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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陈美锦-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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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爷便不再说什么,上了轿之后脸色却不太好看。
不论顾锦朝是因为什么闯到他房里,她在顾家必定过得不太好。顾家这几个人,顾德元是惯会虚与委蛇,人前人后两张脸的。顾德昭太懦弱,凡事又习惯墨守成规。那个冯氏昨晚还想闯宴息处,可见平日在府里被人捧惯了,有点不知轻重了。
他又想起自己偶然听过的话,顾锦朝年过十六还没有定亲。她们家差点把她许给一个破落皇商的儿子,那人还打死过自己的丫头……
陈三爷面无表情地直看着轿子青色的细布帘子。
他这样护着她……别人却敢轻易欺负她。
听说陈三爷走了,顾锦朝松了口气。
她放下绣了一半的绫袜。望着窗扇外刚长出细长花苞的垂丝海棠怔忪。
陈彦允的话她没有想过,她也不敢想……
前世他们交涉不多。她嫁过去后五年,陈彦允就因匪患死在了四川。她听到之后一点都不伤心。甚至是松了口气。而余生的十几年她也从没有想起过陈彦允。这个人就死得无声无息的,好像从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锦朝重生后不再执着于陈玄青。才似乎开始正视三爷,但是她依旧不懂他。
如果只是因为救过她而心有怜惜,三爷说的那些话又怎么解释?
顾锦朝觉得心里烦闷,难不成她还要和陈三爷牵扯吗!她觉得自己是在害他。
说不定他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顾锦朝只能这么想了,她想再多别的也没用。
顾锦朝叫了采芙进来收拾这大小的笸箩和针线。一会儿冯氏让她们陪顾怜去宝相寺上香,因为亲事延迟,顾怜最近心情不佳,冯氏让她们都多担待、安慰着她。
半月之后朝廷的封诰下来了。新任户部侍郎并不是从户部选出的,而是湖广常德知府调任。消息传到了顾家,冯氏听后很是失望,心里却又舒了口气,找了顾德昭过去说了好一会儿话。
很快就到了十一小姐的百日酒,这次府里来的人比上次还多。十一小姐的名字也定下来了,就用了翰林院掌院学士高大人所取的‘棠’字。百日酒上顾锦朝送了十一小姐一对赤金的摇铃,刚解了襁褓的孩子被乳娘抱着,这里想动那里想抓的,十分活泼。
上次没见着孩子的夫人都围着夸她。说长得白里透红,小脸秀秀气气的,像极了五夫人。
顾锦朝坐着喝了会儿茶。就看到冯氏把顾澜叫过去说话。
冯氏在花厅里赏新开的海棠,锦朝则坐在庑廊下,倒是能看到花厅的场景。
冯氏身边坐着个陌生的妇人,穿了件绛紫色妆花褙子,绿色斓边璎珞纹马面裙。手腕上戴着个颜色赤红的鸡血石手镯,头上戴着南海珠子发箍,镶翠眉勒。年约四十,一双细长的凤眼。
冯氏对顾澜说:“……这位是保定郭夫人。”
顾锦朝闻言心中一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安香郭夫人……她知道这个人!是北直隶里有名的会做媒。她丈夫是保定府府同知,双亲俱在。生有一对儿女,也经常被人请了做全福人。
顾澜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笑着向郭夫人请安。
郭夫人面上笑眯眯的,却从头到尾把顾澜看了一遍,看得顾澜有些不安。
她正想说什么,冯氏却道:“……我看厨房刚做了红豆山药糕,你去替我端一碟过来。”
顾澜犹豫片刻后只能应诺去了,冯氏就小声和郭夫人说起话来。
“……澜姐儿人十分温顺,《女训》《女诫》也熟读了,样貌更是不差的。郭夫人也想想,有没有咱们澜姐儿合适的。眼看着怜姐儿都和姚公子定亲了,我这心里也惦记着她的两个姐姐……”
郭夫人过了片刻才说:“人是不错的,可惜是个庶出的。不过顾三小姐如今都没有人提亲,倒是奇怪了……听说原先是跟着你们家四老爷住在适安,不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吧?”
冯氏就笑笑:“是有人提过亲的,是我觉得不合适才耽搁到今天。四房回顾家眼看就要一年了,这孩子秉性还是十分不错的,以后沾着她妹妹的光,总不会太差了。”
郭夫人却笑着不再答话了,而是端起茶杯喝茶。
冯氏这是想给顾澜说亲了……
上次穆家请人来给穆知翟说亲,因为宋夫人搅合没成得了。没几个月穆知翟就娶了安阳伯庶出的四小姐,那四小姐是年过十七不好嫁了,就没有太挑拣嫁给了穆知翟。
前世穆知翟也娶的是安阳伯庶出的四小姐。
顾锦朝暗想着,也不知道冯氏能给顾澜说个怎么样的婆家……
郭夫人却又开始说话:“你们顾家小姐都生得好,我记得二小姐还没出嫁。我可是听过你们二小姐的,长得十分好看……她没有说亲吧?”
怎么说到她头上了……顾锦朝朝花厅看了一眼。冯氏和郭夫人都背对着她看海棠花。
冯氏想起上次来给顾锦朝提亲的王夫人,摇头说:“这丫头确实没有说亲,不过她父亲帮忙看着。倒不用我操心……”顾锦朝的婚事是顾德昭打过招呼的,冯氏想管都不好管。
郭夫人就不问顾锦朝了。而是说:“你们家三小姐的事,容我回去细想,等有合适的人选再跟你说。”
冯氏谢了她许久,让茯苓捧了一匣子的南海珠送给郭夫人。
等到了开筵席的时候,冯氏就请众女眷去了西跨院。
锦朝还有两个月才除服,先回了妍绣堂练字。等到了下午,叶限才带着他的护卫过来了。
女眷们都凑起来打马吊了,五夫人房里就剩下几个丫头。他径直就走进去了。五夫人就拉着自己的弟弟说话:“你能有这么忙……外甥女的百日酒也来得这么迟!”
叶限看着在小床上动着手脚咿咿呀呀的外甥女,皱了皱眉说:“……她还流口水呢。”
五夫人笑他:“这不还是孩子吗!”让乳娘把孩子抱过来,要叶限抱抱他的外甥女。
叶限躲闪都来不及,哼了一声:“我才不想抱她!”
手却只能把这团软得不像话的孩子接住,姿势僵硬地抱着她。看到孩子还咿咿呀呀地张望着,并没有觉得难受,叶限才松了口气。他觉得对付这个孩子比那些晦涩的案卷难多了。
片刻之后他就把孩子重新递到乳娘手上,跟五夫人说:“我去找顾锦贤说会儿话。”
五夫人脸色就有些变了,低声道:“去找贤哥儿就罢了,你可别再去见顾锦朝了……”
叶限就笑了笑不说话。出了五夫人的院子后往妍绣堂去了。
五夫人气得眼泪都在打转:“这样的性子,真是要气死人了……”
顾锦朝轻吐一口气,收笔之后细看着自己画的墨竹图……她练了小半个月。始终画不出竹的苍劲!她让采芙去把陈三爷那幅墨竹图找出来,对着看了一会儿,有些泄气:“实在差得远……”
她的书法还过得去,但是书画就逊色多了。锦朝也是想练出一手画墨竹的本事,还特地移植了几丛墨竹种在书房的窗扇外面,练了几天却画得不成样子。她就想找了名家的画先临摹着,找来找去都觉得不合适,就开始临摹陈三爷送她的那幅墨竹图了。
陈三爷再怎么说也是两榜进士,而且是钦点的榜眼。当年压在他头上的仅有个袁仲儒而已。
陈三爷的画中修竹数枝,高低错落有致。挺拔清秀。用笔道劲圆润,竹骨纯用淡墨。与竹叶浓淡相映,妙趣横生。再看她自己的,格局倒是有几分意思了,不过竹骨始终不挺拔。
他画的墨竹实在清逸,这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顾锦朝正在沉思的时候,青蒲进来通禀,说长兴候世子爷过来了。
锦朝让采芙把画收起来,吩咐青蒲:“让世子爷先在花厅小坐吧。”
青蒲回答道:“奴婢请过了,不过世子爷说他就几句话,说完就要走了,让你不用备茶给他了。”
顾锦朝嘴角一抽道:“……让他去花厅,就算不想喝我的茶,也不要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吧!”
青蒲忍着笑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叶子
叶限站在花厅里等她,他身边那个护卫李先槐就站在不远处护着。
看到她过来了,叶限就摊开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送给你的。”他言简意赅地道。
锦朝请他坐下来,并让青蒲上藕粉糖糕、干落花生、咸皮酥等几样茶点来。她看到叶限掌心躺着一枚叶子,颜色红嫩,样子很别致。
“这是什么?”锦朝问道,他平白无故送自己什么叶子。
叶限却说:“你不要上茶,上次在你这儿喝的万春银叶还是陈茶……我刚才走过西跨院的小池榭,看到这片叶子长得奇怪,别的都没有这个颜色。”鲜红又柔嫩,不知道是什么新叶。叶限觉得顾锦朝挺喜欢这些奇怪的东西。
锦朝哭笑不得:“多谢世子爷好意。”
他为了摘这片叶,还特地绕去了小池榭里面……他淡淡地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今年六月,我就要升任大理寺少卿了。”
锦朝这才笑着道‘恭喜’。
叶限笑着看她一眼,顾锦朝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她当然不惊讶,叶限今年升任大理寺少卿,四年后就做了大理寺卿。这擢升的速度可谓让人瞠目结舌,但随后也干出千刀万剐之刑的荒唐事。几年之后任职兵部,成了皇上近侧的红人。
她死的时候,叶限还是权势滔天的兵部尚书。幸亏顾家后来出了个十分杰出的人物,不然仅凭陈玄青是压不住他的。她记得陈家老夫人曾说过叶限:“……奇技淫巧,绝顶聪明,偏偏是个无赖!”
聪明人不可怕,就怕聪明不在正道上。
她正色对叶限说:“世子爷以后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了。”
叶限垂下眼帘看着她,语气懒懒的:“……事事都为苍生考虑。我得多累。”他顿了顿,很认真地加了句,“苍生又和我没关系。”
顾锦朝还没有说什么。他就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叶子:“……你好好收着,以后可以用它求我办一件事。我有求必应。”
他抬起斗篷的帽子。低声道:“……走吧。”暗处随着他的护卫拥着他走出了妍绣堂。
顾锦朝轻轻吐了口气,叶限这样的人,走上歪路实在太容易了。这世他父亲没有死,长兴侯府也没有家道中落,应该不会走上前世的老路吧。
春日刚暖几天,陈三爷就只穿了白纱中单,外头再穿一件绯色盘补服。他刚踏上马车闭目休息,江严就在他旁边小声说话:“……首辅大人这次发了好大的火气。王大人原先任职大理寺的时候。说大理寺最是清廉不过了,结果他手底下的张陵却被查出与私盐贩勾结,还一手捏造证据妄图包庇这些人……首辅连个分辩的机会都没给张陵,刑部郭谙达直接将人收押了。您看王大人刚才连话都不敢说……”
陈三爷淡淡地道:“郭谙达是长兴候府的人,首辅不发脾气才怪。这下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空出来了,你说谁最有可能升任……王玄范连叶限都斗不过,亏他在大理寺混了这么多年。”
江严就看向陈三爷,有些疑惑:“那您想……”
陈三爷继续说:“我和王玄范争斗,是张大人愿意看到的,张大人往年提携我。现在想用王玄范来制衡……我却觉得浪费精力。”他皱了皱眉道,“王玄范眼界太窄了……他上次和姚平密谈的事,你查清楚没有?”
江严嘿嘿笑了两声。
陈三爷睁开眼看他。觉得江严有些奇怪。
江严拱手道:“这事实在好笑,说起来还和您有关呢!您上次去大兴和王大人喝酒……不是看到顾家两位小姐吗。还有宝相寺那次,您接了顾家的东西。这事传到王大人耳朵里,他就认定您看上顾家那位小姐了……就是和姚平嫡子定亲的那个顾怜。王大人十分高兴,以为这就拿捏到您的错处了。去找姚平告密,说您看上他儿媳妇了。姚平哪敢得罪您啊,您看上的人,他是打死也不敢动啊。不过他也是半信半疑的,叫了人去顾家推迟婚事……”
陈三爷笑着摇头。王玄范那一肚子的风花雪月,还编排到他身上来了!
“因为这事。姚大人就和王大人走得近了些。还去刑部给张陵说了几句好话……”江严又说。
陈三爷听后若有所思。
马车到了宛平陈家,陈三爷刚到住处不久。就有小丫头过来传话,是陈老夫人想见他。
陈三爷换了件石蓝的直裰去陈老夫人住的后罩房。老夫人喜欢清静,后罩房还连着陈家的小佛堂,种了许多的西府海棠,开得粉白一片。往后就是个青石甬道,曲径通幽的,连接着大片的荷池。
陈老夫人坐在堆漆螺母罗汉床上,她穿着件寿字不断头檀色褙子,头发梳了圆髻,只簪了柄番青石簪。老夫人年事已高,人就不太爱动弹了。幸好家中几个儿媳都是十分懂事的,二房的秦夫人是宗妇,陈家的事事无大小,都料理得十分妥当。
陈老夫人的日子过得轻松而惬意,家里几个儿子都是光耀门楣的,她在陈家列祖列宗面前也是抬得起头的。这样的日子就该安享晚年,偏偏她还放心不下她最心疼的儿子。
其实,陈三爷才是陈家的嫡长子,陈二爷则是陈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所出。
陈老夫人嫁到陈家几年肚子都没动静,陈老太爷虽然没说什么,待她一样的好,她心里却觉得过意不去。主动让自己的陪嫁丫头给陈老太爷做了通房。这丫头没多久就怀孕了,生了对双生子,结果生的时候难产,后来又血崩,没一个月就去了。双生子中的老大刚出生的时候被脐带缠住脖子落了病,没活到一岁。
陈二爷是陈老夫人带大的,视如己出,教养得很好。等陈二爷六岁的时候,她才怀上了陈三爷。
陈三爷从小聪明懂事,待哥哥也很尊敬。不过实在太懂事,反而让陈老夫人心里不安。
后来她偶然听陈彦允问过乳娘:“……你说我是母亲亲生的,但我看母亲待二哥最好。二哥有个头疼脑热,她都十分紧张,饭吃得少了点也要过问。我样样都做得好,母亲偏偏不喜欢搭理我。上次二哥的文章得了先生的夸奖,她做了斗篷送二哥。我得了先生的夸奖,母亲什么都没说过……”
她听着觉得十分心酸,这孩子想什么都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不痛快。
她以后就注意着多疼惜陈彦允。
但是陈彦允和她疏远的性子却改不过来了,却又十分自立,从不要她担心。
陈彦允读书很有天赋,十四岁那年中了举人。她做主给陈彦允定下了亲事,娶了杭州江家的大小姐,他也没说过自己喜不喜欢,娶人进门之后两人相敬如宾。江氏前年病逝,他还夜不解衣地守了好几天。江氏死的时候曾对他说:“你不要愧疚,我什么都知道……不怪你,都是要去的人了……你待我已经很好了……”
她第一次看见陈彦允哭,握着江氏骨瘦如柴的手不说话。
办完江氏的丧事之后,陈彦允来找她说话。他要为江氏守制两年。
陈老夫人本来想劝他的,但也没有说什么。
看到陈三爷进来了,陈老夫人就笑着指杌子让他坐:“……三天两头见不到你,我可以好好和你说话。”
陈三爷向陈老夫人行礼问安,然后才道:“老六家几个侄女不是每天来陪您吗?您要是还觉得闷,不如让二嫂陪着去上香透气。”
陈老夫人笑着摇头:“我是要和你说话,你提别人做什么!”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槅扇外的海棠上:“瞧着花开得多好,不知不觉的……”她看着陈三爷摩挲着茶杯不语,就继续道,“你房里也该添个人伺候了。我看近身伺候你的还是书墨、书砚两个小厮,这又怎么能伺候周到。你娶了新人进门,老婆子也找得到个说话的。”
“……你不如瞧瞧谁合适,瞧准了咱们就找人上门提亲。”陈老夫人想了想,试探般地问他,“你觉得武定候家的嫡女如何?”
陈三爷不说话。
陈老夫人就换着问:“你要是不喜欢这些世勋贵族的,咱们就再看看……”
凭她儿子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想娶谁娶不到?
陈三爷却笑了笑,“母亲,这事您不用担心,我心里自有度量。”
他不再说什么,起身后随侍的书墨给他披上披风,他告退离开了陈老夫人的住处。
江严很快跟上来,低声问道:“三爷,那姚平和王大人的事,您打算如何处置?”
陈三爷看也不看他,边走边道:“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这是个什么意思?
江严一头雾水。
陈三爷却停了下来,闭了闭眼睛低声道:“……这事实在不好。”
江严怀疑自己听错了,陈三爷刚才说什么事不好?
江严再看陈三爷,想揣度他的心思的时候,却见他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地笑,但语气却下定了决心般豁然开朗。
“你去把陈义叫过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心思
江严回到外院专门给幕僚住的鹤延楼里,从一楼庑廊走过去正是个亭榭,正摆了八仙桌和长杌子,另几个人起身向他作揖道:“……江先生回来了,咱们正巧吃饭呢。”江严看过去,八仙桌上摆了只腊鹅,一碟切片熟卤牛肉,几盘花生蚕豆。
冯隽笑着向他举酒杯道:“坐下来喝几杯吧!”
江严摆摆手说:“算了,我还要去宁辉堂找陈义呢。我看你也别喝酒了,说不定三爷过会儿有吩咐……”
几人纷纷放下酒杯,问他究竟怎么了。
江严也说不准,但想到陈三爷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心里就觉得忐忑。
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他没有和冯隽等人多说,匆匆往宁辉堂去了。
陈义连忙带了一众护卫往三爷的住处去。
陈三爷正在书房里练字,书房伺候的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他凝神静气,游笔如龙,连眼都不抬一下。江严却看得眼皮直跳,陈三爷只有在抉择很艰难的事情时,才有练字的习惯。而且不准有人发出声音。
一会儿冯隽也带着人过来了,一帮人就站在外头候着。众人都知道陈三爷的习惯,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等到金乌西沉了,他们额头都是细汗密布。
陈三爷才放下笔,让书砚把字收起来。他端起茶杯喝茶,吩咐道:“陈义,你将我倾心顾家小姐的消息传到王玄范的耳朵里,并说我有意要娶她。”他指了指书案上的字继续说,“怕他不肯全信,你将这幅字送到顾锦朝手上,要无意让‘王玄范’的人发现。让他以为我是送给顾四小姐的。”
陈义面露疑惑。陈大人这番作为是为了什么?上次陈大人还让他往顾家送过一幅墨竹图呢。
江严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三爷是想将计就计,用和顾家的亲事离间姚大人和王大人?”
陈彦允嗯了一声。
冯隽就道:“……王玄范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去告诉姚平。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事说到张大人那里,夺同僚的儿媳。您这可是值得他拿捏的荒唐错处。到时候他可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江严闻言就沉默了,陈三爷如果想除王大人,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他肯定还有别的想做的事!
陈三爷继续说:“办好了就回来通禀,我再告诉你该如何做。”
江严和陈义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讶异。三爷做事虽说不喜欢多说,但却不会这样让人一头雾水。他究竟还要做什么?
等人都退下了,江严却站在原地低着头,咬牙说:“属下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大人明说。王大人既在张大人面前提及,您就是驳了他这件事,却不能致王大人于死地。这样大费周章又成效不大的事,您是不会做的。属下想问您一句,您的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免得属下领会不当办错了事……”
江严没听到陈三爷说话,心里更是紧张。他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陈三爷落在他身上冰冷目光,他觉得有些腿软,但硬着头皮不肯退让。
他继续说:“您做这些事都和顾家有关——和顾家那位小姐有关!去年通仓出事。您出手救了顾家小姐的父亲。上次在接引殿,您破例请顾家小姐过来避雪,这次的事……”
他还有话没说。户部侍郎考核。陈三爷几个户部的郎中都接触过,却独独去了顾家。
这于他来说,是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
陈三爷的语气很平淡:“我的事你也敢多问了。”
江严也觉得自己胆大包天,但是他不得不问。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陈三爷一句微有倦意的话:“……你先下去吧。”
江严愣了一下,等他抬起头对上陈三爷的视线——十分的冷漠无情。他才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竟然敢过问陈三爷的事!等到他出来了时候还浑身是汗,只想到要是三爷一个不高兴。他以后的仕途可就全完了……
陈三爷确实脾气很好,几乎从来不会发火。但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也在于此。做什么事都无声无息的。上次有个幕僚偷偷和睿亲王府的人联系,出卖陈三爷的消息。他知道后什么都没说。仅是将茶杯反扣在桌上,然后送了这个幕僚出府。后来这个幕僚客死他乡,死前还因为偷盗被人毒打。
陈义在外面等他,看到江严出来忙急急地迎上来,江严摇头不语。
江严走后,陈三爷靠在了东坡椅上。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荒唐。
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有些自嘲,没想到自己也能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这原本是他最看不起的一种人。
他一向喜欢权力,觉得自己面上再怎么温和,骨子里也该是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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