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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4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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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击败北朝与楚王联军,声威大震,于是人心依附,臣子云集而景从,原本些许心存皇室的臣子,更是被他借机打压下去,朕就更加奈何他不得了。”
洪国公杨志业微微弓着背,眼神中流露出丝丝狼狗般的犀利光芒,“但眼下却正是时机。自徐知诰执政,大吴先丢江淮十四州富庶之地,渔盐之利不复存在,大吴因此没了半数立国之基,后又再丢湖南,如今更是引得北朝大军围城,金陵内外,举国上下,无不对其唾弃有加,当此时,正可谓是风雨飘扬之际,铲除徐贼正合适。”
杨溥默然片刻,像是想起了甚么,眼中露出惋惜与不忿之色,更显得痛心不已,“北朝攻占长沙后,国中有志之士对徐贼口诛笔伐,金陵城里的官将群起而攻,旬日间入宫的臣子前后相继,或与朕相对垂泪,或与朕谋诛此撩,宫城禁卫军与金陵城防军的将领,原本几乎尽是徐贼党羽,此时也都纷纷向朕尽忠,愿助朕匡扶社稷,洗清贼人。当是时,朕与卿等谋定诸事,一面稳定宫禁,一面稳定城防,数千甲士几乎就要兵围丞相府,尽灭徐贼一家!可惜……可惜……”
回首当时斗争的险恶,洪国公杨志业也是倍感痛心,喟叹道:“可恨!原本徐贼大势已去,只差一两日就要覆亡,可恨林仁肇自长沙全师而还,率其部两万将士日夜兼程半月,疾驰八百里赶到江州,而后裹挟九江水师顺江直达金陵,竟然在诸事发动的前两日赶了回来!”
“徐知诰随即采用雷霆手腕,用林仁肇所部接管城防,更遣其部精锐撤换宫廷禁卫,并选甲士一千驻守于丞相府旁,原本宣誓效忠陛下的将领,至此离开了城防、宫禁要地,而丞相府日夜戒备,我等遂不复再有发动大事的机会,陛下与臣等谋划的大事,竟然就此宣告覆灭,实在是可惜可恨!”
杨溥痛苦抬头,却止不住眼泪夺眶,他心头的绞痛只怕也唯有他自己能够体会。原本他已成了傀儡,杨行密打下的大好基业就要拱手让人,而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一举颠倒乾坤,重掌大吴,成为真正一言九鼎的大吴皇帝,孰料万事俱备,临了东风却偏向了徐知诰那边,使得诸番谋划、期望、心血都付诸东流。
“事已至此,国公有何良策,可以挽狂澜于既倒?”杨溥扭头抹了泪,回首来问杨志业,“国公若能拯救时艰,往后便是大吴第一功臣,朕愿与国公共享大吴江山!”
杨志业又是感动又是激动,连忙伏地而拜,压下心头升腾的与徐知诰一般无二的野心,“臣受先帝与陛下隆恩,尽忠陛下乃是为臣的本分,焉敢有所奢望?请陛下万莫折煞老臣!此番若能诛杀徐贼,老臣便是告老还乡,也足慰平生!”
“国公快快请起!”杨溥连忙扶起杨志业,他心里也担心事成之后杨志业尾大不掉,拥大功而揽权柄,成为第二个徐知诰,见杨志业这般诚恳作派,心里好歹稍微放心一些,“朕得贤臣如国公,纵然大事不成,也无憾了!”
再度坐定之后,杨志业道:“眼下北朝兵马合围金陵,大吴危如累卵,稍有不慎即可能城破国亡,此为大吴未有之大险,陛下不可不察。但换言之,北朝兵马围城,亦不失为陛下的机会!”
杨溥怔了怔,“国公此言何解?”
杨志业尽量平缓语气,却止不住字字杀机,“北朝来攻,出兵的理由是甚么?无非是陛下称帝,为北朝所不容。当此之际,陛下大可派遣密使到北朝军中,明言称帝乃是为徐氏父子所胁迫,实属情非得已,并上书北朝皇帝,愿意削去国号,自称江南国主,甚至称王亦无不可,并且年年向北朝进贡,愿意奉北朝为主。如此这般,将所有罪责推到徐氏父子身上,北朝来攻的兵马就成了‘清君侧、诛逆臣’,而陛下与先皇在乱世中定淮南、保境安民,是为有功,与那越王钱氏父子何异?如是这般,徐知诰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其之灭亡,岂非近在眼前?”
此计实属恶毒,若能如此,徐知诰必亡无疑,杨溥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志业以为他是舍不得帝位,不禁流泪劝道:“眼下北朝二十万兵马围城,金陵危在旦夕,如若北朝兵马攻破城池,届时陛下求为金陵布衣而不可得!若不乘此机会未雨绸缪,来日如何区处?眼下大吴只余十五州之地,称国主也好称王也罢,至少还是这十五州之主,只要能真正执掌这十五州,来日若是天下风云有变,陛下如何不能问鼎中原?昔日先帝起兵,不过十九兵甲,而能成就淮南大业,陛下有十五州之地,何愁不能成就大事?百利在望,不如一利在手啊!”
杨溥叹息道:“朕非是舍不得这名不副实的帝王称号,而是担心北朝不同意啊!”
“北朝如何能不同意?大吴眼下虽然危机重重,金陵毕竟是京都,城防器械何其完备,更兼有五万精锐甲士,数十万百姓青壮,倘若执意踞城而守,北朝便纵然甲厚弩强,岂能轻易攻下?况且我大吴还有十余州疆土,各镇各州若是招兵买马来勤王,足以抵挡北朝许久。二十万大军在前线征战,日耗钱粮难以计量,纵使北朝如今国富,真要使金陵战事持续数月乃至逾年,足以掏空北朝国库!眼下我金陵与北朝谋求诛灭徐贼,只需北朝兵马也打出‘诛逆臣’的旗号,旬月间战事可定,这是皆大欢喜之局,北朝何乐而不为?”杨志业显得有些激动。
稳住语气,杨志业又道:“至于战后北朝兵马是否进驻金陵,江南十五州如何区处,大可到时再各凭手腕。而陛下有将士效忠,重掌权柄,举国齐心,何惧北朝?”
杨溥深思熟虑之下,认可了这等计谋,莫说此计可以使得吴国大业“从长计议”,便是没有这等机会,只要能让徐知诰灭亡,他也义无反顾!
——杨氏征战淮南,费尽多少艰辛,流下多少血汗,胜利果实却被“家臣”窃取,倘若徐知诰日后篡位,杨溥必死无疑。这等时候,他对徐氏父子早有滔天恨意,若有机会与徐知诰同归于尽,他也绝对会毫不犹豫!
最后,杨志业在离开的时候,与杨溥议定,由杨志业在宫外交结势力,并且派遣密使与大唐商议“诛逆臣”的事,而杨溥也要在宫内活动,谋求以恩义让宫禁将领效忠,好在事发的时候保证他自身的安全。
——如今的禁卫军虽然是林仁肇的部曲,但既然先前的禁卫军能效忠杨溥,眼下的禁卫军将领未必就不能争取。
杨志业离开后,杨溥在光线昏暗而空旷的大堂静坐了两个时辰。没有人知道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他脑海里想了多少东西。
下午的时候,杨溥在宫城四处游玩,最后在一处大湖中的龙舟上停留下来。
不久,就有宫廷卫军将领来到龙舟上,站在杨溥面前。
杨溥望着面前这人,但见对方生得身材魁梧、五官如刀削,双目炯炯有神,显得神思清明而不愚钝,他微笑道:“素闻刁将军威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刁彦能抱拳拜道:“不敢受陛下夸奖。”
杨溥不动声色,“尝闻将军乃忠义之士,侍奉母亲尤其孝顺。昔年,将军在宣州节度使王茂章帐下听用,后来王茂章叛国投靠钱塘,将军本该相从,却不愿做叛国之人,遂扶着母亲立在道旁,泣告王茂章曰‘我有老母在此,不能舍而从公,敢请死’,王茂章顾念将军孝顺,不忍诘难,遂放将军归宣州。将军回到宣州时,城中将士闻听节度使王茂章叛逃,已经乱作一团,是将军抚平了乱象。将军之忠义、于国之功劳,朕久闻之,恨不能相见,如今有将军宿卫宫禁,朕心甚安。”
刁彦能于是下拜,“承蒙陛下高看,臣感激不尽,然臣心中有愧!”
杨溥佯作疑惑的哦了一声,“将军何愧之有?”
刁彦能道:“臣乃陛下之臣,如今却替丞相监视陛下,臣有愧于陛下信任,请陛下治罪!”
杨溥起身离案,扶起刁彦能,叹道:“将军真乃坦诚君子,能将这番话告诉朕,可见将军实乃忠臣。如今国家有难,敢问将军,可愿协助朕匡扶社稷,拯救时艰?”
刁彦能再拜,“陛下但有所命,臣誓死遵从!”
“好,好!”杨溥再度扶起刁彦能,很是欣慰欣喜,“将军真乃国士也!今得将军辅佐,朕心大定,倘若天下臣民皆如将军,大吴何愁不兴?此番大吴若是得存,将军就是社稷功臣!”遂命侍从上酒,与刁彦能共饮。
对杨溥而言,他不能只依仗杨志业一人,依仗一人则容易让对方大权独揽,他必须扶持其他人与其相互制约。当然,就眼下而言,能多收拢一些臣子效忠,大事成功的几率就大些,而宫廷禁卫近身护卫,关系他的生死,他如何能不多多争取?
对刁彦能而言,投靠杨溥并不难理解。
杨溥是大吴皇帝,他身上有大义名分。
徐知诰是臣子,没有大义名分,谋的又是“大逆不道”之事,名不正言不顺,他要结交众人,引得众人效忠于他,只有靠一个“利”字。但官位利益就那么多,要使得众人有利可图,就得夺取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除了内部斗争,就是开疆扩土——征战他国从国外索利。
若是外战顺利,例如得了楚地八州,众人有功劳,受赏受封,利益到手,自然就侍奉徐知诰左右,忠贞不二。但若是征战失利呢?例如先有江淮之败再有湖南之败,丢了江淮又丢湖南,那会如何?国外无利可图,国内的原有利益也失去,就没人会高兴。
再者,吴国征战江淮、湖南,损兵折将无数,那些战死的将士有没有家人亲友?这些家人亲友会不会记恨徐知诰?其中,能在军中领兵的将校,家人亲友多半也是吴臣,他们失去了既得利益不说,亲友家人也死了,会不会痛恨徐知诰?
在这种情况下,利益被徐知诰征的战不利弄没了,家人亲友也没了,金陵众人反徐知诰,就显得顺理成章。
如今,杨溥意图重掌权柄,他本身就有大义名分,吴臣效忠他是理所应当,而效忠杨溥扳倒徐知诰,可比沙场征战要轻松些,而一旦扳倒徐知诰,他们就是社稷功臣,势必被杨溥封赏,无论是加官晋爵还是赏赐财货田地,都会得到更多利益,这个时候,徐知诰众叛亲离岂非合情合理?
杨志业、刁彦能,都是如此。
刁彦能虽然是孝顺之人,但孝顺之人就不能逐利?就不能有野心?
第855章 千百年金陵风月,数不尽君臣过往(二)
杨志业回到府中后,歇息半日,到了傍晚的时候,命家丁护院看好宅邸,他自身则来到东书房,让仆役们在外间置下近十张小案,再命丫鬟拿出府中的上好茶叶,让府中的煮茶高手来烹茶。
他今日进宫去见杨溥之前,就已经让人通知了数位交好的权贵,让他们在天黑前隐蔽行踪到府中来密谈。
好整以暇的坐在小案后,眼见身材丰腴的侍女跪坐在茶釜前,弯腰曲臀往釜中添置葱姜,姿态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是风情,杨志业倍觉赏心悦目,心情大好。
何谓国士风流?在杨志业看来,虽强敌压境、奸雄在侧,虽大事在即、生死欲分,而能安坐不动稳如泰山,气定神闲如闲庭漫步。
就眼下而言,就是关乎吴国存亡、杨溥生死的大事亟待定论,而他仍能淡然坐于小案之后,静观风情万种美姬煮茶的恬淡风姿。
当年苻坚率领前秦百万雄师进犯淝水,前线正在大战,而谢安不就还在跟人小亭对弈,骤闻大军得胜而喜怒不形于色、落子如常吗?这等风流雅态,谁人不想拥有?
“洪国公。”
茶未煮好,而已有人到了,杨志业微笑颔首,示意对方落座,并不多言。
杨志业见堂中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就有了四五个,淡然的面容上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与徐知诰有私人恩怨。昔年,他也是跟随杨行密征战南北的猛将,虽然当时他还年轻,只是军中一介小校,但这并不妨碍杨志业以大功臣自居,认为自己应该身居高位、执掌权柄——尤其是在杨行密与当时的老人相继过世后。
原本他也的确执掌有数千甲士,但徐温执政后,却将他的兵权悉数剥夺,虽然给了他国公的尊荣,但杨志业显然不满足于这等虚名。乱世之中,唯有兵权才是实打实的依仗。
当然,时至今日,杨志业也早忘了,徐温之所以剥夺他的兵权,却是他治军不力,麾下将校酒后在金陵城中闹事,打死了人。而后能给他国公之位,已是顾念他跟随杨行密征战的旧情。
徐温死了,这个账自然就落到徐知诰头上。可恨的是,杨志业在徐知诰执政、意欲伐楚的时候去见对方,想要重新带兵征战,却被徐知诰婉言拒绝,让他失去了重掌兵权、在楚地建功立业的机会。
当然,杨志业也不会自我反省,他在见徐知诰,有求于人的时候,仗着自己曾是杨行密麾下将校,态度是何等倨傲。
平心而论,杨志业并不小看徐知诰,但他却痛恨徐知诰。在他看来,徐知诰拥有的东西,根本就不配他来拥有。手握军政大权,官将任命只在一言之间,群臣见之无不避让执礼,这等风流,不该徐知诰拥有,而是该他杨志业拥有!
也是时势喜人,如今徐知诰四面楚歌,杨志业怎能不四处活动,谋求取而代之?
“诸位既然都到了,我就开门见山。”小案后都坐上人的时候,茶水刚刚煮好,两者可谓是相得益彰,这让杨志业心头更加愉悦,于是以自我认为不凡的仪度,吩咐侍女将茶水送上,而后向众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如今北朝二十万兵马围城,连日来攻城不休,金陵危如累卵,国家危在旦夕,各位都心知肚明。而我大吴何以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其根由何在,其罪责该由何人来担负,诸位心中可有答案?”
当下众人纷纷开口,“国家沦落至斯,罪魁祸首当然是丞相府的那位!”
“对,就是当今丞相!”
“依我看,此人哪里是吴相?分明就是吴贼!”
“说得没错,徐知诰不仅是大吴罪人,更是大吴国贼,此人合该被千刀万剐才对!”
“……”
堂中众人的反应可谓是群情激奋,这也很好理解,能在林仁肇回师金陵,把持金陵城防和宫廷禁卫后,还来跟杨志业密谋对付徐知诰的人,自然是对徐知诰“苦大仇深”之辈。
杨志业老神在在的坐在小案后,望着众人义愤填膺,心中觉得很是快意。众人对徐知诰的怨念越深,便代表扳倒徐知诰的行动越不会有人迟疑。而徐知诰一倒,他杨志业的“时代”也就来了。
“好。既然诸公看得明白,接下来要将此獠绳之以法,让他担当误国误民的罪责,则需要诸公众志成城。”杨志业一想到即将取徐知诰而代之,心跳就有些加速,不过面上仍是极力做到不动声色,只露出与众人同仇敌忾的情绪。
“国公有何良策,只管说来就是,我等唯国公马首是瞻!”当下有跟杨志业关系密切的人率先道。
堂中的人大多是精于世故之辈,听得这样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今日以杨志业为首,谋诛徐知诰,来日也以杨志业为首,来“匡扶”大吴社稷。换言之,这话等于是说拥护杨志业取徐知诰而代之。
——这对堂中这些失势的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只要能让他们再掌权柄,再有富贵,跟谁不是一样?事实上,若非他们自身没有杨溥的信任,没有杨志业这样的势力,只怕他们自身也无不想取代徐知诰。
杨志业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当下与众人掏心掏肺,定下永不相负之盟。
之后,再将今日跟杨溥的谈话,与众人说了。众人闻言,皆道良策,遂人人振奋,摩拳擦掌,恨不得徐知诰立即就被诛杀。
“大策已定,往下便是具体施行。”杨志业缓缓道,显得胸有丘壑,万事皆在掌握之中,“诸位昔日都是交游广阔之人,如今虽然没有多少实际执掌,但也都身份尊贵。如今金陵的城防将领、宫廷的禁卫将校、朝堂上的重臣,诸位总有相识相熟亦或能攀上关系的,当此之际,正该千方百计与此辈结交,与此辈晓明利害,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下去。”
“如今局势危殆,一旦城破国亡,无论现今身居何位,都将不复存在,而那些重臣最好的局面,也不过是被北朝富贵养之,想要继续掌权却是绝无可能。而徐知诰误国误民,虽然凭借林仁肇的两万兵马暂时把持金陵,但他大势已去,必将难以持久,此时跟他一条路走到天黑,势必为其陪葬……如是这般,不愁人心不站在你我这边,归附陛下!”
众人闻言莫不点头称是,齐齐压低声音喝彩。
诸事议定,杨志业舒展身子,在原位上做好,而后端起茶碗,向众人示意,“此番你我同心协力,徐知诰焉能不亡?届时诸公皆是社稷功臣,往后大吴的天下,就依仗诸公了。某这厢以茶代酒,先为诸公贺!”
“与国公同贺!”堂中诸人纷纷举起茶碗。
大事八字还差一撇,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弹冠相庆,幻想日后的权势富贵了。
杨志业眼看堂中诸人分作两班,齐齐侧身向他举杯,这等模样就如皇帝在皇位上接受臣子的朝贺一般,他心中涌过一股难以抑制的快意,忽然觉得天下这般大世道这般乱,大丈夫怎能满足于做个权臣,而不思有更大的抱负?
大争之世,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大争之世,神器崩碎,非是有德者受之,而是有野心者受之。即便最开始没有野心,随着地位的爬升与眼界的开阔,受到权力的滋润,也会生出大野心。
一时间,杨志业豪气勃发,大笑三声。
堂中诸人都觉得奇怪,正要询问杨志业缘何大笑。
而在这时,忽然有府上护卫疾步跑来,仓惶拜在堂中,大急道:“国公,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杨志业只是微微皱眉,打算将出尘的仪态风度进行到底。
“周宗……周宗带领数百甲士,围了府邸,正要进来拿人!”护卫起身焦急道,“国公,这该如何是好?”
“甚么?!”
“怎会如此?”
“周宗凭什么拿人?”
“莫不是我等的谋划,被徐知诰知晓了?”
“这怎么可能!”
堂中诸人顿时一片慌乱。
“本公私宅,周宗焉敢率甲士乱闯?!”杨志业大怒,一拍小案。
“周宗带着刑部的人,说国公贪赃枉法,正要拿国公去刑部!”护卫惶急道。
杨志业怔了怔,他当然明白这是徐知诰栽赃陷害,但如今徐知诰是掌权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有没有罪还不是随对方说?连忙起身,一不小心膝盖撞到了案桌,疼的他一咬牙,此刻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挥手大喊:“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进来!拦住他们!来人,护本公从侧门离开!”
堂中众人见杨志业慌乱不已,顿失主心骨,不禁相顾失色。
最终杨志业也没能跑掉,在侧门被周宗堵住。与他一同被堵住的,还有到他府上来密谋“大事”的一行人。
周宗阴沉着脸走进门,青衣衙门与甲士已将杨志业等人团团围住。
“诸位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某大开杀戒,从尸堆中将诸位揪出来?”周宗望着被护卫家丁护在中间的杨志业等人,冷冷开口,字字杀机。
杨志业闻言怒不可遏,“竖子安敢如此无礼!本公征战沙场,取敌首级之时,你还只是三岁小儿!”
“动手!”周宗没有丝毫迟疑,后退几步,让甲士冲杀上去。
院中顿时杀声死起,血肉横飞。
周宗冷眼看着面前人影交错奔杀,心头的寒意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尊煞神。
在杨溥、杨志业看来,徐知诰如今大势已去,是为众叛亲离,他的依仗不过就是林仁肇等有限的势力而已,此时要扳倒徐知诰,并不是太难。
但在周宗看来,杨溥完全就是自不量力,杨志业更是自寻死路。吴国虽然先丢江淮,再失湖南,徐知诰的威信大打折扣,但徐氏父子擅权多年,吴国权柄尽数为徐氏亲信把持,吴国人心皆尽归于徐家,这等根基岂是轻易就能动摇的?
就如现今,杨志业与杨溥密谋铲除徐知诰,却只能被徐知诰所反制。
当日林仁肇若是没有从湖南全师而还,日夜兼程赶回金陵,杨溥与杨志业就果真能扳倒徐知诰?城防军将士、宫廷禁卫甲兵,果真就会对徐知诰反戈一击?
在周宗看来,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至于徐知诰用林仁肇的部曲换防城池、宫廷,也不过是察觉到了些许人有异心,而借机整顿罢了。
古往今来,功业败亡者,有多少人是早就认清自己大势已去、必然会败,有多少是事到临头才猛然惊觉,怎么是我成了孤家寡人,并且到死都不愿相信自己败了的?
周宗不愿去深究事情的真相如何,那没有意义。
事情的真相,只有胜者才有资格来定义。而现在,徐知诰是胜者。
……
刁彦能正在屋中,与心腹密议舍徐知诰而效忠杨溥的事,“徐知诰把持国政,擅权而利己,实为包藏祸心,意欲取陛下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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