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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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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黄腾达官拜少将

回到上海,不久以后,总司令部便发表杨虎为上海警备司令,陈群除东路军政治部主任一职之外,又兼任了警备部特别军法处处长、廿六军政治部主任、上海宣传分会分会,一时他的兼差多达二十余个。杨虎自幼失学,有勇无谋,尤其食财好色,酖于享乐。「上海警备司令口」是他一生最高的政治目标自民元到民十六,冒险犯雄,艰辛奋鬪一十六年,好不容易到手这项职位,他难免踌躇满志,拔扈飞扬,警备司令部里事无巨细,他一概交给陈群代为处理,而陈群平时也颇对杨虎表示尊敬,处处为杨虎提高声望,扩张声势,这两个人合作,自然是互为表里,密切无间,允称最佳搭档。

警备司令部的工作亦以清党为中心,于是高组「上海清党委员会」,由杨虎陈群分任正副主任委员,芮庆荣仍旧当他的行动大队长,委员会址还在枫林桥淞沪交涉使公署。杨陈大权在握,黄杜张门下的人,多少有个门路可走,不但不愁生路缺缺,而且还大有发展余地。这个局面,当然是张啸林始料不及的。

有一天,陈群赴南京公干,为了争取时间,当夜便搭卧车返沪,翌日中午他假嵩山路十八号俱乐部设宴,和老朋友把晤。杜月笙等人见他脚上裹了纱布,趿着一双布鞋,走路一瘸一瘸,行止维艰,不禁吓了一跳,忙问他是怎么带了伤的?陈群一脸苦笑的税

「只怪我夜里睡相不稳,一脚踢破了火车上的玻璃窗,被碎玻璃割破了脚。」

大家听了,啼笑皆非。接着陈群又问:

「我今天还请了金荣哥的,是不是他那个谢绍应酬的一条,连自家兄弟也包括在内?」

「今天中午他自己请客,」杜月笙连忙代为声明:「他要到那边转一转再来,只怕马上就要到了。他叫我们先入席,不必久等。」

于是各人入席就坐,杨虎是个急性子人,开口便问:

「老八,看你脸上喜气洋洋的,这回上南京,准是有什么好消息。」

陈群微微的笑,他答:「请等一下,等金荣哥来了再说。」

移时,黄金荣到了,双手抱拳,嘴里连说抱歉。杨虎卸在大嚷大喊─

「金荣哥,用不看抱歉了,你快坐下,我们好听老八报喜讯。」

「什庆喜讯?」黄金荣一边问,一遍绕过枱面,径自走到首席坐定

陈群向他的副官以目示意,等副官把公事皮包递给了他,咳一声嗽,站起来,从皮包中取出三只牛皮纸的大信封,双手放在桌上,这才正色的向在座各人报告,他此次晋京,谒见蒋总司令。总司令提起上海清共之役,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仗义勇为,出力甚多。而往后无论继续清党和维持上海治安,还要对他们三位有所借重,因此,总司令部决定委任他们为少将参议。今年十月十日国庆佳节,尤将颁发勋章,以资激励。

不等陈群说完,杨虎便高与得欢呼鼓掌,高声的向黄杜张三位道贺,当时三大亨的神情反应,黄金荣颔首而笑,喜上眉梢;张啸林得意洋洋,手舞足蹈;杜月笙则表情肃穆庄严,眉掀眼睁,其实他是感激、感动,又复加上了无穷的感触。前尘往事,未来种种,齐同涌向心头,使他心情复杂,不知怎样表示才好,令人陡然看来,以为他是喜出望外,呆怔住了。

酒席上,于是软声阵阵,笑语殷殷,显出从所未有的热闯。陈群和黄金荣接席而谈,谈的都是南京近况,北伐军情,以及蒋总司令的举措言行。

直到盛宴已散,各目归去,杜月笙坐在汽车上,凉风一灌,精神一振,他彷佛从迷怳中醒来。一看自己的手里,不正捧看那张总司令部的委任状吗?座车从他最熟悉的街道疾驶而过,这一条马路,曾经载过他的孤独与凄凉,饥饿与辛酸,也曾掠过他的富贵荣华,欢欣得意。几许血泪,多少汗液,几许泪下襟怀与几许扬声大笑,高桥、黄浦、十六铺、八仙桥和华格臬路,法租界这一角之地宛如一只鸟笼如今笼中之鸟业已振翅高飞,海润天空。河滨里的泥鳅,激流中的鲤鱼,一登龙门,身价十倍!总司令部少将参议的委任状紧紧握在手中,这是四十年的艰辛,四十年的血汗,四十年的最高潮,四十年的最佳机遇,他笑了,唇间一抹含有苦涩的微笑,他把手里的委任状握紧,握得再紧,更紧。

杜月笙一生一世牢牢不忘蒋总司令给他的殊荣赐他的委任。他不是不曾有过官衔,段祺瑞执政时期,财政总长李思浩,曾经聘任他为财政部谘议。孙传芳自任五省联帅,席卷东南,他那个五省联帅总司令部,也曾发给他一张高等顾问的委任状,但是那两张官诰他随手就搁了起来,无论是当时抑或以后,从没有听他提过一语半字。唯独这一次官拜少特参议他有无比的虔敬、感激与重视,他不仅订做军服,拍照留念,而且还大宴亲朋,逐日排开盛筵,道贺者门限为穿,杜公馆着实当桩大喜事办,一连热闸了好些天。奉召晋京譪总司令

热闹过了,心定下来,黄杜张三大亨一商量,杜月笙的意思:蒋总司令青睐相加,拔他们于里曛洌嗄字校潜甘苋俪瑁獯竺砰挂院螅杂诮芩玖畹囊黄ぶ模艿糜兴硎尽S谑牵判チ直碓蕹桑鹕惹嵋。慕雷值乃担

「对极,做官的奉了委令,应该办一层手续,叫做『谢委』,这就是说要去晋譪上级,道一声谢,听一次训,然后才可以接篆视事」

黄老板听不大懂,但是意思总归明白,他说:

「照这样看来,我们是该要上一趟南京,拜谢拜谢总司令了?」

张啸林接口便答:「当然。」

「我们三个一道去?」黄金荣再问。

「要去,」张啸林不假思索的下结论:「当然是一道去了。」

「不忙不忙,」杜月笙岔进来摇摇手说:「我们不懂南京的规矩,倘使三个人一道去了,总司令不接见,那就很尴尬了。依我着,这是一桩大事情,最好先跟老八商量一下」

「满对,」黄金荣立表赞成,顺便把这个差使交给杜月笙:「你去问问陈老八看。」

问过了的结果,陈老八说这就用不着了,谢委请训,都是从前官场的陋规,如今已不复存在,国民政府尤其不兴这一套,总司令要召见谁或是由他亲自走访谁,多半是为了政务上的需要。这个意思也就是说:倘若总司令有事请教,他自会主动的相邀。

黄杜张这层意思打消了,过不多久,陈群专诚拜访杜月笙,他说:蒋总司令希望他晋京一行,没有甚么公事,祇不过见一次面,交换交换意见

杜月笙大为兴奋,他立卽摒挡行装,准备动身。有一些比较亲近点的学生子,也不知道「先生」在做多大的官,见总司令又是甚么样的性质?依他们的想法,民国时代,总司令约见就等于是前清皇帝的宣召,于是一个个的起劲得很,纷纷提出请求,要当杜月笙的随员,跟到南京去,威风威风,光采光采。

杜月笙又好气又好笑,一再的告诉他们,杜月笙不曾做官,所谓的少将参议只不过一项名誉职位,杜某人怎么配有随员?何况到南京去说不定会有公事,又不是去白相,带了一大堆人招摇过市的干甚么?

大多数人知难而退,还有几个缠牢不放,费尽唇舌也说不动,在他们的心目之中:天是头顶上的两道屋檐当中间,地是上海市黄浦滩上勃兰西,人嚜世界上只有杜先生一个。杜先生上南京,晋见蒋总司令,要是放弃了这个当跟班的机会,那么今生今世再也寻不着出头的日脚了。

实在吃他们缠不过,杜月笙只好答应了多少带几个人。司机保镖万墨林马阿五以外,另外带了几个学生子。动身之前反复不停的向他们说明,只当要好朋友一道去南京玩一趟要绝口不提甚么参议随员,更千万不可拿出勃兰西地界的作风,违禁犯法,闹成笑话。

同行者中有一个黄振东,他父亲在做轮船和糖生意,足有百万当家,但是黄振东旣不读书,又不做事,一向有点憨头憨脑的。曾有一次黄金大戏院「五虎将」之二的汪其俊和孙兰亭,这两郎舅拿他寻开心,说是湖社中坚、素有上海票怪之称的湖州大亨沈田莘,在背底下骂他,两郎舅给黄振东出主意,叫他当众敲沈田莘一记,显显自己的威风,好叫沈田莘服贴。

湖州帮人才辈出,财势绝伦,沈田莘上了一把年纪,头上童山濯濯,他平时老气横秋,目高于顶,卽使三大亨碰上了他,都要退让几分。那黄振东却初生之犊不畏虎,他中了汪其俊、孙兰亭的计,懵懵懂懂,有一天,就在高朋满座的一个场合,大庭广众之中,他一声不吭,跑到沈田莘的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湘妃竹折扇,猛然向沈田莘的光头上一敲。

这一敲,敲得沈田莘无名火起,暴跳如雷,在旁边亲眼目睹的朋友群情激愤,为之大哗,要不是有人赶紧说明黄振东是个傻瓜,姑念他是杜月笙的徒弟,使沈田莘转移方向,要去找杜月笙算帐,说不定黄振东当场就要吃大亏的。事情闹得非常严重,杜月笙一面痛责黄振东,一面亲向沈田老道歉。亏得沈田莘通情达理,不与心智不全的黄振东计较,一场大祸,方始消弭于无形。

杜月笙要上南京,黄振东的憨劲复发,牵丝扳藤,一定要跟去开开眼界杜月笙无可奈何,跟他约法三章,此行若不循规蹈矩,万一闯了穷祸,「为师的唯有将你永远逐出杜门。」

黄振东答应了,于是,他随着杜月笙一行,一路有说有笑欢天喜地,乘火车到南京

车抵下关车站,总司令部派有专人迎接,说是杜先生的住处,已经订好了中央饭店。杜月笙知道中央饭店是首都最高级的旅馆,专门招待各地来的方面大员和国际贵宾,自己带了这许多人,要占不少的房间,他心中颇感不安,当时便悄声吩咐万墨林,等下最好自己先把房间租金预付掉。

一群人进了中央饭店,虽然设备未见得比上海的几家大饭店好,但是它的清洁整齐,安静宁谧,以及茶房的彬彬有礼,都使杜月笙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有肃然起敬的感觉。

所以,他一进房间,略事休息过后,又把与他同行的人全部招来,再一次谆谆告诫,不可做这,不可做那。

第二天,总司令召见。

民国十六年,总司令四十一岁,杜月笙四十整,一位是一腔忠荩万里转战,神武英发的大元戎,统一国家的新希望,中华全民救星;一位是赤手空拳,崛起沪滨,多年来随波逐流,毁誉参半的侠林人物,市井之徒。如果以当时的身份地位而言,相距实有天渊之别。然而总司令志业如日中天,光芒万丈,杜月笙也因一念之转,正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转折点,和这位东亚巨人的一度晤见,对于杜月笙的一生,实有极重大的影响。往后他奋斗挣扎,迎头赶上,其阴黯面的逐渐消褪,光明面的迅速滋长,他所凭恃的原动力,无非那次晋见,总司令畀予他的殊荣与温煦,使他惕励奋发,念兹在兹,而总司令深仁厚泽,涵煦草茅,亦能感动杜月笙如此之深,自兹而后,杜月笙旣非国民党员,亦不曾担任过政府官吏,却能为党国掬诚尽瘁,迭有重大的贡献。因此这一次晤面,可以目为一段佳话,为荀子「尚贤使能,则民知方」作一例证。

中央饭店叫了堂差

怀着兴奋热烈的心情,杜月笙在晋见总司令以后,笑容满面的回到中央饭店,他不曾想到,他的学生子黄振东,果然就出乖露丑,丢人现世,当天闹了大笑话。

迈进中央饭店大门,就发现茶房的神情有异,对他欲语又止,神情彷佛十分懊恼。杜月笙心知一定是出了甚么事情。心惴惴的回到自己房里,先把马阿五喊来一问,马阿五嗫嗫嚅嚅,格格不吐,想讲,又碍于情面讲不出。于是乎杜月笙气冲牛斗,勃然大怒,他大踏步的跑出去,沿着他带来的人住处,人也不喊,门都不敲,一扇扇房门猛力推门,他亲自去查房间。

查到黄振东的那间房,门一推,黄振东魂飞天外,因为它也不曾想到,杜先生会在这时突然的闯了进来。当时他正在色授魂与,尽情享受,他坐在一张沙发上,小茶ㄦ上有酒有菜,一看见杜月笙的满面怒容,他吓得索索发抖,脸孔雪白,却是一时没法急速起立,──为他正有女在怀。

「岂有此理!」杜月笙怒不可遏,一声厉喝:

「你把中央饭店当成了甚么地方?居然大胆妄为,在这里叫起堂差来啦!」

黄振东吓慌了,把他怀里的那名妓女,猛力一推,自己挣扎着站起,牙齿抖战,眼泪直流,他一声声的在苦苦哀求:

「先生!先生……」

「你不配喊我先生!」杜月笙气极,他也在混身哆嗦,「我请你立刻收拾行李,离开中央饭店,今天夜车回上海去!」

黄振东又急又怕,六神无主,连连的向他作了揖:

「先生!先生……」

「听到没有?不许你喊我先生!」杜月笙顿足一吼:「你递的那份帖子,我自会寻出来还你!」

说完,他一个转身,大步离去。万墨林、马阿五紧紧相随,又回他自己的房间,遶室急走,余怒未熄,一叠声的叫万墨林,喊马阿五,去看看黄振东搬走了没有。直到万墨林回报他确已离去,杜月笙这才颓然的往床沿一坐。

黄振东搬掉,事情还没有了,杜月笙又责怪万马二人,眼看着黄振东如此荒唐,为甚么不加以劝阻?他很生气的查问经过详情。

马阿五直淌话直说:杜月笙一走,黄振东就疯疯癫癫,邀大家到他的房间,说是他要订一桌酒席请客,还要叫南京顶有名的姑娘出堂差。这时候大家不但拒绝他,而且疾言厉色众口一词的施以警告:杜先生从上海关照到南京,这一趟旅行非比寻常,应该安分守己,特别庄重,以免闹出笑话,惹人批评!当时有人责备黄振东说:

「你简直是羊尾巴盖不住屁股,异想天开,想在中央饭店叫起堂差来了!」

然而黄振东不但不听,反而吵吵闹闹,他说旣出来了就该白相白相,否则千方百计跑这一趟南京做甚么?他讥笑众家弟兄没有胆量,杜先生随便说句话,就当了玉皇大帝的圣旨──「你们不敢,我偏要来!」

闹到这一步,大家晓得黄振东的戆大脾气发了,只怕他越闹越凶,大呼小叫,乱说一通,被外人听了也是不象话。一商议,只好退出他的房间,让他一个人关起房门胡闹去

黄振东还很有办法,他问茶房要了酒菜,又要叫堂差。茶房说中央饭店有上面的规定,不作兴来这个。黄振东便说你不肯叫我自己来,茶房说自己叫也不可以。黄振东说去去去,于是把茶房轰出门外。

然后他打电话出去,叫人秦淮河边一家书庽的一位名妓茶房又来干涉,黄振东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还在理直气壮的说:

「她是我的太太,女朋友,姘头!你们管得着吗?」

于是,茶房也拿他没法,大不开心的走了。方才杜月笙回来,他正想告黄振东一状哩

「坍台!」杜月笙狠狠的一跺脚说:「果然被他坍台坍到首都来了。」

回上海,杜月笙对于黄振东的失态,始终耿耿于怀,他剑及履及,迫不及待,随卽命人送还黄振东的那份学生帖子。

黄振东的父亲晓得了这件事,又见杜月笙退回黄振东递的帖子,他又急又恼,心里发慌,饱责了黄振东一顿,再请人到杜月笙那边去求情。杜月笙嫌恶黄振东的荒唐,忘不了从中央饭店传出去的笑柄,对于任何人的说项,一概予以拒绝。

黄振东的父亲深感事态严重,满心愧怍不安,他怀着赎罪补过的心情,买下一艘游艇船舱分上下两层,上层有大餐间。和两间卧室,下层则两排六个房间。他托人将这艘游艇送给杜月笙。杜月笙听说以后啼笑皆非,几次三番原封退回,黄振东的父亲只是不肯收回,这艘游艇就这么停泊在十六铺码头。过了很久,有人说是新船弃置过久会要锈成烂铁,杜月笙方始启用,同时给它题名「月宝」号,这便是杜氏「海军」,包括月宝、欢迎、波涛三艘游艇里的第一艘之由来。

时日一久,振东又装痴装聋,不时上华格臬路杜公馆走走。

一八一号开大赌

沪甬清党,南京譪蒋,亲眼目睹时代巨轮的迅速转动,革命浪潮之汹涌澎湃,同时受到新中国领袖的感召与鼓舞,杜月笙的人生境界,于是又进一阶,国家民族思想在他内心里根深蒂固,个人的言行作为更是从善如流,洗心革面。他在「力争上游」的初期,实具有狂热的倾向。

上海清党一役轰动中外,使共产党的窃国阴谋为之粉碎,由于上海清党的成功,南京、宁波、杭州、南昌、九江、长沙……一连串的展开行动国民政府建都南京,为共党把持的武汉政权乃告分立,国民党转危为安,北伐军齐同步伐,逐有一年后的华北敉平,西北底定,以及东三省张学良的易帜,中国民国宣告统一,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飘扬全境。我国之能有民十六迄廿六年的小康局面,倾全国之力艰苦抗战八年,终获全面胜利,忝列次殖民地的东亚睡狮,一跃而为世界四大强国之一这二十几年的中国近代历史,四一二的上海清共之役,可以说是极重大的契机。

在这一战役中杜月笙功劳很大,是为不容否认的事实,杜月笙倘若是个好大喜功之徒,攘权夺利之辈,民十六年以后他在上海,尽可以予取予求,为所欲为,因为当时的情势对于他确实无往不利,做官发财的机会简直很难推开。四月十一日之夜歃血为盟的六位把兄弟黄老板信心恢复,精神焕发,只要月笙有意,他随时愿意重新出山,再一度黄杜拍挡,威镇沪上。杨虎是现任的上海警备司令,直接掌握上海市民的生杀予夺大权,杜月笙想利用杨虎建立威望,独霸一方,只怕杨虎跟杜月笙合作起来,还要比陈群气味相投得多。王柏龄在清党以后再次膺任要职,总司令部派他充任镇江要塞司令,镇江两岸都是他的辖区,想照柏龄哥的牌头当然轻而易举。陈群是上海党政军的实际负责人,他身兼二十余要职,掌握权力之大,可想而知。而往后陈群见黜,他竟甘为杜月笙策划,屈就杜公馆的记室,杜月笙对于他的影响力,还能说是不够大吗?

至于张啸林,他也能把握机会,大展鸿猷,早时他懔于国民党的正气沛然莫之御,对自身前途极表悲观,但是他不曾想到,撵走共产党之后,上海的新局面对他更为有利,他自恃组织共进会讨赤有功,黄浦滩上的新主人,杨虎、陈群又是他的拜把弟兄,黄杜张门下的叶焯山、芮庆荣、谢葆生、马祥生、乔松生一个个位居要津,有权有势,这正是他放手大干的天赐良机。

由张啸林极力主张,积极筹备,他要在上海开设一片空前绝后规模允称全国第一的豪华赌场。杜月笙不赞成,黄老板不表示意见,张大帅又发急,吐沫星子四溅,他大呼小叫的说:

「『时来顽铁成金,运去黄金变铜』!人生在世,能有几次好机会?放着坦荡荡的财路不走,我们手底下万把个弟兄,不给他们找一笔财香,国民党真做出来,你叫他们去喝西北风?」

发过了脾气,跨出了大门,张啸林闷声不响,亲自策划准备,带七分投机,有三成赌气,他这一回做得有声有色,派头大来兮。他化一个月四千两银子的租金,租下福煦路一百八十一号一幢巨宅前门开在福煦路,后门直抵巨籁达路上。占地六十余亩,双扇铁门,汽车可以直进直出。建筑是英国式的,进门是一座辟有亭台楼阁,柳岸梅洲的大花园,正中一片碧茵草坪,坪中间有奇花异卉,四季长春。坪后一栋三层楼大洋房,崇伟闳丽,大有月殿云堂之概。这一座华夏是洞庭山富户席姓的产业,在法租界算是数一数二的私邸

一楼二楼辟为赌场,三十六门的轮盘赌枱,就有八张之多,环绕在中间广厅的四周,又有数不清的大小赌室,牌九麻将,梭哈摇缸,凡是有名堂的赌博,可以说是无奇不有,一应俱全。

三楼设为赌客燕息之所,迷宫般的大小房间,新颖设备,高级享受,从吞云吐雾的鸦片烟,到名牌洋酒,大菜咖啡。包括名厨烹调菜肴,中西各色美点,在这里是日夜供应,不虞匮缺,尤有经过特别训练的美貌少女,彩蝶儿似的飞来飞去,挑土烧烟,侍奉巾栉,莺啼燕语,娇声呖呖,秀色可餐的姿容,舌底生花的谈吐,能使赢钱的更加落胃,输了的也忘其所以。

黄浦滩有了这么一丬大赌场,众口腾传,全国轰动,成了举国第一的销金窟用不着登广告,不需要发消息。开张以后,福煦路巨籁达路顿时车水马龙,冠盖云集,一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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