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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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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要走一趟花庄寺,也是想要亲自见一见唐牧这新妾室陶金枝的本尊,究竟是不是当年韩兴府上那个小孤女。而直到他入寺拜佛之后,转到常德所供那怒目金刚像前,才恍然大悟,常德竟将东西藏在这样光明磊落一个地方,前脚后脚的,他只慢了一步,竟叫唐牧那妾室给拿走了。

*

回到城中,唐牧却不往甜水巷去,入德胜门往日忠坊,这一带如今比之当年更加热闹非凡,酒肆商栈林立,饭庄酒楼云集。唐牧带韩覃在一处酒楼门前停下,韩覃抬头见上书着烩鲜居几个大字,想这地方当是专做菜的酒楼。

她在怡园的帐本上曾看到过这烩鲜居的名头许多回,记在巩遇名下,一年收入颇为不菲,当是唐牧自己手下的产业。

入门上二楼,临窗望湖的包房内置着紫檀漆面圆桌并西番莲纹扶手椅,宽阔的包房内唯此二椅一桌置在窗前,下首一个十一二岁的包巾小跑堂伺候着。

不一会儿小跑堂奉上菜来,这家专做孔府菜,晶莹剔透如玉的雨前虾仁,嫩如凝脂的一品豆腐,并一整套的燕窝四件,鸭块鸭丝与肥鸡。

韩覃方才在车上自衣服里掏出帐本来抱在怀中,如今递给唐牧,见他埋头翻看着并不吃饭,试问道:“可是二爷要的东西?”

唐牧将那帐本用油纸包好放在桌侧,替韩覃挟了块虾仁在碗中:“先吃饭。”

吃饭已毕,唐牧唤小跑堂进来撤杯盘,待小跑堂走了之后才起身站到窗前。韩覃亦起身站在一侧,窗外夕阳斜洒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忽而一群穿曳撒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拥着一个白拽撒绣金龙的中年男子策马而来,得楼下随即如扇形分开将酒楼团团围住。

陈九翻身下马,仰脸望着酒楼,唐牧与韩覃亦是俯首望着他。

唐牧回头问韩覃:“你方才在花庄寺遇到的,可是他?”

韩覃连忙点头:“正是。”

唐牧取那帐本递给韩覃,揽韩覃转身,带她往外走着,边走边道:“常德之死是一块腥膻,宫里这些阉人们如那馋鱼的猫儿一般,此时也都蠢蠢欲动起来,你在隔壁听着,看我怎么吊起这只老馋猫的胃口来。”

韩覃不明究里,却也转身进了隔壁。

*

楼下陈九已经面无表情的入大堂,只带两个锦衣卫上楼,问那迎上来的掌柜:“唐牧唐清臣在何处?”

掌柜先跪着行了大礼才道:“唐大人在上楼迎窗头一间的包房内,但是否容小的先通禀一声?”

陈九侧脸看掌柜,身后的锦衣卫上前用刀鞘将他顶翻在地,三人转身上楼,不过片刻间已经到了包房门口。

唐牧听到敲门声,应道:“进来。”

虽方才还是一幅气势咄咄的样子,陈九进门却随即换了一幅嘴脸,解披风丢给身后的锦衣卫们,抱拳哈哈笑着连连行礼:“咱家是否叨扰了唐侍郎用餐?罪过罪过!”

唐牧指那扶手椅:“何扰之有?督主坐下说话!”

陈九坐在椅子上握着扶手左右四顾:“就只有唐侍郎一人在此?”

唐牧在对面坐下,亲自斟茶奉给陈九:“督主以为还会有何人?”

陈九一笑:“可咱家听闻唐侍郎今日与陈理卿游通惠河,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娘子。”

唐牧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那是唐某新置的妾室,因思乡情切顺道想去花庄寺上香,归程便叫唐某着人送回府中去了。”

陈九边听边点头:“真是凑巧,唐侍郎的妾室与咱家在花庄寺的山梯上还有一面之缘,容咱家赞一句,您那妾室有仪有度,是个年轻又貌美的小娇娘,与侍郎您恰是一对壁人,再般配不过。”

唐牧笑着摇头:“那里那里!不知公公可曾饭否,要不要唐牧再叫份菜上来?”

陈九摆手:“不必,咱家是个伺候人的,饭用的晚,如今还不到饭点儿。”

他起身关上包房门又四处走着检视了一番,站在墙上那幅天子归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斗方前站得许久,才回头说道:“唐大人刚刚上任户部为左侍郎,想必也知道宫中帐本失窃一事。常德自己畏罪自杀,积年的旧帐对不上,两宫皆发了大怒力压着要我们东厂与大理寺协办。

陈卿那个人有些傲慢气息,很看不上我们这些天生为奴之人,咱家这里干着急,他却是个不急不慌的样子。

唐侍郎足智多谋深谋远滤,六部中也就咱们交情最好,您能不能给咱家出个主意?”

所谓的交情,不过彼此难中互帮一把。但是否值得拥有这份交情,就得看这个人渡过难关之后,还记不记得曾经帮过自己的那个人的恩情。

唐牧点头仍是和声,语气诚恳无比:“督主有难处,唐牧不敢不帮。”

陈九点头,坐到那扶手椅上说道:“咱家与常德、陈保皆是冯田的干儿子。说出来不怕唐侍郎笑话,宫里就这一套,谁掌着司礼监的印谁就是头一号,咱家们都得拜伏于他。常德管着皇庄皇店,是宫里头最肥的差事,这份差事上捞头自然不小,所指望的也就是个上不查下不究,大家都能合合乐乐过日子。

谁知前些日子后宫中的庄嫔,其祖家是山东胶州府一个记帐官儿出身,颇懂得看些三脚帐,她在太后前提了几句,太后便提出来要叫庄嫔替她看看这几年宫里的三脚帐。

话才落口不过一夜的功夫,次日早起管帐的常德就死了,而且帐本也失踪了。那帐我们年年三方对证着做,齐的不能再齐,帐本上亦看不出任何手脚来,你说那常德好好的叫谁给弄死了?”

唐牧道:“虽唐某这些年在六部上朝,每日也要入午门,但内廷的事情一概无知,督主以为是谁?”

陈九道:“是个不想叫咱家们好过的人,一旦查起帐来,宫里上上下下没一个干净的,谁能有好日子过?”

唐牧点头,抬头望着陈九:“查起帐来,最先倒霉的人会是谁?”

陈九一笑:“自然是冯田。虽咱家们心里不说,但也看得出来,他本是靠着太后的信任才能在司礼监掌印,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失了太后的心,皇上又早就不喜他,他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

唐牧又问:“那若他的好日子到头了,司礼监掌印的位子空出来,督主以为谁能上去?”

陈九自己心里也有野心,但毕竟只有野心而没有资本。他上面还有个陈保掌着御马监大印,又是自幼陪皇帝上大的大伴,即便冯田掉下来还有陈保顶上,他这个佛堂里添油灯起家的老监怕是没有那个可能。

“咱家以为自然是陈保,毕竟皇上与他更亲近,大都督陈疏一系亦与他亲厚。”陈九言道。

唐牧起来站到窗前,下面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夕阳已经落山,夜幕渐渐从四围笼过来。唐牧见陈九起来站到自己身旁,回头问道:“督主有没有想过自己上去?”

陈九心中所想叫唐牧戳中,他已有些年级却也有些把持不住,笑的有些不自然,声音亦显出丝鸭子气来:“怎么可能,咱家上面还有个陈保压着了。”

唐牧回头来回踱着:“那就让他和冯田一起下去。”

“不可能,皇上亲信陈保,起居都是他在伏侍,为打小的情份也会一力保他。”冯九道。

唐牧接言一笑:“唐某也不过随口一说,督主不必放在心上。”

他转身到桌前捧杯,浓眉微簇着,那种气势与城府,完全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该有的。他已是要逐客的意思,陈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叫唐牧勾起心中那点小野心,此时火苗才微微窜起来,怎么可能就此无功而归?

他道:“难道唐侍郎果真有将陈保一起撸下去的法子?”

“若督主果真想要掌印的位置,唐某或者可以一试,但乔氏所藏那帐本,我却不能给您。”唐牧停在窗前,指着下面围成铁桶一样的锦衣卫道:“帐本就在隔壁,督主若是自信可以抢走,即刻就可以叫他们上来。但是掌印那位置,可就是陈保的了。”

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是每一个被阉净身的太监们心里的渴求的终点,陈九亦渴之若狂。他做为东厂厂督,对朝中百官之间的私事公事,无一不清。若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陈九不会信。但唐牧说了,他却不得不信。

如今朝中六位阁老中,俞戎为首辅,而俞戎首辅的位置,正是当年唐牧帮宋国公陈疏抓捕无声老母时,所提出的利益交换条件。

他帮陈疏抓白莲教教徒,而陈疏,帮他把俞戎扶上去做首辅。

宋国公陈疏因为抓捕无声老母之功而受先帝器重,陈疏谏言,先帝便钦点了当年内阁顺位第三的俞戎为首辅,从而将顺位在二的高瞻顶了下去。论究起来,内阁辅臣之前当初的权力排位,其实皆由唐牧从后推波助澜而来。

这些事情,没有人比陈九知道的更清楚。所以当唐牧开口,说想扶他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时,他便深信不疑,且狂喜之极。

概因他知道唐牧既然出口,就必定能做到。

*

韩覃就在隔壁包间内,透过螭虎瓜果纹的紫檀浮雕壁,隔壁的声音清晰传来。她亦站在窗前,盯着河岸边一个破衣烂褛的乞丐看得许久,忽而认出那就是分别许久的大壮,忙的转身出包间门,寻来小跑堂交待几句,到柜台上寻笔墨画了个图样儿,并几枚铜板交给小跑堂,然后依旧回到包间,不一会儿便见小跑堂下楼将铜板与图样交给了那像大壮的乞丐。

她注视着那像大壮的乞丐,依旧听着隔壁两人的谈话。

*

“什么帐本?”陈九笑道:“咱家不过来叨扰唐侍郎一杯茶而已,即叨扰到了,就此别过。”

他起身抱拳:“叨扰唐侍郎许久,只怕隔壁的小娘子也等的心极,咱家先行告退,改日再上府叨扰。”

唐牧听陈九要走时还刻意提及韩覃,笑着默认并送他下楼,自己上楼接韩覃归府。

*

今日早些时候,唐逸背手在怡园后门上的巷子里站着,等了半天,他的小厮绍光一溜烟儿跑出来,擦汗摇头道:“少爷,那老门房顽固的很,就是不肯叫小的进去。”

唐逸默了片刻,问道:“你没说自己是去取我遗留在怡园的书的?”

绍光道:“小的说了,可是老门房死活不肯开门,还说我再敲,他就要叫熊贯出来!”

唐逸又默了片刻,转身出了巷子,递给绍光几文钱道:“你瞧见那出出进进搬东西的人了没?若我猜的没错,后面那一处院子必也是叫我上爷爷给卖下来了。他家与怡园相隔壁,想必对于怡园的事情或有所知,你再去打听打听,看怡园这些日子可曾有陌生人出入,尤其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们,快去!”

绍光接过铜板,一溜烟儿的跑了。

唐牧仍站在那巷口,站着等了约摸一个多时辰,便见绍光又是急急匆匆的跑了来:“少爷您说的没错,隔壁那处院子果真是叫咱家二爷给买下来了。听那人说,往顺天府过户宅基地的人是巩遇,但他往怡园支银子的时候,确实见里头多了好些十七八的大姑娘!”

唐逸左右四顾,拉绍光到对面巷子里站了才问道:“好些?难道不止一个?”

绍光摇头道:“这些我倒未曾问过。”

唐逸气的拍了绍光的头一把道:“好些是几个,几主几仆,那姑娘们的容样儿长的如何……”

唐逸顿了片刻,指着自己的下颌道:“你只去打问那人,可曾见过一个下颌上长着朱砂痣的姑娘在怡园中,即可。”

绍光领过命,转身又跑了。

再等了片刻,绍光回来的时候,还带着熊贯。熊贯手里还提着根鞭子,边走边在手里摔打着那鞭子,慢慢走到唐逸身边,一边揉捏着他的肩膀,一边抬头四顾着道:“小阿难,回去好好备春闱吧,二爷交待过但凡遇见你,就要我打折你的腿。咱们都给彼此个面子,我只当没见过你,你也只当没见过我,好不好?”

*

唐牧回怡园后兴致颇高,又到书房临窗画案上去习字。

韩覃替他将两侧烛台高掌,看他在那里书着,自外端茶进来奉到手边才道:“二爷今天见的那位公公,我小时候见过。”

唐牧哦了一声,问道:“在那里见的?”

韩覃道:“我隔房叔叔韩复家里,他与韩复相亲厚,幼时我过那府见过他几回。”

唐牧不语,许久才问:“那你觉得其人如何?”

韩覃抿嘴笑着,仰头去看唐牧,就见他恰也望着自己。他这些年样貌并未曾变过,仿佛还要比当年更显年轻些,毕竟那时候他也才不过二十岁,算一算如今也才二十六岁,还不到而立之年,于男子来说,是正当时的年级。

但她却长大了,大到可以提笔上书案而不必跪在太师椅上。

她道:“那时候我还幼小,扎着两只总不了角的小辫子,记得他人很和善,无论贵贱尊卑,但凡有人搭话从来都是耐心应对。远不是如今盛气凌人的样子。”

唐牧哼着鼻息仍是温声:“他如今在东厂提督的位置上,监察百官直面皇上,自然不可能再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韩覃忽而想起件事情来,转到案后一把靠背编藤扶手椅上坐下说道:“二爷,我来此本还有几文钱的体已,昨日上花庄寺上香时全孝敬了各处佛菩萨,到最后无钱开支那守洞门的小沙弥,还是许叔叔替我解了围。”

她这关子卖完,见唐牧低着头不肯接话,只得又补了一句:“难道您不打算给我些傍身银子,也好打赏打赏那几个丫头的?”

唐牧这才一笑,问道:“你想要多少?”

韩覃道:“虽说有吃有穿,可总归偶尔打赏几个铜板这院里的丫头婆子们心里才会欢喜,再说,您还欠我一百两银子的相看费了。”

他低头,见韩覃一手支着下巴坐在太师椅上抬眼望着他,他不堪提及不想回忆的一夜,在她嘴里说出来竟顺溜自然无比。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当年在叙茶小居的书案上,自己替她书毛边纸时,她亦总是这样支肘望着自己。那时候,她也不过像他前世的女儿大小,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六年未见,于颠沛流离和苦难中,变成了个大姑娘。

唐牧莫名心绪烦乱,丢笔在笔洗中转身出门:“收拾过书房再去休息。”

韩覃站起身见他大步往上房而去,抱过笔洗来从中搅着那只笔,搅完再换清水来洗,又将书过的宣纸卷成轴放在右手边高处的小陶瓮内,这才回东厢去睡了。

次日一早天还蒙亮,韩覃睡的正香便听外头有人敲门。坠儿替她值夜宿在起居室中,自然不须她自己起床去开门。她迷迷糊糊听着起居室有人进出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待再一觉醒来太阳已经照到西厢,她这屋子西晒,却也早已亮光堂堂。韩覃揉着眼睛出月形门,便见外头罗汉床的短腿高腰小几上摆的整整齐齐两排圆圆的银饼,另还有两串麻绳串起的铜钱。

她将二十个五两的银饼掬在怀中看了许久,回头问坠儿:“谁送来的?”

坠儿回道:“二爷,送完就去上朝了。”

韩覃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解那钱串上的麻绳下来撸了一大把递给坠儿:“去,叫珠儿也来,既然二爷给了我,你们也一起沾些光。”

她把二十个沉甸甸的小银饼装进自己从出小凉山时就带着的那个小钱袋里,麻布做成的钱袋跟着她几年风里来雨里去,竟叫银饼坠成了一堆絮子哗哗洒落。珠儿忙替韩覃拣起银饼:“好姑娘何必再用这东西,快扔了它,奴婢替您缝个新的来。”

韩覃忙自她手中夺过那银袋仍放回妆奁中:“终归是我的旧物,丢了太可惜。”

她白日里不过跟着巩遇理理账本,她亦不过打下手而已。再就是帮唐牧收拾书房,到后头看一回工人修葺院子。吃过午饭她亦不午睡,另寻得几块粗麻布来剪角,仍将那小钱袋缝缝补补缝弄好,才坐在鼓凳上临窗展远了看。

☆、第35章

自从一下龙头山,这钱袋就是她的命。一路无论赶驴行路宿旅店,这小钱袋一直在她贴身收着。李书学坐在板车里不能理解,常恨恨的问:“那东西是你的命吗?”

韩覃回头瞪她一眼:“无钱寸步难行,它非但是我的命,亦是我脚我的手我的眼睛,我这整个人就寄托在这只小钱袋上面。”

那时候,钱袋里统共不过五两碎银子而已。

她惜财如命贪钱太过,为了省一个铜板的床钱而不停叫嚷,才致李书学爬到那大堤上去看渡船,叫他碰到唐牧,又被唐牧拉去送死。说来说去,终归李书学的死仍是因她而起。

乔惜存搬院子之后她还未曾去看过,遂将那钱袋收到妆奁中,也不叫在穿堂中午睡的坠儿与珠儿,一人过出角门后院,直走到小西院后面临近后门处的一排三间房的小院前时,才见那地方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这院子背的不能再背,一出门就是整个怡园的后院大门,韩覃进门就见小丫头在给仰向在躺椅上的乔惜存篦头。乔惜存见韩覃进来先就冷笑一声:“你好大的本事,何不再吹把耳边风儿,直接叫二爷把我搬到外面街巷子里去?不是更少碍你的眼?”

韩覃是因为乔惜存嫌吵,才开口叫唐牧替她换处清静去处。谁知唐牧竟就把个乔惜存挪到了后门上。她自知理亏,笑嘻嘻从身后转出只篮子,揭开上面白帕问道:“你可爱吃这东西?”

乔惜存闻着香味起身,还未看就已经说道:“这是宫里来的东西。”

她勾手自内拣出一只香油烧饼来,叹道:“寻常街上做的也有,比这好吃的也有,我自身有体已不在乎那两个钱儿,支个丫头出去要买多少不能得?可我就是喜欢这个味儿,宫里的味儿。”

韩覃坐到小丫头抱来的杌子上问道:“常德是否经常给你带宫里的东西出来吃?”

乔惜存扣着芝麻粒子,烧饼要趁着吃,过了两天的烧饼自然不及热的更好吃。她点头黯然:“可不是吗?宫里娘娘们吃什么穿什么,我一样是有的,可惜他死的太早。”

她忽而一拍双手:“对了,外头门上早起一直有个不知那里来的汉子,说一口我听不懂的方言在那里拍门,问说韩覃在不在此。你可认得他?”

韩覃忙问道:“他何时来的,如今在那里?”

乔惜存指着韩覃:“不是你的旧夫呗?”

韩覃忙摇头:“不过一个故人,是谁打发的他?”

乔惜存道:“你去问后门上的老两口子,看他们怎么回的,这院门关的紧着了,等闲不会放人进来。”

正说着,外头隐隐有拍门声,韩覃提着裙子奔出去,就听外头大壮一声接一声的嚎叫。她忙上前拍着门喊道:“可是大壮?”

门房打开了门,大壮见韩覃身上锦罗绸衣穿的仿似天人一般,欲信不信掐了自己一把掬起眼泪来:“韩覃,我拿着你给的信到处千求万问,总算把你给找着喽!”

韩覃带他进乔惜存的院子,忙又叫乔惜存备茶备点心,见大壮不好意思伸了伸手叼一只烧饼几口吞了又要寻水,忙递茶给他,问道:“你怎么会到京城来?”

大壮拍腿道:“自打你悄悄带着书学走了之后,我娘下山报到族长老爷那里,族长老爷大发雷霆要把你们给追回来。我顺道领了使事,一路追你们,到太原府时你们已经走喽,逼不得又沿路打听追到原武,后来听说书学死喽你跟了个京官儿,我又一路寻到京城来。”

他指着乔惜存的小院:“这就是那个京官儿的家?”

韩覃忙解释道:“并没得,我并没有成亲,如今不过借住在此,你可千万不能到处乱说。”

乔惜存听他两个一口川蜀方言叽叽喳喳似在吵架,自己竟一句都未曾听懂,皱眉问韩覃:“你们到底说的什么?”

韩覃笑着解释:“不过诉些离后索事,”

大壮不得韩覃解释完又抢着问:“你既未成亲,啥时候回咱老家去嘛?”

韩覃本来早就知道李氏族长的厉害,再唐牧也曾说过一次,方才大壮又说族长老爷发了雷霆之怒,她虽在那世外逃源中有个好去处,可因着这复杂的人事也不敢再回,前低言答道:“我不想再回去了,我往后要住在京城。”

大壮听完韩覃一番话饼子也嚼不动肩膀也松垮垮软下去:“你不回去我咋办?几千里路上难道我一个人回去?”

他虽无坏心,但正如他平日里声声念的一般。韩覃是他先发现的,李书学读过几年书又生的白净俊俏,能娶韩覃他心中并无不平。但如今李书学已死,若韩覃再嫁,理当也是跟他才对。

大壮想到此越发伤心起来:“你不回去我咋办嘛?”

韩覃亦是皱着眉头,忽而心头一动问道:“大壮你要不要也留在京城?若你能在京中有份产业收入,找媳妇总比拗古村要容易一点。”

虽说拗古村山清水秀,可终归在险竣难攀的高山之上,寻常人家的女子长大都是往山下嫁,有谁愿意嫁到那深山中?

是以大壮到如今还未寻得一房媳妇。

大壮低头搓着双手:“我不要媳妇,只要你在那里,我就跟到你!”

韩覃那知大壮的心思,安抚过大壮之后起身奔到主院,寻着巩遇问道:“巩叔,咱们西山那小炭窑可还往外卖?”

巩遇道:“卖的,但凡有人出价我就肯卖,但因老奴鲜有提及,如今问的人也少。”

韩覃又问:“那要多少银子巩叔才愿意出手?”

巩遇笑道:“表姑娘,并不是老奴要多少银子,二爷说顶多一百两银子出手掉即可。”

韩覃心中欢喜的几乎跳起来:“巩叔,我有个远房亲戚如今来京投奔我,我欲要给他寻个活儿来干,恰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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