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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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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瞥间,司马良人只记得那人年约二十来岁,身姿挺拔,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但眉目间又文气沛然,举止彬彬有礼,包袱里方方正正,显然是放着许多书。

酒馆中只剩一张空桌子,他便和那青年坐下来,闲聊了两句。青年听他说了名姓,露出钦佩之色,连忙也把自己名字告知司马良人。原来他是个游医,游历中途经庆安城,现在还在寻找落脚的地方。交浅言疏,司马良人并未多谈自己的事情,只是简单的交流之中,也觉得这年轻人谈吐不俗,是个妙人。年轻人知道司马世家,也听过司马良人的名字,似是有心与他结交,但见司马良人兴致不大,也就不多说了,只是闲谈风月。

那酒馆里头的酒滋味相当好,司马良人和文玄舟一同喝了一壶,随之便告别了。

“这是第一面,第二面便是在鲁王府了。”司马良人说。

在鲁王府的第二次见面,司马良人初时并未认出文玄舟。那时距离他和文玄舟邂逅已过去了几年,他登门拜访鲁王爷,是为了给迟夜白找能够医治他的人。鲁王爷是个闲散王爷,江湖上朋友很多,朝廷内外也有自己的人脉。司马良人与他关系不错,虽不想和皇家人扯上关系,但他和傅孤晴都无计可施,只好抱着一丝希望来找鲁王。

鲁王当时听他说明来意,立刻说自己府上恰有一位奇人。

“文玄舟的模样和庆安城那一面倒是没什么分别,但我着实是没记住。”司马良人叹了口气,“等他说起那日酒馆的事情我才想了起来。鲁王与我说了许多他的事情,我心中也有怀疑,但当时确实没了其他办法,最后还是将他请了过来。”

司马凤沉默着不说话。

“他当日将你推入池中,只是无心之失。”司马良人叹了口气,“你就算再不喜欢他,也是他救了牧涯,对不对?”

司马凤眉头轻皱,语气颇有些不肯定:“十九年前,沛沛的孩子被卖给了拍花子,随后那孩子便在庆安城周边长大。数年后夜香郎被卖入鲁王府为奴,恰好文玄舟也在鲁王府。”

司马良人:“……你想说什么?”

“不是很可疑么?”司马凤说。

司马良人:“证据呢?能说服我的证据呢?”

司马凤:“……”

他完全没有。

司马良人挥挥手,让他出去:“金烟池的事情且告一段落,你去看看其余人办的案子吧。十方城大户刘员外被窃案和晋阳村的三女投井案他们已经结了,你把卷宗都看看,及时给那边回信。”

“平时都是你看的卷宗,怎么这回让我来了?”

“因为你是家主啊傻儿子。”司马良人说,“我跟你娘要出门去拜访故友,家里这些事情你多看看吧。那些虽然是我的徒弟,但也是你的师弟师妹,别太凶,以免他们不服你。”

司马凤:“哦。”

司马世家是蓬阳的大户,有良田美池,每年光收租就收得不亦乐乎。司马凤接手的一般都是他感兴趣的案子,其余来找司马家帮忙的奇案在经过司马良人筛选之后,全都分散给了他其余的徒弟。

司马凤在家里呆了几天,总算将挤压下来的案子都看了。除了两件证据不清之外,其余都十分确凿。他了结手头这些工作,跑去找迟夜白玩。

但迟夜白不在院子里。阿四拎着一小袋瓜子走过,见他从迟夜白常住的房中走出来,悚然一惊:“少爷!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司马凤:“什么事情?”

阿四:“迟少爷不在?”

司马凤:“不在。”

阿四拍拍胸膛,把一堆话咽了下去。

“也许回鹰贝舍别苑了吧。”阿四说,“你昨儿在书房里看卷宗的时候,宋悲言就缠着要让他带自己去鹰贝舍那里玩呢。”

“甘乐意能放人?”

“就是甘令史撺掇宋悲言去缠着迟少爷的。”阿四呱嗒呱嗒晃着那袋瓜子,“甘令史一直想去鹰贝舍玩玩,想去海边找找尸体的。可迟少爷一直没答应。”

司马凤:“……所以甘乐意也一起去了?”

阿四:“是啊。”

司马凤于是便牵马出了门,直奔鹰贝舍别苑而去。

他出去不久,阿四又路经甘乐意的小院子,忽然听到院子里头传出器皿碰撞之声。他探头去看,见甘乐意正和宋悲言在水盆里洗东西。

阿四:“……”

他悄无声息地遁了。司马凤没打过他,但甘乐意是下得了手的。

迟夜白正在院子里刷马毛。慕容海和其余人缩在小房子里分享情报,迟夜白不想参与,便一边晒太阳,一边帮自己的爱马晒太阳。

他听到仆从通报说司马凤来了,话音刚落司马凤就风风火火冲进了院子。

“甘乐意和宋悲言呢?”司马凤问。

“没来过。”迟夜白认真刷毛,看他几眼,“你怎憔悴了?”

司马凤松了一口气,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扮可怜,趴在那马儿刚洗了的屁股上:“这几天天天晚上挑灯看卷宗,累坏了。”

那马十分不爽,甩起尾巴连打司马凤十几下。司马凤被甩得有些丢脸,悻悻走到迟夜白身边,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迟夜白:“滚开。”

司马凤:“累坏了,让我歇歇。”

迟夜白:“……”

他将手里的刷子一弹,刷子翻了个跟斗,打在司马凤脑袋上。

司马凤抓起刷子,仍旧紧紧贴在迟夜白背上,伸手去刷马毛。

慕容海等人挤在窗子那里,静悄悄地、津津有味地看。

迟夜白一张白脸涨得通红,狠狠以手肘击打司马凤腹部。司马凤下意识躲闪,迟夜白从他身前挣走,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马凤甩了刷子,紧紧跟上去。

慕容海等人叹了口气,纷纷散了。“好吧,继续干活儿。”慕容海说,“小鹤,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招呼大家。”

小鹤笑道:“慕容大哥你这样……当家知不知道呀?”

慕容海:“知道的。”

那被刷了一半的马孤单单站在院子里,且被拴着,只能垂头丧气地来回绕圈走动,心里果断将司马凤这厮恨上了。

鹰贝舍别苑的院子处处是迟夜白她娘亲的心思。他在翠竹掩映的廊上走了一半,听到司马凤跟上来,便回头看着他。

司马凤:“?”

迟夜白这几日都在想那位“先生”的事情。他甚至问过慕容海,当年的那位先生什么模样。但那位先生只在司马家活动,连慕容海也没有见过。

司马凤:“都说过了,你别乱想。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已经过去。你现在好好的不就行了?”

迟夜白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心中始终不安,似有重要事情被我忘了,不想起来,很难安宁。”

“那就想些别的事情吧。”司马凤说。

他和迟夜白信步走到水池边上。池子是引进来的活水,池边栽着一株高大的海棠,正开了满树的花,一朵朵不要命地往水里坠。水里颓唐的莲梗都拔了,看起来有些寂寥,新生的小鱼苗在水面下窜来窜去,水面便显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司马凤有些畏水,不敢走近,于是巴过去靠在迟夜白肩膀上,权当自己和水之间隔着一个稳妥的人,安心了几分。迟夜白抬手推他。司马凤一把抓住他的手,脸上笑嘻嘻地邀迟夜白去喝酒:“霜华说金烟池的姑娘们想要多谢你我,设了个宴,你去不去?”

迟夜白:“滚开。不去。”

司马凤:“霜华很想多谢你。她说你若是不去,她以后就不给我爹当线人了。”

迟夜白:“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给我爹当线人,我爹肯定恼我。”司马凤在他肩上蹭来蹭去,“他一恼我,必定要骂我打我。他骂我打我,你不心疼我?”

“……”迟夜白无言以对,只能冷笑,“你想太多了……”

说话间他侧了侧脸躲开落下的海棠,不料面颊正好碰上了司马凤凑过来的唇。

司马凤的一句“你肯定心疼我”只说了一半,也断在那里。

他是想借机亲上去的——他已借机做过许多次这种事情——但没想到这次居然真能碰到且没有被迟夜白打,自己也愣了。

迟夜白大吃一惊,立刻抽身躲开,不料忘了面前就是池子,哗啦一脚踏了进去。

第20章 烟魂雨魄(12)

池子不深,水刚没过膝盖。但人这样突然地进了水,无论在陆上多么风流倜傥,也始终是狼狈的。

迟夜白站在水中,春天未消散的寒意从脚底往上窜,令他有些冷,又有些清醒。正想说话,司马凤也哗啦一声跳了进来。

“……”迟夜白不解,“你进来做什么?”

“你没事吧?”司马凤的脸有些白,“对不住。”

“我没事。”迟夜白知道他畏水,让他且先上岸,“你上去吧。”

“可我心里挺高兴的。”司马凤突然说。

迟夜白:“……”

他有点头疼,又有些许紧张,眼神垂下来,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落花。落花随着涟漪在两人湿透了的衣裤边上打转。司马凤拉他的手,迟夜白挣了挣,没挣开,便放弃了。他感觉司马凤的手凉得厉害,还有些微微颤抖。

司马凤幼时在水里扑腾过几回,差点有死无生,因而不仅他自己,就连他家里人和迟夜白都知道他怕水怕得不得了。迟夜白见他踏了进来,心头的一丝怨怼便没了踪迹,只觉得柔软。司马凤见他没动静,连忙抓起他的手亲了亲。

迟夜白:“……”

司马凤:“小白,我是认真的。”

迟夜白在他手里攥了个拳头,控制着不去打他。

司马凤:“我说了多少年了,你总是不信我。”

迟夜白摇摇头,只当听不懂。“玩笑归玩笑,大家都别当真。”他慢慢将手抽回,“你得记住你是谁,我也得记住我是谁。”

他抬腿上了岸,留司马凤一个人站在池子里,半晌才慢慢走上来。

迟夜白沿着走廊踱回房。用内劲一分分烘干衣裤的时候,他想起了在庆安城调查木棉人时发生的事情。

庆安城是郁澜江上的大港口,十分繁华。与庆安城隔江相对的,是因堡主出家且身亡而急速败落的辛家堡。

当年举办的武林大会开了三天三夜。辛家堡这地块太值钱,江湖人吵闹不休争执不断。所有人都觊觎着辛家堡这地块,纷纷抛出各路人情,要给自己争取。武林盟主林少意一直保持着沉默,只在几个关键时刻起身说了些话,把争议的重点拉回到少意盟和辛家堡的恩怨上。林少意的少意盟也在郁澜江边上,因为和辛家堡的陈年旧怨而遭到辛家堡堡主的报复,最终火烧少意盟。少意盟大火一役中,林少意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和不少人手,少意盟损毁严重,前去援助的武林人士也死伤无数。林少意是辛家堡地块最有力,也最有道理的竞争者。

如今堡主已死,其夫人也自缢身亡,倒是留了个孩子——可那不懂事的小童如今也在少意盟,被少意盟照顾着。武林大会最后,武当来的风雷子和少林性海方丈一锤定音:就给了少意盟吧,死了那么多人,如今也没什么可赔偿的了,且让他拿去。

少意盟拿下了辛家堡之后,立刻着手改造。林少意想把它改建成一个与庆安城相对的港口,并取名为“永安港”。

庆安原本已经是郁澜江上的大港,在争夺辛家堡地皮的时候,朝廷也借助几个江湖帮派的势力要插一脚,就是想拿下辛家堡,将其和庆安城的港口一同改建为一个贯通大江两侧的巨港。如今辛家堡和少意盟拿下,林少意做的事情和朝廷所想差不多。

当时司马凤和迟夜白刚刚解决了木棉人事件,听闻盟主林少意正在永安港的工地,便去拜会他。

三人年纪相仿,当年少意盟大火之时和之后的调查中,司马凤和迟夜白都出了大力,林少意将两人看作知交,热情接待。

但工地上着实没什么好东西,林少意便拎出了自己带来的桂花酿。

少意盟的桂花酿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好酒,林少意和迟夜白都很喜欢。喜欢那酒,又恰好心情不错,于是便多喝了几杯。

回来的路上迟夜白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两人步行过桥的时候,他突然拉着司马凤就亲了上去。

司马凤被他吓了一跳,僵了一会儿之后立刻揽着迟夜白的腰,将那个没有章法的吻逐寸加深。

唇舌辗转间,迟夜白品尝到司马凤口中浓醇的桂花酿香气。或者还有其他的,他没想清楚的东西——当时他也糊涂了,只一点点尽力汲取。司马凤已经足够温柔,反倒是他显得急躁。最后吻得狠了,他把司马凤的唇角咬伤,血沁了出来。

迟夜白一尝到血腥味立刻就清醒了,连忙将司马凤推开。司马凤虽然被咬伤了,却还是笑着的,要来牵他的手。

迟夜白窘得酒都醒了,恨不能立刻从桥上跳进郁澜江里。或许是他神情太可怕,司马凤渐渐也敛了笑容,为难又无奈地看着他。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时当刻的事情太过可怕了。

“对不住,是我莽撞了。你打我吧。”司马凤知他窘迫与为难,最后是自己低了头,笑嘻嘻地跟他道歉。

迟夜白一想起当时的事情就觉头疼。他站在走廊的拐角深深呼吸,一大簇开败了的迎春越过木栏,鸟雀的声音在海棠树上鸣响。司马凤从水池子里走了出来,站在池边远远望着他,表情有点儿呆,又有点儿可怜。

两人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除了彼此父母,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久。迟夜白比司马凤年纪小一点儿,他娘亲生他的时候,司马良人和傅孤晴正好抱着司马凤去鹰贝舍拜访。迟夜白是未足月的孩子,生下来时十分虚弱,从小就很多病。傅孤晴说男孩子练武能强健身体,便常常让他爹娘带他到家里来,跟司马凤一起学武。他的第一个朋友是司马凤,第一次放风筝是跟司马凤,第一次下海也是和司马凤一起,就连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惊悸,也是源于司马凤。

当日两人下海去玩,司马凤水性不好,却要随着他深潜,结果差点儿就上不来了。

已经过了十几年,那时候的恐惧感已经变得模糊了,但只要一想到“他会死”,迟夜白就手脚发凉,冷汗涔涔。

那个吻对他来讲十分可怕,仿佛打开了一道关窍,令他通透,也令他憎厌自己。

司马凤甩干了身上的水,三步两步跳上走廊,朝他走过来。

“还是去吧。”司马凤说,“霜华她们知道你脸皮薄,所以只是在沁霜院听听曲儿看看舞,绝无其他。”

他说着话,还是忍不住动手,把迟夜白肩上的头发都给他拨到后面去了。

“我明日就回鹰贝舍。”迟夜白低声说,“今晚吧。”

为了接待司马凤和迟夜白,霜华夜间拒绝了不少客人。她还跟几个姑娘凑了银子,跟妈妈买下自己一晚上的时间。说是设宴,也只是在霜华房子里摆了一桌子菜,欢喜热闹地吃一顿罢了。

要是接待司马凤,那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可还有一个迟夜白。迟夜白喜欢什么样的曲儿,喜欢什么样的宴席,她们全都不知道,因而越简单越好。

“霜华做的酒酿丸子特别好吃,但她最喜欢做的还是炸豆腐。”珉珠开开心心地把菜端上来,又开开心心地给两人介绍,“豆腐上撒的这些葱花儿是我摘的。我在香珠楼的院子里种了好些。”

迟夜白笑问:“你们那里还能种这些啊?”

“悄么么地种,妈妈不知道。”珉珠笑道,“龟奴倒是晓得的,但他也不说我。只那么一小角的地方。这葱长得可好了,特别香。霜华炸了豆腐之后一定要撒上一些的。”

豆腐是金黄的,上头落着翠绿葱花和浑圆葱白,看上去很是可口。

“霜华她们呢?”迟夜白问,“落座吧,不必这样拘礼。现在你们是主人,我和司马是客人,客随主便。”

“雪芙在蒸饺子呢。”珉珠说,“她做的饺子特别好,今儿晚上做的是鸡肉馅儿的,是她的拿手菜。”

迟夜白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你们都爱做菜?”

“平时没事做,就做菜咯。吃吃家乡菜,感觉也高兴点儿。”珉珠笑道,随后指着门外悄悄说,“雪芙是芳菲集的头牌,霜华是沁霜院的头牌,平时你们都只晓得她俩弹琴唱歌,可她俩也是很有趣的人。”

“我知道。”司马凤喝着酒,笑眯眯地点头。他不让迟夜白喝酒,只给他倒了茶。

迟夜白略略低头,听珉珠叽叽喳喳地讲话。珉珠身上有不太浓烈的香气,妆容也并不浓,所穿的衣服和所佩戴的饰品都十分简单。迟夜白知道这是因为今日宴席里有一个他。这些姑娘们各各舍去了她们卖笑生涯中真正拿手的部分,以另一副面貌出现在这里。

迟夜白看着桌上热腾腾的菜肴,头一回感觉到这些女孩子和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孩都是一样的。喜欢同样的东西,热衷同样的东西,只是因为身处不同的境地,才有了各自迥异的命运。

他很惭愧,抬头去看司马凤。司马凤拿着酒杯和身边的两个姑娘讲话,眉目间全无嬉笑和轻佻之意,只当身边的只是普通江湖女子。那两位姑娘显然和司马凤也是熟悉的,笑得毫不顾忌。

“迟少爷,你喝酒吗?”珉珠问,“霜华这里有桂花酿,很好喝,别的客人都喝不到的……”

司马凤立刻跳出那头的谈话,打断了珉珠:“他不喝。”

迟夜白:“……嗯,我不喝。”

珉珠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兴致勃勃地问起迟夜白各种各样的江湖故事了。

“迟少爷,你跟司马少爷都很好。和我们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的。”珉珠说,“尤其是司马少爷,他是珉珠见过的,最好最仗义的男子。他从不胡乱动手动脚,特别规矩,而且很敬重我们。金烟池好多姑娘都喜欢他的,我也喜欢他呀。他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大侠,正气凛然的。”

珉珠夸得太过了,迟夜白忍不住笑出声。

司马凤假装生气地看珉珠:“你啊,怎么老对着别人夸我,为何不直接与我讲。”

珉珠神神秘秘地对着迟夜白笑,摇摇头,似是吞下了一肚子的话。

司马凤轻咳一声,招呼珉珠:“别整这些了求你们。珉珠,你家乡那个曲儿好听,给迟少爷唱唱?”

迟夜白:“她家乡是哪里?”

司马凤:“唱了就知道了。”

珉珠笑了一会儿,看看迟夜白,鼓足勇气红着脸开口唱起来。她声音稚嫩清亮,唱着那些山间小调,合着其中情意,颇有些缠绵:

“高台挑起明灯盏,

凤凰飞来心缠缠。

凤凰有朝离家去,

山花入来喜漫漫。

高台又点明灯盏,

雪天我屋好烧炭。

山花莫要离我岸,

阿哥共妹暖成双

……”

第21章 十二桥(1)(+小剧场)

十二桥·楔子

郁澜江整条河线上的山都不高,除了赤神峰。

赤神峰归荣庆城管辖,是荣庆的名山。传说上古天神创世之时,因兄弟相争,最后劈开苍茫大地上一条裂缝,是为郁澜江。而那兄弟还有一位亲妹子,身着火红衣衫,于苍天中叩拜,恳求兄长们停止屠戮,还天地安宁。然恳求不得,她最后使尽浑身神力,将那不断崩裂的深缝封住,最后化身成郁澜江流域最高也最秀美的一座山峰。

荣庆城虽然临江,但已接近郁澜江上游,河道较窄,不利于行船,因而荣庆的港口不成气候。但荣庆城周围满是大川大岳,河道上的商业远不及陆地商业繁荣。郁澜江有一条支流流经荣庆城,唤作扶燕溪。扶燕溪虽名为溪,但水面较之平常的溪涧还是宽厚许多,溪上更有十二座小拱桥,是荣庆一处好景。

五月的一个清晨,城门打开,涌进许多在城外种地的商贩。新鲜嫩翠的蔬菜装在扁筐里运送进城,准备带到集市上售卖。

扶燕溪上还漫着薄雾,桥上人影影绰绰。

随爹娘来集市玩儿的小童看着那座桥,有些发愣。桥上站着个红衣的女人,一动不动。

他回头扯了扯娘的衣角:“娘,那里有人看我。”

她娘亲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生怕遇到拍花子:“哪里!”

小童指指桥上。桥上却一个人都没有。女人只以为是小童看花了眼,在他脑袋上打了一记:“别乱说话,吃你的糖去!”

小童拿着糖块有滋有味地吮,看着爹娘摆好了小摊子。还带着露水的菜叶又青又嫩,小童弯腰从菜叶上抓起了一条肥硕的青虫。

“扔了扔了。”爹说着,指指一旁的扶燕溪。

小童拈着那虫子走到溪边,扔进了水里。虫子无声无息掉进溪水,小童还想再仔细看看,却找不到踪迹了。

倒是看到水里飘出一缕红色,摇摇荡荡,晃晃悠悠。

他抬头看去,发现那红色是从桥下散出来的。

覆满了青苔的桥下满是圆胖的石头,一个小小的人正趴在那石头上,一动不动。

小童看了半天,以为那孩子是摔倒了,连忙去叫爹娘帮忙。

女人循声而来,才看一眼脸色便突地煞白。那孩子趴在石头与浅水之中,脸色灰败,口鼻中汩汩淌出血来,眼见是不行了。

她怕得一把将自己孩子抱起,连同丈夫去寻方才巡街走过的巡捕们。一路走得又快又急,女人将小童紧紧抱在怀中,心头跳得极快,背上冷汗直冒。

若是没记错,这已经是近日来荣庆城第三个这样死的小孩了。

——

·十二桥

迟夜白回鹰贝舍已有一个月,司马家的少爷日日忧愁,连带着阿四等人也不得安生。

“少爷今天看着徐家镇那个案子发了好久的呆。”阿四叹着气说,“因那命案中死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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