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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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之间的争斗不见刀光血影，大多隐藏在唇枪舌剑中。

卫婕妤忙着操持宫务，还要应付王美人近乎挑寻的炫耀，颇有些头痛，在人前还不能表露出来。

私下见了卫衍，卫婕妤才低声发了几句牢骚：“这个王美人，近来着实猖狂了些。每次伺寝过后，隔日到凌波殿来，必要炫耀一番。”

卫衍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冷笑：“大姐放心，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自那一日开诚布公之后，卫衍也没再隐瞒自己要做的事。

卫婕妤也很清楚皇上这些日子的“精神”从何而来，忍不住担忧地低语道：“阿衍，这么做真的没问题么？”

皇上已经连着半个月都召幸嫔妃了，这都是龙虎丸的功效所致。

那瓶龙虎丸，确实过了一位民间名医的手。

不过，药方被卫衍稍稍调整过。

“大姐放心，龙虎丸本身绝无问题。”卫衍淡淡一笑，眼中满是自信：“这确实是一味药效绝佳的好药。连着服用，对身体也无半点害处。不管谁来查验，也查不出问题来。”

真正的问题，出在皇上自己身上。

皇上已经快六旬了。

色是刮骨钢刀。一把年纪的皇上服用药物后，在女色上不知节制，被掏空了龙体，彻底“无用”了，这能怪得了谁？

至于他，一直都是“苦苦劝慰”“直言不讳”的卫太医。皇上不肯听他的“戒酒戒色”的建议，日后再愤怒也牵连不到他的身上。

只是这么一来，不免要苦了卫婕妤了。

卫衍有些歉然地看了卫婕妤一眼：“大姐，我这么做，你在半点都不怪我吗？”

皇上一旦成了废人，卫婕妤在宫中也与守活寡无异了。

卫婕妤收敛了所有的神色，郑重地应道：“阿衍，我已经有了安雅陪伴度日，皇上的恩宠多少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顿了顿又叹道：“我这辈子注定是要待在宫里，熬到老死的那一天了。我只盼着阿姝能逃过一劫，以后和你共结连理携手终生。”

卫衍心中感动之极。

在这种时候，说任何感激的话都显得多余。L

☆、第三百三十五章　龙虎（二）

过了片刻，卫衍才低低说道：“大姐，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卫婕妤嗔怪地瞪了卫衍一眼：“再和我说这些见外的话，以后就别来我这个凌波殿了。”

卫衍失笑，也不再说这些。

卫婕妤想起还在养病的凌静姝，忍不住问道：“阿姝现在怎么样了？她已经养了半个月的病了吧！”

卫衍点点头，想到凌静姝至今依然苍白的脸颊，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我本想让她装病一段日子。她说装病容易露出马脚，也会惹来皇上的疑心。万一被察觉了，就是欺君之罪。还是真的病了的好。”

为了真病一场，凌静连着几晚都穿着单薄的中衣在窗前吹冷风，这才有了在皇上面前几欲当场昏厥的效果。

丁公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请了周太医为她看诊。

除了卫衍之外，周太医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用一条丝线系在凌静姝的手腕上诊了脉，又开了药方。

也幸好是真的病了，否则，绝对瞒不过周太医的眼。

凌静姝白天装模作样的喝药休息，晚上继续吹冷风。病情自然反复不定，一直病怏怏的。

丁公公探望过两回，见凌静姝迟迟没有好转，也只得如实禀报给皇上知晓。皇上心中虽然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阿姝可别真的把自己的身子给折腾坏了。”卫婕妤担忧地轻叹一声。

卫衍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我又何尝不心疼。可这是非常时候，只能狠下心肠来，由得她去了。”

也只有等皇上彻底无用了，凌静姝的病才能真的好起来。

……

白玉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到了床榻边：“小姐，药已经熬好了，该喝药了。”

躺在床榻上的凌静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在巧云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由白玉伺候着喝了药。

褐色的汤药十分苦涩，喝完之后，苦味从舌尖蔓延到胃里，久久不散。

白玉看着脸色苍白的凌静姝，心疼不已：“小姐，药这么苦，吃些蜜饯吧！”

病了半个多月，凌静姝消瘦憔悴了许多。

脸小了一圈，下巴也尖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这副货真价实的病容，也堵住了紫宸殿里所有的闲话。

不然，一个女官整日在屋子里躺着不去当差，也确实说不过去。现下是病的下不了床榻，来探望过她的宫女们都看在眼底，自然无人说三道四。

这一场生病的真正内情，不仅瞒下了巧云，就连白玉也不知情。

凌静姝打起精神，点点头，含了一颗蜜饯在口中，那份苦涩才稍稍淡了一些。

门被敲了几声。

巧云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钱女官。

“钱姐姐平日里这般忙碌，还不忘来探望我，委实令人感动。”凌静姝歉然笑道：“只可惜我这身体不中用，不能起身相迎。”

钱女官笑道：“你还在病中，就该好好养着。说这些话做什么。”

说着，走到床榻边坐下，上下打量凌静姝几眼，关切地问道：“妹妹连着喝了这么久的药，还是没有好转么？”

凌静姝无奈地苦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平日里极少生病，难得病上一回，也不知怎么地，竟是一直没有痊愈。还劳烦钱姐姐和其他人时常来看我，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钱女官目光一闪，口中笑道：“妹妹身子骨弱，一时半会地养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皇上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你也不必心急，慢慢养着就是了。”

凌静姝抿唇笑了一笑。

宫里的规矩素来严苛。生了病的宫女或女官，休息三两日能好的也就罢了，病的久了，唯恐病气会传给主子，肯定是要打发出去养病的。

像凌静姝这般，一病就是半个多月还安然无恙地待在屋子里的，绝无仅有。更不用说，周太医每隔几日就会来替凌静姝看诊。

周太医是太医院里资格最老的太医，医术精湛，资格又老。能请动他诊脉的，只有宫里那些得宠的嫔妃。

丁公公请动周太医为凌静姝治病，显然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也因此，哪怕凌静姝是在病中，也无人敢小觑了她，一个个登门探望，别提多热络了。

钱女官是其中最殷勤热络的一个。

钱女官握着凌静姝的手闲话：“妹妹这些日子都待在屋子里，还不知道宫里有多热闹吧！皇上近来颇为宠爱王美人，听说要晋升她的位分呢！还有婕妤娘娘，将宫里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宫中人人信服，皇上也对她十分满意，很快就会颁旨封她为贤妃娘娘了！”

宫中嫔妃虽多，真正位列妃位的只有四个。

卫婕妤一跃成了卫贤妃，仅在李淑妃之下。既得圣眷又主持宫务，委实令人眼热。

当然了，眼热的是那些嫔妃，轮到宫中女官和普通宫女内侍，只有巴结讨好的份。

凌静姝闻言也是一脸喜色：“真的么？这可真是太好了！”

卫婕妤对凌静姝格外亲善的事，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钱女官瞄了凌静姝一眼，话语中飘出淡淡的酸味：“等婕妤娘娘成了贤妃娘娘，这后宫里，还有谁能和贤妃娘娘争宠。妹妹素来得娘娘青睐，日后少不得要沾光了。”

凌静姝淡淡一笑：“钱姐姐说笑了。我在紫宸殿里当差，和娘娘也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何来沾光一说。”

现在是没打交道的机会，将来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钱女官心里嘀咕着，总算将话又忍了回去，亲亲热热地笑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妹妹结下的善缘。姐姐看在眼里，羡慕都来不及呢！”

凌静姝有心询问有关皇上的事，不动声色地将话茬引了过去：“钱姐姐，皇上近来龙体还好吧！”

钱女官暧昧的眨眨眼，掩嘴笑道：“皇上频频召幸宫里的妃嫔娘娘，龙体好的很呢！”

凌静姝扯了扯唇角。

一切都在意料中。

她就慢慢病着，等着好消息吧！L

☆、第三百三十六章　昏迷（一）

凌静姝这一病，断断续续地延续了一个多月。

皇上一开始还询问过几回，总不见凌静姝好转，便也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宫里美人环肥燕瘦，争相献媚。皇上再惦记一个女子，也没耽搁了临幸美人。

王美人的位分升至昭容，卫婕妤被封为贤妃。再加上宫中几个得了宠的嫔妃升了位分，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整个后宫都随之沸腾起来。

待封妃典礼过后，皇上服用龙虎丸带来的恶果也彻底爆发了。

这一夜，正是得宠的王昭容伺寝。

皇上行事至半，忽然全身疲软无力，然后全身发麻头脑晕眩，当场晕厥过去。

娇滴滴的王昭容被吓的面无人色，胡乱穿了衣服，急急地喊道：“来人！快来人！皇上昏倒了！”

一直候在寝室外的丁公公黄公公等人面色俱是一变，立刻冲了进来。这一看之下，都是心里一沉。

皇上果然昏迷不醒！脸上隐隐泛着青色，看着十分骇人。

丁公公厉声道：“来人，立刻请卫太医过来。”

然后又命內侍去给卫贤妃和李淑妃送信。

黄公公走上前，探一探皇上的鼻息，然后一脸沉重地拧起了眉头：“皇上尚有鼻息，应该没有大碍。”

只是，鼻息太过微弱，几乎有进气没出气了！

王昭容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忽然就不省人事了。这些和我无关，真的和我无关啊……”

一阵阵哭声听的人心烦意乱。

丁公公瞄了哭的梨花带雨的王昭容一眼，冷冷地说道：“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得由卫太医诊断过后才能清楚。王娘娘现在还是别哭了，等贤妃娘娘淑妃娘娘来了再说吧！”

宫中没了皇后，所有事情都由卫贤妃和李淑妃做主。

李淑妃为人低调，卫贤妃性情宽厚，在宫中都颇得人心。而眼前这个王昭容，仗着年轻貌美受宠，行事颇有几分跋扈。丁公公对她没什么好感，此时见她仓惶害怕的样子，也没心情安抚。

黄公公按捺住慌乱的心跳，低声道：“丁公公，皇上这副模样实在不雅。我们先伺候着皇上穿了衣服吧！”

丁公公正要点头，转念一想，又断然拒绝：“皇上此时昏迷不醒，还不知是因何而起。我们两个随意挪动龙体，大为不妥。”

万一因为他们挪动穿衣的缘故，加重了皇上的病情怎么办？一旦皇上病重不起追究起来，这可是说都说不清楚的事。

黄公公也是心思玲珑敏锐之辈，闻言连连附和：“丁公公说的是。”

……

卫衍来的很快。

他拎着药箱进了寝室，神色凝重极了。

寝室里又燃起了几支烛台，明亮的烛火下，瘫软瑟缩在一旁的王昭容满脸泪痕面色惨白，犹如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花，奄奄一息，没了鲜活气。

皇上还维持着之前昏倒的姿势，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遮住了不雅的地方。

卫衍和黄公公对视一眼，迅速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然后各自移开。

“丁公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卫衍一边打开药箱取出金针，一边急急地问道。

丁公公三言两语将事情道来：“王昭容今晚伺寝，咱家在外面候着。忽然听到王昭容惊声尖叫，说是皇上昏迷不醒。咱家不敢耽搁，立刻让人请了卫太医过来。皇上到底因何昏迷，咱家也不清楚。”

卫衍忙着救人，无心多言，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肃容施针。

门外又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

是卫贤妃和李淑妃来了！

两人原本都睡下了，得了信之后俱都大吃一惊，谁也没心思梳妆打扮，各自匆匆穿了衣服急急赶来。恰好在紫宸殿外碰了面，便一起进了寝室。

主事的人一来，丁公公和黄公公也都松了口气。

黄公公上前，抹着眼泪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

年近五旬身体本就虚弱的李淑妃，听的面色一白，身子晃了一晃。

卫贤妃站的最近，不假思索地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淑妃，红着眼眶哽咽道：“李姐姐，现在皇上情形不明，这宫里还需要姐姐主持大局安定人心，姐姐可万万不能再倒下了。”

李淑妃靠在卫贤妃的身上，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心跳，半晌才苦笑道：“妹妹放心，我知道轻重。只是，我比不得妹妹年轻体力佳，宫里的事少不得要妹妹多烦心了。”

卫贤妃用手擦了眼泪，低声嗯了一声，然后扶着李淑妃走到龙塌边。

宽敞的龙塌上，身无寸缕的皇上正仰躺着，双目紧闭，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苍白得令人心惊！

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卫贤妃面上满是担忧急切，心中却格外冷静。

眼前这个男人，是一朝天子，是宫里所有嫔妃的丈夫。他对她宠爱虽多，可她从不敢恃宠生娇，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在这后宫中，谁要是把皇上的宠爱当真了，也就活不长了。

现在的她，有了妃位，还有安雅陪在身边，就算皇上驾崩了，也于她无碍。她依旧可以在这空寂冷清的宫中慢慢地熬下去。

一只手忽地抓住了她的裙摆。

卫贤妃看了过去。

“贤妃娘娘，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王昭容一脸惊恐害怕，泪水肆意奔涌，狼狈之极地告饶：“求贤妃娘娘明察啊！”

卫贤妃微微蹙眉，声音冷然：“事情到底如何，还得细细追查。若真的和你无关，自会还你一个公道。现在哭哭啼啼的闹腾，成什么样子。要是惊扰了卫太医施针，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和王家人都担待不起。”

“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等皇上醒了，我和李姐姐自有话问你。”

性情温和的卫贤妃，执掌了后宫事务又升了位分后，说话间自然多了一股以前没有的威严。

谋害皇上的罪名，别说一个王昭容，就是王昭容身后的王家也承受不起。

王昭容心中一凉，却再也不敢哭闹了。L

☆、第三百三十七章　昏迷（二）

太医院里的一众太医，很快都被召到了紫宸殿里。

张太医是太医院提点，周太医是太医院里资格最老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再加上医术高妙最得皇上器重的卫衍，救治皇上自是以他们三个为首。

卫衍针灸之术精妙，平日又一直是皇上的专职太医。这施针的事，还是由他负责。至于诊断病因，斟酌病情开药方之类的事，就由周太医和张太医等人忙活了。

又是施针又是灌药，总算将皇上奄奄一息的命救了回来。

皇上在天明前勉强睁了眼，却没半点力气说话，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卫贤妃和李淑妃一直守在皇上的寝室里。

至于王昭容，卫贤妃看着只觉得碍眼，和李淑妃商议一番，便不客气地命人将王昭容“送”回了寝宫。

皇上一日没好，王昭容一日是出不了寝宫了。

天一亮，闻讯而来的太子燕王等人就进了宫。

李淑妃哭着守了皇上一夜，精力不济，卫贤妃只得打起精神出了寝室，出面招呼太子等人。

“贤妃娘娘，父皇现在情形如何？”太子急切地上前一步问道。

燕王也是一脸忧心忡忡：“本王一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父皇现在还没醒吗？”

卫贤妃一脸苦涩地叹息：“太医们都在，已经施了针急救，又喂着皇上喝了药。天还没亮的时候，皇上才悠然醒转。不过，一句话都没说便又昏睡不醒。现在太医们都在床榻边守着。我和淑妃娘娘也一直守着皇上。现下看到你们都在，我这心里才算踏实了几分。”

太子皱着眉头，沉声问道：“父皇前些日子龙体已经痊愈，怎么会忽然昏厥？太医们诊断出了病因没有？”

卫贤妃踌躇片刻，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意味。

太子眉头皱的更紧了，却未催促。

燕王和皇太孙也一起看了过来。

卫贤妃在众人焦虑疑惑的目光下，终于低声说了实情：“几位太医已经诊出了病因。说是皇上近来服用补药，精血旺盛，在女色上太过恣意不知节制，元气大大亏损。昨夜召幸王昭容时，一时亢奋激动，这才昏迷了过去。”

……果然如此！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一把年纪了，不好好修身养性，还这般纵情女色！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这一回之后，不知皇上又要休养多久，才能养好龙体。

……

到了下午，皇上总算醒了。

脸孔苍白，还略有些浮肿，眼下一片晦暗不明的灰青色。目光浑浊，呆滞无神。

就是不通医术的人看了，也知道这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李淑妃悲戚地喊了声皇上，心神一松，便昏了过去。顿时惹来一阵慌乱。好在太医们都在，很快就有人抬了李淑妃到隔壁去救治。

卫贤妃泪水纷纷，哽咽着握住皇上的手：“皇上，你总算是醒了。这一夜一天，真是吓坏臣妾了。”

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皇上体弱无力，动了动嘴，声音微弱的根本听不见。

太子妃走到卫贤妃身边，扶着卫贤妃走到一旁轻声安抚了几句。卫贤妃这才停了哭泣，用帕子擦了眼泪。

太子这才走到床榻边，俯下身子问道：“父皇现在感觉如何？”

话音刚落，燕王便急切地凑了过来，握着皇上的手：“父皇，儿臣从现在起哪儿都不去，要一直守在父皇身边。”

就连最沉默少言的皇太孙，此时也是一脸关切和担心：“皇祖父龙体虚弱，就安心养着。千万别再劳心费力了。”

一旁的安雅公主，一直在小声哭泣着，红着眼眶，一声声地喊着父皇。

皇上心中既觉得安慰，又有些难言的羞愧。

他陡然昏迷的原因，不用张口询问，心中也知晓一二。现在儿孙环绕在床榻边，想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太子最年长，也最有威严，低声安抚了皇上几句，便转身对众人说道：“父皇已经醒了，大家也别都挤在这里了，先退出去候着。免得扰了父皇休息。”

燕王立刻接口道：“皇兄说的是。就留我在这儿伺候父皇吧！朝中的事还要靠皇兄你们烦心，父皇这里就让我多尽一份孝心好了。”

燕王果然精明。

明知道朝中占不了上风，索性退让三分，将时间功夫都用在皇上这边。

太子眸光一闪，淡淡笑道：“那就有劳六弟了。”

朝中一日不可无人主事，他和皇太孙两人要忙着朝中事务，确实无暇和燕王较这个劲。

……

太子临走前，特意喊了卫衍问话：“卫太医，父皇的龙体究竟如何，你一一道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太子问的郑重，卫衍丝毫不敢怠慢，敛容拱手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龙体要紧，微臣岂敢隐瞒。皇上此次是彻底亏了精气，好在救治及时，这才没有性命大碍。不过，也不能等闲视之。”

顿了顿又道：“微臣和周太医张太医他们一起诊出了病因，也一致觉得皇上要清心静养。日后，只怕是不宜再涉足后宫了。”

话说的还算委婉含蓄。

不过，话中之意也很清楚了。

皇上这是从阎王手中捞了一条性命回来，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养着了。所谓不宜踏足后宫，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不能再人道的意思。

太子略一迟疑，含蓄地问道：“补药也不能再服用了吧！”

卫衍点点头：“是。”又添了一句：“就是用了，也未必见效。”

太子哑然，也不再多问了。

照卫衍这么说来，皇祖父以后再也不能亲近女色。那凌静姝在紫宸殿里也安全了。皇太孙暗暗松口气……

等等！

皇祖父大肆服用补药临幸嫔妃，凌静姝不偏不巧地病了一个多月，躲过了这一劫。现在，卫衍又说皇祖父以后再也“不能”接近女色。凌静姝以后不必再忧心了。

这两件事联到一起来看，似乎有些蹊跷……L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后续（一）

当着太子的面，皇太孙并未追问，只深深地看了卫衍一眼。

卫衍神色坦然地回视，目光清朗。

他越是坦然，皇太孙越是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虽然还不清楚卫衍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不过，皇祖父服药过度纵情声色以至昏迷一事，肯定和卫衍脱不了干系！

他应该为卫衍的胆大妄为而愤怒！

可事实上，他心里并无应有的怒意，反而缓缓升起一种类似羞愧的黯然。

卫衍为了凌静姝的安危，敢行胆大包天的事，敢豁出性命保护她！在这份决绝和勇敢面前，他的懦弱和退缩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生平第一次，他领略到了“我真的不如他”的苦涩滋味。

“父皇的龙体，就要托付给卫太医了。”太子的声音打断了皇太孙纷乱晦暗的思绪。

卫衍神色郑重地应下了：“微臣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调养龙体。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太子轻叹一声，招呼皇太孙等人一起离开了。

卫衍恭送一行人离开，待重新站起身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释然的轻松。

他的冒险之举成功了！

经过这么一遭，皇上彻底亏了龙体，没有半年以上的休养，根本下不了床榻。日后就算勉强养好了，对女色也无能为力。

凌静姝终于真正安全了！

……

“小姐，听闻皇上已经醒了。”

出去打探消息的巧云很快回来了，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脸上犹有病容的凌静姝，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白玉好奇地追问：“王昭容现在怎么样了？”

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