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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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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财富不能与东南及华中相比拟,因此,上海鸦片市场的规模,自然远胜于天津。
鸦片为暴利之所在,西南边陲省份的若干农民,如川康滇黔各省,莫不纷纷改植鸦片,再加上各地军阀为了应付军费,中饱私囊,也在不断鼓励农民种烟,因此往往有罂粟花开香闻百里的大量生产现象。
最盛时期,甚至连北方的热河、陕西,东南的福建、安徽等省,由于某一地区气候及土壤的特别适宜,也有不少的鸦片烟田。
不论西南或东北,国内各地所生产的鸦片,都很希望销往上海这个大市场,主事者不辞万里跋涉,不惜遶道迂回,经过他们多方的努力,上海便不断的有新鸦片品种问世。上海人按其产品的来源,为它们定名云土、川土、陕西土、毫州浆(产自安徽毫州)、福州浆,以及「一三八」(热河产土,因为每只重一三八两,故名之。)
鸦片生产在短暂期间,扩充到这么许多地方,它的产量当然可观,照说在这种情形之下,国产鸦片应可取洋土而代之,将外国鸦片驱出中国,藉以「提倡国货,挽回利权」。然而实际上在民初以至民十五六那十多年里,以上海为例,仍以外国鸦片为进口大宗,长江两岸包括苏北,亦以波斯产的「新山」「红土」最为畅销
研究这个反常现象之所以形成,最大的症结,还得归咎国内各地的动乱不安,交通阻隔,业者长途运输,风险太大。还有,则是强有力者明抢暗夺,沿途更是关卡重重,横征暴敛,竟无已时。
举例以言之,四川农民种植鸦片丰收时期,收购价格仅合每两一二角钱,但若运到上海,售价卽在一二元间,这么说来,鸦片烟自四川顺江而下,航运无阻,它所负担的运费和苛捐杂税,卽达鸦片烟本身价值的十倍左右。
和国产烟土比较,外洋烟土确实幸运得多,它们自原产地运送出口以后,沿途不管经过那些国家,那些口岸,都无须缴纳税款,而运到上海吴淞口外的公海上,自有走私入口者以神出鬼没的技俩,接驳到上海租界——同样的不必完粮纳税。运费与厘税加重了十倍生产成本的国产烟土,因此始终无法和洋土抗衡。
于是,吴淞口外成箱成包的鸦片,犹仍络绎不绝,源源而来。层出不穷的抢土事件,也在照常的进行不辍。
以抢土、硬吃,渐渐的改为收取保护费,大八股党的八位英雄好汉,他们的名单是沉杏山、杨再田、鲍海筹、郭海珊、余炳文、谢葆生、戴步祥,他们的根据地在英租界,由于腰缠万贯,有了身家,锐气消减,迥异当年。他们同样的从紊乱中产生了组织,自暴力的手段而渐趋温和,他们开始另一种稳妥可靠不冒风险的敛财方法,或前或后,纷纷投効上海的两大缉私机构:水警营与缉私营,以及英租界的巡捕房,仗着他们的多金善「贾」,上下交「讙」,很快的洊升到高级职位,甚至有担任这两个「肥」营的营长者。
如此这般,大八股党将水陆两途,英租界里的查缉烟土大权抓到了手里,于是他们予取予求,大发利市,化暗为明,广向鸦片烟业者,土行老板,大量收取其所谓之保护费。——潮州帮的大老板们欢天喜地,自愿奉献,他们以为从此可以安享太平,再也不会发生令人心惊胆跳而又肉疼的「抢土」事件了。
大八股党和土商们不把法租界的朋友看在眼里,毋宁是合理而自然的事情。首先,法租界统共只有一千多亩地方,地小,人少,所能使出的力量有限。其次,鸦片商和土行,多半开设在英租界,相反的,法租界没有码头,罕见土栈,他们认为偶而有些法界朋友抢个几包土,发笔小财,和他们成千论百,大来大往比起来,无异是癣疥小疾,渺不足道。当初他们的构想,收了土商的保护费以后,法租界那边,只要打个招呼,分几份俸禄,也就够了。
持此论调最力的,是英租界巡捕房里的探目沉杏山,沉杏山是崇明人,他患有神经质失眠症,身体不好,每每无精打彩,对于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当时他仗恃平时办案,和黄金荣颇有来往,心想法界方面只要他跟黄老板打个招呼,凭黄老板闲话一句,天大的事都可以解决。
但是他不曾想到,利之所趋,关系饭碗问题,黄老板和沈杏山交情再好,叵耐他手下还有一批龙争虎鬪的脚色,凡事不是他一个人做得了主的。自从大八股党转为地上,收保护费,包接包运。利用水警营、缉私营、英捕房的三重力量,烟土一到吴淞口外公海,便明目张胆,沿途顺利无阻的向英租界运送,这么一来,以「抢土」为生,靠「抢土」发财的各路朋友,一个个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因为他们的财路几已全部断绝。
时间是在民国七年的冬天,杜月笙在黄老板和桂生姐跟前,正是扶摇直上,炙手可热。面临这么重大的事件,老板和桂生姐,少不了要问计于他。
招兵买马下手硬抢
杜月笙左思右想,实在是无法可施。大八股党财多势大,何况他们又勾串了水警营、缉私营和英捕房,还有拥资千万的大小土商,如今羽翼已丰,合纵连横,加速长成了一只大鹏鸟,却教燕雀般的「黄公馆」如何抗争?以卵击石,寡不敌众,因此他首先否决了众家弟兄义愤填膺的人之策。
两天后,他把他业已成熟的构想,一五一十的说给老板和老板娘听「这个道理我是从三国志上看得来的:不能力敌,唯有智取。沉杏山他们如今财势浩大,足以控制一切,我们只好由他们做。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太显威风了,正面火并办不到,暗底下不妨尽量的叫他们头疼,这样才可以使他们看重我们的力量。他们收了土商的保护费,拍胸脯,立包票,保证不会再有抢土的事情,对不起,我们偏生要抢!不管抢得到抢不到,我们都要抢给他们看!」
当时,桂生姐拊掌称快,极力赞同。却是黄金荣老成持重,他担心的说:
「现在他们运土都有军队保护了,硬抢,恐怕不大容易啊!」
初生之犊不畏虎,杜月笙目光闪闪,傲然的一挺胸说:
「军队也是血肉之躯,我倒要找几个狠脚色来跟他们拼拼看!」
壮哉斯言,这便是小八股党产生的契机。
杜月笙说做就做,他开始招兵买马,建立亡命之徒的组织,利用他脑子里的一本活页人事资料卡,他先选定了四位目前正在旣潦倒而又狼狈,穷不聊生,却又艺高人胆大的小朋友。
第一位是顾嘉棠,擅拳术,方头大耳,个子不高,但却身胚结棍,胳臂壮,拳头粗,有霹雳火、猛张飞的火爆性格,幼时在上海北新泾莳花植木,因而有个「小花园」的绰号。他是「男儿由来轻七尺」一型的侠义人物。
第二位是高鑫宝,球僮出身,个子高,骨头硬,外国人在网球场上打球,他便跑来跑去的捡拾,经年累月,训练出一口无师自通的英语,和眼明手快,反应敏捷的本能,他后来做过西崽(餐馆侍役),发迹之后居然荣膺「大英总会」干事。高鑫宝皮肤白皙,平时言行举止略微沾点洋气,论头脑灵活和临机应变,在小八股党中不作第二人想。
第三位叶绰山,人称「花旗阿柄」,阿柄是他的小名,「花旗」,在上海人的心目中意指美国,因为美国的星条旗看来似乎花纹颇多。叶绰山的枪法在杜月笙一生结交的朋友里允为第一,他可以在一个小房间里,无论何时由别人拋一枚铜板飞向天花板去,隔着羊毛围巾大衣皮领,西服绑紧,而迅若鹰隼的从胁下掏出枪来,一弹击中犹未来得及坠落的铜板。他那「花旗阿炳」的绰号,指的是他曾在美国领事馆开过汽车。
第四位,大名鼎鼎的芮庆荣,腰阔膀粗,富于膂力,他先世世居上海曹家渡,以打铁为营生,他的性情也很急躁,大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拼命三郎之风。
顾、高、叶、芮四位,被杜月笙邀来参加同生死,共财香的勾当,恰值他们穷途末路,三餐不继,正在鸡鸣狗盗,无所不为的时候,突然之间栐铺旖担环ㄗ饨缤诶锏亩旁麦希扇饲袄囱永浚笔彼切闹械男朔苡牖断玻榷旁麦铣跞牖乒荩挂ぜ阜帧
尤其杜月笙,他对待朋友,心诚意坚表里如一,在顾嘉棠这般人面前,他无须乎搭什么架子,摆什么派头,一见面便亲亲热热,不分彼此,食则同席,出则同行,他待人接物完全出乎眞心,因而使人心悦诚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跑。这四位小兄弟当时的心情,就像水浒传上阮小七遇见了托搭天王晁盖:「罢罢罢!这腔热血只卖给识货的!」
四个人一天到晚和杜月笙出入与共,但是眞办起事来还嫌不够用,他继续物色人才;不久又被他找到了另四位:杨启棠、黄家丰、姚志生、侯泉根,他们都是卖气力的工人出身,有胆有识,有志气,平时眼看着江湖中人生活奢侈,出手阔绰,那一股气派尤其令人艳羡不置,久而久之:「彼犹人也」的意念跃然心头,成天盼望能有一试身手的机会,杜月笙派人把他们招来,一见面便大把的塞钞票,在他们的心目中,杜月笙早就是大亨了,如今他们能和「亨」字号人物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简直的以为自家一觔斗跌到青云里了。
于是,杜月笙建立了他的核心部队,后来上海人带三分敬慕,七分(炫)畏(书)惧(网)的喊他们为「小八股党」,小八股党人人身怀绝技,一身是胆,最难得的是他们八个人一条心,——跟牢杜月笙走,出生入死,流血拼命,只等杜月笙的一句闲话,因此杜月笙指挥起小八股党来,一呼八诺,如手使臂。
杜月笙严格的训练他自己,和他的小八股党,他们每次出动都有一贯作业方式:精密的调查,妥善的布置,猛如鹰隼的动作,疾似狡兔的撤离。他们要以神出鬼没的行动,迎头痛击大八股党的垄断烟土财香。
军师角色文武兼资
黄金荣和桂生姐,十分惊异而好奇,他们注视杜月笙所从事的准备工作,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令人不能置信的事情,他们一向认为杜月笙文质彬彬,甚至有点弱不禁风,他分明是一个筹思谋策,运筹帷幄的军师角色,他们再也不曾想到,杜月笙会在极短时期以内,建立了他剽悍凶猛的小型快速部队。鸦片走私入口,早已更改了方式,诚如黄金荣所顾虑的:「如今抢起土来只怕很不容易。」资金雄厚的土商们,以每艘十万银元的代价;包租远洋轮船,从波斯口岸,直接运送烟土到上海。以当时的轮船速率,行程要在两个月以上,轮船运送的烟土数量,动辄以千百吨计。船只抵达吴淞口外的公海,岸上早已获得了电报,于是由大八股党运用军警力量,武装实弹,严密保护。小轮舢板,排列成队,驶往公海接驳,船上岸畔,换了便衣的武装军警林立,然后列队而行的烟船,经高昌庙、龙华而进入英租界,沿途的情形,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八个字以形容,差可比拟。
拦路抢土,便衣军警可以开枪格杀勿论,但是杜月笙亲自率领的小八股党,便在这种情形之下,不时出动,趁月黑风高,或雨雪载途,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窥伺到一个空隙,立刻一涌而上,抢到一包两包,掉头就跑,——由于运土途径,水陆兼程,路程相当的长,卽使有大量的人手,大八股党也是防不胜防。就这样,大八股党算是被小八股党吃瘪了,他们收取了土商钜额的保护费,夸下了海口,施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其结果呢?烟土还是不断的被「抢」。
抢到了土以后,小八股党关防严密,别出心裁。他们将抢来的土,首先辗转运送到三马路潮州会馆。潮州会馆房屋幽深,地点偏僻,尤其会馆后进是一排排阴风凄凄,鬼影幢幢的「殡房」。殡房里有排列成行的棺材,有的存置客死异乡,停候家属扶柩还乡的潮州人士,有的其中空空如也,那是做好事的潮州籍人,买来存放在那里,以备偶有路毙,或无力殡葬者时,抬出去作为施拾用的。
杜月笙和小八股党,看中了潮州会馆这个地点,和殡房里的那些空棺材,买通了会馆管事。深夜里,抢到了土,便运来一一放在空棺材里,然后,等待有利的时机,再化整为零一小块一小块的取回去,命人分别发卖
发动小八股党抢土的初期,用意在给大八股党当头棒喝,「天下的饭不是一个人吃的」,「光棍不断财路」,他们不能凭仗势力,断了大家的生机。可是,他们一开「抢」,居然得心应手,渐渐的大有斩获。潮州会馆的空棺材毕竟有限,那里存放得了那许多呢?与此同时,法租界本身有几家土行,愤于大八股党保护下的土商,任意操纵价格,他们消息灵通,知道杜月笙手里有土,于是他们推举代表,向杜月笙交涉,希望能从他这边得到货色的供应。
杜月笙灵机一动,先跑去找桂生姐商量:
「我们手里有货色,法租界也有很大的销场,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来开一丬土行呢?
桂生姐一想,办法倒是不错,只不过,她摇摇头,苦笑着说:
「这件事体,恐怕老板不会答应。」
「为什么呢?」杜月笙困惑不解的问:「人家做得,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再说,卖土的事情我们早就在做了。与其偷偷摸摸的卖,反不如堂而皇之,开丬土行。」
「这里面大有出入,」桂生姐解释给他听:「暗里的事没有人敢拆穿,做到明路上来,立刻就会有闲言闲语。老板忌讳的就是这个。」
「那么——」杜月笙沉吟俄顷说:「我们就不要老板出面好了。」
桂生姐笑了笑说:
「最好,你们先去做起来,暂时不要让老板晓得。」
杜月笙一听,大喜过望,天大的一桩发财生意,桂生姐就这么轻飘飘的答应了。不但答应,她还担起暂时瞒着老板的干系,他很佩服桂生姐,像她这样,才眞叫:「拳头上立得起人,胳臂上跑得起马!」
那头,桂生姐开门见山的在问:
「你要多少本钱?」
「我想,」杜月笙吐露心事:「要末不开,要开就要开得象样点。买幢房子,装修装修再多预备些将来办货的本钱,有两三万块钱,加上自己手里的货色,我们可以开丬土公司。」
「很对。」桂生姐立表同意,但是她又进一步的提出:「旣然是开公司,做生意,一切都要照规矩。公司要找那些人入伙,各人负担多少股本呢?」
「人呢,当然是越少越好。」杜月笙试探的说:「不管老板知不知情,他都要算一股,其余的呢,桂生姐妳自家一股,我一股,金廷荪一股。这样一共是四股,每股五千元,一总两万元的股本。」
桂生姐蔼然的笑笑,她决断的说:
「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来,我跟老板只好算一股。你一股,金廷荪一股。三一三十我们一个人出一万元,总共是三万块钱」
金廷荪,浙江宁波人,精明强干,善于居积,他家世居南阳桥,上海人称之为金老公馆。金廷荪进黄公馆,比杜月笙还早。极获黄老板的信任。金廷荪和杜月笙,同为黄老板身边的心腹大将,不过,自从有了小八股党,杜月笙开始表现他「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文武兼资的本领,而金廷荪始终是个文脚色,书生辈,他心思灵巧,臆则必中,算盘打得旣精且狠,他是黄公馆出身唯一的「理财家」,论外貌他也像个生意人。他的嗜好跟黄老板一样,喜欢游艺事业,不过他比黄老板更进一步,他爱和平剧演员接近,当年北方来的脚儿,多半借住金老公馆,戏剧界人尊称他三爷而不名,有事请他帮忙,绝对闲话一句。他自己能哼几段,有个儿子金元声,以孱弱的体质,俨然武生名票,与赵培鑫、孙兰亭、汪其俊、吴江枫且有五虎将之称。基于这一层关系,黄老板做过六十大寿退休前后,他所创办的各大戏院如黄金大戏院、大舞台、老共舞台、共舞台等,全部交给金廷荪续予经营。
金廷荪是个孝子,他母亲夏天打麻将,儿子媳妇要侍候在旁边打扇,因此他也敬老,口口声声喊黄老板「爷叔」。后来黄老板退休,他不论怎样忙碌,每天必定去看望一趟,他是黄老板打「铜旗」的常搭子之一。
不但在黄老板面前份量极够,而且,金廷荪和杜月笙也非常要好。因此,桂生姐、杜月笙商议合组烟土公司,两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提出了金廷荪。
三万大洋公司开张
桂生姐做事,向来是一刮两响,痛快干脆,三言两语商议停当,她顿时打开保险箱,取了一万块钱的钱庄庄票,交到杜月笙的手上。
这时,杜月笙并不曾立刻告辞,他望着手上的庄票,脸上的神情带点忸怩——
桂生姐一眼料科,问他:
「阿是你的股本凑不出?」
杜月笙点了点头。
「差多少?」
还是没有开口。
回转身,桂生姐又打开保险箱,再点一万块的庄票递给杜月笙,她说
「算是我借给你的,几时有钱几时还,不要利息。」
道声谢,杜月笙立刻告辞下楼。
再跑到混堂里,找到了金廷荪,两兄弟在洋盆房间隔张茶几,嘁嘁喳喳的一阵密议。金廷荪大为兴奋,当卽应允参加,约摸花了两个钟头,一切的章程和做法,已经商量出结果。
「公司叫什么名字呢?」最后,金廷荪提出了这一问
想了想,杜月笙说:
「三鑫。」
「三鑫?」
「一二三的三,三只金字的鑫。」杜月笙微微而笑:「老板的名字里面有只金,你的尊姓也是金,我杜月笙虽然没有金,但是托你们的福,也算一金吧!」
这是古今中外,空前绝后的——三鑫公司的由来。成立以后,它的经营方式是最奇特的,盈利数字是最惊人的,往后若干年内,上海人提起它时,犹仍不胜艳羡与敬畏,他们觉得「三鑫公司」不足以表现它的规模宏大与威风凛凛,于是他们称它「大公司」,而由于「大公司」三字形容逼眞,终于喧宾夺主,人们渐渐的忘记了这间公司的原名。
三鑫公司最初设在法租界维祥里,写字间和仓库连在一起,从弄堂口起有一道道的铁栅栏,日以继夜,安南巡捕分批守卫。由于黄老板旣不知情,又不能出面,公司董事长由杜月笙出任,金廷荪则任总经理。
有了规模宏大的三鑫公司,法租界的烟土,零售批发,全部集中于一家,外面摆的场面虽然好看,但是和英租界上的风光,相形之下,未免如小巫之见大巫。当年最有名气的潮州帮大烟土行,开设于英租界棋盘街麦家园一带的郭煜记郑洽记、李伟记,以及本帮人士所设的广茂和等,每个月的营业数额,不晓得要比三鑫大多少倍。三鑫一直在想打开局面拓展营业,但是他们始终冲不过大八股党把定了的那道关口。
不久以后,黄老板听到了风声,杜月笙、金廷荪瞒牢他大干起来了,他声色不动,回家去问桂生姐。桂生姐坦然承认,这是杜金的主张,加上她自家的支持。黄老板纵然觉得不妥,却是无话可说。他心想,这就叫做「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他再反对也是枉然。下楼后他再把杜月笙、金廷荪寻来问,两只生早已料到有此一着,笑迷迷的呈上账簿。黄老板扫一眼盈利数字,他着实吃了一吓,两个小兄弟居然做出这么好的成绩,那就——他更加应该效法金人三缄其口了。
老板面前过了明路,杜月笙和金廷荪便不时的前来请示、求教,要求帮忙,无论从那一方面讲,黄老板都不能装聋作哑,置之不闻不问。渐渐的他也参预起大公司的事了,老马识途,经验闳富,又有捕房总探目的金字招牌可照,他一步步登上大公司幕后董事长的宝座。
于是杜月笙、金廷荪开始在他耳边絮聒,——大八股党仗势欺人,手条子太辣,将一只价值连城的乌金饭碗牢牢抱紧不放,像他们这么卖命、努力,其结果也只能啃啃人家金元宝的边,吃吃人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剩菜残羹,普天下不平之事,孰过于此?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大公司在法租界,至少是睥睨群雄,财源茂盛的。杜月笙收入日丰,场面渐大,洋钱银子如潮水般的涌来。杜月笙不曾忘记他儿时的茕独无依,以及少年时期的饥寒交迫,他了解金钱的价值及其为用,但是他决不做守财奴。如果我们说杜月笙是近代中国最会赚钱的人,实不为过,然而这个说法必须作一注脚,他同时也是有史以来最能用钱的人,——在这里我们必需说「用,而不是「花」。
化钱手笔全国第一
少年时期穷得身无分文,尤乏一枝之栖,看见脑满肠肥,珠光宝气的阔人,几几乎就要伸出手去乞讨。杜月笙在濒临死亡边缘旣不曾抢过,也不曾讨过,那是与生俱来的「骨气」和「志气」拦阻了他,他不但不讨不抢,反而瑟瑟发抖,咬紧牙关的立下誓愿,他曾经说:
「将来我有了钱,凡是遇到穷人,都要加以接济。」
本着这样的心愿,杜月笙在大公司成立初期,稍微有了点钱的时候,他便开始「挥金如土」,用钱。
从民国七年起,杜月笙每年夏天必定出资购买大量的施德芝「痧药水」,雷允上「行军散」,亲自或派员运回浦东高桥故乡,比户散发,并且叮咛乡里父老诸姑,兄弟姊妹,在炎炎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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