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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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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从璟举起肉干,对简直惊呆了的张小午等人示意:“你们要不要也吃点?”
  张小午等人机械性的摇摇头。
  李从璟笑了笑,一边咀嚼着干粮,一边发音不清道:“大战一场,难免消耗不少精力,接下来的战斗可是关键得很,补充些气力,胜算也大些。”
  在他身边,军情处三位统领和郭威寸步不离。因为他们不在百战军战阵编制之内,战场上他们可有可无,现在加入战场,作用也不过一个陷阵士罢了,倒不如跟在李从璟身边,护卫他周全,或者随他冲阵,充当尖刀的角色。
  桃夭夭靠着马肚,头盔下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就着水囊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清水,她似乎不喜欢这种饮水的方式,脸上没什么愉悦的表情。
  郭威好奇的打量李从璟,眼神怪异,不消说,他心里肯定在诽谤:怪物。
  半刻之后,张小午指着梁营的方向,机警道:“有一群梁军马军杀过来了!”
  他说完这话,本是想提醒李从璟,但他话刚说完,转过头时,李从璟已在马背上。
  “好钢用在刀刃上,一锤定音,就看你我了。”李从璟取下马槊,握在手里,注视着遥遥奔来的梁军马军,他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他的话无比笃定,“杀过来的是梁军河阳节度使朱铨周,取下他的项上人头,此战就胜。”
  战事胶着,两军之力达到一个平衡点,唯一能改变这种均势的,就是主将之间的胜败生死。
  这一刹那,李从璟想起后世看过的无数战争场面:交战之前,大将阵前约战。以前李从璟觉得这种事情有些扯淡,后来才发现这样的事,并非子虚乌有。
  轻夹马肚,李从璟策马踏出,郭威和桃夭夭依旧护卫其两翼,呈品字阵,迎着朱铨周杀过去。
  两人身后,都只跟着百人,差不多就是亲卫一都人马。
  火光中,李从璟看清了梁军为首的将领:年纪不大,面色刚毅,双目如电,提一杆马槊。
  刚吃了干粮,李从璟力气充足,一照面,运足力气,挺槊直取朱铨周咽喉!
  长槊出手,李从璟立即发现不妙,因为朱铨周的身子并没以想象中的速度冲过来!
  朱铨周勒缰提马,竟然硬生生止住马速。这只是一瞬间,得到的也只是细微的距离差,但这个细微的差别,却已经足够他身旁两人,超过他本人,向李从璟刺出两槊!
  李从璟长槊刚出手,动作收不回来,且因失去了对距离的掌控,长槊纵然也能刺到朱铨周,却因为慢了半拍,足够朱铨周从容回避李从璟这一击!
  眨眼间,两槊杀到李从璟眼前!
  桃夭夭与郭威等人,无不大惊失色,心头狂跳。
  这朱铨周,明显是有备而来!
  手段可谓歹毒。
  可战场没有歹不歹毒,只有生死!
  更让人绝望的是,在朱铨周身后,几骑忽然加速向前一步,竟然不顾阵型,封死所有空挡,长槊齐齐刺出,组成第二层杀阵!那模样,便是李从璟能侥幸避过前面两槊,但其随战马前行,也避不过后面密集成阵的兵刃!
  朱铨周事先显然经过周密布置,打得便是一击必杀的主意!
  三千百战军,无人能阻拦梁军杀李从璟。
  眼看李从璟必死无疑。
  但有一人,不会允许李从璟死在这里。
  这个人,是他自己。
  在朱铨周勒缰的那一瞬间,李从璟已经松开了手中的长槊;两杆长槊到他眼前时,他的脑袋已经向后扬去,身子起离马背一寸;战马与战马平行时,李从璟的身子已经跃起;朱铨周睁大了眼睛满是惊讶时,他的屁股已经坐在朱铨周身后的马背上,长刀在手;朱铨周身后梁军长槊刺来之前,李从璟手中横刀刀锋,已经滑过了朱铨周的咽喉!
  他原本的战马仍旧在前奔,帮他挡下、破坏了两柄长槊的攻势,但仍有两柄长槊刺来!李从璟扭转腰身,避过要害,横刀扎在座下马屁股上,战马猛然冲出!
  战马带着李从璟冲出梁军队列,在他身前,朱铨周失去头颅的脖颈,冲起数尺血泉!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应该永远记住,并且时刻提醒自己,他最能依仗的人,是他自己。
  迎面而过的百战军将士,看见李从璟,无不震惊、错愕、呆滞,而后这些情感化为满腔愤怒,鞭策他们不要命也似,杀入梁军阵中!
  冲出军阵,李从璟停马回身,一身是血。他松开朱铨周的尸体,无头尸身掉落马下,他手握朱铨周的人头,一刀将冲破百战军军阵到眼前的一名梁军骑士斩落。
  李从璟拿起朱铨周的人头,对着自己,看着他瞪大的双眼,冷哼一声。
  你要杀我,可惜,我比你强。
  最终,死得是你,不是我。


第92章 折了筷子
  魏州。
  自天佑二十年正月以来,魏州四月无雨,城外大片良田庄稼枯死,水渠断流,市井之内议论纷纷,人心莫不忧恐。
  四月己巳,魏州的天,依旧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不止魏州,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今天并非是一个寻常日子。魏州城内,万人空巷,无数百姓,汇聚牙城之南。
  牙城之南,有帝坛。
  帝坛周边,荆旗蔽空,帝坛左右,卫士林立,帝坛之前,百官俯首。
  放眼望去,一道道紫、绯、绿、青颜色的官袍,汇集成一片,分外光鲜耀眼。
  有人着黄龙袍,立于帝坛之上,祭拜昊天上帝。
  祭拜毕,此人转过身,坐上龙椅,俯瞰群臣。
  臣民跪拜,齐声称贺,呼声直上九霄,“恭贺陛下即皇帝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一时不绝,振动宇内。
  是日,李存勖即帝位。
  朱温篡唐十六年之后,大唐帝国的旗号,再次飘扬在中华大地。时大唐帝所辖节度一十三,州五十。
  群臣奉表贺毕,李存勖乘御撵至应天门,于城楼前扶墙而望,见大唐子民。
  司礼监官员当众宣制:“改天佑二十年为同光元年,大赦天下,自四月二十五日昧爽以前,除十恶五逆、放火行劫、持杖杀人、官典犯赃、屠牛铸钱、合造毒药外,罪无轻重,咸赦除之……民有三世已上不分居者,与免杂徭。诸道应有祥瑞,不用闻奏。赦书有所未该,委所司条奏以闻云。”
  司礼监官员宣制完毕,将诏书递于左右官员,布告天下。
  万里晴空,至此骤起黑云,须臾,澍雨溥降。
  雨落魏州,万民以为祥瑞,莫不跪拜,山呼万岁。
  御撵回宫。
  当此之时,有一骑携军报,自西方疾驰入城,直达宫城外。军报被火速送达御书房。
  军报至御书房时,李存勖正会见朝廷大臣,在座三人,新封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清宫使左丞相豆卢革;新封中书侍郎平章事、行台右丞相卢澄为;新封御史中丞李德休。
  军报言:相州团练副使、淇门镇将李从璟,日前率百战军解泽州之围,尽灭叛将李继韬、伪梁怀州刺史所领一万贼军,斩李继韬、董璋,收复潞州,攻克怀州。
  豆卢革、卢澄为、李德林闻言莫不大惊,同向李存勖称贺,“恭贺陛下,帝国当兴,大唐自此所辖不再是五十州,而是五十一州!”
  语音方落,又进一军报,言:日前相州团练副使、淇门镇将李从璟,率百战军与怀州城外,大败五千伪梁军,斩伪梁河阳节度使朱铨周!
  随带,奉上李从璟八百里加急奏章。
  豆卢革等人纷纷赞叹:“恭贺吾皇,又得骁将,灭梁指日可待!”
  看罢李从璟所呈奏章,李存勖大喜,当即拍案而起:“相州团练副使、淇门镇将李从璟为国剿灭叛臣,尽诛贼军,又为帝国开疆,功劳岂不为大。着封李从璟为怀州刺史兼防御使,统领怀州军政,百战军驻守怀州!”
  三位重臣,无不称善。
  ……
  雨势不见减小,豆大的水珠淋打在兴唐府(魏州)皇宫的青瓦高檐上,迸射出无数水花,又汇集在一起,顺着屋檐滴滴落下。
  透过屋檐下的雨帘远望整个兴唐府的雨帘,烟雨朦胧。两位宰相豆卢革和卢澄为拢了拢衣袖,一时没有挪步。新制的凤紫官袍很合身,只是在春雨中显得有些单薄,黑色官靴也溅上不少雨水,脚尖上湿漉漉的。
  “走吧,豆老,这雨蓄了小半年了,一时恐怕下不完,再等下去,估摸着你我今天都不用回去了。”不用伸手去接雨水,卢澄为也知道雨势没有丝毫减弱,他对身边的豆卢革说道。
  豆卢革轻声应了一句,身旁自然有人为两人撑开大伞,迈步走入雨中,能清晰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凉风,衣袍不可避免被淋湿了些。沉默了一小会儿,豆卢革缓缓开口,“魏州四月不雨,今日陛下一宣制,大雨倾盆,如此祥瑞,可是少见。咱们陛下,这会儿可是高兴得紧呐。”
  卢澄为呵呵笑了两声,拢着衣袖慢步前行,“祥瑞固然能让陛下高兴,不过从诏书中那一句‘诸道应有祥瑞,不用闻奏’中就可看出来,陛下并不太看重这些。与之相比,倒是那两份军报,分量要足上一些,陛下是雄才大略之主,心里总惦记着灭梁,这个当口,有镇将为陛下开疆扩土,才是真正能让陛下高兴的事。”
  这正是豆卢革想要谈论的话题,他先前一番话不过是引子罢了,这会儿接过话,“两份军报,本不在同一时间发出,却同一时间到了陛下面前,偏偏还是今日。这可真是巧的很。”
  “世间有太多巧合,不过有的巧合却是人为罢了。”卢澄为淡淡瞥了豆卢革一眼,“李从璟这后生,豆老怎么看?”
  豆卢革将视线从脚前的青石板挪到前方,雨雾中身边的朱墙悄然安静着,他顿了顿,才道:“李嗣源本就已经很厉害,他这个儿子,看样子一点都不输给他。别说你不知道,李从璟领兵出征的时候,才多少人?不到四千。眨眼间转战泽州、潞州、怀州,对阵的贼军加起来都已是他四倍,接连大胜不说,还被他攻取怀州。这样的本事,在小一辈中可有第二人?”
  “本事不俗,还懂得媚上。这两者加在一起,既能让陛下高兴,又能帮陛下办事,这样的后生,怎么会不前程似锦?”卢澄为轻叹口气,“你说李嗣源大字不识几个,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卢老,你这话说出来,可是着相了啊。”豆卢革揶揄道,“怎么,眼红李嗣源了?”
  卢澄为没好气的白了豆卢革一眼,“我是眼红,可你就不眼红?”说着叹了口气,“自安史之乱至黄巢横祸,英雄多起于草莽,把持世间权柄,而世家衰微,已是不争事实。这天下,再不是世家大族左右大势,而是英雄掌握潮流,有本事才能立于朝堂,没本事就要没落咯!”
  豆卢革默然了一小会儿,道:“听说之前陛下有意给李从璟说一门亲事?”
  “略有耳闻,其中曲折不甚清楚。”卢澄为道,“不过李从璟曾给陛下做过一年亲卫,随陛下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想必感情深厚。加之陛下与李嗣源又是义兄弟,陛下关心一些李从璟的亲事,倒也说得过去。”
  “圣眷正隆啊!”豆卢革感叹一声,“看来李嗣源那老小子,这回是要开心坏了,三代高位,跑不了的一个新贵族了。”
  卢澄为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一家欢喜一家愁,吴靖忠那老小儿,这回可成了哑巴吃黄连,有他受得了。”
  “卢老弟,你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何时能改改?”豆卢革哂笑道。
  “哦?豆老看出我想说什么了?”卢澄为挑了挑眉。
  豆卢革冷哼一声,不冷不热道:“李从璟眼下风光是风光,但风光背后,何时少了阴暗?且不说他圣眷太重,多少人会眼红妒忌,李从璟才多大?未加冠的年纪。荣宠早受,必有后辱。”
  “朝中名将可不止李嗣源一个,可李从璟却只有一个,他此番功劳如此之大,跟李从璟一比,他们的儿孙都跟废物无异,便是在李嗣源面前,老家伙们简直都可以说是教子无方!便是日后有哪个小辈立了军功,可李从璟珠玉在前,何人敢夸能?能夸的功夸不了了,能得十分赏的只能得五分,他们还会高兴么?”
  “李从璟这回战绩太辉煌了,辉煌到让他站在了太多人的对立面。这天下若都是天才,无妨,可只有一个天才,那他就太耀眼了些,一个人挤占了太多人的路,庸才不把天才整下去,他们如何出头?”
  “而有大志向大野心、并且也很出彩的人,则会将之视为劲敌,欲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豆卢革瞧了卢澄为一眼,低声道:“你可别忘了,陛下也是军伍出身,他的儿子,也没一个及得上李从璟的。”
  豆卢革最后一句话,让卢澄为悚然一惊。好半晌,卢澄为叹了口气,道:“年轻人锋芒太露,终究不是好事啊!”
  ……
  魏州城内某座府邸。
  有两人对坐畅饮。
  “听雨声,饮美酒,当真是别有一番意境,李兄可是会挑时候。”石敬瑭放下酒杯,禁不住感叹一声。
  李从珂挑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咀嚼边摆手,咽下食物后道:“屁的意境,老三我哪里懂那些东西!今天叫你来,不过是一时高兴罢了,说起来你我也许久不曾坐在一起喝过酒了。你这鸟厮,不是泡在军营,就是在家陪媳妇儿,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兄弟!”
  石敬瑭苦笑道:“这不是李兄的妹子看得紧么,老弟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李从璟不屑道:“我的妹子我还不了解?知书达理不敢说,但贤惠持家是肯定的,怎会束缚你太多?你这厮,太会装,不痛快,来来,自罚一杯!”
  石敬瑭也不多作争辩,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后一口喝下,漫不经心握起筷子,却不去挑菜,随意问道:“不知是何事让李兄今日如此高兴?”
  “你不知道?”李从珂使劲儿瞧了石敬瑭一眼,仿佛要看穿他似的。
  石敬瑭最终挑了一根青菜,放进碗里,不跟李从珂对视,淡然道:“李兄何必这么看我,小弟何曾忽悠过你?”
  哼了一声,李从珂放下筷子,看着石敬瑭正色道:“今日西边儿来了两份军报,你猜猜看,这军报是谁发来的,内容又是什么?”
  “西边儿?”石敬瑭寻思片刻,忽然喜上眉梢,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来,“莫不是从璟已经攻克潞州,打败了李继韬?”
  “攻克潞州,打败李继韬?”李从珂嘿嘿一笑,好整以暇吃一口菜,神气道:“你太小看从璟了!”
  “却是如何?李兄,别卖关子了,快些说说!”石敬瑭很是急切。
  李从珂对石敬瑭的反应很满意,不再卖关子,“实话跟你说了吧,从璟不仅攻克了潞州,而且一战杀尽李董联军近万人!更厉害的是,他攻克了怀州,并且在怀州城外大败伪梁五千河阳军。就连河阳节度使朱铨周的小命,也交代在从璟手里了!”
  “什么?!”石敬瑭折断了手中的筷子。


第93章 经营
  雨很大,道路很泥泞。
  官道上有一行人在赶路,二十几人骑马,中间跟着两架马车。马是大唐顶好的战马,就连拉车的马,模样也神骏。
  战马一直是极为重要的军事物资,更不消说自藩镇割据地方,战争频繁消耗量大,各地镇军管制对其都极为严格。市面上流通的好马极少,便是富甲一方的大族,家里也不会有多少神骏的马。不是他们养不起,是他们没机会。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群人或者都是军人,或者有极大的军方背景。
  马上骑士的装扮也在清晰传达出这样的信号,他们虽然都披着蓑衣,但脚下踩的都是军靴,更不用说腰间佩挂的横刀了。这些骑士虽然冒雨赶路,但都无疲惫困顿之态,一个个精神抖擞。
  车轮在泥路上犁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吱吱呀呀的声响在雨声中微不可闻。后面那架马车的车帘忽然被掀开,露出拥有葱根一般白嫩纤长手指的手,风雨趁势卷了进去,里面的人避了避,终究还是将头脸伸出来。
  这是一张娇美的脸,红丹丹的樱桃小嘴尤为引人注目,好似还闪烁着水晶晶的光泽,分外诱人,让人不禁想尝尝它那两瓣红唇的味道,她朝马车旁的一位蓑衣骑士喊道:“子云,快到了吗?”
  章子云闻声稍微俯下身,伸出手指向前方,草帽下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小宛姑娘,我们已经到怀州了。”
  “真的?”车中人欣喜的叫起来,这本是一句废话,但这句话从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嘴里说出来,绝对不会有人觉得它多余,不仅因为她实在太美,也因为那话中饱含的浓浓情感,足以融化人心。
  董小宛从车窗探出小半个身子来,浑然不顾外面正大雨滂沱,会打湿她精心修饰的发髻,她望向前方,果然看到了那座城。她笑了笑,笑容像水莲花一般纯澈动人。
  章子云劝道:“小宛姑娘,外面雨大,你还是好好坐回车里得好。”
  董小宛似乎没听见章子云的话,她痴痴的望着近在眼前的怀州城,感叹道:“好大、好雄伟的城!这样的城,大概只有公子才能轻易打下来吧?也唯有这样的城,才配得上公子的本事吧?”
  章子云忍不住以手扶额,想了想,道:“你要是再不回车里,公子看到你被雨淋湿的糟蹋模样,可能会不太高兴。”
  “为什么?”董小宛脸上写满问号。
  章子云又想了想,很肯定道:“被雨淋湿了头发,会很丑,公子不喜欢很丑的女子。”
  他话刚说完,已经不见了董小宛,车帘也被放下来,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独窗帘的轻微抖动,在表明方才这里确实趴着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章子云摇摇头,视线复落向前方。
  一行人到了怀州城前。
  过吊桥的时候,章子云抬头,看见城门上那两个苍劲有力的隶书字体,一时间心潮有些澎湃。
  城头,女墙还在修缮当中,从那张狂的裂痕中,依稀可以想象当时攻城战的惨烈场景。在这里,有百战军将士的血,或许也有公子的血,他想。
  “怀州。”一时停步不前的章子云,仰着头轻声呢喃,旋即露出一个意味复杂的笑容,“从淇门到怀州,五百里的距离,从县邑到州城,无法丈量的长度,半年就走完了。公子,你走得还真是快啊,我不加紧脚步,都怕拖你的后腿呢。”
  城门处有人接应章子云等人,却不是李从璟,而是卫道。
  章子云一行中,包括了卫行明和卫子任,他们就在第一架马车中。
  章子云下马,拱手上前,微笑道:“劳掌书记来接,实在是过意不去。”
  卫道拱手回应,“都是自己人,子云老弟就不必客气了,一路上都还顺利吧?”
  “有将士们护送,自然顺利。”章子云笑道,正说话间,眼角撇到第二架马车的窗口处又冒出一个小脑袋,松鼠一般,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到处瞟了瞟,约莫着是没看到想看的人,又呼的一下迅速回到车里。
  章子云满头黑线,心想:这是在城门洞里,淋不到雨,没必要如此小心吧?
  “将军可在城中?”待卫道与卫行明父子打过招呼,众人一起进城,章子云开口问道。
  同样披着蓑衣的卫道跨上马,摇头道:“将军出征了。”
  “出征?”章子云怔了怔,“百战军新败河阳军,难道将军准备趁势攻克孟州?”
  “那倒不是。”卫道笑道,“河阳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孟州也还有两三千人驻守,轻易打不下来,且百战军连番征战,正是需要休整的时候。将军此行,意在稳固怀州,征伐只在周边各县各镇,都是小城,旦夕间拿下,不出意外的话,将军这今明两日就该凯旋了。”
  章子云点点头,表示了然。
  随后,卫道给众人安排落脚之地不提。
  到得日暮前,李从璟领百战军凯旋。
  几千人的队伍踏雨进城,别有一番意境,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踩过,也不知有几扇窗扉打开。李从璟看到城内街面上的行人不多不少,难得的是店铺大多开着,他暗自点头,这说明卫道的安民之事做得不错。
  以前怀州守军的军营,现在成了百战军的军营。李从璟在军营安排完诸事之后,踏马出营,去刺史府。以前董璋的刺史府,现在是李从璟的刺史府。
  李从璟一脚踏进府门,首先得知了章子云等人到怀州的消息,其次,他闻到了一股茶香。李从璟好茶,所以平日没少喝,尤其是在读书或者放松的时候,茶必不可少。当然,除了这两者,他用得着茶的场合还有很多。
  一个人总会有些习惯,习惯源自于无数次的重复,屋里飘来的茶香,李从璟很熟悉,因为他在淇门已经无数次闻过这香味。
  进屋门,果然是董小宛在煮茶。
  李从璟取下头盔,自有下人接过,他没脱甲胄,湿漉漉的一身坐到茶几前,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不无得意道:“没什么比沙场厮杀完了之后,好生坐着喝一碗茶更舒坦的事了。”
  董小宛没有抬头看她,专注的继续手中煮茶的程序,李从璟疏松了一下身子,道:“你倒是熟悉得快,这么早就找到府上煮茶的家伙什了。不对,这茶具怎么瞧着这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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