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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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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珂从人群中奔出来,跑到李嗣源面前,大声喊道:“军帅,天色已晚,又是夜雨绵绵,将士们不愿再往前走了,请求在河滨扎营,明日再渡河!”
“荒唐!”李嗣源怒喝,“此番奇袭郓州,重在兵贵神速,如何能因为大雨便不前行?”
原来,不久前梁朝郓州守将卢顺到兴唐府投靠大唐,说是郓州梁军都驻扎在河上,郓州城守军空虚,并且向李存勖献上奇袭郓州的计策。
刚登上帝位的李存勖自然意动,大唐新立,急需一场大胜和开疆扩土,来向天下展示大唐的强盛和正统,但此事却遭到了包括中门使郭崇韬在内等人的极力反对。
关键时候,是李嗣源大义凛然向李存勖请命,“我朝连年用兵,将士都已很是疲劳,如果不出奇制胜,大功何日告成?臣愿意独当此任,为朝廷扫灭敌寇!”
李嗣源的请命,正和李存勖心意,于是这位年轻的帝王让李嗣源领五千兵马偷袭郓州。
李嗣源主动要求攻打郓州,也是有苦衷在内。上一次大唐(晋)与梁朝在黄河边大战时,李嗣源曾兵败胡柳河,此番众臣皆言郓州不可打,他却想借此机会将功补过。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李嗣源怎肯在半路贻误战机?
“雨太大了,义父,将士们连日赶路,早已疲惫不堪,都想趁机歇息一阵。”李从珂将将士们的意思如实转达给李嗣源。
“石敬瑭!”李嗣源将石敬瑭叫过来,对他喝令道:“雨夜渡河,才能无影无踪,你立即给我安排大军渡河,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是,军帅!”石敬瑭领了命令,随即安排人手摆好渡船,令大军列阵。
将士们有抵触情绪,行动安排起来并不顺利。
“石将军,将士们不愿渡河,得想个法子才行!”部将高行周对石敬瑭道,“不然便是能强行渡河,过河之后也无法按照预定计划行军了!”
石敬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正着急如何完成李嗣源的军令,这下问高行周道:“你有什么办法?”
高行周琢磨着说道:“将士们不愿渡河,行动迟缓,是因为劳累,是以必须要想个办法激励士气,驱散这股疲惫!”
说完,高行周站到高处,安排亲卫和他一起向雨中的将士大喊:“眼下大雨连绵,路不好走,弟兄们想要休息,军帅能够理解。但这场大雨,何尝不是老天爷在帮助我等?如此大雨,郓州守军必然没有防备,我军正好出其不意,攻下此城!”
说着,高行周又喊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众将士闻言,精神振奋,于是大军开始有序渡河。
五千将士渡过黄河,丝毫不作停留,直奔郓州。
如是过了几个时辰,天未明,雨未小,而郓州已在大军眼前,朦胧中现出模糊的轮廓。
在城外隐蔽集结完毕之后,李嗣源召集诸将,围在一起下达攻城任务,他环视众将领一眼,道:“大唐与伪梁鏖战数十年,连年有大胜,但却从未攻占过黄河以南任何一座城池,如今你我渡过黄河,就要为大唐打下第一座黄河以南的城池。郓州就在眼前,谁愿做先锋,攻上城头,为大军打开城门?”
李从珂首先跳出来,拍着胸脯朗声道:“军帅,末将愿为先锋,为军帅打开郓州城门!”
石敬瑭高行周等人不甘落后,纷纷请命,“愿为先锋!”
李嗣源沉思片刻,看着李从珂道:“从珂,本帅令你为先锋,领军攻上城头,你可敢保证一举功成?”
“若不能攻上城头,末将愿提头来见!”李从珂精神大振,慷慨保证道。
“好,攻城!”
李从珂向李嗣源一抱拳,轰然转身,召集部众,抬着云梯,离开大军阵营,趁着夜雨掩护,疾速奔向郓州城墙。
一路潜行到了城下,竖起云梯,竟然还没有守军发现,李从珂左右看了一眼,一挥手下令将士登城,他自己也是一咬牙,顺着云梯率先爬了上去。
唐军上了城头,郓州守军才发现有敌袭,不待他们如何动作,咧嘴狞笑的李从珂挥刀而上。
城头,顿时有血水染红雨水。
……
李从璟回到军阵前,隔着几百步望向对面的戴思远,又看了一眼天色,嘴角的笑意渐渐浓郁。
他身后,百战军河阳军混成大军已经准备就绪。而同样的,对面人数占优的梁军也已经准备好。
一把拔出横刀,李从璟向前一引,下令道:“方阵,进攻!”
第118章 阵战(上)
河阳军加上百战军,本身就不到六千人,还要分出一部分把守城池,而孟州新降,李从璟也不可能将后背都丢给河阳军,让百战军出城太多,这就更加减少了军力。
孟州城外,李从璟身后军阵仅有四千人。
而戴思远身后,有七千梁军。
所以当戴思远看到,李从璟竟然敢下令唐军以方阵进攻时,不得不生气,同时嗤笑李从璟无脑。
“方阵,出击!”戴思远傲然下令。
他决意在孟州城外跟李从璟阵战,绝非意气之举。
虽然北伐以来连番败北,戴思远确实想要出一口恶气,虽然之前杀回孟州,戴思远的确是想报仇,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想就此认输。退一步而言,就算认输,为了回朝好交代,他也想在撤退之前,打赢一场战斗。
盛名之下无虚士,戴思远是梁朝名将,自有眼力,他早已看出,唐军并非不可破。且不说李从璟可用于阵战的人少,百战军和河阳军之前素无配合,两军更是才化敌为友,协同作战的能力能有多强?
梁军虽然适逢大败,但哀兵必胜,梁军此战若是不克,只有以败军身份回朝,哪个军士愿如此?而眼下与李从璟的阵战,就是梁军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将士谁敢不拼命?
因此,戴思远认为可战。
而一旦阵战击溃唐军,梁军便能咬着败退的唐军攻入孟州城,夺取城池也是大有所望,若能如此,此番北伐于戴思远而言还大有可为!
战场胜负,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存在变数,不抛弃不放弃,战斗到底,才有可能拥抱胜利。
阵而后战,兵法之常。孟州城外,无论是唐军,还是梁军,巨大的方阵如一张钢板,从东西方各自向对方移动,而后撞在一起。步卒大阵不比骑兵军阵,撞击之势没有那般爆裂,但两军兀一接触,一条线上的厮杀烈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军相交,首先是前锋两排盾牌的凶猛碰撞,轰隆的撞击声中,不等前排盾牌手稳住阵脚,后排长枪手俯身探出长枪,从缝隙中刺向对方军士双腿,惨叫声中,立即有盾牌手倒下,而这时,盾牌手手中的短刃也刺向对方,这一击,谁的速度快谁就能斩杀对方。
两块前进的方阵因为碰撞而慢下来之后,阵中的弓箭手引弓搭箭,一簇簇铁箭抛射向对方军阵中,或者落在对方举起的盾牌上,或者射中没有盾牌掩护的军士,立即造成成片伤亡。
李从璟已经离开军阵,回到了孟州城头。步卒冲阵,个人武力的作用几乎为零,站在高处指挥才是正事。在城头女墙后,俯瞰之下,李从璟可以清楚看到整个战场的局势。
两军交阵,前阵厮杀最为惨烈,双方已经突入对方阵中,近身肉搏最是震撼人心,血肉横飞的场景让人胆寒。中阵中,弓箭手仍在放箭,半空中的利箭组成一张张帘子,落进对方军阵。而在后阵,将士们蓄势待发。
这样的阵战,没有任何取巧和算计可言,拼得就是堂堂正正的战力,谁的军队战力强,能击溃敌军军阵,谁就能赢,若是战力相当,那就拼人数,谁人多谁就胜。
战斗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简单,也异常残酷。
李从璟以百战军为前阵,河阳军为后阵,布置步卒方阵序列。游弋两翼的骑兵,也与对方展开了厮杀,但看得出来,骑兵的厮杀只是在寻求平衡,彼此都没有真正发力。
“兵法云:勿击堂堂之阵。而眼下两军俱都阵型严整,却仍在彼此拼死搏杀,兵法之言,书上之言也,看来不可尽信。”李有财早已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他虽不是没见识过战争的人,却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激战。
李从璟没回头,仍旧看着战场,闻言随口道:“书上之言,皆有上下文,断章取义,如何能理解兵法精髓?勿击堂堂之阵,可不是指代眼下这种情况。”
李有财怔怔无言,李从璟不留情面的批判让他无法接话,他蓦然惊醒,看来这位军帅不喜欢文官议论插手军伍之事——日后得注意这点,莫要再犯忌讳了。
这时,排阵使来报:“军帅,梁军变阵,骑兵发力,步军大阵从两翼各分出一部,意图突进我军阵中!”
这个情况李从璟也已注意到,梁军旗鼓骤变时,他就有预料。眼前战场,梁军步军大阵分出两股支流,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看来戴思远想要仗着人多,三面发力,击破唐军军阵了。
“旗鼓传令:偃月阵!”李从璟沉声道。
偃月阵,最常用的军阵之一,军阵依托后方山势河流或者城池,摆成月型,中间厚,而两翼也有不错的防御力,是典型的防御阵型,实际上可攻可守。
百战军和河阳军没合编,复杂阵型做不出来,偃月阵是极少几个简单易操作,能够迅速成型的军阵。
唐军以百战军在前,百战军变阵时动作迅速毫无缝隙,没给梁军可乘之机,不久偃月阵成型,奔流到两翼的梁军,在接阵之后意图破阵而入,立即受到唐军的顽强阻击。
厮杀面由直线变成弧线,无疑扩大了许多,伤亡迅速增加。
“两军战力相当,而梁军人数占优,厮杀面扩大,这样下去,我们耗不起,一旦伤亡超过一定数目,大军必溃!”排阵使一脸汗,他提醒李从璟,“还请军帅定夺!”
从决定与戴思远阵战开始,这个局面就在李从璟预料之中,他负着手,不动声色道:“援军立马就到,无需惊慌。”
“援军?”排阵使惊讶起来。
李从璟说的是实话,之所以敢与戴思远阵战,就是因为彭祖山率领的五千新卒,距孟州已经不远。原本他是打算,在彭祖山援军到了之后,再去追击戴思远,一举将其拿下,毕竟梁军他是没打算放走的,能抓的俘虏消化后就是他的军力,他自然想多抓一些。
但没想到戴思远败而不溃,反而返身杀回,他便索性将战场选在孟州城外。
现在,李从璟所要做的,就是保证在彭祖山到来之前,大军不溃。而只要大军咬住了梁军,待彭祖山援军到,梁军就跑不了。
“军帅之前跟戴思远说,对赢他没兴趣,原来是惑敌之言。”李有财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了李从璟的打算,不由得感叹。
李从璟冷淡道:“敌人的话,那也是能信的?”
一骑自另一座城门入城,急匆匆跑到李从璟身旁,禀报道:“启禀军帅,彭将军在来的路上,遇到一股梁军截杀,现正在激战!”
闻听此言,排阵使和李有财都是脸色一变。
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对眼下战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哪里出现的梁军?”李从璟不动如山,淡然问道。
“阳坝、简山寨的方向。”来人道。
李从璟轻轻一笑,“倒是小瞧了戴思远,他留在这两城的守军应该不会多,竟然还敢派出去截杀我的援军,真是有魄力!看来他攻下简山寨来孟州之前,还是有所准备的,怪不得此时敢与我在此阵战。”
“军帅,援军不能及时赶到,我等该当如何?”排阵使急了。
李从璟摆摆手,眼神和脸色都不见变化,说了两个字,“不急。”
李从璟不急,排阵使却心急如焚,但急了半天也没用,看到李从璟胸有成竹,以为他自有谋算,自嘲一笑,暗道有军帅在此,何必担心。
若是有烟,李从璟此时一定会抽一根,但是没有,所以他心中的紧张没处排解,只能去数城外大军的人头,以分散注意力,不让忧虑扰乱他的心神。
其实,此时他心中也没谱。
人算不如天算,哪有事事都在掌控中的。
“传令下去,你亲自去。”眼见城外军阵已有松动迹象,李从璟对排阵使道:“军阵各部位置,都头指挥使都给我钉死,若后退半步,立斩不赦!”
排阵使神色一凛,赶紧去传令。
指令下达之后,松动的各部逐渐稳住阵脚,偃月阵还是偃月阵。
但李从璟心里清楚,这样的军令只能起一时之效,不可能改变战场局势。他举目向戴思远的位置望去,只能清楚看见戴思远的身影,却无法眼见其神态,但李从璟好似看清了他胜券在握的表情。
“想要赢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从璟暗暗冷笑。
战斗依旧在持续,一个接一个军士在不断倒下,两军鏖战的线面上,鲜血逐渐染红黄土,尸体密布,而在这些景象的基础上,是一方军阵的前移,和另一方军阵的后退。
不能坐等了,李从璟告诉自己。此番阵战,是他人心不足,想要吞下更多梁军,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敌的既定方针,战场的失败是指挥调度的错误,战斗目的和初衷并不导致胜败。
“给蒙三传令,让他发力,突入梁军阵中!”李从璟忽然道。
“那可是孤军深入啊!”刚刚传令回来没多久的排阵使惊道。
“变偃月阵为锋矢阵,强突梁军军阵!”李从璟神色果决,语气更是不容置疑,“给蒙三说清楚,我要他撕裂梁军大阵,此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第119章 阵战(下)
残败的天威天武军,百战军,河阳军,三军之中,百战军军力无疑最强,河阳军战力最弱,大军合阵,受河阳军牵制,整个军阵的战力反而只能跟梁军一个水平,在梁军优势兵力前,大军有败无胜。
与其如此,不如发挥百战军优势,以百战军为锋头,撕开梁军军阵,而河阳军跟进扩大战果,方有扭亏为盈的机会。
认清楚这点,李从璟果断下达了让蒙三发力的军令。
“鼓槌!”李从璟走到战鼓前,从鼓手手中接过鼓槌,亲自擂响了战鼓。
激昂、澎湃的鼓声有节奏的响起,重重的锤击,落在每一个军士心头,震撼人心。
偃月阵变锋矢阵,十分简单,原本凸出的月中进一步凸出为锋,两翼收拢为后阵便可,而比起偃月阵,锋矢阵在军中的普及程度,无异于识字前所学的拼音,更加基础。大军变阵,李从璟的可选项不多,但他将能有的余地发挥得淋漓尽致。
很多时候,最简单的往往也是最实用的。
李从璟不止一次当众说过,百战军中蒙三最是悍勇,冲阵也最是能拼命不怕死,先前方阵和偃月阵不温不火的打法,让一点就燃的蒙三颇为不耐,听到李从璟的军令和鼓声,他不仅不惧,反而战意沸腾,二话不说,带领部众前冲。
唐军军阵,渐渐锋锐,嵌入梁军阵中。
梁军阵后,戴思远瞧见唐军军阵变化,哂笑一声,对左右道:“拼死发力,看来李从璟这是要拼命,这小子终究是黔驴技穷了。”
大笑几声,戴思远挥手道:“刘指挥使在阵中憋了这么久,也该他发威了,传令下去,让他迎上唐军锋头,把唐军狠狠打回去!”
孟州城头,一通鼓毕,李从璟将鼓槌交还给鼓手,自己转身,继续观察战场。
百战军和河阳军已经完成变阵,蒙三所率领的一部为锋头,锐气极盛,破入梁军阵中二十步,形势一片大好,直打得梁军找不着北,破阵大有希望。
就在这时,梁军军阵有了变化,蒙三所部面前的梁军,突然散开,留出通道,须臾有一阵梁军,也成锋矢阵,面朝蒙三迎上。顷刻间,犹如大江大河中的两头白鲨,撞在一起。
卷起的不是浪花,而是血花。李从璟站得高,因而看的清清楚楚,蒙三的锋头,本来一往无前的大好气势,竟然被这阵梁军硬生生挡住,两者扑杀在一起,竟然谁也不能奈何谁,一时纠缠不清,厮杀惨烈。
整个战场,唐军和梁军此时已经完全接触,两者战在一处,形势胶着,任何一方都再也无法安然抽身撤离。
锋矢阵最忌无锋,锐气一失,军阵就会陷入困境。眼下,虽说蒙三所部在与迎上之梁军的拼杀中,仍旧占据上风,但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去顺利撕开梁军阵型。
锋矢阵,败了。
李从璟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这点。
至此,两军已入混战之局。
名将,这两个字的分量,李从璟终于认识到有多么重。戴思远成名日久,终非没有道理,以败北之军,于绝境之地反戈一击,这一仗打得不可谓不漂亮。以阳坝、简山寨区区梁军,阻截怀州援军,可谓神来之笔。
阳坝、简山寨分出的梁军,便是丢了这两城不要,那也无妨,只要助戴思远取得眼下之胜,就算赢了大势。而这两城的梁军,在拦截怀州援军时,甚至都不需要打赢,只要拖住一些时间即可。
这样的事,事先孰能料知?
而排兵布阵,指挥调度之奥妙,就在于这其中。
眼下,城外两军陷入混战之后,战局胜负的走向会如何,再明显不过。李从璟明白,戴思远明白,任何一个明眼人都明白。
桃夭夭走到李从璟面前,看着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道:“军情处,护送军帅离城!”
护送军帅离城。这六个字,重重敲击着李从璟的心脏。
李从璟仍旧凝望着战场,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
“军帅,事不可为,请速速离城!”排阵使没有因为李从璟的失算而生出别的心思,他焦急道:“一旦大军溃败,梁军趁势杀入城中,到时候各方有变,想走都不容易了!”
“胜败,兵家常事。”桃夭夭深深望着李从璟,眼眸中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但其深情厚义尽显无余,“今日小挫,来日重振旗鼓,杀回来便是!你有百战军,有军情处,有怀州堆积如山的军械,何愁不能雪耻?”
诸番声音,好似都没进李从璟的耳朵一般,他默默盯着战场,不发一言,不动一步,但他的眼神依旧肃穆有神,显然不是慌了神失了魂。
李有财犹豫半晌,终究是踏出一步,以极大的决心和意志对李从璟道:“军帅,人有时运,事有成败,一时之差,不必挂怀!若是军帅离城,某虽没什么才能,愿追随军帅!”
见李从璟始终不表态,桃夭夭终于急了,她大声道:“李从璟,你是有大志向大抱负之人,为将为帅,心有多高,胸怀就要有多广,难道你的心里竟然装不下一场小小的失败?我曾听闻,便是以李老将军之智勇,亦有胡柳河之失,以孙武之才,亦有败军之仗,眼前小节,你难道放不下?!”
说罢,桃夭夭弯下身,行半跪礼,请命道:“请军帅速速离城!”
“请军帅速速离城!”林英也跪下来,“我等愿为军帅死战!”
“请军帅速速离城,我等愿为军帅死战!”城头上,百战军尽皆俯身而跪。
李从璟终于转过身,看着身边的这些人。
百战军,军情处,熔铸他一生心血,倾注他无数感情与期望,而如今,在危急关头,他们没有让李从璟失望,他们宁愿死战,也要护送他这个吃了败仗的军帅,安然离城,去重振旗鼓。
这是忠诚,更是感情。
李从璟喉咙硬如磐石。
生死之交,沙场之义,其魅力非当局者不能体会。
“尔等对本帅之情,本帅感念!”李从璟开口,声音有些走调,他忽然大笑,笑声洪亮而豪迈,中气十足,满含汉子气概,“但你们以为,此战我已经败了吗?”
“本帅告诉你等,本帅没有败!不仅没败,而且胜券在握!”李从璟笑意不止,而且笑得愈发开心。
众人皆抬起头,看鬼一样看着李从璟。
他们的眼神都在很坦白的告诉李从璟:我觉得你已经疯了。
李从璟手指城外,昂然道:“你们俯下身,所以看不见,那就让本帅来告诉你们,我之援军,已到!”
众人这才震惊起身,连忙看向城外。
一人飞奔而至,在李从璟面前俯身而报:“启禀军帅,彭将军排阵,郭将军破敌,仅一照面,斩杀阻截大军之梁军将领两人,梁军望风而逃。现,大军已到,属下特来禀报!”
桃夭夭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城外官道上,密密麻麻的百战军新军冒出头来,在两名骁将带领下,正要杀向梁军军阵。
李从璟哈哈大笑,“彭祖山、郭威,本帅之福将也!”
说罢,看向众人,撇嘴道:“我有军情处散布怀州、孟州全境,便是有梁军试图截杀我援军,援军也可事先知晓,从容应对!以彭、郭二将之智,焉能不知火速来援之紧要?!”
“戴思远,名将,能人,那又如何?”李从璟看向城外,“他一人,如何抵挡我煌煌军威?”
众人拜服,纷纷抱拳,“军帅英明!”
……
百战军新军到达之时,正是城外战场局势胶着之际,彭祖山和郭威领军杀入阵中,以猛虎搏兔之势、秋风扫落叶之举,大败梁军。
七千梁军,只不到千人得以先后抽身,跟着戴思远慌忙南逃,余者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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