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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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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还是奴身,也做不得生意,纪夫人听她说这些比听她说生意还更有兴味,一样样细细问她,连纪夫人身边的姑姑,原来不时说话挑了兴头逗纪夫人高兴的,竟也红了眼圈,长叹一声:“卖出来的能再找着家人,就已经是大幸了。”

纪夫人指一指她道:“她同你一样,也是打小就跟着我的,爹娘就在穗州,我说放她,她还不肯出去呢。”

那个叫九红的姑姑从外表看再不似穗州本地的姑娘了,一口官话也很利落,见石桂打量她,冲她摇摇头:“这是菩萨眷顾你,离得故土二十年,再回来,还有什么认不认识的,我爹娘早都不在了,弟弟倒是讨了媳妇,也生了几个侄儿,可见着我就先是哭穷要银子。”

一面说一面红了眼眶,纪夫人竟宽慰得她两声:“常处着的才是情份,你也别太伤心了。”隔了二十年回家乡,土地屋子都变了,树也不是离乡时的那棵村,怎么能指望着人还是离乡时的人。

石桂原来也曾想过,若能早早赎身出来,兴许还能回家,若是回不去了,就自己做些小生意,同这个叫九红的姑姑相互叹上两句。

叶文心也跟着眼泛泪光,拉了石桂手,对纪夫人道:“她这才想着要把生意做好些,好让她娘不再操劳,子欲养而亲不待,不如眼前加把力气。”

纪夫人点头微笑,又拿糕给身边的姑姑吃,搁下碗道:“你那竹筒饭的生意若真是好的,一样是送,不如送到军营里去,过了端阳节,就要开工了,码头上也要建演武看台,两三百号人总有的,生意不多,总比他们散了工再去找吃的,要方便些。”

石桂真是意外之喜,她还当纪夫人不会帮她,不成想一帮就是这样的大忙,纪夫人给了她一张帖子,叫她自家去跑:“有了这个,也不怕别个冷脸对你了。”

说着又伸手点点她:“这生意是如今无人想着,却被你夺了个先,工期总有二三个月,若是里头办的不好,吃的不干净菜色太寡淡了,我也不能替你兜揽着。”

石桂连连点头:“旁的不说,菜色总是好的,再不消夫人担这份心。”便是不做旁的,一天光做军营的生意也足够了。

纪夫人是很愿意帮她一把的,一辈子生活在金陵城里,到了穗州才刚着另一番天地,才知道二姐姐做了这许多事,她不是先行者,却也能出一点自己的力气,跟布政使夫人打对台就是其中一件。

布政使夫人算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却不识得字,家里父辈小辈不知出了多少个秀才举人的,女儿家竟不识字,她到了穗州,虽碍着皇后的颜面,却拿着一本颜皇后的女诫书,指点着穗州女儿家不合闺训。

可她来的晚了,年纪也大了,穗州女儿没挣出半个天下来,倒也能撑起自家头顶上的一片,她再说些闺训,难道还能给她们发银子度日不成,纪夫人一来,同她算是相处得好,可自支持起女学,两个便有些面和心不和。

因此看着石桂才有了一翻感叹,布政使夫人身边,自然也有捧着她的人,也有真心觉得妇道人家不该出头露脸的,譬如布政使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她老派了六十年,也是这样教导家里的女儿媳妇的。

可星火已然燎原,她便原作东风,再把这火吹得旺些,等救助会成立起来,也由不得这些人再嚼舌头根。

既知道石桂的来处,便对她笑一笑:“等你的生意稳当了,再来帮我,救助会女学馆,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起来的,便多些你这样的,才更好。”

石桂想得一回,等生意走上正轨,她还真愿意办这些事,女子行事九苦一甜,能帮的自然要帮,可却到底有些担忧:“那救助会,会不会落了人的眼?”

纪夫人正色道:“咱们不办,西人就要办了,不独办了,还引得人去信那光了身子的男人,布政使夫人如此清远高洁,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咱们办救助会,她只有点头的。”一面说一面笑着眨了眨眼儿。

☆、第309章 收税

布政使夫人未必知道西人信奉的宗教是什么样的,可纪夫人总能叫她相信那些个番邦来的人信的是个没穿衣裳光身子的男人,又是一付西人面孔,蓝眼睛黄头发,身上的衣裳也是古古怪怪,同进港口那些换了本土服饰的男人又不相同。

布政使夫人能女子出门都要皱眉头的,怎么肯认这些西人的教化,何况布政使夫人从来厌恶这些,她一皱眉头,便有无数西人堂的坏话涌进她的耳朵里去,都不消纪夫人费心,布政使夫人就打心眼里看不上西人佛堂。

她自家不爱,那些个官夫人自也不能提起来,西人的育婴堂才刚建立起来的时候,便有传言说西人是拿小孩做药引子,抱了去的孩子都要挖眼睛泡药酒的。

布政使夫人也不问西人泡不泡药酒,听了便是大怒,官府因着传言日盛,还派人去看过,送到西人堂的孩子,健康的很少,多数都是有病痛的,何况本来农家生下来养不活的就许多,这样一看十个里头有五个活不了,死了的婴儿就埋在西人堂后边。

这下更是了不得,闹得差得儿把西人街都砸了,育婴堂虽还在,却少有人再上门去了,养大的本地孩子,官府还要去问上一声,惠民所里给他找个地方呆。

信奉确是有人信奉的,只信的人不多,本地人吃得饱喝得足,靠着一双手,山上海里都能淘换出银子来,西人又不能出城,推行他们信奉的宗教就更难了。

这些事儿,纪夫人还没来时就有,等她来了,也没好上些,布政使夫人一意把西人当作未开化的番邦蛮子,原来是觉着她所知有限,一叶障目,如今却不得不借着她的偏见行事。

石桂听了便忍不住笑意,这回不必纪夫人自己出面,总有人往布政使夫人耳朵里吹风,布政使掌一省之政,这些自然也是他的管辖,布政使夫人既然会对女学馆表示不满意,育婴堂都办下来了,救助会自然也办得下来。

纪夫人说得这一句,便不好再往下说了,她也得顾及布政使夫人的颜面,两个虽在外头不和,可底下这些官员的妻子若在她跟前说布政使夫人的不是,她也一样要斥责的。

也就是因着这样,布政使夫人倒不能同她明着对掐,只说她还年轻,有许多事此时想不明白的,自家走过的轿吃过的盐都比她多的多,让她听了老人言,这会儿想不明白的,往后就知道好恶。

一省的教化最是紧要,穗州原来就是个科举重省,城里这许多的书院,回回科举都占了好些人数,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走歪了路子,树根一歪长出来的树也不直了。

纪夫人笑盈盈听着,点头称是,出了门却一样行自己的事,那些个官夫人里,多数是为着奉承她,既能奉承她,也能去奉承布政使夫人,两张面孔想博好处的不是没有,在她跟前说一套,到了布政使夫人跟前又说一套。

纪夫人寻常无人去说,反是对着叶文心石桂两个感叹了一句:“这些个都是日子好过的,看见贫的苦的,施粥舍米就算是慈悲为怀了,哪里还真想着办什么实事。”

她来了三年多,顶得这些流言蜚语就是不易,丈夫还得当官,除了右参议,还有个左参议,布政使夫人且还罢了,左参议夫人却跟纪夫人平起平坐,布政使夫人碍着脸面有许多话不能说的,全从左参议夫人嘴里说了出来。

“诗会只怕办不得,这也不是一日之功,急不来。”纪夫人想到这个倒蹙了眉头,还是她势单力薄,身边能支应她的人太少了,官员考核看的是粮仓满不满,三年一回取中多少士子,一年的税收是多少,辖区之内有无山匪水匪作乱,哪管得女人的日子好过不好过,喝惯了蜜的人,看别个喝黄连水也不觉得苦。

这些事叶文心心里都知道,难免有些灰心,看纪夫人感叹,也跟着垂了眼帘,反倒是纪夫人又笑道:“也不必灰心丧气,路是人走出来的,我看许多县志府志,十五年前还诸多溺死女婴的,如今这事儿虽不绝,到底少了许多了。”

原来丝坊乡坊没办的这样大,也不必这么多女工劳作,等往乡下招的女工越多,那些女子拿了钱回去,父母晓得生女有用,比耕田赚得还多些,生下女儿来,也想着等她长大能做工,能有口吃的,就不至于弄死她。

石桂听的胸口发堵,脸色比叶文心还凝重,纪夫人眼光在她身上一转,又转回来:“瞧你们,万里路才走了百来步,这就觉得走不到可不成的。”

一面说一面道:“我二姐姐这回出海,是画海图去了。”她说得这一句,石桂叶文心两个都抬头看她,只见她面上带笑,眼中有光。

海图若是画的好,便是不敬献给圣人,也会因着海运繁荣传扬出去,这可不同于她那些个游记小记,士大夫瞧不上眼,也得承认海图的功用。

叶文心越发想见一见颜大家,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一时感叹:“要是我当真早生二十年,如今就跟颜大家在海上了。”

说着又忍不住脸红,若不是纪夫人这样待她,她也不会对着纪夫人吐露心声,石桂笑起来:“姑娘此时也不算晚,得亏得当中只隔二十年呢。”

叶文心低头笑了,又从怀里取出纸来,上头细细写端阳节怎么过,叶文心是想带着这些女学生出门的,一直关在女人街里,外头人怎么能知道女学的好处,可又不知到底带她们出去做甚。

纪夫人听了便道:“不急在这一时,等救助会有了眉目,就让她们轮番去帮忙,一样要开工钱的,不如就开给她们,咱们救治的也多是贫苦人,学馆里收的学生就更多了。”

叶文心原来从不曾操办这些细碎事,这会儿全都经了手,要买多少布多少线多少豆娘,全是她来计算,女学馆光靠着夫人们捐的银子实过不下去,学生们半工半读,财政依旧吃紧,纪夫人还道:“这回给你三两银子,且得把事儿办下来,可不许自家添钱。”

叶文心还真有这个打算,三两银子怎么办事,纵办下来了,也简薄的很,纪夫人便道:“就是得从女学馆里走帐,既要办事,就把事办明白了,你一时添些没甚么,难道还一直添钱不成。”

石桂觉着有理,叶文心却发愁,纪夫人事儿许多,除了女学馆,最要紧的一样是跟那些个官夫人们应酬,这却是推托不得的,叶文心起身告辞,那头厨房果然送了蛋黄酥来。

两个一路往外走,叶文心还在担心,三两银子买些什么,石桂替她出主意:“只消图个好看就成了,买最次的红布绿布,在栏杆上绑上些,多扯几条,再扎些红绿花,豆娘五毒这些也好办,里头有自家会做的,货郎担子上头也能买些,吃食也叫她们自己做,买了材料做些粉粿粽子,至多办些炒货就是。”

叶文心听了便笑:“到底是做生意的,开口说的话都不一样了。”这么一想三两银子足够办了,外头还有二两银子的席面呢,四十来个人要吃的要喝的要戴的还要玩的,勉强也够了。

红布买那些粗染的,不经落水的,只要看着红就成,玩意儿也得办起来,这些姑娘们也不知会不会打双陆,投壶总是会的,跳百索也成,翻花绳也成,要是赢了,就给一朵八宝攒花作彩头。

炒货无非就是瓜子花生一类,再买上些糕点,自家还能做一些,裹粽子就算一样,就在厨房里蒸出来,给她们当点心吃,天井里铺开桌子,样样吃的摆上些,再传花击鼓,或是背诗或是唱船歌都成。

两个走到街边,石桂看见阿珍一路跟着,这才想起来,指一指她道:“阿珍想跟我去饭铺帮忙,绿萼想跟你到学馆学字打算盘,咱们要不要换过来。”

叶文心还不知道阿珍有这份心思,立时笑了:“成啊,明儿我带着绿萼,你带着阿珍。”让她们

干想干的事,还更有劲头。

石桂冲阿珍笑,两个人对着阿珍古古怪怪说上几句,阿珍一听不明白,等听明白了,脸上都是笑意,石桂又道:“可得说定了,绿萼的工钱你发,阿珍的工钱算我的。”

叶文心拍她一下,捏捏她的面颊:“知道啦。”

两个就此别过,叶文心往女学馆去,石桂往码头饭铺去,顶着日头走上一程,背上衣裳都叫汗湿了,石桂一路走一路还在想主意,端阳节那天要么就不卖饭了,船坊也得放假,不如裹些粽子做些粉粿来卖。

石桂一路想一路往饭铺去,这个点儿餐车该推出去了,哪知道到了门边还没进去,就见有人堵着门,冲着门里吵吵嚷嚷,一看却是两个差人,石桂蹙了眉头,里头秋娘看见石桂似有了主心骨,一把拉了她。

两个差人还想进来,被大发一拦,伸手就要推他,秋娘急道:“咱们生意做得好好的,这两个差人上了门,说是要收税。”

王娘子跟松箩两个缩在一边,饭都做好了,只是送不出去,石桂眉毛都竖了起来,拉了王娘子:“你问他们,咱们不过开张第三天,交的什么税,便是一月一缴还有二十八天呢。”

王娘子壮了胆气,先还哆嗦,跟着石桂便又道:“问问他们俩叫什么名,大发跟了我,这会儿就往船铺户去,看看有没有这两个收税的,可是律法又改了!”

☆、第310章 盘剥

既然要开店,自然得仔细周全,宝芝爹还特意提点过石桂一回,得往官府报备一声,还告诉她商税是怎么缴的,小摊小贩自不必说,似她这样租了屋子推车出去卖的,真个细究起来,不能算作是摊贩,比拍户好上些罢了。

又问了家里可有读书有功名的,秀才也可免出一些,穗州商船如织,到了港口过钞关时,也有人假充官船,做上两块官家牌匾,迎着钞关亮给差人看,刻上些某司大堂等等字样,做得不精细,难免被瞧出来。

抓起来就是一顿好打,又得补上税金还得严缴罚款,寻常人不轻易用,便用的,也跟钞关司那些个差人打点得周全,举举牌子糊弄一回。

再稳妥些的便好酒好菜请两个秀才,过钞关时便说是他的资财,免去些税务,再给那秀才些护航钱,总比缴税要赢余多些。

穗州的秀才们便多了一样营生,若是举人免去更多,考中了功名,顶着这么个名头,干这无本的生意。

宝芝爹便让石桂也顾这么一个秀才,有读书人的名头压着,差人上门还得看过几面,可石桂只想堂堂正正作生意,问明白了一年三十两收益不必缴税,超过三十两的,每两三厘钱。

石记竹筒饭才刚开张,加起来也没这许多钱,上门来收税,就是来刮上一层油,怕是眼看着她们生意好,这才起这心思。

这两个常在码头上混,说他们是管哪一片的,又说不上来,大发却知道,凑到石桂身边说了,说是码头街出去那两条街上管鱼行的。

管鲜鱼行的竟往这儿来要船铺户的钱,石桂听了便笑,把腰一叉,多少钱不曾露出这模样了,她怀里还揣着一张纪夫人给的帖子,若还怕眼前这两个,这生意是趁早不必做了。

石桂一叉腰,那两个差人见她强硬,互看一眼,还真有些怕她去对质,开张三天上得门来,也就是在码头看见石记生意好,这儿摆摊子的,哪一个没搜刮些去,那些小本经营的,惹不起他们,又躲不掉他们,总要摆摊儿做生意,换一个地方依旧如是,不如摸些小钱出来,买个太平日子。

哪知道石桂竟真个要去船铺户,冷哼了两声道:“差爷上门了,可有腰牌?姓甚名谁管的哪一片儿,收了税钱怎么给我开单子,下回别个再来,我也有个说头。”

石桂拿了纸笔,就用炭条刷刷写了一长串出来,那两个差役眼看她能写会算,先自气怯了,又不能就这么走了,强撑着让她去找人。

石桂一面说,一面给秋娘使眼色,秋娘绿萼两个还真当石桂要去寻官府,一个都没回过神来,她们原来做生意都挨着别个的摊儿,看她们两个妇人,一个还是寡妇,都帮忙关照着些。

一样是讨生活的才知道其中艰难,也没少受这些人的气,来吃碗馄饨不给钱,那都处是好相与的,碰到凶神恶煞似的差人,也只得摸了钱出来保太平。

石桂嘴上说得响,秋娘接着眼色回过神来,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了石桂的袖子,把她拖到身后去,摸了十来个大钱,把钱塞给差人,叫他们买酒吃:“小店才开,论理也不该这么早就缴钱的,咱们都在官府备过案,差爷可是弄错了。”

一个□□脸,一个唱白脸,递了梯子赶紧下,怕石桂真个去闹,真往官府去了,两个要是上头有人会钻营,也不会三四十还在当这苦差,天天往鱼肆里走,身上的衣裳洗了挂出去,还有猫儿来咬。

那两个骂骂咧咧走了,石桂长出一口气,冷不丁的不必看人脸色过日子了,还得看这些虾兵蟹将的眉眼高低,秋娘知道她气不顺,抚了她的背道:“走了走了,咱们赶紧推车做生意去。”

大发赶紧推车出去,绿萼石桂两个推一辆板车,都不许秋娘插手,到了地方已经下了一批船工,今儿出摊出的晚了,沿码头的店铺倒早早做了一笔生意。

好在竹筒饭这两天也有了名头,也有人等着吃的,还问了大发,这摊儿甚时候出,可不能叫他们饿肚皮等着。

石桂给等着她们出饭车的几个工人免费送了茶水,脸上赔着笑,嘴上却叹:“才有收税的上门,咱们才刚摆摊三天,同两位差爷辩白了几句,这才晚了。”

那几个船工笑起来,他们常年在码头上走的,有的还在渔船上帮过忙,哪会不知道这个:“打发几个钱让他们打酒吃,也不会常来,鱼行那儿还得敲一回呢。”

石桂叫嚷出来,也是让这两个知道她们不是软柿子,要是乖乖拿了银钱出来,三不五时就得来一回,赚多少钱也不够这些人吸血的。

绿萼点钱,大发卖饭,石桂便往停靠在码头的船只上看去,因着活儿急,再有两天就要下水了,画工船工都得轮着歇下来吃饭,这才过得一刻,就有人高声叫着让上工去。

阿旺叔人是老实,可也因着太老实了,石桂原来预想能卖出去的饭,却只有一半儿,想着怎么也能卖掉三四百份的,至多也只有一百九十来份。

这跟她的预期收入差得太多,石桂还想着早早在城里开起铺面来,也叫石记,不卖竹筒饭,只要有与别人的不同,就容易被人记住,南码头上光是这两天,知道石记竹筒饭的人就不少了,茶余饭后相互一说,还有人指名过来买的。

石桂度着他们在码头上也算有点名头,点了灯笼,挂起幡子,大发回回夜里送饭,石桂都叫他挂披好了再上阵,她跟绿萼也时常来,秋娘已经开始做她们的衣裙了,白上衫红裙子,也绣着石记两个字。

秋娘还道这也太丑了些,若是不绣上字,倒也还罢了,绣上一个石字,倒像是那些女挑夫,石桂听了就笑起来:“就是得像她们才好呢。”

女人们谋生到底艰难些,那些个女挑夫也是一道的,占据了码头一角,有一个叫张三娘的妇人领头,揽了两条船的生意,再有些零星散碎的活,也尽够她们二三十个妇人过活了。

石桂正预备往船上去寻船头,若是能商量定了送饭,再饶他些钱也有得赚,还没收罗好,就有个生得高壮的女挑夫过来,一口气要了三十份饭。

点一点余下的还有五六十份,石桂便让绿萼收钱,绿萼初学算帐,还转不过弯来,石桂一面点饭一面笑:“七百五十文。”

那女挑夫倒有些面红,摸了两个碎银子出来,绿萼没学过称钱,车上也没有银秤,石桂跟着她往店铺里头去借,她一个人拿不了三十份饭,借了个竹篮子,石桂跟她一道送到码头边。

送到了才知道这里她们过节用的,这些女挑夫跟码头工又不同,码头工做了一日工,夜里还三三两两的喝个小菜,要两碟子糟鱼糟虾,点上花生米下酒吃。

可这些个女挑夫从来都是自带干粮的,渴了就喝凉水,饿了就啃冷馒头,若不是家里过不下去,怎么会出来干这苦活计,就为着挣得多些。

里头一半是寡妇失业的,养儿育女谈何容易,石记的饭量足菜多,比铺子里头要便宜,端阳节里活计不少,就赶在前两天先把节给过了,吃不起水酒,就拿冰茶替代,碰过一回杯,说说笑笑的吃起饭来。

若是真个办起了救助会,这些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受益,干了一上午活,累出一身汗,吃起饭来格外香,石桂看她们围坐在一处,相互商量着上午赚得钱,有赚得多的,下午便空闲些,把活儿让出来给赚头少的。

石桂自知没这个能力天天供饭,她们要的也不是这一顿饭,却笑着对她们道:“下回你们再来,我按成本卖。”

那几个都冲她笑一笑,却都不答话,只领头的张三娘谢她一声,又都知道一年也就那么几回,也只有过节的时候能吃上一顿。

这一顿就得二十来文,知道她家的饭已经卖得公道了,都是养家糊口的,恨不得一个人就挑起一家子的嚼用,她们吃的多了,家人就吃的少了,算一算拉一趟活赚的,也还是罢了,不如就啃两个馒头喝凉水。

石桂收了空碗,回去的路上想着她们这些个,一天一百文不在话下,却依旧精打细算,还是因着女人支撑门户更难些,心里想一回,回去跟叶文心说一说,除了救助会,若能有个女子行会,许能更有利些。

石桂咽下这点无奈,回去的时候饭车上饭都已经卖空了,绿萼接了篮子,石桂让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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