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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谪仙-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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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又冷,仿佛要把人的心彻底冰冻似的。

像这样的冬至,一般人家都会在家中煮上一锅热腾腾的汤圆,或者是元宵。暖身,又应了节气的风俗。

苏家庄也不例外。因为苏家庄的主子本就不多,苏眉儿逝世后更是只剩下了苏霓儿一人。因此,膳房的负担又减轻了不少——毕竟,按照惯例,膳房是只为主子悉心服务的,苏家庄百来个管事小厮女婢,都只能吃粗茶淡饭,运气好点儿也许能分到主子吃剩的菜肴。尽管是吃剩的,那也算是山珍海味了。

不过,类似霁月清风这样的贴身侍婢却是例外的。尤其是碰上了像苏氏姊妹这样没有主子架子的主子,通常会出现因为一个人用膳无趣,便拉着贴身侍婢一起用膳的情况。而苏氏姐妹又十分要好,所以经常会出现两对姐妹一同共进膳食,其乐融融。

苏眉儿离开后,苏霓儿彻底落了单。每每用膳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姐姐的音容笑貌,且因此食不下咽。因此,霁月就想了个法子,反正苏家庄又不是没这个闲钱,不若每次用膳的时候都让膳房准备苏家庄上到主子下到奴才的食量,大家一块用膳,就好像过节一样,即热闹,又有助于苏霓儿分散注意力,好不再老是思念起苏眉儿。

这一招倒真的有效。于是,这日冬至也是如此,苏霓儿大清早出门前就吩咐了霁月清风,安排膳房煮一大锅元宵,等她带着凉成笙一同回来吃。

然而,元宵煮好了,苏霓儿也回来了。可,苏霓儿却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苏霓儿。

此刻,在苏家庄大堂内,摆着一个多人用膳时常摆的圆桌。苏霓儿、长意、江瑶,还有霁月清风,五个人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锅刚端上的元宵,“蹭蹭”冒着热气。霁月早就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元宵,然而,似乎没有人有这个胃口。

此刻,连最跳脱的清风都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江瑶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元宵,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明明又白又圆的根本没啥可钻研地方。自古便有“南汤圆北元宵”的说法,但江瑶从刚才到现在观察了这么就,依旧没有看出北海元宵和蜀地花城的汤圆有什么区别。

“哎……那个,几位,都先尝尝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霁月看大家都不说话,只低头默默的。尽管她心里也不好受,但此时此刻也只有她还有这个能力站出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了。

然而,霁月说完后,大家只是齐齐地看了她一眼,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冷寂。霁月觉得尴尬,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自顾自吃起来,故作津津有味,实则味同爵蜡。

清风看霁月装的那副模样,嘟着嘴委屈道:“姐,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跟小姐的关系比我更亲密,你肯定更难受。”

霁月听了这话,神色一凝。她轻轻瞥了对座的苏霓儿一眼,苏霓儿亦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之后又匆匆转移视线。

无法言说的尴尬。

“苏小姐,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嘛?”清风见霁月不说话,自己质问道。她实在不相信,自家小姐原本好好的,怎么会忽然间就晕了过去,而醒来后却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一股脑儿称自己是什么“芸仪”呢?

“我……”苏霓儿,不,应该说是芸仪,犹豫了一会儿,叹道,“两位姑娘,我并非存心欺骗你。我当真是芸仪,不是你们说的苏霓儿苏小姐。”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霁月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忽然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怎么可能在一晕一醒之间,就变了一个人呢?”

芸仪也很苦恼,可她真的觉得莫名其妙啊!她左思右想,努力回想自己的记忆,却始终都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仪,”静置很久的长意忽然发了话,“要不我们都先想想,自己记忆中最后一刻是在哪里。”

江瑶听到长意说话,便直直地看着他。然而,长意的眼里全程都只有芸仪的倒影,从来没有扭头看过自己一眼,也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就好像,他根本不认识江瑶一样。

“长意,我觉得……”

江瑶正欲发话,长意却朝她摆摆手。这是长意从苏醒过后到现在第一次正眼看着江瑶,可江瑶却发觉,长意的眼神出乎可怕的陌生。

那根本不是长意!又或者说,长意的躯壳里,根本住着另一个灵魂!

“江姑娘,你也别着急。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都给我和小仪一点时间,好好想想,行吗?”

小仪?长意居然这样称呼芸仪,就好像以前叫玉璐藤“玉儿”,后来叫自己“阿瑶”一样。那样的亲密无间,充满柔情。

难道,他们是那种关系么?江瑶心中一紧。

可是不对啊,她知道长意有过去,可她只听过玉璐藤,从未曾听过什么芸仪。难道,一个蜀山道士也会有这么多桃花么?

“不行不行,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芸仪双手抱着脑袋,一副很痛苦的模样,“仙界所有的记忆我都记得,一直看好我的妙善师父,一直针对我的芸幽芸若师姐妹,还有宁霄,宁霄后来还为了我把芸若给杀了……当时还是你救的我……后来我成了缥缈宫的宫主,再后来……再后来怎么样了呢?”

长意也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越往前的记忆反而越清晰,越后来的记忆越模糊。看来,我和小仪的清楚记忆都只到彼此成年后接任师父之位时,再往后,便模糊不清了。”

霁月清风面面相觑,显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江瑶不同,要是换在以前,江瑶肯定也听不懂,但这些月自从结识了长意、独孤楝、慕容青羽等人后,江瑶渐渐接触了六界的事情,也知晓了不少六界的过往。

江瑶忍住心中的疼痛,尽量让自己保持沉着冷静。她知道,像霁月清风这样过度着急和悲伤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长意和苏霓儿都处于失忆的状态,这里只有她能够保持理智,引导大家去处理好这件事。

“也就是说,芸仪姑娘是仙界妙善仙子的徒弟,后来接任了缥缈宫宫主之位?”江瑶整理了一下思绪,理出刚才听到的几个关键点。得到芸仪确认和肯定后,江瑶又道:“那你知道仙界玉璐藤吗?”

芸仪一怔,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江瑶咬唇:“看来,你丧失了玉璐藤那部分记忆……这么说来,玉茕道长,你可知道长意?”

长意同样摇头否认:“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所说的长意也是蜀山掌门吧?但就我所知,在我当任期间,我们蜀山得意弟子当中没有叫长意的人。”

江瑶明白了。长意和玉璐藤一定是玉茕和芸仪之后的人。而玉璐藤,传说中是仙界和道界的孽种,看来,就是眼前二人的孩子。

“你们可记得,你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叫玉璐藤?”江瑶狠了狠心,问道。

芸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没、没有吧……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未曾婚配……”那模样,完全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江瑶看了看芸仪,又看了看玉茕,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江瑶惨笑道。她心里很不接受这个结局,但是,这很大几率就是事实。

“江姑娘,你想到了什么?”霁月清风齐刷刷询问道。

江瑶犹豫了一会儿,她真的很不愿意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可是眼下情形,她必须说。

“很简单,长意和苏霓儿分别是玉茕道长和芸仪姑娘的转世……适才你们二人重逢,导致前世的记忆苏醒,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江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好像在描述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可是,据我所知,就算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也不至于完全忘记现世的记忆,并且连前世的记忆也恢复的不完全呀!”玉茕显然否认这种说法。

看着和长意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江瑶一时间失了神。许久,她才道:“道长说的不错,我有个朋友便是如此,即使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却没有丧失现世的记忆,依旧活得很好。现在看来,他是最幸运的。但……眼下,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江瑶说的当然是独孤楝了。

此言一出,众人默然。玉茕紧握着芸仪的手,安抚道:“小仪,你别怕,我们先回到蜀山和仙界去瞧瞧情况,然后在一起去九天找大祭司。我相信,就算世间的一切都变幻了,屠穆大祭司是不会变的,他一定能给我们指点。”

屠穆大祭司?那应该是长孙馥霖的爷爷吧?江瑶又是一愣,随后笑道:“两位,恐怕你们要失算了。九天现任大祭司,是长孙馥霖。”

真是千载悲欢若梦,往事尽飞烟。

☆、三、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三、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

玉茕和芸仪听罢,显然十分吃惊。没想到,世事变迁,居然连神界大祭司之位都变了。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坚如磐石的——即便真的坚如磐石,也会受到时间的磨砺。

江瑶发现,玉茕和芸仪既然连长孙馥霖继任大祭司这一事都不知道,想必也不知道当年的洪荒大战了吧!不过,虽然大祭司已经不再是长孙屠穆了,但长孙馥霖她如此神通广大,应该也能给他们解惑。

其实,还有一个更为妥帖的人选——冥王长孙宁霄。若是此二人去冥界找他,一定能知晓事情的全部真相。

不过,因为江瑶与长孙宁霄没有交集,她根本不知道长孙宁霄在这件事情当中的关键之处;而芸仪和玉茕因为失去记忆的缘故,也不清楚长孙宁霄与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纠葛,自然也没想到要去问他。

事情已经接近真相,玉茕和芸仪最后还是决定启程前往九天。霁月和清风都是泪眼汪汪的,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个月内竟然接连失去了两位主子。江瑶见她二人的模样,于心不忍,便提醒芸仪道:“芸姑娘,虽然你已经失去了作为苏霓儿的记忆,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身体也曾有属于自己的一切,还希望芸姑娘出面料理。”

芸仪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若她只是个寻常人,她一定会愿意留下来,重新开始一切。可她是仙界的芸仪,是缥缈宫的宫主,仙界的掌事。她注定不能在这个小镇平凡地度过一生。

“这样吧,霁月,清风,以及这苏家庄所有的婢子,就且将苏家庄的财产给瓜分了,各自散了吧。”

清风脸色大变,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霁月使劲憋着流出眼眶的泪水,哽咽道:“多谢苏家这十多年来的照拂,霁月清风无以为报,再不敢挪用一丝一毫的财物。我们自会拿着应得的份子钱离开,不会再纠缠。”

江瑶十分感慨这个霁月的洒脱:纵使是相伴十几年亲如姐妹的人一夜之间忽然忘却了自己,她依然能做到放手。

“那这些财物怎么办?”芸仪单从苏家庄的建设就可以看出,这个家族家底肯定深厚。

“小姐前阵子收养了一个弟弟,正在府内养病,看起来是个可靠人,财物就由他继承吧。”看来,霁月早作了打算。

芸仪自然不好反驳,只得答应。众人将她和玉茕送到了苏家庄外,江瑶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芸仪忽然回过身,定定地看着江瑶,江瑶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显然有些讶异。没想到,芸仪却走上前,低声道:“江小姐,借一步说话。”

江瑶一愣,她真不知道芸仪要和自己说什么。但她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芸仪拉着江瑶走到一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喜欢他,对么?”

江瑶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她当然知道芸仪说的是长意。江瑶低下头,闭起了双眼,许久,点了点头。

一阵凌冽的寒风吹来,雪花飘到了江瑶额间的发稍上。满天玉树琼花雪砌墙。

“我是喜欢他,那个他是长意,不是玉茕道长。”江瑶咧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芸仪的脸色有些异样:“可玉茕出现了,长意,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瑶心里一抽,仍然道:“未必。”

“你就这样笃定?”

“我有个朋友,刚才也说过,他叫独孤楝,曾经叫林钺,”江瑶没有去看芸仪,反倒看着远处玉茕的背影,道,“曾经的他有个一生挚爱,叫上官姝。后来他转世了,仍然有个一生挚爱,也叫上官姝。”

“是,所以,不管他是玉茕还是长意,都会选择芸仪。”

“玉茕选择了芸仪,长意却选择了玉璐藤。而苏霓儿选择了一个叫凉成笙的捕快。”江瑶舔了舔唇,叹道,“世间的事情风云转变,究竟结果如何还未可知。若是真爱,必定生生世世皆有缘分,无论变成怎样都还视你为唯一。”

“你!”芸仪有些恼怒,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扭身就走。

江瑶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嘴角上扬。

原来,她是爱长意的么?

可是明明最开始,让她揪心且魂不守舍的,是独孤楝呐!

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独孤楝,就像曾经的玉璐藤一样。江瑶不喜欢别人将自己当做玉璐藤,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属于玉璐藤的记忆,她就是江瑶,玉璐藤就是玉璐藤,她们是不一样的。

然而,不仅仅是别人,就连江瑶有时候都不自主地把自己当做玉璐藤,更何况她现在还拥有了与玉璐藤一模一样的容貌。也许,正是因为被玉璐藤残存的情愫所干预,她才会认为自己喜欢独孤楝吧。

但现在她明白了自己的真心,明白了自己究竟喜欢的人。她不应该再被玉璐藤干预了,又或许,玉璐藤真正所爱的也不知那个俊朗却对她不理不睬的林钺,而是那个始终陪在她身边的长意吧?

只是,昔年的玉璐藤曲解了自己的情感,今日,江瑶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但,她似乎还是明白的晚了一些。上天又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明明,那个男子这样的爱她、护她,她以为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他也会笑着站在她的身后,结果一眨眼,又成了别人的夫君。

她和长意一路从花城走到北海,从春走到冬,眼看着就能走到下一个春天,一切过去都被北海冰冷的雪席卷成了过眼云烟。

也许,就这样,从他的全世界路过,此番背道而驰,再难回首相聚…

江瑶回至苏家庄内,霁月和清风在收拾行李,其余的婢子们都已经散了。江瑶随口问了霁月和清风两姐妹有何打算,霁月道,她们准备启程回江南老家。原来,苏家先祖曾在江南一带寄居发展,因此那里有她们的祖宅和一些旁支族人,霁月清风打算去投靠苏家的亲属,继续为苏家效力。江瑶对这两个忠诚的奴婢更生了几分敬佩和怜悯,她本应该立即离开,霁月却忽然找上她,称苏霓儿收养的那个弟弟找她。江瑶一怔,难不成是自己认识的人吗?可她迅速在大脑里扫视了一遍熟人名单,连带着江老爷子的朋友和江家的生意伙伴也想过了一遍,实在不知在北海有什么旧友亲眷。

霁月只带她到一个小院落内,里面的装饰摆件倒很有田园风格。霁月一路念叨着,称这院子原本是苏霓儿的姐姐苏眉儿住的,但苏眉儿在轩辕山庄的大战中牺牲了。江瑶听了很是惊讶,她并不知道关于轩辕庄的事情,但她也能听出霁月语气中的落寞。是啊,一月连失去两个小姐,换作是谁都不会太兴奋。

霁月带着江瑶到了那个人的厢房前便先行离去了。江瑶有些犹豫地瞧了瞧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进来。”

那个声音很冷漠,并且带着一股子的威严,但声音的主人年龄应该不大,至少不会比江瑶大。江瑶很好奇,怎样的男子会年纪轻轻就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江瑶也不客气,推门而入,却见一上带着刀疤的男子正坐在她的面前。男子穿着很普通的素衣,却丝毫掩盖不了他通身的气质。

然而,最让江瑶惊愕的却是男子的容颜。十分俊美,没错,但为什么和小青——也就是慕容青羽,长得这么像?简直就是男版的慕容青羽吧?

江瑶的大脑飞速运转,她一下子想了起来。慕容青羽的确有一个亲弟弟,叫慕容黧羽。但她逃离魔界时,她的弟弟并没有跟随她,反而带着魔界的虾兵蟹将追杀她到花城玉兰湖边。也就是在那里,江瑶初次见与慕容青羽相逢。

“慕容……公子?”江瑶试探性地问道。

慕容黧羽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跟我姐长得有这么像嘛?”

江瑶凝视着那张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十余年的脸,扬起了嘴角…

芸仪和玉茕一前一后走在雪地上,他们本可以御剑飞行,直接抵达道界,再通过通天石前往九天。但不知为何,玉茕却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在茫茫雪地上徒步而行。

也对,抵达了北海泽西镇,再抵达道界只需经过仙界,找到太墟洞即可。不过,芸仪对太墟洞一向有阴影,毕竟当年她就是在太墟洞前被芸幽那绿茶婊给拐骗。所以,她在心中暗暗盘算能不能换一条路。

玉茕此刻却无心想这些。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江瑶的脸,明明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他究竟忘记了什么?为何心如此疼痛不安?

玉茕仰起头,看着苍白的天空。他期盼着这场雪能给他答案。

……

“玉儿,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什么样的歌?”

“我美吗?”

“在我眼里,你是六界最美的仙子。”

“若有一日能抛弃凡尘忧扰,在此处长眠,未尝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若当真有那一日,我愿陪你来此。”

……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玉茕的脸上落满了冰冷的六角形雪花,一直到身边的芸仪呼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走吧。”他道。

☆、四、惆怅东栏雪,人间看得几清明

四、惆怅东栏雪,人间看得几清明  …

蓝楹湖湾小岛上,长孙馥霖正独坐于北海亭中抚琴。

她沉吟片刻,随后闭上双眼,将外在的一切都排除在外。先呼气,再屏气,随后,随着那一口气的呼出,双手一拨,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敲破了原本的寂静。紧接着,流畅的琴音便缓缓从琴弦中泻出。那琴音不似流水般哗闹,反而如空旷的山谷里轻轻拂过一道清澈的风,拂过重岩叠嶂的山林,拂过潺潺而流的小溪,拂过坚硬不移的磐石,空灵无比,仿佛脱离了尘世,不沾染一点儿人烟。

琴音渐渐到了**,然而,却没有半分急促,而是更加的空绝,让听者仿佛身处在凉而不凄的寒食节,那种芳草萋萋,漫天飞花的暮春时分,仿佛看见了白锦无纹玉树琼葩堆雪;又仿佛身处暮霭沉沉的静夜里,仿佛看见了冰清玉洁天姿灵秀的神人。长孙馥霖从始至终闭着双眼,双手却娴熟地拨动着,她已经在琴声所捏造的世界中沉沦。

紧接着,她薄唇轻启,空灵的歌声环绕了整座大堂。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浩气清英,仙材卓荤,上下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无数不知名的白色飞禽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间,大堂的横梁、窗枢、地上、甚至是长孙馥霖的七弦凤头琴旁,都落满了白色飞禽。

风吹散了长孙馥霖的长发,三千青丝在身后飘扬,仙气十足。长孙馥霖今日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穿着厚重华美的华服,头顶繁琐的凤冠,脸上敷满白白的粉末。她素颜素衣,微微长开的容貌上露出淡然清绝的神情,恍若姑射神人。

一曲罢了,长孙馥霖睁开眼,眼睛里却透着凌冽之气。她狠狠一挥手,将面前的琴打翻在地,古琴落地发出“砰”得一声巨响,琴弦刹那时齐齐断裂。

很难想象,能弹出似方才那样空灵清绝的女子,心中竟包含着如此强大的怨气。

一直守在外头的紫玉听到声响,犹豫了片刻后快步走进北海亭。眼前的景象入了她的眼眸,她二话不说招来了几个宫人收拾古琴的碎片,自己则走到长孙馥霖的身旁,等候她的指示。

“柒魂琴一共有七条琴弦,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长孙馥霖双手放在胸前往两边相反的方向一扫,一束灵光散过,一张精致古朴的琴架便出现在她的面前。然而,琴架上只有六条琴弦,尚有末尾一处还空着。

“长意一行人得到了花美姒守护的宫弦、灏守护的角弦,南山慕容氏守护的羽弦,魔界虽先行一步夺走了灵山鲜卑氏守护的商弦、蓬莱瀛九岛孟氏守护的徵弦以及青丘九尾狐族守护的变徵弦,但最后还是被我神界重新夺回。”紫玉接下去道,她的眼中闪烁着些许自傲,“如今,仅剩下一条变宫弦,公主大可放心了。”

长孙馥霖用手拂过冰凉、散着金光的琴弦,忽然一把揪紧。琴弦发出“沉闷”的低吟声,金色的光芒映衬着长孙馥霖愤怒的脸庞。

“你可知,这最后一条琴弦现在何处?”

紫玉说话的时候习惯性躬身低头,此刻也不禁抬起头来注视着自己的主子。

“公主,可是派去巧夺魔界手中的变宫弦的人出了什么幺蛾子?”

长孙馥霖紧紧攥着琴弦,许久才松开。她的手掌被六根琴弦生生划了六条血痕。然而,很快就痊愈了。

“老魔女还尚未苏醒,那些魔界的虾兵蟹将怎会是我神族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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