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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火-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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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小侍从呆呆地站立了很久,周遭已成死地。他的一只手里握着传送卷轴,另一只则攥着块衣衫碎片,像个不知所措的孩童。

另一边,对战还在持续,却渐近了尾声。还活着的几个巴帝近卫,正倚仗着犀利火器将希尔德护在当中,死死抵挡四面八方的来袭。那些仓惶奔逃的君王大多都已被误杀,只有极少一部分聚集在广场边缘,抱头跪伏在战斗天使的监控之下。

可能是由于血之诅咒的杀伤力实在太过恐怖,完成净化的大批天使纷纷向着那片死地中央展翅飞去。矮小侍从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和他们手中的剑,忽然抬手,丢掉了那支能够帮他立即逃出生天的卷轴。

宽大的罩帽随着吸气声而陷下了一块,随即又在吐息中霍然飞起。一声足以把活人耳膜刺破死人从坟墓里惊起的尖叫滚滚荡荡席卷了整座神城,所有的长窗都在这股音波凝成的风暴冲击下爆裂开来,飞在最前端的上百名天使羽翼尽折,跌撞着滚了满地。

遮面物的脱落让那矮小侍从的面貌第一次暴露在人前,乍眼看去它仿佛蝙蝠和狼的混合体——直立的耳朵,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嘴,深凹的鼻,以及那双发红的眼瞳。尽管直立姿态让它身上的人类服饰显得不那么突兀,在另一方面却让骨子里的那份邪异更加触目惊心。

妖精,当这个存在于概念里的称谓变成活物出现在眼前时,很多神职的脸色都只能用精彩来形容。短短片刻之后,一股沉闷巨大的风啸声逼近了神城,紧接着从各处破裂窗格涌入并迅疾淹没了整个广场的千万只飞鸟,竟是一改本性,凶猛无比地扑啄每个遇上的人。

蚁多尚能吞象,更何况是这些鸟类当中,还夹杂着唐卡斯拉最常见的巨型猛禽白头枭。虽然说圣光防护可以让战斗天使无视这样微弱的物理攻击,但对于普通神职而言,他们却不得不正视这场真正的灭顶之灾。

再一次挥拳落空后,撒迦的腹部被对手挥出的弓尾击中,整个人立即跌飞出去。狩猎女神的审判光环如同一个小型魔法屏障,将他和少数对战者封锁在内部,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间隙的鸟群则隔绝在外。

卡卡洛特师徒的出手还是给邓波造成了一定的创伤,但光明族的强悍体质和恢复能力却远远不是人类能够比拟,甚至想象的。赶来救援的多名天使长成功拦截了撒迦身后的魔法支援,与卡卡洛特两人缠斗在一处,而试图去对上撒迦本人的那几个,却一一被暴跳如雷的狩猎女神活活撕裂了身躯。

一个凡人,一个低贱到不能再低贱的凡人,用拳头让自己流出了无比高贵的血液?

这个事实让她难堪又愤怒,除了亲手将耻辱洗刷干净以外,女神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方式,能够让自己从近乎狂乱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当然,在某些方面,眼前的年轻人确实带来了很大程度的惊奇。他体内隐藏极深的力量本源,似乎还混杂着另一种古老强横的暗潮,正是这匪夷所思的寄居者连番化解了足以致命的光明圣印——它像是一团火,即使最纯粹磅礴的光能,也无法抵挡炎流的侵袭吞噬。

此刻这面无形的护盾显然已不能再起到多大作用,侧腹被直接打击撕裂的撒迦尽管还能站起,还能像根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但狂涌而出的鲜血却令他的脸色迅速变得煞白。

假冒的教皇已经越来越掩不住虚弱表象,在之前偷袭自己的那个瞬间,他也同样付出了昂贵代价;那位不可一世的希尔德大帝,正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老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由于周围依附物的倾颓,而悲惨断折;最可笑的是混在神职当中靠近自己的那名红衣神官,还没等突破审判光环,就已被强力圣光焚烧得灰飞烟灭。

黑巫师?还是兽人萨满?邓波无意去细究那神官的身份,正如她历来都很清楚教廷中存在着别有用心的潜伏者,却不屑点破一般。

卑微和弱小不是凭着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就可以改变的,即使他们相当擅长这个。现在唯一能让狩猎女神感兴趣的地方在于,自始至终这些等同于寻死的人类,从没有流露过半点恐惧绝望,死亡的阴影已经愈发接近,但他们却仍旧斗志如钢。

“你们还有底牌吗?”邓波冷冷嘲笑着,松脱了弓弦上的那只手。

圣光凝成的利箭在空中掠出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厉啸着转瞬即至。撒迦再一次转头望向后方情势岌岌可危的卡卡洛特,倏地握紧了拳。

下一刻,虚空中破出的无数个赤色身影,已团团围住了撒迦。袭来的光箭扎在它们身上,只发出“嗤嗤”的微响便就此消散,狩猎女神的审判光环像个脆弱的蛋壳破裂得毫无悬念,神城中骤然拔起的高温让飞旋的鸟群开始大批逃离。

这些介于死灵和火元素之间的诡异存在,正是当初菲卓拉放弃自身涅磐而重新赋予再生能力的数万名神弃者。按照邓波的说法,他们确实是撒迦最后的底牌。

再强的圣光也没有可能灭火,而火却能轻易让光明缔造者永堕黑暗。整个局势的逆转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看着狩猎女神在千百团聚合的烈炎中哀嚎挣扎,希尔德不禁放声大笑。

他的护卫已经全部阵亡,本人也是重伤不支。坐倒在满地焦黑的天使尸骸之间,大帝眼中的光芒亮得可怕,一面狂笑,一面大口呕出血来。

“撒迦,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些家伙?我算是服了你的心机,再晚一点动手的话。。。。。。”他忽然顿住了言语,怔怔地望向左侧不远处。

一个幽灵般出现在这片杀戮之地的年轻人,正像丢垃圾般丢掉了手中只剩下干瘪皮囊的妖精尸体,带着满足的神情轻叹了口气。他的指甲很长,很尖锐,色泽乌黑,从妖精头颅中抽出的时候依稀还带着点血迹,而现在却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在年轻人走过的路线上,许多哀鸣不去的鸟儿雨点般从空中栽落,仿佛有着一股看不见的瘟疫随他蔓延。他没有去看希尔德,一直走上长阶,当经过卡卡洛特身边的时候,转头露出了一个垂涎欲滴的可怕神情。

“你闻起来很好吃,但却比不上他们。”年轻人惋惜地看了老人一眼,径直来到那团庞然无朋的烈炎跟前纵身跃入,像只捕食的巨蜥一样抱住了狩猎女神。

皮肉被烧灼的滋滋声,血液抽汲的古怪响动,以及邓波那凄厉无比的惨叫顿时混成一团,炎球眼看着越缩越小越变越苍白,到了最后终于彻底消散。

“外面那些人的滋味都不怎么样,好在数量够多,总算让我恢复得不错。”年轻人松脱怀中的干尸,身体各处新生的皮肉不断蠕动,替代烧伤坏死的部分组成又一具崭新的躯干。比起刚才,他好像更高大了一些,肌体表层凸现出了大块未成形的鳞甲,指端发达的利爪更显狰狞。

“你杀了他们?”撒迦有些震惊,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走?我来这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这种感觉就像在照镜子。。。。。。”注视着走到近前来的撒迦,年轻人的那双魔瞳缩了一缩,微笑,出手,“你要是真心为我好的话,就让我吃了你罢。”

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会由于那些合拢的爪尖而留下擦痕,整个遭到贯穿的前胸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很冷,像被塞了一大团冰进去。撒迦剧烈地哆嗦起来,定定地望着对方,按住那支仍然停留在自己胸腔里的手臂,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你,要杀我?”

“没听清楚么?我只是要吃你而已。”赫马森淡淡地重复,另一只手抬起,轻描淡写地弹开了卡卡洛特疯狂袭来的雷暴攻击,“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哥哥。”

卷五 燃烧的远征

第三十二章 荣耀

记得还小的时候,卡卡洛特曾经和很多少年一样,对各种流传在民间的冒险故事痴迷不已。

在故事里,主角和他身边的人总是历经磨难,也总会化险为夷,一步步走向最温暖最完美的结局。故事受欢迎的程度往往跟圆满与否成比例,没有人愿意面对悲剧,哪怕那是完全虚构的。

今天的卡卡洛特已经很老了,岁月的打磨和现实的残酷早已让他习惯忘却那份童真,习惯去经受生命长河中暗礁的触碰,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去写属于自己的那个故事。

但就在刚才,他的故事轰然崩塌了。

直接从心脏处开始的灵魂吞噬,没有让撒迦像其他人那样干枯成一具皮囊。他只是从内到外石化了,卡卡洛特甚至能听见那些皮肤由于角质而发出“咔咔”微响。黯淡的死灰色争先恐后在他的身上腐蚀出大片印痕,直到再也没有一寸角落残留生机与活力。

赫马森抽出手臂的那一刻,撒迦的胸腔立即碎出了硕大的空洞,整个人仿佛被正面打破,却仍然保持着凄惨形状不至崩溃的瓷瓶。

他还是扭过头,望向怔在不远处的卡卡洛特,颈项由于这个动作发出细密的迸裂声响。不时有着发暗的皮肉从颈部脱落下来,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快逃。”撒迦无力地说,早已凝固的声带并没能把这句话通过颤动传出,而是嘴唇的开合动作勉强表达出了含义。

接着,他的眼眸便彻底黯淡了下去。

对于像卡卡洛特这样几乎站在力量顶峰的强者来说,哪怕一个人已经走进了冥界的大门,只要他的火种还有着一丝余热,都有可能被救活,硬生生地拉回到这世界。

可这一次,他连幻想的力量都完全失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撒迦都不存在了,就在他的面前,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随着最后一点金色焰芒自撒迦胸腔里流出,融入赫马森指端,所有火炎形态的神弃者均如同风中的残烛般消散。菲卓拉贯注的源生力量,让他们和撒迦之间存在着必然的存亡维系,现在烈火之魂已消逝,整个燃烧军团也一并灰飞烟灭。

这顿过于丰盛的饕餮大餐,对赫马森而言似乎接近了承受的临界点。他剧烈地喘息着,弯下腰,全身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乌黑血滴。

一声凄厉狂野的嘶吼陡然拔起,黑暗波纹与苍白火焰开始在他的体表滚荡肆虐,喷发出的强劲罡流汇成了一道巨型龙卷直冲上天,神城的穹顶如纸扎般被撕裂,整座建筑物都在这可怕的震荡中摇摇欲坠。

等到一切重归于平静,出现在卡卡洛特眼中的赫然已是一头人形魔龙。火种融合带来的强大力量彻底催化了赫马森的体质复苏,他的全身都覆满了坚硬的鳞片,股后游出长尾,颅顶的坚角像是构造奇特的冠冕,昭示着归来的正是黑暗君王。

“你真的杀了他,你怎么能下得了手。。。。。。”连夺舍转生这样凶险无比的法术都已经用出,卡卡洛特再也拿不出任何东西来拼命了。这一刻的他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被悲痛夺走,苍老的脸庞上全是泪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他也一样。”或许是由于索取已够,赫马森毫无兴趣地从卡卡洛特面前走过。

希尔德大帝一直都在沉默地观望着,发生的一切显然是他无力参与和改变的。当魔龙经过身边时,这位遍体鳞伤的老人却忽然开口,叫住了对方,“我听见,你称呼撒迦为哥哥?”

“那不关你的事。”赫马森停下脚步,对他的勇气有些惊讶。

“对不住,请原谅我的好奇心。”希尔德带着自嘲的笑容敲了敲前额,“年纪大了,有时候多少会幻听。这怎么可能呢?像撒迦那样的男人,如果跟某个畜生成为兄弟,可真得算是天大的笑话了。”略顿了顿,对上魔龙燃烧起来的眼神,他咳出口浓痰,吐在地上,“哦,再次抱歉,我似乎打错了比方。确切地来说,你连条狗都不如。”

“它们至少还懂得分辨,什么是同伴,什么才是食物。”希尔德淡淡地说完,昂然待死。

赫马森默然良久,抬起手,却向虚空中划落利爪,紧接着掠入裂开的黑洞,就此消失不见。希尔德大帝愕然了一会儿,疲惫地抬起视线,望向上阶之上。除了已然战死的国师之外,那里还孤零零地站着一个比他还要老的老人。

他得替死去的收尸,为活着的开解。不管生命还有多长,会不会在顷刻之后就被另一场更大更残酷的风暴夺走,这都是必须要去做的。

因为他是个男人,不是畜生。

不知从何时起,由苍穹洒落的浩然光辉,笼罩了整座凄凉残破的神城,也将另一片正在变成死地的区域,映得通透。

这里是距离唐卡斯拉百里不到的开阔旷野,两股雄浑庞然的潜流早已在彼此碰撞消磨中将大地染得血红。沸腾的杀声让气温不再寒冷,剧烈交错的阵线像是一排排暗色浪头,涌起到退却的短短瞬间,每个失去站立能力的伤员都被活活踩死,踏死。

摩利亚和巴帝共同抽调的二十个最精锐的军团,放到哪里都足以成为当之无愧的毁灭机器,但可惜,他们的对手却是数量更多的光明族主力。

神城只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道具,致命的地方不在于瓮中有些什么,而是准备捂住瓮口的那只手。跟随使团而来的人类军队避无可避地遭遇了近百万战斗天使的截击,个体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处在失衡状态,如果不是人类的阵地配合和战术意识要远远胜过对方,恐怕全军覆没的时间不会比老年人喝上一杯茶更久多少。

派去神城方向的斥候还不曾有任何回音,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最顽强凶悍的防守毕竟算不上是对攻,现在每一个仍保持清醒的人类都已不再抱任何希望,因为无论能坚持多久,灭亡的结局终将会到来。

对于唯一没有出兵的边云公国,摩利亚和巴帝的最高指挥官或多或少都有着腹诽和猜忌。在这一点上,年轻的裁决之父显然存在着私心,令人诧异的是其他两位王者却并未拒绝同盟。

“杀啊,多杀一个是一个,没有人还想活着回去罢?那就把你们的鲜血和荣耀,都一起留在这里!”数千架弩炮连番怒射的呼啸声中,有名遍体浴血的军官直接站上高地,向着四方放声狂吼。

他所在的对空战阵是漫天圣光最为频繁光顾的区域之一,弩炮强大的远程物理攻击已成了针对战斗天使最有效的杀戮手段,绝大部分的魔法部队也都集结到了附近,抵抗来自于高空的密集火力。

再强的弩总有断折的时候,再利的箭也难免会被射罄。一切的一切都在围绕着生和死高速旋转,丧钟的哀鸣从来没有停止过节奏,但同时响起的还有那绝境之中的如雷咆哮。

杀,有杀才有死,有死才有生。

很多士兵在倒下时,看见不是满眼血色,而是遥远的家园。

当裁决的马蹄从人类阵地后方的地平线上卷起滚滚尘烟,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怔住了。在他们接到的命令里,从来就没有援军这一说,突兀登场的边云人简直就像一把在最不可能的时候横空斩来的长刀,自外围开始就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直插到战阵中央才缓缓刹住势头。

这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除了凶名赫赫的裁决军团以外,各类编制的边云正规军也有超过五成赶赴此地,在一望无际的钢铁洪流末端,甚至能看到许多布衣平民。

“我们是来死的。”阿鲁巴翻身下马,向着迎上前来的几名将领咧嘴一笑。

数天以前,这位半兽人将军也曾困惑过,彷徨过。撒迦带着女眷们不辞而别的行径,让议员们迅速凝聚起尖锐的矛头,军方人士在面对质问时不是难以作答,就是满面羞惭之色。

懦夫,阿鲁巴第二次听到同一个议员说出这称谓时,忍不住一拳打碎了那家伙的脑袋。他坚信撒迦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任何人都没有置疑的权力。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军队中也渐渐出现了骚动。士兵们不明白一直以来死心塌地膜拜追随的对象,为什么就这样半声不吭地离开了,而且还选在这个风雨欲来的节骨眼上。

阿鲁巴感到很头痛,最终转为愤怒,因为他对此也同样一无所知。尽管不愿面对也不愿承认,但他还是悲哀地认识到,或许在撒迦心里,从来就没有重视过自己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朋友。

直到爱莉西娅站了出来,说明一切,半兽人才意识到错得有多厉害——他没有想到前者会是当年普罗里迪斯派来撒迦身边的潜伏者,更震惊于,在三个军事强国的盟约当中,撒迦居然是以率领燃烧军团悍然犯险为代价,来保全裁决和边云。

“我没有做过对撒迦不利的事情,这也是陛下一再强调的。”爱莉西娅在结束陈述后,注视着神情各异的众多军官,平静地说,“在你们决定好如何处置我以前,我必须去唐卡斯拉,去和他们一起战斗,或者一起死。”

奔雷、飞龙、苏萨克骑兵、天才的军工狂人,以及编入工程部队的地行一族——裁决的每个组件,无不透彻着积蓄已久的毁灭力。现在这部隆隆的战车已开动,连同后方那些只求死战的男儿一起,绞入了巨大的沙场。

苍穹中的天光,悄然更亮了一些,密集的云层在季风吹拂下慢慢稀疏消散,露出最澄澈的那片蔚蓝。而大地却开始由暗红,转向了更为狰狞的黑色,来不及被土壤吸收的血液逐渐融汇成无边无际的湖泽,如狰狞的镜面冷冷映照着整个世界。

在唐卡斯拉的主峰顶端,帝波尔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这场人神之战,空间和距离对于他来说,早已不再成为影响视线的因素。

山顶的风很大,很冷,足以将普通人卷到空中再冻成冰块,却连他的发丝都无法带动。

神城里的演出已经落幕了,绝大部分角色都如同预想中一样按部就班,尽忠职守。虽然有着寥寥几个配角最后脱离了剧本,但从总体上来看,还是相当成功的。死亡是最具美感最令人赞叹的谢幕方式,包括狩猎女神在内,他们都做得不错。

这一切就像是人类往蚂蚁窝里扔了根点燃的木柴,然后蹲在旁边,观赏蚁群如何面对危机,如何挣扎逃命。

无关计谋,这只是单纯地力量体现,主宰者才能拥有的小小乐趣。

所谓的死士,那些已经失去生命和正在失去生命的愚人,在帝波尔看来还不如蝼蚁。明知无能为力却硬是要往绝境里闯的做法,根本谈不上英勇,只能归于荒谬可笑。

等光辉之炬燃遍大陆的那一天,应该就再也看不到这般热闹的场景了罢?

帝波尔不无惋惜地想着。尽管对必然的孤独早有准备,但当真正踏上了最高处,发现太多景物都已处在脚下,他还是感到了些许惆怅。

虚空中波纹忽起,一个高大狞然的身影走出,站到了战神身后。

“现在的你,才算是真正完整了。”帝波尔没有回头,到了这个时候还可以被选中追随他的,就只有一个人。

“谢谢。”赫马森淡淡地说。

“没什么,任何从决斗中胜出的英雄都该获得嘉奖。况且,我做得不多,只是为你指出了该走的方向。”战神平和地笑了笑,“我能感觉到,你身体里面觉醒的一些东西。回想起来,从一开始的疑虑,到正确推断出你和七夜轮回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费了我不少时间。”

似是被对方的精神触探激起了反应,赫马森的魔瞳中瞬间有着千千万万个幻景在破灭重生,“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等同于一件法器。”

“不,正确地来说,轮回是你的一种天赋,一种能力。世间有些凡人误传你能够收容魂魄,召回亡者,恐怕也是出于时光回溯这个道理。”帝波尔纠正着,为对方残缺的记忆力皱起了眉,“在深渊时,那个培植体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而他留下的分身,还是一样令人厌恶。好在你总算是回归到完全形态了,将来我们做任何事情,犯任何最可怕的错误,都可以获得重新来过的机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美妙的不败,永远的赢家。”

“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乐趣。”黑暗之子的语气还是完全漠然的。

“你又错了,生命最大乐趣就在于征服和控制。坎兰大陆很快就会成为光明统治下的领域,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千千万万个对信仰无比忠诚的行尸走肉,不是我愿意去面对的。”帝波尔仰首望天,双拳不自觉地握紧,“这个空间以外,必然还存在着许多像泰坦族那样强大高等的生命,他们才配成为我的奴隶。那些崭新辽阔的世界,也将一个接一个归属于光明王朝!”

“只有在强权统治下,才可能诞生出最伟大的时代。”帝波尔已完全沉溺在了臆想当中,眼神中的光芒亮得犹如火焰燃烧,“现在,抬起你的头。告诉我,你都见到了什么?”

赫马森沉默地望向那片杀戮中的土地,一名士兵正替代死去的旗手,撑起裁决大旗,却随即被激射而来的圣光贯穿了头颅。

“一群试图反抗命运的爬虫,不是么?”战神还是没有回头,声音却在强劲的山风中针一般刺入赫马森耳中,“同化的意义是非凡的,如果他们不能接受,那就只有被毁灭。”

远方,阿鲁巴卸下了沉重的锁甲,赤着伤痕累累的上身挥起马刀,大张的口中似乎在咆哮着些什么;戈牙图满脸泪水操控着飞龙坐骑,冲向溯夜女族长所在的方位,无数战斗天使已将那里围成了铁桶;那些经过改良后的战争傀儡,并没能阻挡住密集的远袭,在它们的脚边,爱莉西娅已重伤待死,一头红发犹在风中飞扬。

“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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