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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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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位听众──吕光
吴家元「老千」之秘
自己的事,谈起来百无禁忌,和盘托出,朋友间的种种,则依然守口如瓶,确保秘密。「人前莫说人短,人后不道人非」,这一点,杜月笙确实是做到了的。唯一的例外,是几乎一生都在靠赌吃饭的吴家元,当有人好奇的问他,吴家元赌钱究竟做不做手脚的时候,他便直淌直的这么说:
「怎么不做?祇是他做手脚要看场合而已,在熟朋友面前,他会留一手,最低限度,有我在场,他绝对不敢不干不净。」
杜月笙说:吴家元不敢在他面前「下手」,倒并不是他有捉「老千」的眼力和本领,而是吴家元唯恐当众出丑,有损杜月笙的面皮,还有一层关系,则是吴家元的作弊手法和伎俩,一本「老千」账,统统都在杜月笙的肚皮里。
吴家元的伎俩,说穿了很简单,他要「变戏法」,其实是顺手牵羊捞筹码,并不在牌上动脑筋。杜月笙带笑的说,这便是吴家元「老千手法」高人一等的地方,因为赌钱的人防「老千」,多半注意他手上的牌,留心他正在参与战局的分际,绝少有人料想得到,吴家元专在自己丢牌的时候,以桌面上的筹码为目标,偷筹码比偷牌不易被人发觉,此其一,而偷筹码又远比偷牌实惠,可靠,此其二。
杜月笙问那些从不与吴家元对赌的听众说:
「你们试想看看,譬如说打唆哈,是不是人人都把自己面前的筹码,依数额大小,一迭迭的堆得很整齐,好使下注的时候便利?」
大家毫不迟疑的回答:
「是的呀。」
「那么,你们再想想看,」杜月笙笑了笑:「吴家元打唆哈,他面前的筹码,是不是总归大小混杂,堆得乱七八糟?」
众人一想,都说果然不错。
「毛病就在这里了,」杜月笙继续说道:「他故意把筹码乱堆,正是为了他偷进筹码的时候,往里面一塞,很难被人捉住。」
还有一层,杜月笙再次点醒他的听众,吴家元在自己丢牌的时候,总喜欢伸手到枱子中央,故作热心服务之状,帮人家把大大小小的筹码理理〕齐,这也是因为当他缩回手时,或者在指缝里,或者在掌心中,绝对有一两个大筹码给他带回去了。赢家赢钱,双手一掳,谁还会去细数筹码数目哩?
至此,众人方始明白,吴家元的「手脚」,原来竟是如此简单,不过,当时有人细细回想,于是忍不住的提出这么一问:
「照杜先生的说法,人家赢钱,吴家元便『抽头』,打唆哈他就该场场赢的呀,他每场必赢,怎么还会有人肯跟他打牌呢?」
「当然了,」杜月笙颔首答道:「每场必赢,那怎么成?吴家元也有输钱的时候,甚至于他输的次数跟数目,背后替他算算账,可以说十中有九,要比他赢到袋中的多得多。」
听得众人如坠五里雾中,实在弄不懂,便向杜月笙追问:
「吴家元怎么会输,怎么肯输,又怎么反而输多赢少的呢?」
停了歇,杜月笙终于说出了吴家元当「老千」时的最高秘密,这也是前后四五十年,他走遍大江南北,香港重庆,周旋于达官要人、富商巨贾之间,「老千」伎俩从不失风,而且,这么许多见得多,识得广的豪赌客,仍然肯和他交手的缘故。原来,吴家元有一个天大的噱头,他可以化输为赢,甚至于他能够输得越多,反而使他的「进账」更好。
这话怎么说呢?──吴家元每到一处地方,搭上了一批呼卢喝雉,一掷万金的赌朋开始排日豪赌,竟无虚夕,一开头他下点本钱,小输输,吸引与赌朋友的兴趣,减少他们对自己的怀疑。甜头给人家尝过,他便要开始下手,施展出指缝一夹,掌心一吸的偷筹码本领,场场赢,天天有大笔进账。赢得多了,赌友的疑心遂起,但是因为想不到他在筹码上用功夫,因此有很长的一段时期,让他一票又票的大捞,他个人「赌的财务」,遂而有了相当的基础。
不过天长日久,众目睽睽,他的「伎俩」终归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察觉他做「手脚」,偷筹码的人,或则同桌赌友,或则系作壁上观的外人。他们晓得了吴家元的秘密,明知有一条蛮粗的财路,当然不会傻到当众戳穿,闹个不欢而散,使吴家元永远抬不起头,露不了面。当天夜里,也许是明日一早,这位朋友一定会去跟吴家元「讲斤头」,点他那么一点,叫吴家元明白他的秘密已在对方掌握。这时候,吴家元为了情面攸关,生存问题,当然要向对方苦苦哀求,务必遮盖。在这种情形之下,换了普通一点,道行不高的「老千」,多半拼着出一大笔钱,贿赂对方,作为保守秘密的代价。但是吴家元棋高一着,法力不小,他竟不此之图,反而和对方开谈判,讲条件,他主动要求跟对方分赃、「劈坝」。
专赢赌桌外的铜钿
吴家元开出的条件是,务请保守秘密,从今以后双方合作,他每次下场,不论输赢,双方分账。成数则祇要在五五对分以下,都好商量,四分之一,三分之一,或者对半均分,吴家元无不允肯。
对方一想这无异是十拿九稳的发财之道,旣不需本钱,又没有风险,眞是何乐而不为?何况吴家元在条件之中说明,万一他一时不慎,当场失风,卽使被人杀了头,他也决不会──其实也是毫无必要扳出对方来,作为他的陪葬者
接受这个无比「优厚」的条件了,吴家元便与对方当天发誓,无论是那一方违背「合约」,不得好死,而且每夜赌局一散,立刻结账,该拿该赔,当场了结,绝对不得推三阻四。
分赃劈坝的事谈好,吴家元开始有了一位伙友每日登场打唆哈,他还是照偷筹码不误,因此仍然是每日必赢,他的伙友天天有大笔钞票可进,吴家元虽然白白的分三分之一或一「斩获」给对方,却是他爽爽快快,从不赖账,他自己的「收入」少了三分之一或一半总归还有钱进,何况,他又在赌桌之外开辟了一处赌场
接连多日,伙友收获颇丰,正在沾沾自喜,对吴家元的「恪守信用」、「诚实不欺」深为感激。然而,吴家元偷筹码的秘密又被一位第三者看出来了,于是第三者来寻吴家元「大开条斧」,吴家元则依样画葫芦,请他代为保密,贿胳则为分赃劈坝,也定一个不论输赢,分摊三分之一或一半的条件当第三者欣然应允,吴家元还「够义气」的不使头一位伙友获知,每天必定要缴的这一笔「税」,由他独力负担。
假使两位伙友定的条件,都是各自负责二分之一,那么,吴家元冒险做「老千」,偷筹码,辛苦赢来的钱,不是一文也到不了手吗?此所以,吴家元在祇有两位对分伙友的时候,日子最难过,因为这时候他还必须保持常胜将军的手气,祇许赢,不能输,──他要等第三、第四条鱼儿上钩。
祇要他把握机会,脑筋一动,手上一松,吴家元要再找第三、第四、第五乃至于第十七、八位输赢对分的伙友,实在是太容易了。因此可以这么说,到某一段时期,别的「老千」最怕的「被人看出马脚」,乃至于分赃劈坝黑吃黑,在吴家元却反而「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般,求之不得。
为什么?──吴家元这种高「老千」之巧,之妙,之异想天开,之吃遍天下,本领就在这一点。譬如,日日有赢余可分的伙友,接二连三的拉到了十八个,其中个个都是讲好条件不论输赢对半分账,到这时候,吴家元便开始得其所哉,放心大胆的输钱了,他场场输,日日输,而且越输越多,越输越大。自此他财源大开,洋钿银子滚滚而来,比认眞能够偷到手的,更要多些。
这笔账是这样算的:首先,当初对天发过了誓,有言在先,伙友们不论每场输赢,一家一半,因此,吴家元赢一万,伙友白拿五千,反过来说,吴家元输了一万,伙友不能说是祇共安乐,而不共患难,当然也得负担一半亦卽五千元。
当吴家元拥有彼此之间毫不知情的伙友达十八名之多,邢么,就算他每天祇输一万块钱,他付出的是一万,却能够立刻从十八位伙友那边,到手十八个五千元的「补贴」,如此这般,他花一万块的代价,而得到九万元的补偿,一场整赚八万元
跟吴家元每日同赌的朋友,做梦也想不到吴家元会枱子上穷送,而房间里猛收,赌桌不过是张戏台,每天打个过场,骨子好戏是在房间里面私底下演出的。普通老千遇上这种豪赌场合,卽令每天照单全收把枱面上的钱统统扫走,也许不过祇是个四万、五万,那比吴家元明输暗赢,日进八万巨款。
常年累月的赌下去,跟吴家元同赌的朋友算得出这一笔账,吴家元先小负,继而大胜,接下来便「一蹶不振」,屡战屡败,手风始终不转,牌运毫无起色,于是人人都瞭得,吴家元输的钱远比赢来的多,而且多过若干倍,数目大得吓坏人。
吴家元天天输钱,相反的便是同赌的朋友日日赢进,当吴家元连战获捷的那一段时期,多多少少还有些人慑于他「靠赌吃饭」之名,骇怕他是「老千」,但是临到后来,想想也觉吴家元「老千」之说决不可靠,最「简单」的一层道理是:天下会有「少赢多输」的老千吗?岂不是笑话奇谈?
好赌之徒引为烱戒
他的那些个伙友呢?发现吴家元偷筹码的秘密之先,自以为得了一条财路,通常一般祇有吃「老千」,不会有揭穿「老千」的,他们的做法自以为相当正确,而吴家元不吐一笔钱出来开消,反倒甘愿让他们坐享其成,分润一半,于是开头得了吴家元不少的造孽钱,紧跟着便一笔笔的往外吐,吐到了相当程度,不但「不义之财」悖进悖出,甚至于还要自掏腰包,倒贴老本。腰包越掏越空,老本越贴越多,纵使明知跟吴家元订的这个合约不是路道,其中必有蹊跷,然而自己早已伸长颈子给他套牢,一时又怎么逃得掉?
置之不理,干脆不出,吴家元岂是弱者?小辫子揑牢在他的手里,就唯有乖乖的让他摆布,那怕你倾家荡产卖脱家主婆,那「输」了的一半怎能不付?对天发誓且莫去管它,俗话说:「吃人的口软,拿人的手软」,自己情虚,先矮了一截。要说是「诉之于法」吧,吴家元诈欺,自己又尝不曾欺诈,狠一狠心揭穿内幕呢,吴家元是「老千」,自己还曾和「老千」分赃劈坝,朋友之间说起来,吃「老千」的跟吃软饭的又有什么分别?吴家元秘密戳穿,不能做人,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家人妻小,亲戚朋友?因此之故,想来想去便祇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悉索敝赋,竭力报効吴家元。
好戏连台闹到最后,坐在枱子上的赌朋友个个赢,靠赌吃饭,一生享受的吴家元日日输,吴家元是「老千」乎,非「老千」欤?几十年来成为传诵纷纭,莫衷一是的不解之谜,欲哭无泪,倾家荡产的,反是牌都不曾摸过的那般黑吃黑者。
杜月笙感慨系之的说:「见利忘义」,「贪小便宜吃大亏」,这两句俗谚正是吴家元那帮伙友的写照,他认为这般人很可怜,但却咎由自取,接受一次「与虎谋皮」的教训。吴家元有这么一批可怜虫给他播弄,他自可应心得手,予取予求,吴家元的伙友往往被他压榨得油尽灯枯为止,他压榨这种自投罗网的可怜虫,其方式是竭泽而渔,不留余地,等到可怜虫们榨无可榨,他方始逐一放弃,放弃到全部伙友统统化为乌有,于是,吴家元又将他的连台好戏重新开始,先小胜,后大赢,然后再一条条的大钓其场外之鱼
当时众人听杜月笙说到这里,眞是(炫)恍(书)然(网)大悟,如梦方醒,吴家元可称之为聪明绝顶,想入非非,他利用人性贪婪的弱点,使人自投罗网,吃亏上当,就佛家的因果报应之说而言,以法律观点而论,甚至于与论道德观念,还眞不知道该定他那一条呢?
杜月笙娓娓道来这一段「老千」机密,末后他曾面容严肃,郑重其事的声明,他和吴家元结识于民国十四年,二十五年的交情,彼此相处的时间够得上长久,吴家元诚然狡狯过人,但是他毕竟也有可取的地方,譬如说他聪明绝顶,手腕玲珑,肆应各方的功夫尤称上上之选,国家多难的时候能够深明大义,杜月笙但有一事嘱托他也肯为之出生入死,抗战初起他衔杜月笙之命奔走华北陷区,抢救滞留平津行不得也的名流耆彦,使他们免于沦为汉奸,助长日本军阀「以华制华」的毒辣阴谋,便是吴家元生命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章,否则他也不会被北平日军派员专程南下,到方始沦陷的香港来指名逮捕,打算解往北平治罪了。
他又解释为什么自己明知吴家元是「老千」,而犹仍和他不时同局赌博,杜月笙说吴家元在他跟前颇能守信,民国十四年他和吴家元在泰昌公司同赌时,吴家元的「老千」伎俩,被杜月笙的好朋友严老九捉牢,吴家元声称保险把杜月笙输掉的钱赢回来,杜月笙却在头一场便反而为之输去,当年他曾对吴家元施以教训,而吴家元也在杜月笙面前赌神发咒,答应杜月笙的条件,从此不再跟杜月笙和他的朋友「掉枪花」,杜月笙证实吴家元确能恪遵诺言,二十五年来不曾在他跟前玩过一次花样。
正告他的后生晚辈,家人亲友,杜月笙十分感慨,语重心长的说:
「我告诉你们这些,祇是在说赌不是一件好事情,你们倘使欢喜赌,将来还不晓得要碰到多少怪事哩!」
复兴航业公司迁台
杜月笙身为中华民国全国轮船业公会理事长、上海市轮船业公会理事长、招商局理事、民生实业公司董事、上海市轮渡公司董事长、大达、大通、裕中轮船公司董事长,他是中国航业界的领袖,殆无疑问。民国三十七年,他曾与钱新之合作,又创办了一家「复兴航业公司」,而由杜月笙担任董事长。当时,规模宏大,吨位最高的复兴航业公司,在大陆沦陷前后,可谓为我国最大的一家民营航业机构
但是复兴航业公司所拥有的轮只,有一部份系由政府担保,向美国贷款购来,杜月笙、钱新之为设立复兴航业公司,艰难缔造,费了不少的心血与精力,然而公司成立未几,大陆情势日非,战火迅速蔓延上海,当时杜月笙曾以全国轮船业公会理事长的地位,竭力鼓励航业界人士,使他们的轮只参与疏运,机构转移到香港去,往后他到香港,更一力敦促迁港的各航业公司,迁往台湾。杜月笙常说:台湾是一座海岛,来日经济发展,必将以对外贸易为重心,因此他认为航业界在台湾当可大有作为,航业公司迁台,一方面可以增加国家的力量,另一方面则为航业界本身,获得一处前途光明,大有可为的良好基地
民国三十九年三月一日,总统复职,八日立法院投票同意陈诚出任行政院长,三月十二日,新阁名单发表,社会部政务次长贺衷寒出长交通部。贺衷寒就任伊始,对于鼓励海外航业机构迁台一事,极为重视,他曾致函杜月笙和钱新之,希望他们能将复兴航业公司,迅卽迁台办公,有以发生一点倡导作用。杜月笙、钱新之和杨管北,因而频频集议,磋商多次,最后乃由杜月笙毅然决然的作了决定,复兴航业公司旣有大部份船只,系由政府担保借贷美国债款购买,那么,要复兴起一点倡导作用便何妨做个透澈;于是杜月笙、钱新之双双出面,以自身年高体弱多病的理由,表示无意继续主持复兴航业公司的业务,他们二位要求成立一个复兴航业公司监理委员会,而将复兴航业公司改由官方营运。
于是,复兴航业公司率先迁台,监理委员会成立后,政府为昭郑重,特由交通部长贺衷寒,担任监理委员会的主任委员,但是贺衷寒希望杜月笙和钱新之方面,也能推荐两个人,担任常务监理委员。而在这两位常务监理委员中,杨管北是当然人选,无需加以考虑,至于提名另一位时,杜月笙和钱新之,便得煞费一番商量了
浙江诸暨人,毕业于黄埔军校二期,北伐时期在上海当过兵站总站长的周兆棠,他跟杜月笙结识甚早,周兆棠后来任过中央军党务处长、考试院法规委员、交通部司长、国民党六届中央执行委员、立法委员等职,同时他又是招商局的董事之一,和杜月笙也算是同事。三十八年春,周兆棠从南京举家迁往香港,住在堡垒街,和坚尼地台十八号杜公馆,相隔不远。因此他闲来无事之际,常去杜公馆走动,陪杜月笙聊聊天,吃吃饭,往往杯酒言,在乱离中极尽友朋之乐。杜月笙对周兆棠的才干颇为赏识,认为他确能办一番事业。虽然双方渊源不深,但是当他考虑推荐复兴航业公司的另一位监理委员时,基于「选贤与能」、「用人唯才力是视」的道理,他便很自然的想起了周兆棠这位朋友。
凑巧监理委员会主任委员贺衷寒的建议,提的另一名监理委员人选,也是周兆棠,台北香港,不谋而合,使杜月笙颇为欣慰,他再跟钱三爷钱新之一商量,三方同意,于是周兆棠便回到台湾。复兴航业公司的业务,由于贺衷寒高高在上,杨管北本身的事业繁忙不堪,因此多一半系由周兆棠负责,杜月笙尤曾一再的表示,他希望复兴航业公司,能在周兆棠的大力推动下,达成他设立当初时的构想和愿望。
一直到杜月笙逝世之后四年,民国四十四年复兴航业公司恢复民营,重开董事会,周兆棠被推荐为董事长,这和杜月笙当初的意旨,可谓完全符合。复兴航业公司迄今仍为台湾航业巨擘之一,周兆棠亦早成航业巨子,他对于十余年前杜月笙的一番培植、支持的热忱,始终是挂在嘴上的。
马连良到添份热闹
平剧名须生马连良,多年来一直受到杜月笙的关照,对杜月笙敬之如父执,平时相处,和家人父子一般的亲密,杜月笙的恒社子弟中,大概就数马连良的平剧造诣成就为第一,因此一生嗜爱皮黄的杜月笙,对他这位高足极是爱护得很。抗战时期,马连良在沦陷区里唱过戏,胜利后有人指他腼颜事敌,使他不获继续登台演唱,便由杜月笙为之大力缓颊,马连良乃能在胜利以后独步京沪,红极一时。所以民国三十六年杜月笙做六十大寿,南北名伶名票演唱十天,马连良和梅兰芳两位伶王,确实是卖尽了气力。十天义务戏里除了孟小冬登台的两场,马连良曾将他的拿手好戏如「龙凤呈祥」、「打渔杀家」接连的各唱双出,同时还把他在中国大戏院演出的班底,尽出精英,报効师门。
马连良在大陆沦陷以后,曾经翩然抵港,唱过一阵子,在这段时期他不论怎样忙碌紧张,三日两头必定会跑一趟坚尼地台,给老夫子请安。杜公馆每星期五的平剧清唱小集,他祇要有空,必来参加,马连良一到杜公馆,由于他有说有笑,讲讲唱唱,使得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杜公馆立时热闹起来,杜月笙的八个儿子、要好朋友、左右从人个个会哼几句,家中还有姚玉兰与孟冬皇,这许多人都和马连良要好,他们常在一道说笑、吊嗓、拍照,杜月笙是素来清净不了最喜热闹的,因此马连良一来往往使他精神焕发,心情开朗,小毛病一时全忘却了,那眞比打针吃药尤其有効。
三十九年夏季以后的坚尼地台杜公馆,人来客往较先前略微增多。这有两重因素,其一是杜月笙大病已愈,精神较好,他无法出门拜客,好朋友卽使不来他也会命万墨林打电话去叫。其二是「登门求告」要求帮忙的朋友渐渐的多了。
一日,有一位早年在重庆结交的朋友托人来讲,他已经办好了入境证,卽日将赴台湾,但是他客居香江,资斧已尽,连船票钱都凑不齐了,无可奈何,他向杜月笙借三百元港币。
杜月笙一听,惊了一惊,当时便极感困惑的问那位代言者
「怎么他老兄会落到这步田地的呢?」
原来此公是重庆富翁之一,生意、房地、山亩,多得不可胜计,杜月笙旅渝时期常去他家里,一间富丽堂皇的客厅,面积和布置可与大跳舞厅媲美。在香港诚然是逃难,但是杜月笙对于他连三百元港币也要开口告贷,委实有点出乎意外。
于是来人告诉他说:
「客居在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钱逼死英雄汉,这有什么办法?如今像他这样穷途潦倒的百万富翁,香港市面上正多着呢?」
杜月笙闻言不胜感慨,同时也起了警觉:香港居,大不易。外地人在香港落了魄,根本无处求援,就只好自生自灭。
杜月笙说三百块钱拿不出手,他数了一千港纸,接济那位重庆朋友,让他买好船票到台湾以后,手头还有一点余钱。
「香港居,太不易」
从此他十分关心上海朋友、各地难民住在香港的情况,时常主动探听朋友们的消息,有困难的便命人送几个钱去,钱不多,但是雪中送炭,份外令人心感,杜月笙渐渐的对旅港上海人的近况有所了解。上海人逃难抵港约可分为三种类型,上焉者有眼光,有魄力,也有资本,他们一到香港立定脚跟便办事业,譬如杜月笙的老朋友吴昆生和陆菊荪合办规模庞大的「纬纶纱厂」,王启宇办一片「香港纱厂」,都办得相当的成功,不但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且纱厂职工还容纳了不少上海来人。
中焉者忽视了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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