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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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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疼……宝宝……”
胤禛大骇,多年生活,彼此脾性了如指掌。云烟从不是个轻易叫疼的女子。他一手紧搂着她,一手罩着她隆起的肚子不住的安抚,又移去摸她额头,竟然滚烫。口里已经大声叫人,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焦虑和紧张。
“没事的,云烟不怕……相公马上让人叫大夫,大夫一会就来了。”
云烟不敢动,连呼吸都是疼,泪水无意识的往下掉。疼得比下午还要厉害。胤禛的手从肚子上抬起去握住她一只手,死死的与她交握住。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勇敢,又不断的觉得力气在从腹中流失,这种害怕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屋外传来叩门声,随着下人们进来,室内的灯火点起来,一片手忙脚乱的狼藉,小魏子带着侍卫连夜跑出去请大夫,小顺子到配房里去端熬着的安胎药。
云烟内心从未有过这样恐惧,她死死的咬着唇,疼得脸色青白。她看不到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只剩不住的哭泣哽咽,和死死的握住身前男人的手:
“胤禛……宝宝……一定要保住宝宝!”
胤禛脸色都变了,不住在她耳边哄:“宝宝在,宝宝会没事的,什么也别怕,相公在!”
他一身里衣坐在床边,已经忘记了寒冷,任由云烟的手指掐着自己,一边去抚摸她滚烫汗湿额头接过小惠递来的热帕子为她敷上,五脏俱焚。
小惠蹲在一旁地毯上边拧帕子,边擦眼睛,急得眼泪刷刷往下掉。云烟疼的太厉害了,几乎休克,她苍白面孔上的表情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要心碎。
每一秒都是苦苦煎熬,对云烟对胤禛,都一样。她的疼痛和恐惧一样狠狠攫住了胤禛的心,恨不能替她疼。这一刻,胤禛同样无助,束手无策,从未这样无助。但他必须坚强,做自己妻子宝宝的最坚强支柱。云烟不能吃退烧药,他只有一遍遍的为她热敷,又喂她喝安胎药。
云烟几乎晕厥过去,药汁总是顺着唇角滑落大半。好容易喝进去,她又呕出来。一时间,暗无天日。
大夫赶到时,所有人都像盼了几百年。胤禛和云烟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死死不放开。胤禛坚持坐在帐帏边不离开半步。
大夫一把脉,脸色大变。胤禛的心一沉,紧紧盯着他。
大夫忙看着他道:“是否伴有发热?”
胤禛哑声道是。
大夫眼里有一种心痛神色黯淡,“夫人的身子太弱……怕是有出血……”
胤禛一惊,小惠愣了一下忙拨开帐帏探进去。只听一声极小心压抑的叫声又被手捂住,小惠把身子撤出来,全身都有些颤抖,她捂着嘴,两只眼里都是泪水。
“血……”
胤禛眼睛几乎要迸裂出来,他不可抑止的一下死死抓住大夫的手。
“救她们!本王命令你必须保住我的妻儿!”
云烟睡在帐帏里,已经不知身在何方。她只感到疼,听不清周围人的说话,只知道手中有一只熟悉的大掌一直与她死死交握,知道这句话入耳,她才从休克中微微恢复意识。
一只手费劲全部力气去搂住自己的肚子,她那么清楚的感到腹中的宝宝们在害怕,在挣扎,心如刀割一般的疼。
妈妈在,宝宝们不怕,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们!
她说不出话,甚至睁不开眼睛,只有在内心里一遍遍嘶喊。她在混沌中祈求上天,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宝宝,她也毫不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喊出了声,一遍又一遍,彻底震碎了帐帏外那个男人的心。
帐幔一拨开,屋内已经是更加狼藉的一片,那狼藉的不是物件,而是人心。所有近侍都开始下去煎药和烧水,小顺子把胤禛原先预备好的服侍嬷嬷接进来,而痛楚和绝望边缘的心情笼罩了整个四宜堂。
胤禛像一只心神俱裂的兽,紧紧抱着她说话。任嬷嬷如何请他回避,他也不肯。
他与嬷嬷一起亲手为她垫上止血棉布,甚至惊世骇俗的将药碗端到嘴边含下一口,低头去喂到她嘴里。云烟努力睁开半点眼睑,模糊的看到他血红的眼睛。他的唇竟然这样冰凉,连掌心也都是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吞咽他哺出的药汁,压抑胃中抽筋似的翻滚。
又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端上来,小惠的手指在倒药的时候已经烫的通红,一边掉泪一边匆忙的吹着药汁,他们仅存的希望怕都只在这药上了。胤禛等不及吹到温热从托盘里端的时候,却眉头未皱。
小惠大惊叫道:“王爷,烫!”
胤禛置若罔闻,已经端起来试温度。一个平日里对冷热敏锐计较的人,此刻竟然就这样含下还有些烫人的药汁,在嘴里一停,药汁便经过了天然的降温哺到云烟嘴里。
相濡以沫,竟然是在这样凄惨的时刻真实的上演。一口接一口,直到碗底空了。
云烟不停的流泪,身体像控制不住的木偶,被疼痛和黑暗死死的拖着,可她不能睡,因为还有宝宝。
她不断的喊着宝宝,喊着胤禛。她微微能展开眼睛的时候,就死死的抓着胤禛哭,嗓音已经是惨哑:
“救宝宝……胤禛……我们的宝宝……相公……救”
整整一天一夜,胤禛死死抱着云烟没有离开过半步。据说没有人看到他流泪,但他的深邃的双眸里已经烧的像没有一丝水分。
云烟早已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到底是自己的泪,还是他的。
反反复复,不知道经历了几个生死轮回。
天地为炉,将人心苦苦炼制。
生命中最无法承受的痛,才是上天给予的最残忍酷刑。
他们的曈儿,昽儿。
他们的一对龙凤宝宝。
在东方拂晓即将天明的那刻,乘着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本人已经泪奔了……
154
154、紫凝之谜。。。
他是没想到她会怀孕的。
虽然,他曾那么想要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些夜里,常常莫名下起瓢泼大雨。大夫对他说用了这些药或许能有一些醒来的希望,但她日后生育的机会就会很小很小。他紧捏着佛珠跪在佛堂里对上苍说,只要她活。
相携十年,如同一日。他知道,再不可能有比他们更好的夫妻。
早在诊出喜脉时大夫就在书房对他说过,她的身体情况实在不适合生育,即使能保胎到生产时也必会比常人凶险许多。之后,他坐在她床边看了她很久,也想了很久。没有人能残忍到亲手扼杀自己与爱人的结晶,她绝不会答应,他也一样。他深爱着她肚里的孩子,和她一样。有了孩子,有了牵绊,她偶尔眼角眉梢里的孑然会不会消失。他能做到的只是,此生此世,仅冒这一次险。
诊出双胎象,他欣喜若狂之余更加心惊,大夫忧心的禀明自古双生子成活不足十之一二,夫人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出血危急时,头发花白的大夫跪在他脚下问王爷如何选择。他睁着血红的双眼说,本王从不选择,该选择的是你。一天一夜后,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云烟和孩子们一起离开,他只有选。
如果他是九五之尊,也许就可以在此刻将天下妙手御医全部召来四宜堂里,也要她们母子三人全都跨越生死。
如果她有福晋封号,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和她的孩子,而不用担心会让她置身危险。
如果他不是被紫凝截住中毒,他下午就可以回来,她也不会焦急的独自等待。
如果上天让他在这刻用一切去和上苍交换她们母子平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现实,没有如果,此事古难全。
他一直厌恶软弱,痛恨这样的无力感。从未像此刻般挖心掏骨的痛恨!
他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要天下吏治,无官不清。他要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他要护着她站在无人可触的位置,他必要做这江山主宰!
除夕雪花一落,又是一年。康熙五十年像一道坎,将生死中间划下一道深深的鸿沟。乾清宫除夕宴上冷漠寡言的雍亲王,没有人知道他的喜怒哀乐。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才能离开家。
从未有过这样的大年夜,四宜堂里没有云烟亲手剪下的喜字,没有欢声笑语。只有一个躺在帐帏里虚弱沉睡的女子,以及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说过,满满一桌子的菜,即使不吃,看着也丰盛。他亲手点燃了一盏盏暖黄色的烛火,甚至用金砂在红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喜字,亲手贴在窗棂上。所有平日里她做过的一切,都要一样不少。只要她还在,家就在。只要他还在,天就在。
屋外传来轻叩声。胤禛轻轻放开云烟的手指,捋了捋她脸颊边细发才起身出去。
高无庸静静的站在门外,胤禛招招手,就负手进了小书房。
胤禛缓缓坐进紫檀椅里,高无庸轻轻走到一边点亮一盏小灯,拨了拨火光。
一盏灯火并不够亮,光影打在两人身上,显得朦胧不明。
胤禛眯着眼睛翻开几页手中泛黄的书稿,目光逡巡半晌,终于在联名落稿人的名下看到了“云蛟”两个字。
他合上书稿,低沉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另一样东西呢?”
“禀主子,未曾。”高无庸低着头答道。
胤禛将手中信笺一放,抬起一双冷漠的鹰眼,连高无庸也没见过他这样陌生的眼神。
“我给你们的时间够多了……”
高无庸躬身一拜:“请主子容奴才斗胆启禀一句”
胤禛低沉道:“说”
高无庸应声道:“经过粘杆侍卫整整几月查找,但凡所有相关蛛丝马迹,已经确认掘地三尺,所有情势均已掌握。奴才以项上人头斗胆推测一句——并无此物!”
胤禛长睫一顿,眼睛里光芒一闪微微眯起来,轻轻的拨着手上的扳指似乎在回忆什么。半响,他缓缓勾起唇角,脸孔上的表情在光影下显得出奇的俊美,开口的语气却残酷异常。
“今夜就是个好日子,他们无需过年了。”
高无庸立刻躬身应道是,轻轻一顿又平稳道:“全部?”
胤禛擎着唇角,整个面颊一半光明一半暗影道:“你说呢”
高无庸答:“奴才明白,请主子放心!”
胤禛缓缓起身来,踱到小灯旁拿起灯台上的银针轻轻拨着灯火,将手上几页历史久远的书稿置于火上,任火舌舔上去,熊熊燃烧起来,他松开手,任其落在灯台上,很快成为灰烬。
他果断一口气吹灭灯火,只留下嗜血的气息。
“紫凝留活的,带到北郊的地牢钉起来。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就死呢?”
一室黑暗。
床上的女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流泪,像一个一碰会碎的玻璃娃娃。一天又一天,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始终如一。胤禛靠在被褥里搂着她守岁,帮她轻轻的梳头,在她耳边说话。
曈儿和昽儿只是先去了另一个家等我们,在那里很安全。没有皇家争斗,也没有身份名位。只有青山绿树,两间草房,还有一只小狗。
她的眼角才无声的缓缓滑落下泪来,带着苦涩的温度。
大年初一的早晨入宫请安后,下午刚回到雍王府,高无庸已经在四宜堂内等候多时。胤禛换下亲王衮服,又进房看了看云烟情况,交代完小惠便从后门坐马车往北而去。
郊区的地上还有厚厚的雪,他的靴子从马车上落下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一片萧瑟的冬季景象,显得天地苍茫。
高无庸举着伞挡在胤禛头上,他身披宽大的紫貂端罩配着同款红绒结顶的冬冠,走在雪地里,凸显肤色冷峻而肃穆。
偏僻的山庄里后,有一个隐秘地牢入口。
地牢口早有一众侍卫把守,胤禛甫一落脚,已经一阵整齐的甩袖跪地声。当侍卫拉开大门时,他已经能隐隐听到里面女人的尖叫吵闹声——
一个空旷的巨大牢笼,紫凝的双手双脚成大字型被钢钉固定在一个巨大的六角型木桩上,鲜血不断从她的手脚上留下来,连木桩都染成了红色。她不断的嘶叫着咒骂着一个男人的名字,美丽的脸蛋上已经苍白扭曲了,披头散发依旧掩不住曾经的楚楚动人。
胤禛步履无声的走进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紫凝的脸都变了颜色,仿佛终于盼到了他的到来,而他的表情又让她彻底跌入无边的地狱。她恐惧愤恨的用尽全力嘶喊道:
“你是疯子,你这个没有心的魔鬼!你怎么能在一夜间杀我这么多人,你别忘了,我手上的手稿!你别忘了,八爷九爷都不会放过你的!杀了我,你们全府就陪我一起下地狱!”
胤禛缓缓站定下来,轻抬右手去整理左手的马蹄袖口,神情专注的仿佛这是最首要的事情,姿态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雍容。
室内一片寂静,连紫凝也痛吟着看着他动作,直到他放下手臂,缓缓负于身后。
“怎么能钉这么久呢”
胤禛眼角微微一偏,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一边的两个侍卫就上前去把钢钉从她手脚上和木桩里硬生生的拔出来,其间血流如注,惨叫不觉于耳。紫凝几度昏厥,才被从木桩上卸下来丢在墙角,手脚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只剩下脸蛋和中间一段身子还能看。两个小太监拿着纱布将她四肢伤处裹起来,暂时止血。
紫凝迷迷糊糊的看到这,心中燃起希望,她努力的睁开眼睛仰视着站在那里的胤禛,楚楚可怜的说道:
“四爷……你怎么……能这么对一个爱你的女人……”
胤禛虚起眼睛轻轻扯起唇角,仿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声音寒凉如冰。
“你可以换点更能打动本王的说”
紫凝面如土色,好像一下被踩到了痛处,尖叫起来。
“好,爱新觉罗胤禛你别忘了……那个女人祖上参与明史案的遗稿和你未来故事的手稿都在被我藏在很安全的地方!她们家可不仅仅是该按牵连罪发配宁古塔充军,而是当株九族!而你未来的事情若提前公诸于众,你看你还能不能坐稳你的雍亲王!”
胤禛一直冷冷的看着她,显然对她这样的话题更感兴趣,等她尖叫完了才缓缓开口,好似整暇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玉扳指。
“真的有手稿么?”
紫凝明显的一惊,她瞬间慌乱的表情已经落入胤禛眼底。
“当然!曾经我对你说的未来之事,难道却没有印证!”她有些过激的狡辩起来。
“还有明史案遗稿,你别忘了我是大明郡主。我之间就对你说过,云蛟正是当年参与者王云蛟的化名,若无遗稿,我何来知道!”
她辩解的异常详细,殊不知这番表情神态让胤禛的心里更加肯定了事实。
紫凝看他不语,又勉力挂起平日风情万种的笑来,只是在披头散发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了。
“不论有没有,你都赌不起……你的未来你全府的性命……我情愿与你玉石俱焚!”她顿了顿,口吻有些恨意。“你若不放我,三日内必有人会将两份书稿大白天下!”
胤禛笑了,往前走了两步,缓缓蹲□来,缓缓道:
“你以为你还有人么”
紫凝脸色大变,瞪大了一双仓皇的杏仁眼恐惧的看着他。
“你这个疯子!魔鬼!”她浑身都在打颤,“还有八爷……九爷……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但凡你漏了一个,你也会……”
胤禛一哂,“凭你伺候过老九几次?”他的口吻显得极为不屑,又冷酷无情。“若不是为了一个不漏,我会让你活这么久?”
紫凝的神情随着他刀刺般的话语和失血,变得越来越如死灰一般惨淡。
胤禛闲适的拍拍袍角站起身来,好似又突然想到什么。
“噢,还有,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夜那几片遗稿已在本王灯下化为灰烬了……至于手稿到底有没有,本王多的是方法让你开口……你不是缺男人么,八个够不够?”
紫凝身子一抽,整个人都弹起来缩向墙角,恐惧的用几乎见到魔鬼的眼神看着他,下一秒又满面是泪的彻底哭起来。
“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只是因为太爱你……真的……胤……不,王爷……请你念在旧时……虽然那时是为反清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说报复也只是恨你太绝情,恨你从未对我……四爷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点心吗……还有,我可以把所有未来的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胤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陌生而残忍。他的手指缓缓的拨着腕间的龙眼菩提佛珠,隐隐带着倨傲和悲悯的神色。
“本王不想知道,本王的一切都在自己手里!”
他冷漠的眼神瞟向了不知何处,口吻里莫名的隐藏了一丝咬牙切齿的痛。“如果你不曾在她面前开口说话,如果你不曾拦住本王下药……或许,本王会给你个好些的死法。”
紫凝全身都瘫软在墙角像一堆肉泥,鲜血从她四肢的纱布里不断氤出来,血迹斑斑,一张曾经绝色倾城的脸孔早已经不成人形。
“哼……是啊,你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中药了吧?我衣服上的熏香加上室内的沉香再加上桌上的依兰花……三味合一才有效……想让你雍亲王中招真是太难了,但我成功了不是吗?”她讽刺般的哈哈大笑起来,面目扭曲的可怕,好似已经全然崩溃。
“我不过拼尽一身力气才搂住你一次,你却断我肋骨三根。即便你我曾经尔虞我诈前尘往事,可我对你来说真有这样面目可憎吗?我若败在一个比我更高贵漂亮的女人手里,我甘拜下风!我原本以为魔鬼是没有心的,不爱我,也不爱任何女人!可谁能想到却是那么一个卑贱粗陋的女人!你让我如何甘心!你爱新觉罗胤禛当真不过如此!有眼无珠!”
胤禛缓缓眯起眼睛,听到卑贱粗陋几个字已经染上血色。他微微一抬手,高无庸报着端罩进来帮他披好。
“你的脸皮既然这样漂亮,何苦留在身上?”他这样轻飘飘的吐出几个莫名的字来,系上端罩的带子,雍容的轻弹了弹衣襟,便提步缓缓转身而去。
身后微微沉寂了一下,传来她恐惧凄厉的尖叫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
“不……你不是人……谁也别碰我的脸……爱新觉罗胤禛……你回来……求你”
渐行渐远,凄惨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渺小得听不到了。
胤禛从地牢里出来,干净的石青色冬靴沉稳的踩上厚厚的雪地,大门缓缓在身后合上。
室外的雪已经停了,太阳露出脸来,映照的雪地一片灿然的金黄。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大家很难过,不过情节是开文时就早已经设定好的。我也有过很激烈的情感斗争,但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念来改写文章整体的初衷和构架,我想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不负责任的。
云烟这个人物从最初就是不完美的,她和四爷之间,也注定不该是这样的模式,但这种生活的扭曲巨变又是必经之路,而一切的坎坷都是为了走上正确的路去,如果什么坎坷也没有,半世早在他们私自成亲的时候就该画上句话,王子和奴才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想,这也不是大家要的。
这是个不够讨喜的故事,感谢大家能一路看来,真的很感谢!另,至于很多读者问,文章会不会悲剧收场,我再正式回答一遍:不是。
155
155、悲喜交织。。。
这一年春节原是康熙登基到五十年的好日子,普天同庆。对于雍王府来说,却是晦暗凄冷的。
四宜堂里消逝的两个小生命是那样默默的来,默默的走,无人知晓。但侧福晋李氏所生二阿哥弘昀的夭折却是令众人悲痛惋惜的。十岁的弘昀由于在年前玩耍时冰面破裂掉进冰冷的湖里,虽然即刻救了上来,却高烧不退,染上了严重的肺炎。李氏哭成了泪人,胤禛也多次去看过孩子,召多名太医会诊,可情况已经回天无力,弘昀没有几日便不行了。
偌大的王府,竟然只剩下一子一女。当日陪同伺候阿哥的几个太监丫头全部被杖责问罪,连嫡福晋纳拉氏也因为照顾不周向胤禛请罪。全府上下,都笼罩在阴霾中。可谁又知道,雍王所失去的又岂止是一子?
胤禛开始持续的低烧,却不让任何人知晓。他很少再出门,除了在书房内处理要务,其他时间都坐在云烟床边。她昏睡和虚弱的情况,在一众下人们的悉心照料下才渐渐好起来。
京城红极一时的酒楼“莫从容”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让人感到讽刺的是,那里却成了一家青楼楚馆。
云烟彻底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她努力的眯起眼睛才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男人躺在身边,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万籁俱寂。
她想动动手指,微微一动发现左手是在一只大掌里,无意识的牢牢抓握着。身边的人似乎一下就被惊醒了,猛然张开眼睛来。
虽然是在暗夜里,她还是知道他醒了,但她闭着眼睛没有睁开。感觉到身边人微微侧身过来,温热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落在自己的面颊上轻抚,大拇指摩挲着眼皮和眉毛,口里似乎慢慢发出一声放心的喘息,才渐渐躺平下来,握着她的手掌却收得更紧了。
她能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空了,努力抬起右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肚子——
泪忽然落下来。
那里已经不再隆起,平坦的像人生的浮光掠影,从未有过生命的痕迹。他们在意外惊喜中忽然来临,又在意想不到中迅速离开。
一只熟悉的大手忽然覆上自己肚子上的手,云烟一惊,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已然缓缓侧身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能看到彼此眼睛里微微的光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没有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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