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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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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文走后,由于明天还要继续商讨,很快姚志卓就回客房休息了,而邓起西作为钱谦益的门生,则留到了最后。

  “这位临海伯,似乎不太相信西南王师能够杀进长江,至少老夫感觉,在西南王师杀进长江前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啊?”听到钱谦益此言,邓起西先是一惊,待重新回忆了一番今天的交流,似乎还真的是这么回事。“恩师,临海伯身处关键之地,若是没有他的协助,只怕成事的可能性就要低上不少了啊。”

  “确实如此。”

  邓起西想了想,突然说道:“那么,是不是把资源投诸到其他地方,比如大木那里?”

  “不可!”听到这话,钱谦益立刻回道:“自鞑子的那些流出的奏报中显示,若非此人,只怕江西的平江伯已经覆灭,就连大木也未必能够放下心去围攻漳州。临海伯身处关窍之地,造成的影响绝非其他什么人可以比拟的,便是大木也未必能行。 ?·”

  “此人用兵如神,一路行来所见也是号令森严,有此成就,绝非幸至。与其将资源投诸到其他人身上,不容用在这把刀刃上,对中兴大明的事业更加有益,我等切不可因个人好恶而坏了国事。况且,老夫相信他所言非虚,若是西南王师真的可以杀进长江,他定能成为臂助。即便不成,有他在浙江一日,大木就可以安心经营,无须分心他顾。”

  见邓起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钱谦益继而笑道:“这位临海伯在东南所起到的作用和可能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老夫倒是愿意为他做一做说客,找一些有着真才实学的士子前来规劝和襄助一二,以免此子误入歧途。”

  到了第二天,陈文与钱谦益等人再度交谈了一番,并且确定了由邓起西和陈文麾下的那个叫做白景赫的暗探作为彼此之间的联络人。消息上互通有无,以便更好的进行配合。除此之外,钱谦益还拿出了一打子会票,分别来自几家徽商的票号,加在一起居然有十万两银子之多。

  这笔银子是钱谦益在数月前决定来见陈文后通过取出地窖的存银和变卖了一些家产凑出来的,用以资助给陈文招募更多的军队。而想想对于未来还一无所知的姚志卓还在身边,陈文自觉得是抢了他招募军队攻击崇明的那一份,颇有些不太好意思。

  可是联想到当年和钱谦益争状元的那位韩敬,其父不过是个知县,据说还很清廉。可就是那位清廉的知县居然能够拿出四万两银子来给儿子求个状元,而且这还没算会试以及之前的一系列花销,陈文突然对明时的官宦人家的土豪程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尤其是当发现他奋斗了两年实际上还是个穷鬼之后,这份银子立刻就拿得心安理得了。

  这两年下来,陈文经手过的银子到底有多少他自己已经数不清楚了,甚至连个大概的数字都得找孙钰、顾守礼、齐秀峰和周敬亭这几个对他的开销更为了解的人物来帮忙算算,所以对于打土豪的事情他向来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不过,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做成一锤子买卖,于是陈文便和钱谦益谈及起了借款的事情,为的就是把这个土豪更好的绑在他的战车上面。

  钱谦益对于借款似乎很感兴趣,但是以陈文做销售时积累下来的经验来看似乎更像是对于这个创意感兴趣,而非对于借款的利息感兴趣。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钱土豪就表示过几个月会让邓起西再来金华,同时再带两万两银子,用来买这个劳什子的征虏大借款,而这十万两则还是资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万两银子,确实是难得的大手笔了,至少此前从没有人买过这么多的征虏大借款,甚至连四分之一的都没有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的陈销售却萌生了某种生意受损的挫败感,想想还真是贪心不足。

  陈文与钱谦益会面的第三天一早,后者就启程返回老家。钱谦益留下了十万两银子和两万两借款的约定,以及彼此联络交换情报的方式。相对的,陈文则在那份“楸枰三局”的战略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总而言之,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到了,而且是赚大了。

  这样双赢的买卖陈文恨不得多做几次,奈何这世上却没有那么多如钱谦益般实心眼的土豪,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空有盖世神功却无处施展的寂寥。

  钱谦益走后,陈文原打算直接返回衢州前线的,虽然飞鸽传书每天都会报告工程进度和适时的军情,而且清军也确实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为衢州解围,但是身为主帅,总要在军中坐镇才是正道。可是没等他启程,派去联络李渔的那人便带回了消息,说是李渔已经赶回了兰溪老家,打算和陈文一见将手稿亲自交给他。

  确切的说,应该是和陈文的笔名——表字为树人的那位儒生“鲁迅”见上一面。

第二十一章 救赎


  今天已经是十月初二了,衢州那边已经顺利的将护城河的河水排走,可谁知刚暴晒了两天却赶上了一场大雨,无疑是拖慢了一些工程进度。

  昨天是十月节,送寒衣的日子,李渔这次赶回来就是以祭拜祖先为由的,否则身在满清占领区的他一回来就会引起怀疑。而且,据说为了这次祭拜祖先他还是特地把一家子全带了回来,很可能是这次走后几年内就不再回来的样子。

  送信的人一来一回,陈文与李渔约在了城西的一处酒楼,事先已经清空,留下的食客也都是伪装过的陈文的护卫,掌柜和伙计也知会过了,瞒的不过是李渔一个人。

  十月初三的午前,李渔如约赶来,一身明季儒生常穿的道袍,头顶与后脑勺中间的那块却留了个金钱鼠尾,怎么看怎么别扭。

  两厢见过礼,便在僻静靠窗的位置分宾主坐落。陈文与李渔所谓见过,却是以文字相交,稍作了寒暄,李渔就将一大打子用线装订好的书稿了拿了出来,示意陈文这个雇主来审阅。

  书稿的第一页分明写着倾城之恋的书名,陈文对张爱玲的原版故事只知道大致的剧情,并没有看过原著,当初他写给李渔的大纲其实就是大致剧情往崇祯十七年甲申国难到金华之屠这段时间的历史上套出来的。

  明朝末年,祖上盛极一时的明初翰林白家由于连续几代人没有供出一个举人,已经衰败不堪。

  白家的六小姐白流苏是府城里有名的才女,早年便与她父亲的一位同年的儿子指腹为婚。可是谁知道,原本很有希望金榜题名的父亲却在一次次的落榜中郁郁而终,而他的那位同年却高中榜眼,成了庶吉士,宦海十余年就做到了高官显宦。

  崇祯十七年,虽然遭逢甲申国难,但这一年也正是白流苏出阁的日子。两家原本相差无几,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现在却天差地别。白家的老太太唯恐孙女嫁过去在婆家受气,便让家中凑出一笔不菲的嫁妆。为了此事,几个兄弟互相推诿,妯娌之间斤斤计较,在老太太的威逼下总算是凑了出来,可是没等白流苏嫁过去,她的指腹为婚的夫婿就在闯贼李自成的拷掠中身死,连她父亲的那位同年也未能幸免。

  婚没结成就成了望门寡,而她的婆家则干脆把责任甩到了她的头上,说是她把公公和夫君方死的,拒不归还嫁妆。那户人家是官宦人家,虽然遭逢大难,但是门生故旧却不少,说话远比白家硬气。为此,白流苏在家中受尽了亲戚们的冷嘲热讽,看尽了世态炎凉。

  所幸,她的父亲有一个叫做范柳原的学生与平息了许都之乱的陈子龙相熟,使了些气力总算是迫使那家把嫁妆归还了回来。可是白流苏在这一连串的争斗中却身心俱疲,干脆奉养着老母改住在了她父亲当年读书时居住过的那个城南的小院里,远离那些势利眼的亲戚。

  恰巧的是,范柳原就住在那附近。由于先前的事情,二人一来二去就熟识了,中间有过一些误会,同时也碍于人言可畏,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发展。结果两年之后,清军突破钱塘江防线,端重亲王博洛和总兵官马进宝悍然制造了金华之屠。

  屠城的三天,白流苏和范柳原躲在小院的枯井之中,误会在交流之中逐渐解除,进而许下了天长地久的诺言。相濡以沫的三天后,清军封刀南下福建,已经快要饿死的二人在其他幸存者的帮助下脱离了困境,很快就结成了夫妻。

  这是陈文此前所写的大纲,因为不太了解具体的故事情节,所以干脆就写了一个大致上的大纲交给李渔来填充。结果几个月过后,李渔不光是完成了剧情的填充,还把大纲给改了不少,不知道是李渔和张爱玲之间的理念相差良多,还是陈文把这个故事套得太过生硬了。

  在李渔的改写中,故事剧情跌宕起伏,远比陈文那个大纲中有些干巴巴的剧情要强的太多。不仅凸显了白流苏的美丽和善良,而且将许都之乱、甲申国难、清军南下弘光朝灭亡、以及鲁王监国和朱大典殉国等历史事件进行了完美的融合,给范柳原塑造成了一个长于空谈、不善实务的普通士人形象。到了大结局时,范柳原为了给二人找吃的被清军杀死,而白流苏则在获救后得知范柳原的死讯便上吊自杀,活生生的把这个爱情故事写成了悲剧。

  可仔细一想,这个改良后的故事难道不就应该是个悲剧吗?!

  酒不知道上过了几壶,温酒的热水也换过了多次,陈文一边饮着酒,一边细细品读着这篇融入了明末历史的故事,直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才彻底看完。一时间,倒是让他回想起了从前歇班时坐在家中看着某部经典小说的过往。

  “谪凡兄大才,故事跌宕起伏,酣畅淋漓,确实远胜在下先前写过的那个故事大纲。”

  “不敢。本来在下是打算写作范柳原出去寻找食物时,白流苏在枯井中被鞑子发现,惨遭****,而范柳原在找到食物回来后只看到了白流苏的尸体,于是在清军封刀后他便愤而投奔王师。但是思来想去,却还是下不了笔,暂时就只能这样了。”

  从沉默中灭亡,到沉默中爆发,至少在陈文看来,后者要优于前者。可是再看李渔,说出这话时却是一阵的疲惫和感伤,陈文记得李渔的文字不是这个样子的,或许自己的所作所为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阁下有所不知,接到这个故事的大纲已有数月,在下可以说是写写停停,直到前不久才彻底写完。期间几次撕稿,几次想要弃笔,否则早就送到阁下案前了。”

  李渔一语说罢,陈文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应,李渔却像是打开了闸门一般,将积聚多年的心里话释放了出来

  “接到阁下的大纲时,在下差一点儿就把书信给扔了,因为那场血腥的屠城,在下是实在不想再去面对。可是由于阁下先前送来的那个故事确实吸引了在下,所以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读过了一遍大纲,然后是第二遍,第三遍。一整天的时间,在下想出过十几个故事背景,整个故事的具体情节也多有浮现于脑海,只差动笔。”

  “可是当在下提起笔,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哪里不对似的。直到几天之后,在下才想明白,并非是故事不对劲,而是在下从内心里不愿意去面对。”说着,李渔便自顾自的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浑浑噩噩的过了近半个月,在下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于是便提起笔按照阁下的大纲和此前脑海里的情节去写。可越是写就越是心烦意乱,最后只得停笔,但到了第二天就又提起了笔。就这样,几次之后,总算是从中走了出来,但是文字和情节上的许多东西却必须不断的斟酌。”

  “好容易把前面的故事写完,可是写到了最后的那段屠城时,先前的感觉似乎有回来了……”

  “在下初到杭州,虽有友人资助,却始终没有一个正经的营生,家中用度艰难,若非山妻持家有方,只怕早就饿肚子了。自从此前得了阁下送来的稿酬,家中总算是宽裕许多。不怕阁下笑话,那些天在下总是在想,若是弃笔不写,家中就又得艰难度日,所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

  “原本在下是打算写完后就让阁下的从人带回来的,可正好是这时,临海伯在衢州大败鞑子的消息传到了杭州。”

  “回想起那个始终没有写下去的结局,在下才想明白,正是王师的努力才让更多的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不至在鞑子的野蛮屠戮中阴阳永别。如果中国被夷狄窃取,那么就会有更多的范柳原和白流苏被鞑子残害,世间的美好也只能存在于故事之中。”

  “所以,在下决定离开杭州,带着家人和有着同样想法的朋友回到金华投效王师,顺便把这份手稿交给阁下,同时也请阁下来为在下作个见证。”

  说到这里,李渔竟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把裁纸的小刀,看着陈文淡然一笑,左手将头顶的金钱鼠尾一捋在手,右手一划,那条丑陋的金钱鼠尾就落在了地上。

  兔起鹘落之间,陈文的那几个护卫刚刚有所反应,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看见那个读书人在他们的大帅面前把鞭子割了下去,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只是他们,就连陈文也是一愣,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可能,可却偏偏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从文字的交流中,在下看得出阁下也定是一位心怀汉家衣冠的义士。虽然不知道阁下是否有意为之,但是这两个故事写下来,在下确实感悟良多,所以今番一事不劳二主,还望阁下见谅。”

  此时此刻,李渔似乎是从千钧的重负下摆脱了出来,整个人也变得焕,似乎还没有在这种属于“艺术家”的天马行空中反应过来,尤其是想到李渔打算在金华投军的念头,就连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了。

  又畅谈了片刻,李渔便起身告辞,他还有几个朋友一起来到了金华,眼下就住在城西的一个客栈。他们打算花费几天的时间来了解下金华明军和官府的各个部门的职能,好为投奔明军的事情做一个准备。

  今天碰上的事情似乎是有点另类,不似陈文平日里经常处理的那般,虽然这个结果是他所期寄的,但还是弄得他好像反应都有些迟钝起来,甚至把请李渔为八咏楼重写对联的事情都给抛诸脑后。待他从刺激中反应了过来,还是去找了孙钰对李渔等人做出了一番安排,而当他回到老营准备休息,也好明天返回衢州前线,却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迫使他今天必须连夜返回衢州前线。


第二十二章 死守

  李渔本人的能力不仅限于文学且不提,他带来的几个朋友中也有个有意思的家伙。这些情况已经由一个实习间谍搞得一清二楚,可是衢州传来的消息却使得陈文不得不暂且放弃了继续招揽人才的打算。

  永历六年十月初五,陈文急忙忙的回到了衢州前线,只因为周遭的清军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江西提督刘光弼的旗号回到了衢州,兵力据说也得到了一定的补充,眼下就驻扎在常山县;除此之外,打着徽州绿营旗号的一支清军进驻了开化县;而早有清军守卫的江山县,则分出了福建左路总兵标营协防二十八都和仙霞关。

  衢州一府共计五县,东部的龙游早已被陈文收复,府城所在的西安也被围困之中。余下三县,开化、常山和江山,由北到南一字摆开,分别卡在自衢州通往南直隶的徽州、江西的广信府和福建的建宁府的路上。

  清军如此布防,为的无非是将陈文的大军限制在现下的占领区范围内。可是处州方向的探马却表示那里的清军却全然没有坚守的打算,惶惶不可终日之下似有逃窜的迹象。

  衢州围城已近一月,城内的清军势单力薄,无力自行突围,而周边地区的清军则几乎都在那场惨败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再加上缺乏一个足以充当主帅的人物,解围也自然就无法成行了,哪怕城里面被围着的乃是满清在浙江和福建两省的最具实权的高官显宦。

  奈何,陈文麾下的大军虽然不少,但是此番擒杀陈锦的方略已定,自然不能放松围城的密度去大肆攻略各地。城外的明军已经引走了护城河的河水,还在按部就班的等待着暴晒完毕后进行穴攻爆破,待攻陷府城后再行用兵。

  与此同时,城内的清军已经在四面城墙内侧挖掘了一条壕沟,并且组织了一批城内的盲人守在一个个倒扣的水缸旁,时时聆听,意在搞清楚明军掘进的具体地点后从城内挖通,再用水淹、烟熏等传统守城方式进行破坏。

  城内的施粥在今天已经停了,理由则是要留下部分粮食来给守城的清军和随时可能到来的援军。由于粮商已经被一扫而空,城内的百姓连买粮的地方都没有了,这是停止施粥的第一天,不少原本每天前来领粥的百姓便围在了此前的施粥点前,其中就有荣虔和他的家人。

  “朝廷体谅下情,在府衙和县衙两处施粥,可是库房中的粮食原本因抵御陈贼早已用来供给大军,秋税尚未征收,施粥之事已有大半月,存粮已然不多,还要留给守军和援兵。是故,施粥之事自今日起不再进行。”

  官府从来是不讲道理的,荣虔万万没有想到官府竟然还有跟寻常百姓讲道理的一天,着实让他有感到有些荒诞。但是一听说不再施粥,自然是群情激愤起来,周遭的百姓也顾不得官府是否在讲道理。

  “官府把粮商都宰了,库存尽数抄没一空,这才施了几天粥,还是那等一桶也没有几粒米的稀粥,存粮这就快没了,骗谁呢!”

  下面的百姓叽叽喳喳的继续表示着不满。可以没有了有,不能有了没,这个道理为首的县丞还是很清楚的,事实上他也是赶鸭子上架,被迫接了这个不讨好的活计。所幸安排事情的那个李赞画对此早有预料,他也干脆就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抄没的粮食确实不少,但是围城时刚刚秋收,新粮还未上市,那些奸商的库房里也都是些陈粮。朝廷在府衙和县衙两处同时施粥,一人一碗,十人就是十碗,这衢州城里数万百姓,前来领粥的不在少数,而且还有人吃完了这里还要吃那里,再多的粮食又能支撑多久。”

  “况且,库房里剩下的粮食虽然不再施粥,但衙门还是要给守城将士和协守的民夫发粮度日。否则军中无粮,这城何人来守。那些金华贼一旦入了城,受苦的不还是各位父老吗?”

  虽说城外的明军据说军纪严明,可这也只是风闻而已,做不得数的。这个时代的军队几乎是无不烧杀抢掠,谁又能保证得了城外的明军真的不会祸害百姓呢。县丞的话让嘈杂的声音在不经意间降低了许多,但是相比城外的明军,吃食却是更紧迫的问题,尤其是对于那些家中早已断炊,只得靠着施粥过活的百姓来说,这一断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路。

  “粮铺都被官府抄了,没地方买粮,你叫我等如何过活?”

  “就是,我等年年缴纳税赋徭役,从未曾短缺过,朝廷不能饿死我们啊。”

  “……”

  嘈杂的质问和诉苦声再度密集起来,县丞知道已经到了火候,立刻表示要有话说,示意下面的百姓的肃静。

  直到声浪划入低估,只听那县丞说道:“各位父老,不是朝廷要饿死你们,是城外的金华贼要饿死我们所有人。这一个月下来,他们把城池一堵,任谁也出不去,任谁也进不来。别的不说,咱们衢州可是一座大城,樵采进不了城,便是有粮也下不了口。现在府山上都没多少树了,过几日只怕就得拆房子去火了,这些都是因为城外的那些金华贼将兵祸引到咱们衢州。”

  府山是衢州城内的尽人皆知之所,府衙、府学、寺庙、园林集聚,人文荟萃、钟灵毓秀。这些日子由于樵采断绝,城内多有百姓上山砍伐竹木,县丞借着此事颠倒黑白,一时间倒也蒙住了不少见识短缺的愚夫愚妇。

  “况且施粥是停了,可是协助官兵守城,总能有口吃食。眼下援军正在路上,坚持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那些金华贼就得退兵的。可若是城池被金华贼攻陷,必要祸害百姓不说,八旗劲旅杀来,金华贼必然不敢抵挡,各位父老可有听说过城陷贼手而不屠者乎?”

  这两年,金华明军虽然连战连捷,但对手也都是些南方的绿营兵,哪怕是绿营精锐,说出去也根本无法与号称“骑射无双”、“满万不可敌”的满洲八旗相提并论。

  八旗军的在百姓印象中有着战力无双的赫赫威名的同时,动辄屠城的残暴则更为为人所熟知,向东两百里的金华府城,西南方向的邵武、向西的南昌,这些屠城的血案随着衢州商人的来往早已被衢州百姓所熟知。

  县丞一番舌灿莲花过后,百姓开始缓缓散去。走在回家的路上,荣虔仔细的算了算,家中的粮食已经不多,大概撑不了几天了,舅舅那里估计也不会再借了,总得想个办法支持下去。

  得到了府衙和县衙的消息,李之芳连忙赶去总督衙门求见陈锦。待他进到大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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