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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系统欺骗了你-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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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清平和棠遇最初也是完全被蒙在鼓里。

直到棠观第二日也未上早朝,他们才察觉出些不对劲,也在荣国侯之后进了宫。

进宫后听得几个禁卫嚼舌根,说要去长乐宫换防,他们二人才堪堪得知宫中的大变故。

“徐公公,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棠遇被拦在紫宸殿外,急得直跺脚,“皇兄他到底出什么事了?皇嫂她……”

徐承德微微皱眉,连忙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王爷慎言……并未老奴有意为难,只是皇上已经明确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棠清平将棠遇拉了回来,看向徐承德,“那不知公公能否为我二人通传一声?若皇上还是不愿召见,我们便也不多纠缠了。”

闻言,徐承德沉吟片刻,躬身道,“那便请世子爷和王爷在此稍等片刻,老奴再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公公了。”

不多时,徐承德便一脸难色的出来了,朝棠清平和棠遇摇了摇头。

棠遇更要上前继续说些什么,却是被棠清平拦住了,“罢了,皇上自然有他的苦衷,你还能怎样?强闯紫宸殿?这殿中的是皇上!你还当这皇宫是肃王府不成?!”

棠遇动作一滞。

是啊,皇宫不是肃王府,四哥他也不只是四哥了……

见他还愣怔在原地,棠清平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走吧。”

“你先回去吧……”棠遇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去昭仁宫看看母妃。”

棠清平顿了顿,“也好,或许太妃知道些实情。”

……

像棠遇这样的王爷,原本是每次进宫都需得到棠观的允准,才能去昭仁宫看望太妃。

但因为棠观从小便在端太妃身边长大,与棠遇更是亲如同胞兄弟,便额外赐了棠遇一道旨,允他可以随时入宫看望母妃。

不过棠遇如今这年纪,最是叛逆桀骜,在他皇兄面前还有几分收敛,而在端太妃那里,便是愈发肆无忌惮。

再加上每每去昭仁宫,端太妃总是想同他提起娶妻之事,两人免不了争执,所以棠遇也并不常进宫。

“太,太妃娘娘,璟王殿下来了。”

端太妃正靠在贵妃榻上小憩,便有侍女十分欣喜的小跑进了殿,扬声通传道。

闻言,端太妃有些诧异的睁眼,从榻上坐起身,一转头便见自家不听话的臭小子风风火火从殿外走了进来。

想起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的状况,端太妃刚要站起来的动作顿住,下一刻,便冷笑一声,重新躺回了榻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闭上了眼。

“见过璟王殿下。”

侍女们纷纷行礼。

棠遇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说罢,就走到了端太妃身边,转开视线别别扭扭的唤了一声,“母妃近日身子可还好?”

他不问倒还好,这一问,端太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睁眼坐起身,“不敢劳烦璟王过问,再被璟王殿下膈应一次,哀家便能归西了!”

棠遇悻悻的抿唇,没敢应声。

“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成天只知道胡闹,若是再不找个人看着你,你怕是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改明哀家便同皇上好好商议,要赶紧给你寻个王妃……”

见端太妃没几句话便又扯回了立妃一事,棠遇头疼了起来,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我才不娶妃……奚息还没回来……”

嘟囔的声音十分轻,但不料端太妃却是听清了,“奚息?人家奚小将军回不回来和你娶妃有什么没关系??你娶得又不是他!”

“咳咳咳咳——”

棠遇一下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到脸都红了。好不容易停下来,便赶紧扯开了话题,“母妃!说到皇兄……他已经接连两人不上早朝了……”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这宫里可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一提起此事,端太妃便登时将什么娶妃,什么奚息尽数抛到了脑后。

沉默半晌,她挥退了殿内伺候的婢女,方才开口,“皇上不许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许传出去。哀家只知皇后小产,长乐宫被重兵把守。至于此中缘由,也并不清楚。”

棠遇不解的皱眉,“皇兄和皇嫂感情一直都好得很,甚至都不曾红过脸。怎么突然……”

端妃沉吟片刻,“哀家倒是从慎刑司听来一传闻。说是长乐宫里的宫人被严加拷问,只为揪出危楼之人。”

危楼?

又是危楼……

难道是危楼害得皇嫂小产?

可即便如此,这和皇嫂又有什么干系?听说如今这长乐宫就如冷宫,哦不,是囚牢。

棠遇正苦苦思索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一旁端太妃却是叹了口气,“也不知皇后为何会小产……照理说,如今这后宫中除了她便再无其他妃嫔,又哪里会有人动这个心思?”

不过却也说不准,当初先帝独宠昭华皇后时,也并无嫔妃敢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但昭华皇后……还是小产了。

想到这,端太妃面上掠过一抹黯色。

或许,这次又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人动了手……

===

长乐宫。

分明已是初春时刻,但紧闭的宫门内却是满目萧索。

两侧的殿门大喇喇敞着,一路都散落着些杂物,沾着泥尘,还是前几日夜里,整宫侍婢被押去慎刑司时遗留的混乱。

后院似乎已被禁卫细细翻查过,花圃里满是被踩得东倒西歪的花草,尽是一片狼藉。

偶有春风从宫墙外越过,分明是和暖的风,但吹在空无一人的长乐宫里,却刮起了瑟瑟之声。

“吱呀——”

宫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宫女低垂着头提着食盒,被门外几个禁卫放了进来。

她缓步走到了正殿门前,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正殿紧闭着门窗,因此犹存着一丝暖意,只是微微有些闷。

那宫女目不斜视的绕过屏风,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放下食盒,随即又给茶壶里重添了热水。

出殿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床幔一眼。

都昏睡几日了,竟还没醒吗?

床幔掀开的缝隙里,露出一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容,看得这宫女微微心惊,连忙收回视线,转身出了殿。

殿门被掩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而就在这轻微的响声后,床幔中却是突然有了动静。

颜绾醒过来的时候,唇上因龟裂出了血,喉口满是甜腥。

刚睁开眼时,就连眼前也是血色一片,直到盯了幔顶许久,那模糊的血红才一点点散开,让视野里的一切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许是昏睡了太久,她在睁开眼的一瞬,甚至完全记不起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

她叫陆无悠……

不……她叫颜绾。

想起名姓时,伴随着这两个名字的记忆开始争先恐后涌回了脑子里。

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里也不断有波澜席卷而来,带着些疯狂……

半晌,回忆终止。

她的眸底也恢复了一片沉寂。

她垂手,掌心迟缓的覆在小腹之上。

掌下平平,已经没有了那轻微的凸起。

有些怅然的垂眼,颜绾覆在腹部的手攥握成拳,微微收紧。

她的孩子,还是没能留住。

“……”

喉口干燥得带了些腥味,她下意识张了张唇,想要唤一声,然而刚一出口,那唤声却是哑在了唇边。

她要叫谁?

豆蔻?无暇?还是……棠观?

颜绾半撑着坐起身,朝床幔外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了啊。

最信任的人没了,最爱的人没了,最亲的人也没了。

什么都没有了啊。

第一五四章天罗

殿内除了她再没有旁人,殿外也没有什么动静。

颜绾只用了一眼,便确定自己被软禁了。

软禁……

许是看在她失了孩子的份上;棠观才会勉强允许她继续留在这里吧。

若是依照陆无悠的待遇,她此刻怕是就在刑部监牢,而非长乐宫。

颜绾靠在床头发了许久的愣;突然想起四年前刚到大晋的时候。

那时的她也像此刻一样;死里逃生般在异世醒来,一无所有。

没有危楼,没有棠观;更没有孩子。

如今这些也依旧没了;就仿佛被清零了一般;四年来发生的一切都没能留下痕迹,落了个干干净净。

是她太自负。

当初得知任务出错后,一怒之下砸了那玉镯,以为只要没了玉镯,她就依然可以凭着一枚玉戒号令危楼,呼风唤雨。

是她太贪心。

明明一直都知道棠观和危楼难以共存,两者只能择一;却还一心想要两全。

也是她太迟钝。

豆蔻无暇的种种异样摆在眼前;她却视而不见,从未想过系统还会复生的可能,从未想过危楼终有一日会易主旁人。

颜绾仰起头,怔怔的盯着某一处,半晌都未曾眨眼。

看来,有些事也不是想清零便能清零的,正如她同棠观的那些恩爱时光还有她的孩子……

和四年前,终归是不一样了。

四年前的她,何其骄傲,何其盲目。拥有权力后,更是变本加厉。一心只为完成所谓的系统任务,只为证明自己多有手段,只为享受那翻手为云的掌控感。

她从不会反省做错了什么……从不会……

从前的陆无悠,从不会反省,所以就从不会后悔。

可此刻的颜绾,却一遍一遍数落着自己,一遍一遍在悔恨中煎熬,又一遍一遍将这个卑微优柔的自己踩进泥尘里。

她拼命的想要停下来,但……做不到。

如果不是她的贪心,她的自负,她的迟钝……

纸包不住火,她没有自信瞒住棠观,但她至少不会毫无防备踏进萧娴的陷阱中,至少一定可以保住自己的孩子……一个已经成形的孩子。

想起孩子,颜绾的神色突然有了片刻的放松。

还未到这里时,她曾在医院见过三个多月胎儿的彩超,有胳膊有腿,还有大大的脑袋,蜷缩成一团。

她的孩子……一定也是这么小巧可爱。

她不由自主翘了翘唇角,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唇畔的笑意一僵,又缓缓撤开了手。

长久盯着某一处,眼眶有些酸涩,她终于垂眼低下了头。

不远处,那圆桌上的食盒飘散出一阵饭菜的香味,对于昏睡了几日的颜绾来说,显得有些久违,让她不由朝那里望了一眼。

然而也只是望了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又有些哀伤的陷入了沉思。

沉思她的孩子是如何没的,沉思她是如何被危楼背叛的,沉思她是如何被棠观抛弃的……

不厌其烦的想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悲哀,越想越难过。

难过到极致时,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叫了一声。

“……”

看来心脏和肠胃可能互不干涉。

哪怕再怎么心如死灰,该饿的时候……也还是会饿。

===

紫宸殿。

徐承德瞧着送进去的饭食又丝毫未动的被端了出来,面上也多了些急色,挥着拂尘在殿外来回踱了几步。

已经两日了,皇上已经整整两日粒米未沾了。

他方才进去为安王世子和璟王通传时,便见皇上整个人都憔悴了一整圈,再这么下去可怎生是好?

可这皇宫之中,从前还有皇后娘娘能劝皇上,如今,如今要他去找何人?

……太妃?要不,去请端太妃来?

徐承德突然有了主意。

“来,你在这候着。”

他唤了一內侍过来,“我去昭仁宫一趟。”

徐承德转身便要朝昭仁宫走,迎面却是撞上急匆匆赶来的顾平。

“徐公公。”

只打了一声招呼,顾平便脚下生风的进了殿内。

徐承德想了想,顿住步子转回了身。

“哎,公公您不去昭仁宫了么?”

“再等等。”

紫宸殿中,棠观还是那夜的装扮,只是束发的金冠被卸下了,长发有些凌乱的逶迤在衣袍上,几乎与那玄色融在了一起。身前的书案案头,满是慎刑司这几日审讯的供词。

此刻他正紧紧蹙眉,仔仔细细看着手里的纸张,眼里满是血丝,一看便是接连两日不眠不休的模样。

顾平进来时,便见他一动不动坐在书案后,还是他前不久过来回禀进度时的姿势。

“陛下,长乐宫中的宫人已经全部审讯完毕,共有十六名危楼中人,且全部出自生门。”

顾平抬眼看向棠观,“陛下……这危楼中的人都十分嘴严,哪怕是用上了所有刑具,也只撬出了只言片语。更离奇的是,这些人但凡一松口,便立刻中毒而亡。可卑职和列风已经查过,他们每人的牙后都不曾藏有毒囊。”

“……”

“据这十六人所说,她们原是被安插在宫里的普通生门之人,有自己的上线和下线。后来……后来皇后娘娘进了宫,她们便被调进了长乐宫,如今便是直接归楼主……也就是皇后娘娘管。”

提及颜绾时,他有些心虚的转开了眼,生怕棠观下一刻便要把砚台砸过来。

棠观攥着供状的手微微收紧,然而下一刻,他的面上便又恢复了一片冰冷,嗓音也透着些漠然,“将这些宫人招供的上下线一一盘查。”

他将手边刚刚列出的名单扔向顾平,“朕不想在这皇宫里,再看见任何一个危楼中人。”

“是。”顾平躬身应下,“可陛下……这些在宫中的危楼之人,是很早便入宫的,对这宫外的状况怕是也一无所知。咱们便是揪出了后宫里的所有眼线,可危楼在宫外……”

“刷——”

棠观突然起身。

顾平一惊,等回过神之后,便见棠观已经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周身散发着寒意,径直朝殿外而去。

徐承德正在殿外候着,一见棠观从殿内走出,连忙迎了上去,“皇上……皇上要去哪儿?”

“长乐宫。”

徐承德一愣,连忙拂尘一挥,提步追了上去,“起驾长乐宫。”

……

长乐宫。

方才将食盒送到正殿里的宫女又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啊。”

那宫女转身,一看见圆桌边坐了个白衣女子,登时被吓得低呼了一声。

直往后踉跄了一步,才认出那白衣女子便是自己这两日一直照顾着的娘娘。

颜绾正端着茶盏坐在圆桌边,乍一听见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心头竟是重重颤了颤,直到看清来人是一面生的宫女,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那宫女低垂着头走了过来,在瞧见食盒里的碗筷都被端了出来,且已被风卷残云得只剩下一根青菜时,她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

没想到……这位娘娘心还挺大……

“你是新来的?”

见这宫女一言不发的收拾着碗筷,颜绾低声问了一句。

无人应答。

颜绾愣了愣,迟疑片刻才又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我昏睡了多长时间?”

刚刚醒过来没有时间概念,她甚至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

“……”

这宫女依旧没有应答,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似的。

眼见着她已经收拾完了东西转身要走,颜绾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那宫女终于有了反应,转身诧异的瞧了她一眼。

“可否告诉我……”

颜绾坚持不懈的启唇。

还未等她说完,那宫女便放下食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嘴,连连摆手。

……聋哑人?

颜绾愣愣的坐了回去,望着那宫女离开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

棠观防她,竟然已经防到了如此地步吗……

竟连送饭食也特意择了一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的宫女……

苦笑着站起身,她缓缓走回床榻边,拖着略有些沉重的步伐。

“吱呀——”

就在她已经走到榻边时,身后再次传来殿门被推开的声音。

颜绾只以为是那送饭的小宫女方才忘了什么,所以又折回来了。

她没有回头,而是微微俯身,因为刚小产身子虚弱的缘故,她半撑着榻沿,咬牙坐了下来。

“哒——哒——”

那走进殿的脚步踏得十分缓慢,每一步的声音都带着些寒意,同时却又含着极强的迫人威势,一声一声毫无偏差的踏在颜绾心上。

不是方才那宫女……

颜绾撑在锦被上的手骤然收紧,视线越过屏风朝殿门口看去。

阳光透过雕花窗细碎的投进殿内,将半空中漂浮的颗粒映照得清清楚楚。

光影交界之处,一身姿颀长的男人负手走近,紧抿着薄唇,下颚冷硬的绷着。墨黑的长发四散在身后,没了平日束发时的严峻,但却融了一丝近乎妖惑的阴戾。

第一五五章地网

是棠观……

颜绾心头一沉,愣愣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离她几步开外停住。

这样的棠观,她明明从未见过,但却又似曾相识。

“陆无悠。”

视线只在颜绾苍白的面上停留了一瞬,棠观便强行移开了目光,落在一旁已经空了的茶盏上。

冷漠的嗓音里仿佛浸着毒液,刻薄而刺耳,“告诉我……危楼根基在何处?”

颜绾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风烟醉。”

“昨日我已派人围了风烟醉,但这风烟醉里,”棠观眉宇间凝着的阴云更甚,仿佛下一刻便会迎来电闪雷鸣,“已是人去楼空。”

嗓音比平日还要低哑几分,但却像钝了的刀锋,一声声剜在心头。

风烟醉人去楼空……

颜绾垂了垂眼。

“我再问一次,危楼根基……在何处?”

颜绾一时有些想笑,笑意到了唇边便化成了一片苦涩,摇了摇头,她听见自己虚浮的声音含着些嘲意,“我……不知道。”

棠观抿唇,只冷冷的看着她,似乎等不到答案便不肯罢休,“不肯说?”

那眼神里有冷漠,有怒意,有憎恶,还有些微乎其微被强行克制的情绪。

颜绾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背过身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平复下声音里的颤抖,“纵然严刑拷问,也还是这句话……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仿佛恰好戳中了棠观的痛点。

眸底骤然染上一抹急怒,阴云密布的面上愈发没了隐忍。

严刑拷问……

她以为自己不敢吗?事到如今,竟还认定他不舍得动她分毫么?

“如你所愿。”

四个字仿佛是从喉口硬生生剜出,字字带着心头血。

他猛地攥紧手,本就被血丝充盈的双眼愈发猩红,“来人。”

候在殿外的顾平一听见棠观的唤声,连忙推开殿门走了进来,“卑职在。”

颜绾低垂着眼,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不要再当她是颜绾,只当她是陆无悠……于他于她,都好。

棠观红眼盯着那纤弱的背影,恶狠狠而又一瞬不瞬。脑海里分明已经浮起一个近乎偏执的念头,杀了她……杀了陆无悠,只要陆无悠没了,他的阿绾就能永远活着……

然而唇角微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尽管并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但杵在角落里的顾平还是能从这冰冷紧张的氛围里嗅到一触即发的对峙。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眼看了看将自己唤进来,却又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颜绾,眼底深处都燃着沉怒的棠观,终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陛下唤卑职……”

“滚!”

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棠观脸色铁青,双眼猩红,扣着桌角的手狠狠一挥。

“哐当——”

被掀翻的圆桌狠狠砸在屏风之上,桌上的所有东西一应落地。

屏风和桌角断裂的声响,再加上桌上茶壶碎裂的动静,将殿内殿外的所有人都震得心中一惊,顾平更是吓得忙不迭躲了出去,砰的一声合上了殿门。

颜绾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看来,还是不行啊。

闭了闭眼,她叹了口气,从榻边站起身,朝那一地狼藉走近。

因为身子还虚弱的缘故,她走得很慢,但却每一步都没有迟疑。

走到棠观身边时,她停下步子,不轻不重的开口,“危楼易主了。”

棠观神色一滞。

颜绾平视着前方,一字一句说道,语气仿佛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在我拿到天涯子的那一天,危楼便已经有了新楼主。自那天起,危楼的一举一动,我一概不知。”

棠观猛地偏过头,视线紧紧锁在颜绾侧脸上。

“危楼楼主有既定的任务,我从前的任务是助棠珩夺位。后来出了意外……任务作废。玉戒的确是在除夕那夜丢的,嫁入肃王府最初也是为了寻回玉戒。”

“……够了。”

棠观忍无可忍的别开眼,眸色再次冷了下来,原本重燃的希望也被尽数熄灭。

颜绾仿佛没有听见,“自你被贬并州后,危楼便与棠珩再无干系。并州那一路的刺杀,雁城时疫,还有软软的异瞳,没有一件事是危楼所做。”

顿了顿,她侧身看向棠观,勉强牵了牵唇角,“是我做的,我不会推脱。但不是我做的,旁人也休想推诿。”

沉默。

很长很长的一段沉默。

半晌,她听见棠观沉沉的冷笑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么?”

还会信她吗?

还会信陆无悠的说辞吗?

他自己心里甚至都没有一个答案。

颜绾抿唇,低下头看了看那满地的茶壶碎片,低声说道,“看来……颜绾在你心中已经死了。”

因为死了,所以满眼都只有陆无悠而已。

她俯身,从那翻倒的桌边拾起一根发带,抬手将散在身后的长发松松扎成一束,“危楼新任楼主是萧娴,你若想彻底除去危楼,只有我能帮你。哪怕你再憎恶我,也别无他法……”

随即,她起身转向棠观,唇角勾了勾,“只有我可以。”

尽管还是同样的容貌,尽管还是同样的声音,但棠观知道,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才是陆无悠,真正的颜绾,他从未见过的陆无悠,他一点也不想看见的陆无悠。

看着这样陌生的颜绾,棠观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拂袖转身,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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