陶愣住,他原本只是随口一劝,对查文徽会答应并不抱希望,此时查文徽断然应诺,让他大感意外,“查兄如今正得用,缘何肯舍弃到手的官职,随我去洛阳?”
“左右不过是个客卿,有何值得留恋之处?”查文徽嘿然笑道,“再者,吴国若是都没了,我还要这吴国官职何用?”
“查兄高见!既是如此,你我同行!”
“既要远行,便不能迟疑。”
“明日就走!”
“正合我意。”
……
扬州江渚之上,史虚白与韩熙载迎风而立。
不时有小舟驶来,舟上之人,正是意欲前往洛阳的查文徽与陈陶。
查文徽与史虚白、韩熙载相识,乍然见到,不免停舟下船一见。
昔日,三人同在金陵大丞相府,如今,又一同站在江北。
等查文徽和陈陶离去,史虚白望着江面喟叹道:“查文徽,歙州人,不曾想,现今也北行中原了。”
歙州,位在浙江之畔。
“这是旬月间见到的第几批北行的士子了?第八批还是第九批?”韩熙载露出追忆之色。
“第九批。”史虚白感慨道,蓦地,他的眼神变得悠远,对着浩浩大江,吐字如诉,“自古以来,唯知有衣冠南渡,不闻有士子北奔,今见矣!”
韩熙载闻言先是微怔,旋即肃然点头,接着又不禁笑道:“江南士子都在北奔洛阳,史兄可愿‘从善如流’?”
他如今已是江北行营的录事参军,而史虚白见了李从璟一面后,虽然对李从璟十分心折,也受到李从璟的邀请,但因为在徐知诰那里有过不好的经历,有些心灰意冷,仍是不愿再出仕,想要隐遁山林,故而韩熙载此问,实则是在劝他。
史虚白默然良久,显然在深思熟虑,临了双眸逐渐明亮,忽而间意气风发,大笑道:“虚白本是愚陋之人,但眼下情景,分明是人尽皆知洛阳有好风光,既是如此,我岂可冥顽不灵?”
韩熙载闻言,亦是大笑,畅怀不已。
第848章 天下漕运正当通,中央集权何时强(一)
“楚地十州,大体成东西对称分布,有分列两班朝见洞庭湖之象。”
扬州城外的运河上,停靠着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当中一艘楼船上,李从璟与莫离摆案坐于甲板,前者跟后者说起楚地形势。
“楚地十州,东、北地势较为平坦,重要的州县也大多分布于此,包括岳州、长沙、衡州。殿前军已经进入鄂州,要定楚地并不难,东取长沙,便能威胁南北,隔绝江南西道与湖南,中取益阳,便控制了楚地腹心。难的是尽灭楚地十万贼兵。”
临别之际,案桌上摆的不是茶,而是酒,李从璟与莫离对饮一杯。
淮南,淮水之南也,吴国如今已经不能称为淮南,但又远不够格称为江南,李从璟放下酒杯,接着道:“淮南兵马,金陵守卒加上从常州回守的战兵,不过三万之众,余者差几尽在楚地——包括各镇的兵马,此番若能将楚地贼兵尽灭,则淮南几乎成为一具没有骨架的躯体,至少两年内不能重整旗鼓,而这两年的时间,足够楚地王师顺江东下,直取金陵。”
李从璟看向运河水面,“昔年,晋王父子与朱温父子争霸中原,彼处连年金戈、烽火不息,淮南自杨行密初定后,徐温韬光养晦多年,积蓄颇厚,若是中原再乱上十年,淮南的确有北上之力。不过江淮一战,淮南数度遣兵北上,损兵折将,精卒骁勇为之一空,兼又耗费钱粮,多年积蓄已经毁于一旦,如今不足为虑了。”
运河上有许多船只来来往往,不乏商贾,李从璟到扬州后重建江淮漕运,调集船只委派官吏,也使得运河之上有愈发繁忙之势,“淮南到底是一隅之地,论及国力,何能与我大唐相比,新政推行到如今,大唐已经不惧战争损耗。如今更得江淮,依照我跟冯道的推算,江淮漕运今年也有四十万石米粮可供北运,三年之内,这个数字可以达到两百万石——这还是在除去江北行营三万将士粮秣的情况下。”
“殿下即将北归洛阳,日后何人来主持江淮漕运?”莫离这时候问。
李从璟道:“朝廷已有决意,以苏逢吉为江淮盐铁转运使,张一楼副之。如今,他俩估摸着已经从洛阳出发,不日就会抵达扬州了。”
他在给柴再用的书信中说他会去楚地,这并不算诓骗柴再用,毕竟他用了“早晚”这个词,如今柴再用既然投了大唐,楚地战局趋于明朗,有郭威和夏鲁奇统领大局,殿前军有孟平与西方邺统率,李从璟也就不必再去,而且在江淮有大功的莫离,也不适合跑过去。
换言之,李从璟与莫离,要与扬州道别了,而且就在今日。
等到楚地战事结束,王师准备直取金陵的时候,李从璟与莫离是否会再度南下,则是后话。
沙场自有将帅去征战,君王何用时时跟在甲士屁股后头。
君王有君王的本分。眼下,洛阳的演武院、学院才是李从璟真正牵挂的东西。
日前接到消息,演武院的炸药研究有了重大突破——在这之前,李从璟已经将回回炮、土地雷、手榴弹的制造思路给了军备研制处,在炸药不断得到改进的情况下,制造这几样东西并没有太大的技术难点。
不难,但作用巨大。如果回回炮、土地雷、手榴弹真的面世,哪怕土地雷和手榴弹发动前,需要靠火折子点燃引线,那也绝对是可怕的存在。
这意味着大唐的炸药终于不仅限于去炸军堡,而是终于可以用来攻城拔寨,并且尝试用于战阵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从璟想到一句话,“科技就是潮流,是最不可逆转的发展方向。人类,注定了要拥抱科技。”
唐人不是没有能力去发展炸药,更早的造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是没有那个动力没有那个环境罢了——这些,李从璟都可以给。
宋人就更不必说了,怀抱着诸多绝世珍宝睡大觉,除了满嘴的仁义道德三纲五常圣人君子,从来就不屑于一切跟武功有关的东西——大部分士子大部分时候是这样。与之相比,元朝在武功这方面倒是更有进取精神一些,最不济人家也造出了可以轰塌城墙的炮——虽然人家射的仍然是石弹,但那也是炮啊。在元朝的基础上,明朝,本来已经有了成规模的火枪队枪炮营,虽然那枪不太靠谱炸膛跟炸鞭炮一样平常,但至少走在科技的前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至于清朝,不说也罢,就是个倒退的朝代。
李从璟相信,唐人的军事技术,若能真正发展个几十年,横扫天下可能真的不是白日做梦。
至于学院,情况说起来比较复杂,得等到李从璟回去洛阳后再作区处。
座下的楼船高过五丈,是以视野很好,莫离站到船舷后,望着绸带一般横亘在大地上的运河,若有所思,“新政到了今日,州县民政平顺,财富日益累积,山东之地虽然不复往日富甲天下,但仍然是财赋一大源头,加之如今又得了江淮,各地的财赋、盐铁如何有效运达中枢,并不只是漕运的问题。”
李从璟在莫离旁边也望着运河尽头,点点头道:“从整顿骄兵悍将,确立朝廷威严,到削平藩镇,稳固天下秩序,再到整顿吏治,肃清国内风气,新政发展到这一步,的确到了加强中央集权的时候了。”
说到这他笑了笑,“虽说民富才是国富,但实际上中央强才是国强。大唐帝国要真的长久强盛,就得汇聚天下州县之力。”
言及此处,他说了句题外话:“自秦汉废分封而行帝制,封建时代就成了过往,中华大地遂迎来帝国时代。封建封建,井田制上的分封体制,才是封建,以郡县为基础的中央集权体制,不是帝国是甚么?”
中华总是自称礼仪之邦,不将帝国挂在嘴边,唯恐天下人都觉得中华气势凌人。但实际上,礼说的多了,真的就会只记得礼,就将孙子装得久了,自己的秉性思想真的就会成了孙子。
大唐帝国就是大唐帝国,李从璟不仅要唐人都将“帝国”二字时常挂在嘴边,更要他们都将帝国大业刻进心里,这样,他们才不会忘了要时时进取,要时时开疆,要征服四海。
“学如逆水行舟,生如逆水行舟,国也如逆水行舟。不进怎么行?”
鼓号齐鸣,船队缓缓开动,离开扬州,北行洛阳。岸边,送行的官员将士,皆执礼恭送。
此趟北归,之所以取道运河,李从璟图的不是水路舒坦,而是借此时机走一走漕运之路,顺便清理清理漕运沿途的“淤泥”。
他忽然想到:“大唐帝国的长久强盛,学院,亦或说最终的举国学院体制,是重中之重。”
……
从扬州出发,一路经过滁州、泗州、宿州、宋州,抵达汴州,再经黄河西进,进入洛水,最终抵达洛阳。
这段路,李从璟走得虽然不快,但也只用了一个多月的世间。
太子毕竟是太子,虽然沿途办了几个整修运河不力、职司漕运而贪渎的官员,但那些官员都是早在朝廷挂上号的重点,证据确凿,李从璟用的也是雷霆手段,要达到的效果无外乎是给漕运沿途的官员敲响警钟,这也算是向各州县发出朝廷即将严整漕运的信号。
真正整治漕运,不管是严查朝廷主持此事的大员,还是督办沿途贪渎财货、克扣钱粮、鱼肉船夫的各级官吏,得该派遣监察御史,组建专门的班子来做,那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办成的。
要完全“疏通”漕运,将漕运的“运力”充满展现出来,那可是关节庞杂的大工程,涉及人事,也涉及运河本身。例如这回李从璟从运河北上,沿途就留下不少官吏,勘测运河淤泥堆积多、阻碍行船的地方,以及记录配套植被、江堤的损坏情况,以备来日统一翻整。
——自有运河以来,朝廷便从未间断过对它的修缮,而从头到尾翻整运河,又无不是天大的工程,非朝廷财赋充足、吏治清明之时不能为之。
回到洛阳,李从璟见过李嗣源,将江淮诸事交接完毕,接下来就先着手专门处理漕运一事。
崇文殿内,就漕运之事,任圜跟李从璟和李从璟说起一段往事,“宣宗大中五年,朝廷以兵部侍郎裴休为盐铁转运使,整肃漕运,裴休痛感自太和年间以来,天下每年运到朝廷的江、淮米粮不过四十万斛,而沿途官吏私扣、贼人盗窃尤多,以至于舟船能抵达长安渭水河仓的不到十之三四,将刘晏之法几乎破坏殆尽的情况,遂‘穷究利弊,立漕法十条’,大力整顿,而后有‘岁运米至渭仓者百二十万斛’的景象。”
刘晏,便是那个在扬州建造了十个大型船厂,仅他任职其间就造船二千余艘的人。
宣宗,便是被称为“小太宗”的李忱,他开创了唐朝中后期有名的中兴之治——“大中之治”。
“如今江淮既定,山东、江淮漕运之事,正该大力整肃。”李从璟说道,漕运整顿好了能将天下物资顺畅的运往中央,使得中央钱粮物资充足,中央这才有力量去谈加强中央集权,经济是基础嘛。
——当然,漕运天下钱粮到中央,本身也是加强中央集权的一部分。
李嗣源微微点头,而后看向任圜,“此事便有劳任卿主持,任卿以为如何?”
“臣领命。”任圜下拜领诏。
“朝廷有任公统筹全局,自然没有问题。但去地方州县清查诸事,纠察官吏不法行为,肃清沿途贼寇的事情,却得另外派人去做,这正缺个副手,任公可有心仪人选?”李从璟笑着问。
任圜“有纵横济物之才”,由他领头整肃漕运自然没有问题。
任圜听到李从璟这话,就知道李从璟有推荐的人,便笑道:“尚无人选,若是太子能有所推荐,那是最好不过了。”
李从璟也不藏着掖着,“既然如此,我就向任公推荐一个:刑部比部郎中苏禹珪。”
长兴二年十月十日,朝廷以任圜为天下盐铁转运使,统领全局,整肃天下漕运诸事。
刑部比部郎中苏禹珪,调任御史台正五品御史中丞,充为天下盐铁转运副使,行山东。
第849章 天下漕运正当通,中央集权何时强(二)
演武院的校场上,一百名学生分为两都,呈两个方阵,身披甲胄,手持兵刃,正在演练战阵冲撞、搏杀。
甲胄不是铁甲,而是演武院特有的木甲,结构软硬相合,防护周身,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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