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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暴力团-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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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以为乐。有那么一回,一个叫陈意敏的青年填报了一份差旅表,随手失神,签上了他那几日在外查察市井琐事轶闻的假名“周焕”。可这整一个特务机关之中并无“周焕”其人,核发差旅费的人转念一想:莫不是“老板”突然又更改了名字,却未及以密码告示?如此一来,便不敢造次,遂额外贴补了一大笔钱钞,另以黄封纸包裏上呈戴笠签收。恰巧戴笠前脚出门,陈意敏后脚来送谍报,摊开宗卷一见“周焕”之名赫然在黄封上,登时吓傻,还以为另有某同僚检点了自己在外招摇的秘闻上报,遂匆匆窃去黄封,溜之大吉。嗣后这陈意敏发现封里竟然是一大笔款子,更怀疑这是“老板”有心试探他的操守作为,便益发不敢回头归建,索性又改了个名字,远走高飞了。

这些个冒乱无绪、诡谲多疑的事体可谓层出不穷,却与居、邢二人各怀鬼胎的泰安之行有着草灰蛇线的关系。

且回头说这居翼派出两个精干的手下同嫚儿的娘母女四人前往九丈沟看船,邢福双心里便犯起了嘀咕:这一下岂不要破皮露馅儿了?——当年他把那八十四颗佛头沉河掩藏的所在正是九丈沟,可是叫居翼给打了一针“通仙浆”之后,他胡乱应付的“吐实”之辞却是泰安的泮河。在当时,邢福双只求苟延性命,以待来兹;孰料居翼果然为他露的那一手“四至四自在”的武功而倾倒不已,竟尔当真将他收纳为股肱。如今来到泰安地头上,原只盘算着在泮河里假意打捞打捞,自然不会有什么收获,届时便推说河水冲流,也许还能拖磨一阵,甚或在费了偌大心力之后、如此劳而无功,居翼也就心灰意冷,不再逼索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这一行四人一到泰安,便打听出这一户船家凑巧多了一条闲船,还偏就泊在九丈沟。

正在这厢做贼心虚,不知还能想出什么应对之计的时刻,邢福双忽听得门外极远之处有人发出一声惨号。此际居翼正口沫横飞地向嫚儿的爹讲论那三民主义如何精微、如何奥妙,比之拟之如一部极其高深精湛的武学之中最为玄奇的“捉摄心法”,如此一打比方,那嫚儿的爹才勉强有了些精神——可这二人却未暇听见那声号叫。邢福双听了个真切,自然便加意侧耳聆之。果不其然远处是有动静:一阵清脆敞亮如出谷莺啼的吆喝紧接着传了来,听着竟像是有个三五岁大的孩童正在叫嚷嬉闹。

又过了约有三五吐息的片刻辰光,号叫之声又起,兼杂着慌乱急碎的脚步——这一下连居翼也听见,登时一皱双眉,道:“出了什么事?”说时冲身而起,一跃飞出丈许开外,顺势拉开屋门。便在此际,邢福双也猛可想起来:号叫之声听来甚是耳熟,不正出自那两个随同居翼前来的青年特务之口吗?

门开处,居翼、邢福双还有嫚儿的爹俱被这眼前景象惊诧得目瞪口呆,连鸡皮疙瘩都浮鼓而出、不能稍息。

嫚儿这一户人家临河而居,门口有那么一块土地平旷的场子,以河床巨石铺成,场子方圆总有八九十丈,呈一斜坡之势、倾入河中。这般堆叠,一来自是为了让居处所在的屋宇更高一些,以免暴雨洪流一来,水涨屋漫,成了灾殃。此外由于这巨石铺成的斜坡比较光滑,仅需两人四臂之力,便可以将一条货船自河中纤拉上岸,再垫以防滑的“衬枕”,便可以修缮、髹漆,是十分便利的一种设计。北五省里靠河的船家称这种有石岸可靠的地理为“镜面码头”,是航伕生意的洞天福地——这种“镜面码头”若是倾斜角度较大,寻常人丁还很难从河畔攀爬而上。拥有这种“镜面”的人家往往夜不闭户,因为那些偷鸡摸狗的宵小要费很大的气力才能爬上坡来而不致失足;这样的“镜面”非熟手练家不易出入,是以又叫“高人码头”。

但看嫚儿家门口正是这么一款“高人码头”。旁边原有条石阶小道,平日便供嫚儿的娘母女行走。今日这四个外乡人来到河边,说要赁闲船一艘,娘儿俩便领那两个青年沿河去九丈沟验看,另指点居、邢二人自一旁小路拾级登坡。换言之,那两青年并不知道旁边还有石阶可以通行——这可就应了那四句老词儿:“善恶终有报/天道本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验看船只便验看船只,孰料那两青年眼见嫚儿的娘颇具几分姿色,九丈沟又四下无人,登时起了歹念淫心。先是假意尿急,临河便掏出那话儿撒了,一面用言语勾挑。嫚儿的娘是个烈性妇人,哪里容得下耳目中有这样污秽?本想仗着母女皆水性娴熟、泅术精到,就一跃下河、游回家去也就是了。可她转念一想,家里那两个人物虽然穿着体面,恐怕也是些牛鬼蛇神,且河水叫这两人尿得肮脏,更不忍下水。于是抱起嫚儿,扭身便往回走。可那两人欲火燎身,已成熊熊之势,哪里肯就此放过?遂一前一后、时左时右,或兜或拦、忽攫忽挡,随即更亮出了匕首来。嫚儿的娘顾得了东、顾不了西,不多时左支右绌,衣裳便给划破了几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也随汗淌流了不少,一个失神,竟脱手将嫚儿摔开。其中一个强徒抢步欺前,探手捞住嫚儿,也不管她放声嚎哭,径往密林深处疾行而去。这一厢嫚儿的娘教另一个强徒困住,只道今日兴许就要毕命于此,心头悲怒羞急,俱散成万千股恶气自毛孔中涌出,当下一头原本乌光晶亮的柔发便有如猬刺般竖了起来——不意这万千散发戟张林立之势却将面前那强徒吓得恍了神;嫚儿的娘觑准时机抽冷子朝他势上狠狠踹了脚,闪身便循着嫚儿的哭声奔了过去。

这一奔,瞬间便是二三十丈之远,待眼前乍地出现了人影,却多出一个来。嫚儿的娘定睛再一打量,却在密林深处、小径当央,站着个光着顶脑袋瓜子的小男孩儿,约莫五六岁年纪,手持一柄丫叉儿弹弓,朝那抱着嫚儿的强徒笑道:“你的娃儿哭得恁是难过,你也不哄哄她,奇怪!”

手抱嫚儿这强徒哪里会把这孩子放在眼中?一面大步朝前迈去,一面口中发出“呿!呿!”的驱赶之声,行近那孩子面前忽而抬起一腿,猛里朝他心窝踏去。

嫚儿的娘忙不迭要冲身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可说也奇怪,那人一脚狠命踏出,脚掌到处,竟成一空;一个收势不住,上半身向前倾扑,眼见嫚儿就要让他给压倒在胸脯底下——便在这个当儿,一条短小的黑影直似鹰隼的一般自空而降、斜斜掠过那人的腋下胸前,再将身形一歪,片翦踅过,居然停停当当站在嫚儿的娘面前,手中捧抱的正是嫚儿。这时的嫚儿也不哭叫啼闹了,却把双乌溜溜的黑水银瞳人儿直愣愣瞅着那光头孩儿。光头孩儿上下打量了嫚儿的娘一遭,又回脸瞟一瞟那踉跄扑倒的强徒,眉宇间陡然腾起一阵杀气,扯起了童子音,喝道:“呔!我明白了,你是个拍花的蟊贼,对也不对?”

那强徒也不甘示弱,左滚右翻胡乱爬起来,手上也多出一柄匕首。他一言不发,和身纵跃近前,一匕首由顶贯下,竟往那光头孩儿的面门扎落——光头孩儿却也不肯示弱,一边腾出左手、将嫚儿朝后一让、送入嫚儿的娘怀中,另只右手当下挥了个七形八影,每一形影各有鹤喙、猴挠、虎爪、豹掌、鹰钩、象鼻、马蹄之势——另外还多了一记飘摇不定的神仙指的幻影,也正是这神仙指抓了个毫厘不差的分寸,待那匕尖扎到,便往上轻轻弹出,但听他食中二指的骨节“喀叱”两声,指尖刚巧迎住来势,居然把只精钢铸炼的匕首应声弹断。那强徒自然大为骇怖,想要收束身形,可四面八方却叫那光头孩儿一只右手所布下的七形掌恢恢然罩了个严丝合缝,只在这一霎时间,诸般指爪纷纷并下,在他头上、脸上打砸了七个结结实实的着落。也活该这人原来就不曾在江湖中行走历练,哪里窥得出这一招正是华严宗所传自北魏佛门旧学“龙树迷踪散手”之中的“迷百会手”?倒是光头孩儿人小力弱,一记“迷百会手”使出,就算拼尽了吃奶的劲道,也不到摧骨破腑的程度。是以七记指掌打得固然结实、将他脸皮也抠破了几处,却未见如何残伤。这强徒仍不免吃了一惊,连忙发喊,叫另一个伴当——那卵囊几几乎叫嫚儿的娘踹破的强徒——忍住疼痛、飞奔而至的时节,这厢密林之中的阵势已经站定了:嫚儿的娘母女闪身向河岸处且藏且走,那光头孩儿则东遮一下、西挡一下地翼护着她们母女。后首紧步盯迫的强徒手里早不知从哪里拾起了一根丈许长、碗口粗的枯木,有如拨草寻蛇一般往前探杵。这赶来帮手的强徒不知轻重,只道那光头孩儿年幼可欺,遂尔暴吼了一声,使出个恶虎扑羊的招式、凌空跳了一丈来高——看那居高临下的势头,是想越过中间这一逐一退的两人,直抢嫚儿的娘后背心。可这强徒却没料到,光头孩儿是何等身手,偏偏就在他跳入半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当口,光头孩儿突起一脚,将对面探来的一杆枯木踢它一个仰竿立天,正顶住半空中这人的肚腹。手持枯木这人但觉臂膀一紧掌一沉,情急之下更不知该不该撒手,竟索性狠命向前捅去,如此一来倒省事,半空之中这人不意借着力,也就抓着木梢朝里一收,两强徒犹似一竿子上的两枚水桶,噗通通栽下河去。

倘若寻常的江湖棍痞,遇上这般情状,二话不说,只有一个走字。可这两特务青年不同,他们是“三民主义力行社”所召募的“革命青年同志会”行动分子,完全没见识过草莽人草莽事,更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一旦落河成了汤鸡,益发恼羞成怒——不知道是老天爷有心捉弄抑或成全——偏偏在他俩入水之处的河水比平常浅了几尺,自然是叫那八十四颗沉底的佛头给垫高了所致,于是一挣身、便坐了起来,再一撑腿、又站直了,连忙一阵怒喝暴吼,再冲上岸边林下,阻住三人去路。另一个手里还握着匕首的那人先使了几个虚招,胡乱挥扎几下,再猛里耍个刀花儿、掉转匕尖,直朝光头孩儿的囟门扎了。好个孩儿不逃、不避、不抵、不拒,反倒一踮脚尖一打挺,把个光溜溜、圆滚滚的脑壳儿硬往匕尖上迎。但听“叮”的一声脆响,那强徒不觉骇然失声、大叫起来——一柄精钢铸造的匕首居然让那孩儿的光头顶成了麻花儿果子。

如此还有谁敢再恋战?二强徒当下撒腿朝回疾奔,来到嫚儿的家门口,却不知还有条小路可以上坡,只好运足劲气、夹紧筋肌,有如狗熊上树一般攀爬着那“高人码头”的“镜面”。未料光头孩儿玩出了兴致,哪里肯就此罢休?别看他年纪幼小、体格瘦弱,可登爬这斜坡却如履平夷、后发先至,三两个抟扑跳跃便站上了坡顶,待那二人先后爬到,只将手指头去他俩额前轻轻一捻,二人便连翻带滚地落了底,不得不狂呼大喊:“居先生救我!邢先生救我!”

居翼、邢福双和嫚儿的爹抢出门首,却见面前数丈之遥开外蹲着个光头孩儿,正在那厢嘻笑作耍,不时朝坡下笑道:“上来啊!你们上来啊!”

居翼自是个沉稳世故的练家子,听这孩儿言语之间音声嘹亮,内蕴真气更是饱满浑成,不觉十分骇异,转念忖道:江湖棍痞最忌撞上僧、丐、妇、孺,盖因这四般人物不能通晓武术则罢,一旦通晓了,必有独传秘技。想这孩童如此幼小,却将我两个精干人丁摆布得这样难堪,我倒要留神应付了。一面想着、一面露出两排银牙,向那孩儿吟吟笑着,道:“小孩儿!你同他俩作什么耍子呀!”

谁知坡下摔砸得鼻青脸肿的两人慌急无度,竟齐声喊道:“居先生、居先生!这孩子身上有鬼!您千万不要大意了。”

光头孩儿扭头瞧瞧居翼,又低脸睨睨那二人,随即一拧眉、一瞪眼,道:“我明白了!你们却都是同一伙儿的拍花贼!那好,小爷爷一发收拾便了——”话似尚未说完,身躯未动,右手忽地向居翼探过来——想他二人之间果尔有数丈之遥,这孩儿的手臂不过二尺有余、三尺不足,焉能探得?可看在居翼眼中自有一番不同:但见上下左右径足八尺之内满天俱是掌花拳影,数之不尽、应之不暇,进无可抗、退无可藏,登时头、脸、颈、胸和肚腹之间已挨了二三十下——所幸那孩儿力气不大,不致伤及居翼的性命。可居翼却不比受了重伤好过。他心念电转,只道这孩儿的手法向所未见,甚是奇古,倒有几分像是传闻中俱舍宗佛传武道里一部“阿毗达摩人空法有功”里的“金顶佛光”。

前文说过,“金顶佛光”为俱舍宗“人空法有功”的十八分之一,与三论宗里的“文殊无过瑜伽”中那“四至四自在”无独有偶地成一个“对法”。居翼吃这孩儿在霎时间打了几十巴掌,皮肉虽疼,不及心头惊惧,暗想,邢福双自言佛头沉在泰安府,会不会叫这小儿发现,给练就了一身功法?不然!看这小儿约莫只有五六岁模样,岂能自习自练,修成武学正果——莫不另有高人指教,授之助之,则我今日来此,岂不要任人宰割,然则还奢望什么坐拥“武藏十要”、雄霸武林呢?想到这里,不免斜斜飘身向外,打了个鹞子翻,越过掌花串影的披覆,落向那镜面斜坡的上沿,拉开架子,使出先前得自邢福双传授的“四至四自在”里的第三式“若风之轻盈飘摇”。这一式其实是一门轻功,并无足以杀伤敌手之力,是以施展开来便直似一只在空中旋舞翻飞的风筝那般——此功的奥妙也尽在于此——一旦对阵的另一方抢攻进袭,无论是兵仗也罢、拳脚也罢,只消劲气逼近,这空中的风筝便应势而退,仿佛冥冥中自有一驭控上下的线索,总能令行动之人避一锋锐而免受残。

且说那光头孩儿之所以出手,原先自然是由于恻隐不忍,要抵挡那两个拍花强徒。可孩儿毕竟是孩儿,这么打杀起来,却成了游戏,哪里知道什么凶险?他见居翼飞前飘后,似蜂若蛾,简直和自己所修习的“金顶佛光”之中的某些功法“如对面见”;心下登时涌起无限兴致,于是也唱个喏,将浑身孔穴尽皆闭了,内蓄八万四千真气,收起三千六百拳掌;也腾跃空中,与那居翼招摇以对,你进一尺、我退一尺,我逼一分、你让一分,诚所谓“燕燕于飞/颉之颃之”,有如两枚同极的磁石、比翼的蛱蝶,这便没有厮打殴斗的态势了。

然而居翼岂甘如此罢休?他老于江湖、深具城府,见这孩儿起了玩心,便暗里觑出个门道来,假意冉冉落下身形,引得光头孩儿在自己的顶门上空盘之旋之——实则居翼已悄然脚踏实地,渐沉其腰、稳坐其胯,将浑身力量凝束于胁腹之间。显然,在这个当儿,他只消趁着对方也随他收势之际、奋出双掌,则光头孩儿势必要骨断腰折,立时毕命于这镜面之上。

可偏在此时,横里杀出个程咬金来——居翼全然不明就里,只觉自己的后腰肾囊所在之处不知如何逼入两股好似尖锥利刺般的物事,其力道之强,可如泰山压顶,其聚积之细,则只在针头方圆。此击非但一举而摧陷了他即将击出的掌劲,也一推六二五地把他下腹腔中的一干脏腑给捣了个稀烂,正是柔肠寸断、不可收拾。可怜他这白无常费尽心机要占尽一部“武藏十要”的失传绝学,却没料想到自己竟栽在这绝学之中最称泛泛的“四至四自在”的第四式“犹雷之暴烈焦燥”上。突如其来、偷以这奔雷之手杀之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坐山观斗的邢福双。

在邢福双而言,他之所以倏忽出手,哪里是为了救那光头孩儿?倒不如说简直是为了逃脱这白无常鬼的纠缠与镇压罢了。试想,万一居翼收拾了这光头孩儿,岂不立刻就要追讨那八十四颗沉河佛头的下落,那么他邢福双是索性吐实得好,还是另有什么推托迁延的遁辞呢?

此外,邢福双出手十分小心——他站在居翼的正背后,非但远处坡下那两青年特务不知究竟,连甫自半空之中翩然落下的光头孩儿也没看清楚,只在转瞬间瞥见对打这人猛然间身形一挺,翻起个大筋斗,从自己的顶门上绕一记转轮,而后便直愣愣摔下坡去。落地之前居翼已然筋脉断绝于丹田之处、眼前一片寂黑,半腔再也不会流动的死血尽从七窍淌出,魂魄则直奔枉死城挂号去也。

邢福双却抢作慌声喊道:“哪里来的孩童竟尔伤了我家居爷性命?哪里来的孩童忒大狗胆,杀害我‘三民主义大侠团’第四大护法居先生!”一面喊、一面谨谨慎慎弯身坐下,双腿朝前,犹似小儿溜滑梯似的从那高人码头的镜面上沿儿一溜烟滑下坡去,直滑到两名残兵败卒的身旁,才悄声问道:“二位久在公门伺候,比我可渊博得多了,借问一声,眼下该怎么办?”

这二人登时也傻了眼,一个支支吾吾想着不知该如何向上面交代这笔烂账,另一个大约还不曾从嫚儿的娘那姣好的姿色之中回过神来,竟前言不搭后语,直勾勾凝睛望向坡旁的林间小径,道:“那妇道上、上、上去了。”

“我问你二位该如何向上头回禀——居爷这光景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咱仨人——便怎么个复命罢?”邢福双一面说着,一面又暗蓄内劲——他打的算盘非比寻常;万一这两人方才觑出半点尴尬,他只有再以奔雷手结果之——不料话才出口,坡顶上那光头孩儿却亢声发了话:

“拍花的狗东西上来!再同小爷爷打一架!”

他这么一喊,听在邢福双耳朵里却别有一番体会,当下再将内力蕴至八九成上,故意沉声切齿问道:“人家口口声声‘拍花’、‘拍花’,可是你俩对那小女儿家动了什么手脚?”

两个特务青年做贼心虚,对这一问却独独有了反应,遂你望望我、我瞅瞅你,一时间生怕落后吃亏,一起伸指向对方比划过去:“是他——”

邢福双心眼玲珑、念头闪炽,当下窥出底细,便故作忧急地说道:“二位如此行事,惹来这么个小煞星,叫我该怎么——”只在这一犹豫间,两掌分别向外震出,不偏不倚,分别打中二人的心窝,这两掌仍旧是那一个老招,也仍缘于近在咫尺之内,叫人猝不及防,掌身陷进两人胸骨三寸有余,将心肺拍成碎粉,两具残躯应声向后飞出丈许、堕入河心去了。邢福双更不怠慢,一转身朝已经自石阶拾级上坡的嫚儿母女抱拳一揖,假意温声道:“这位大嫂受惊了!咱们‘三民主义大侠团’此番北上公干,不意却搬动了两个畜生。方才若有什么扰犯,还请饶恕则个。”

嫚儿的娘惊魂未定,半个字也答说不出。单看那三条性命俱在顷刻间无端了账,已经是寻常小老百姓人家平生不遇的奇事,一旦临头入眼,除了疑幻疑真、恍惚如梦之外,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敢揣想。此际却只嫚儿的爹一人尚不知九丈沟所滋生的事端,然而他也是一通透天糊涂,可谓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因为只他从旁侧窥见了另一个机关:这邢先生明明同那居先生是一伙的,怎么却暗下杀手对付掉那居先生呢?

“邢、邢、邢先生,”嫚儿的爹期期艾艾地迸出一声,人却双膝落地、朝坡下跪了,一颗脑袋瓜磕叩如捣蒜,仍不住抖抖颤颤地说,“小家小户只在这河上做些往来生意,不敢冒把什么‘大侠团’,更不敢交际什么教、什么党——您若要用船,自管用去。九丈沟泊着那船便是您老人家的了,小的也不要租钱。您差使了了,欢喜把船还给小的,便去九丈沟原处停靠;不欢喜还呢,就管摇了去,小的但求邢先生高抬贵手,放过咱一家三口。”

他不说则已,一说反而激起邢福双疑心,暗忖:方才我盗袭居翼之时,这老小子便在我身后屋门边儿上,是否睇见那一双掌影则是谁也说它不准的。万一传扬开来,以戴雨农那般天罗地网的势力,岂不要追拿缉捕他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如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灭口完事,就得把眼前这大大小小四人打杀一个干净,这——他又老实干不出来;且那光头孩儿看似非但也会使几手佛头功,且招式变化精熟犹在自己之上,诚然动起武来,未必讨得了便宜。

就在邢福双这么犹豫未决之际,光头孩儿却先开了口:“呔!你这人到底是拍花贼一伙的不是?”毕竟是小孩子家直心眼儿,没料到这一问反而给了邢福双一个下台阶;却见他登时一提真气、飞身上得坡来,展颜逐笑,冲嫚儿的爹拱手一揖,道:“其实我跟他们不一伙儿的,我——”

第二句话没说完,这坡旁密林之中忽地传出一阵咳嗽,紧接着闪过一条身影,上半截着藏青色明袋乌扣紧身高领劲装,下半截一条土黄长裤——正是那“蓝衣社”的标准装扮。这人鼻梁上还挂着一副有如酒杯底一般厚的圆框眼镜,鼻青脸肿、仿佛挨人痛揍过几回的模样。他一面朝嫚儿的娘母女走去,一面斯文地笑着说:“阁下同他们不一伙儿,方才却怎么指这孩子说‘哪里来的孩童杀害我三民主义大侠团第四大护法居先生’?又怎么说‘咱们三民主义大侠团此番北上公干,不意却搬动了两个畜生’?——这两句话,分明是自家同伙之言,怎么你又改了口呢?”

邢福双不意半路之上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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