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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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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帮她们挑了玫红、嫩黄、浅粉等鲜艳鲜嫩的颜色,又解释道:“在山水树林多的地方应该穿些暖色。方能与自然景观相衬。”
杜鹃笑问:“你怎么对女子穿衣这样精通?”
黄元没理会她打趣的语气,解释道:“看青黛妹妹穿多了,就知道了。再说,我因平日作画,最长于观察人的服饰。和景物布局,比常人自然眼光不同。”
说着便有些怅然。
杜鹃忙安慰他道:“陈姑娘不会有事的。”
一面心里叹气,知道这说法很牵强:一个毫无人生阅历的女孩子流落在外,怎不让人担心!本来黄元绝不会惦记陈青黛的,她这一走,他便不能不记挂她了。
黄元也没多说,继续帮姐妹挑衣料。
黄鹂是来者不拒,觉得哥哥挑的就是好,大包大揽的模样,惹得众人都笑。
黄元满心怜惜妹妹,帮她挑了许多。
帮姐妹挑过后,他又拿了一块暗红花色的棉布往冯氏身上比量。
“娘,这个你穿好。”
他这么大了,又是新近才认祖归宗,不好意思对娘说太亲近的话,因此有些羞涩。
冯氏激动得脸颊涨红,局促问道:“真好看?”
黄元抬眼直视她。
冯氏这一刻散发出少有的光彩,连双眼都水润璀璨。
黄元觉得:娘亲眉目很出色,只是少了些温婉,他身上的英气都是传自娘的。想毕,对娘的感情又拉近了一层,满心柔软和孺慕,轻声道:“真好看!娘找到儿子了,该穿喜庆些。大红太艳了,这暗红不打眼,正合适娘穿。”
冯氏连忙道:“那就要这个!就要这个!”
黄老实见了眼馋,提醒道:“元儿,还有我。”
杜鹃见掌柜的看他,嗔道:“爹,你急什么!”
布店的掌柜见这群人看着不起眼,却买这么多布料,喜得跟什么似的,殷勤招待;因又见黄元衣饰举止都不俗,认定他是金主;再者,见他帮杜鹃黄鹂挑了,接着又帮冯氏挑,而杜鹃又叫黄老实“爹”,黄元又与冯兴业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与冯长顺也有几分相像,他心里便做了“很准确”的判断,自认为弄清了他们的关系。
于是,他对黄元笑道:“公子,帮贵岳父也挑两身衣裳吧。这边有适合他的颜色。”
说着拉黄老实往柜台左边走。
黄元听了一呆,跟着满面通红。
杜鹃也傻眼,不知他从何判断黄元和黄老实是翁婿的。
冯氏等人也怔住。
黄老实大叫道:“哪个是岳父?那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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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卖“未来”
掌柜的愣住了,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杜鹃。
黄老实马上道:“那是我闺女!”
掌柜的额头冒汗,干咽了下口水,尴尬地讪笑。
然这时他显露了人类的劣根性:出了错不肯承认,本能地推脱,为自己辩解。他一面把眼光溜向冯兴业,一面在心里抱怨:这可不能怪他,谁让这位客人的儿子长得像旁人呢!
他自动忽略了黄元身上与黄老实相像的部分。
黄元本就羞愤,又见他这副暧*昧表情,哪里还不知他心里想什么,更是大怒,放脸喝道:“那是我舅舅!外甥像舅舅也不对?”
掌柜的哭丧着脸道:“对,对!是小人该死,瞎了眼……”
他怎么这么倒霉呢?
碰上这么齐全的一家子!
杜鹃等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为什么弄错了。
冯长顺和冯氏却心照不宣地交换目光,没言语。
掌柜的一面擦汗,一面转移话题,说难得他们买这么多,因此降价一成,再送一匹被虫蛀过的布料,给这位大嫂回家沾鞋。
这算是变相赔罪了。
杜鹃和黄鹂却不满意,说买这么多才让一成,太没诚意了,换上别家,定不会这么小气。
于是,在黄元等人目瞪口呆中,这姐俩巧舌如簧,愣把价格杀到七折。
谈定后,掌柜的抹了一把汗,又是欢喜又是忧愁。虽然价格低了些,好在这些人买的实在多,所以他还不算太亏。
黄家不但买了衣料,连床上被单、纱帐等等也买了不少,其中好多都是为黄雀儿添置的嫁妆。
等结账后,冯兴业、黄老实、黄小宝、黄元,甚至杜鹃黄鹂手上都抱着提着一摞布料,好一番大采购。
黄鹂乐得眉开眼笑。
杜鹃含笑瞅了黄元一眼。意思亏得掌柜的说错了话。
黄元见她这样,禁不住脸又“腾”地涨红了,心如鹿撞,慌忙垂眸。
从布店出来。正好任三禾找来了,众人便将布料先送去车上,然后再转头回来继续逛。
针头线脑、剪刀锥子,连火钳都买了一把。
一时来到一间首饰铺子前,黄元对杜鹃和黄鹂道:“进去挑些银首饰吧。”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杜鹃道:“进去看看。买就不用了。”
黄鹂也道:“对,就看看。”
她满脸兴趣,心里却丝毫没打算买。
黄元小声对杜鹃道:“咱们虽然没钱,买副耳坠子,或者一根银簪子,总是还能的;一样不买。白看着心里难受。你带了多少银子?”
刚才在布店买了许多布料,他身上带的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而他的积蓄都交给杜鹃了,所以这么问。
杜鹃笑道:“我带了一些。买不买你随我们吧!”
她也不多解释,其实她不买不单是为了省钱。还有个缘故:在泉水村,穿戴太出格了可不好。林家算有钱的了,都没穿金戴银、遍身绫罗呢。
黄元只得罢了,心里却认为她是舍不得。
走进铺子,杜鹃眼睛一亮。
这间铺子看去并不高档,应该是面对普通百姓的。不过,其中金玉珍珠也有不少。更多的是银首饰和五光十色的彩石、绢花,各类头饰项链耳坠手串花样繁多,品种齐全,令人眼花缭乱。
黄鹂看得呆呆的,双眼磨不开。
杜鹃四下转了一圈,还发现了木簪和木珠手串。虽不及林春做的好,也算精致了,价格都不贵;那些银首饰和花钿等类,也都做得十分精巧别致,不禁感叹古代工匠的灵巧。
黄元不知她想这么多。见她看得如此认真,便劝道:“就买些吧。给你和大姐小妹各买两样。元梦斋还有些进项,我回去教书,也能赚些家用,不必这样俭省。况且,大姐要出嫁了,要置办些头面;你和小妹跟着添一两样,也不算出格。”
杜鹃一笑道:“就帮大姐买两样吧。”
这首饰铺子的花娘子却是认得元梦斋主人黄元的。
前段日子,两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黄元被杨家所弃,并认回亲爹娘,府城无人不知。眼前这些人,大概就是他的新家人了。只看他们的装扮,也知其家境不好。黄元因此囊中羞涩,连给姐妹买首饰都不能了。
她便笑吟吟地上前,道:“黄秀才可是想为姐妹添些头面首饰?”
黄元微窘,施礼道:“在下已经不是秀才了,掌柜娘子不必客气。在下今日是领爹娘和姐妹们在府城四处逛逛,碰见合适的,也会买一两样。”
花娘子并不理会他“不是秀才”的解释,用心打量杜鹃和黄鹂一番,赞道:“黄秀才姐妹竟是这样的美人!”
说毕,用商量的口气对黄元道:“小妇人早想请黄秀才帮小妇人画一幅像,就是没那么大面子,不敢请。要是黄秀才肯帮忙,今天就帮小妇人画一幅;再答应等三十岁的时候,送小妇人一幅亲手画的画,不管画的风景还是人物都成,小妇人便随两位黄姑娘在小店随意挑选合适的首饰。”
她不说数量,是因为相信黄元这样的读书人,最重面子,一定不会贪多要她的,而黄元的画,将来一定值钱。
黄元奇道:“掌柜娘子这么相信在下以后会出名?”
掌柜娘子捂嘴呵呵笑道:“黄公子,你现在的画就已经很出名了呢!小妇人不会吃亏的。”
她以为他不好意思,所以打消他顾虑。
冯长顺等人都激动又震惊,看着黄元与有荣焉。
杜鹃却被这推销方式震住了——这不就是延期付款吗?或者叫期货买卖。
这女老板可真有头脑!
见黄元神色有些松动,黄鹂也跃跃欲试的模样,她急忙道:“不行!我们不要。”
花娘子诧异道:“黄姑娘为什么不答应?”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过分要求,这应该是两利的好事呀!
杜鹃笑眯眯地说道:“做人应该安分随时。我们家现在穷,就算弟弟用画换了首饰,我们戴着也不像,还要配好衣裳;有了好衣裳,还要人伺候。才不会糟蹋这衣裳首饰。掌柜娘子想想,这不是自找麻烦嘛!不如等弟弟将来出息了,家境也富裕了,该穿戴什么。自然水到渠成。何必今日在这卖‘未来’?”
“安分守时,好!卖‘未来’?是我多事了。”
黄元垂首喃喃自语。
杜鹃凑近他轻声道:“是你想多了。我也不光是为了省钱。我们那村里,穿戴太打眼出格了,容易招事;亲戚们也会眼红,以为你家好有钱,能惹出许多麻烦来。还是低调些好。”
黄元凝视着她轻声道:“就依你。”
黄鹂也从珠光宝气中清醒过来,说不要了。
花娘子满心不是滋味,看着黄家姐妹又佩服,奉承道:“黄姑娘真是体贴人。这么温柔贤惠,好难得呢!”
杜鹃笑眯眯道:“掌柜娘子也不用失望。我们还是会挑两件东西的,也不白进你这铺子一趟。”
说着,示意她拿一根银钗出来观看。
挑挑拣拣的,杜鹃最后帮黄雀儿选了一只银钗和一对银耳环;又帮黄鹂选了一根简单的银簪子,“用这个可以试毒。黄女侠戴着它可以确保人身安全。”
黄元被她逗乐了。而黄鹂捏这那银簪子笑得合不拢嘴,二姐说什么根本没听清。
即便这样,黄老爹见了也心疼。
但是,杜鹃什么都没买,他也不好说什么。至于黄雀儿,林家给的聘礼丰厚,为她置办这些嫁妆是应该的。
从首饰铺子出来。黄元心境敞亮,放开了持重和沉稳,展现了少年的活泼。他和杜鹃各牵着黄鹂一只手,兴致勃勃地跑到前面去了。
这条街称为渔家巷,乃是荆州城最古老的一条街。
大凡一个城市的老街,都带着从前的记忆和痕迹。仿佛城市的缩影,承载着当地民俗和文化的底蕴。它们没有新街富贵宽敞,却往往人气旺盛。
古树的浓荫遮住了炎炎夏日。站在街道中央,极目向两端看去,街道仿佛一条被绿色穹窿覆盖的长廊;两边商铺门脸低矮。建筑古老;街旁零散小商贩众多,有卖小吃的,有卖果子的,应有尽有;甚至有的大树下还有说大鼓书玩杂耍的,人们摇着大蒲扇看热闹,不时爆出阵阵喝彩声。
黄鹂就乐疯了,到处钻。
黄元和杜鹃随着她跑,有时停下来招呼:
“爹,娘,快点!”
“小宝哥,你别望呆了,跟着我们。”
“爷爷,外公,来吃这个!”
……
与之前不同,杜鹃看见卖吃的,必定要买来尝尝。
她理由很充分:她是为了学手艺。
她学会了,回家就能做给大家吃。
黄鹂更不用说了,那张嘴就没停过。
众人都觉诧异:那瘦条条的小身子,怎么跟无底洞似的,吃下去就没影儿了呢?也没听见她喊撑。
蒸糕、煎饼、各类馒头包子饺子和油炸果子,蜜饯干果等等,几步路就有一个摊子或者挑子,让人目不暇接。才买了米糕,又望见前面有麻饼;刚买了麻饼,就看见卖卤肉的窗口;拎了一包卤肉正走着,忽然香辣味扑鼻,抬头一看,前面大锅里冒热气,斜挑的布帘上歪歪斜斜地书写着“牛杂”,兄妹几个急忙又跑过去……
走不多远,黄鹂就没法跟哥哥姐姐牵手了:手上拿着,嘴里吃着,眼睛也没闲着——东张西望,脚下行走更是毫无规律。
黄元和杜鹃一左一右护持在她身边,防止她撞着了人,或者被人撞着了。
第255章天伦之乐
两人跟着妹妹不停喊:
“黄鹂,你慢点!”
“黄鹂,注意形象!走着过去都等不及了?人家这一会难道就搬家走了?”
……
黄鹂充耳不闻,跑到街对面的摊子前站定,对着挑子里的红色小果子惊叫:“这个是辣椒?哎哟我的娘嗳,这么红彤彤的哪个敢吃?”
摊主是一位大婶,热心推销道:“小哥,这个外面就一层辣椒皮,里面是面做的,可香可脆了。不信你尝尝!不辣的。”
一面拿了一个手指头粗细、一寸多长的果子递给她。
黄鹂有些犹豫:“不辣?你哄我呢!”
大婶笑着道:“没哄。尝尝就知道了。”
黄鹂正要尝,杜鹃从后赶来,拣了一个红果子塞进嘴,“嘎吱”就咬了一口。三两口吃了,才对妹妹道:“嘴那么馋,胆子还这么小!这东西要不好吃,能摆在这卖?既然摆这卖,肯定有人买;既然有人买,说明不难吃。”
说完,继续“嘎吱”吃果子。
黄元也赶来了,笑问“好吃吗?”
杜鹃点头道:“好香!一点不辣。”
黄元道:“这是把辣椒芯去了,晒干后切成一段一段的,把面料塞里面,然后下油锅炸出来的。”
黄鹂也“嘎吱”吃了一个,一面对大婶道:“买一斤。不,买两斤!”又转向黄元娇声道,“哥哥,付钱!”
黄元见她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一面用折扇帮她扇,一面抖了抖小荷包,惊道“哎呀,没钱了。剩了十个铜板,刚才都给你买麻饼了。”
黄鹂不疑有他,又转向杜鹃。“二姐,付钱!”
杜鹃忍笑掏钱,一面对黄元感叹道:“咱小妹这样的,将来一定要嫁有钱人。不然谁养得起呀!”
黄鹂顿时揪住二姐胳膊,扭着身子不依。
大婶这才知道她是女孩儿,忍不住笑了。
黄元接过大婶包好的面果子,转身请跟上来的黄老爹等人吃,“爷爷,外公,尝尝这个。”
黄老爹忙拣了一个吃着,一面还不忘教训孙女,“黄鹂,你都多大的丫头了。只晓得吃!这是在外面,一点样子都没有!元儿你也不管管你妹妹。”
他见黄元跟着妹妹后面付钱,十分看不惯。
黄老实没有辜负小闺女的期望,一如既往地疼爱她,及时出面打圆场:“爹。黄鹂还小呢。她长这么大,头一回来城里,想吃就吃,用不了几个钱。元儿卖画不还挣了银子么!”
黄老爹气得很,“你就惯她!”
他十分不理解,孙子都找回来了,大儿子怎么还这么疼闺女。不是该疼孙子吗?
冯长顺就笑着劝一阵。
杜鹃朝黄元使了个眼色,要他出面。
黄元心思一转,挽住黄老爹的胳膊,笑道:“爷爷,走,去前面。那好像有个墨宝斋。卖笔墨的。我们去帮小顺挑些好笔墨。”
黄老爹顿时高兴极了,忙道:“嗳!这个要买。”
也不管自己根本不懂挑,兴致勃勃地跟孙子去了。
众人走走停停,一时又在大树下的小摊上吃一碗神仙豆腐,顺便歇脚;一时又挤在人群中听大鼓书。一时又看杂耍,兴致始终不减。
路过一家铺子,黄元看见卖油纸伞,忙跑进去。
他买了两把伞,递给杜鹃一把粉色的,嘱咐道:“等出了这街,就没有树荫了。拿着这伞遮太阳吧。别晒晕了。”
又将另一把递给冯氏。
杜鹃笑道:“我们在家,晒太阳从不打伞的。”
嘴里这么说,还是接过伞去,顺手撑开,仰面看上面的彩画,“这伞晴天打不好。要是在细雨蒙蒙的春天,漫步在这样的老街上,打这油纸伞才有诗情画意呢。”
随着她的述说,黄元脑中顿时浮现那画面。
他微笑道:“晴天也很美。不信你打给我瞧瞧。”
杜鹃果然举了伞,牵起黄鹂,放慢脚步,信步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转头朝后面嫣然一笑,问道“怎么样?”
黄元不说话,望着她只是笑。
绿色的穹窿罩着粉色的油纸伞,粉色的油纸伞罩着豆蔻少女。虽是男装打扮,然浅笑间眸光流转,仿若和煦的微风拂过,给夏日喧嚷的古街带来清爽和清凉。
斯人、斯景,好像一幅经典的古画,印入他的心中。
他忽然涌起一股冲动,要将眼前的情景画下来。
黄小宝赶上来笑道:“黄元,怎不走?哎,又没下雨,她们打伞干什么?”
黄元忍着绘画的*,对堂兄回道:“这叫‘未雨绸缪’。”
接下来,他便带着家人去了江心岛。
然生活在山里,看惯了山水森林的黄老爹等人对岛上的风景毫不感兴趣,幸亏黄元找了一处没人的凉亭,将买来的各色吃食铺开,让他们坐下歇息、吃喝闲话,才好些;少年人就不一样,黄小宝和黄鹂对一切陌生环境都充满了好奇,根本坐不住,四处乱转。
杜鹃正伺候长辈,忽见黄元将买来的笔墨纸张在石桌上铺开,忙问:“干什么?”
黄元微笑道:“我想画画了。”
杜鹃眼一亮,捋袖道:“我来研磨。”
黄元点头道:“好!”
当下,姐弟俩默不作声地忙活起来。
黄元胸中情感澎湃、灵思如潮,待杜鹃研磨后,便泼墨挥毫,一气呵成,绘就一副亲人欢聚图,题曰“天伦之乐”。
画的就是眼前情景:爷爷、外公、小舅舅和爹相对而坐,面前散放着各色小吃,边吃边笑谈;他立在石桌边,正凝神垂首作画,杜鹃一旁相伴;任三禾目光炯炯地审视他落笔;娘亲坐在石凳上,爱怜地看着他们姐弟;远处花树下,黄鹂和黄小宝正嬉闹……
画成,杜鹃牵起画幅上端两角,举在眼前平视,欣喜地赞道:“真是胸有成竹,所以才画得如此流畅和谐!可惜少了雀儿姐姐。要是雀儿姐姐在,就更完美了。要不我来添上?”
任三禾一直仔细在看画,闻言立即道:“你就添上!”
黄元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还是九岁那年见过杜鹃的画,自然想看她现在能画成什么样子。
杜鹃前世一直以炭笔画素描,这一世,也在任三禾指点下用毛笔学画水墨画。看了黄元的画后,她觉得自己的画技与他差很远,因此话出口后有些犹豫。
想了想,她从文具中挑出一只新笔,也不洗开毫毛,只将前面一点毛尖捻开,蘸上墨,将毛笔当硬笔用,很快勾勒出一幅黄雀儿的素描,却是在金银花架下刺绣的场景。
“这便是大姐。她偏文静内敛,腼腆中透着执着,又很有长姐的风范和担当……”
随着她的述说,黄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同时,他盯着她的素描挪不开眼。
他深吸一口气,先用水墨技法将黄雀儿添进画中;接着又换了一张纸,却拿过杜鹃刚才用的未开锋的笔,以素描手法,将之前杜鹃撑着油纸伞行走在古街上的情景绘了出来。
杜鹃看时,眼睛一亮。
明明是素描,但因为他拿毛笔当硬笔用,那笔尖虽然只化开一点毫毛,终究是软的,因此这素描便独特的很:线条流畅,又带着晕染的含蓄。
熙来攘往的古街上,一切喧嚣繁华都退后,沦为背景,衬托着枝叶搭起的拱形天幕下撑伞的少女。画中的杜鹃和黄鹂都是女装。杜鹃清新典雅,黄鹂活泼自然。两姐妹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灵动非常,半点造作和拘谨也无,与黄元通常画的仕女图迥然不同。
杜鹃欣喜地笑道:“我喜欢这幅!”对桌上另一幅看看,又道:“那一幅也好,看了就好温馨。”
黄元舒心地笑了。
他觉得,后一幅画,他画出了杜鹃的神髓;前一幅画,他画出了心中的亲情和对家的渴望。两幅画,都是在激情难抑的情形下画的,其灵感可遇不可求,是他迄今为止少见的优秀画作!
任三禾虽然没说话,看着这画眼中也流露出赞赏。
黄老爹等人见黄元画好了,都涌过来看。
看了虽不懂,却都十分欢喜。
黄老实却有些纠结:“元儿,你怎把画得爹嘴张这么大呢?瞧,牙齿都露出来了,不大好!”
杜鹃噗嗤一声乐了。
黄元哭笑不得道:“爹,这证明你笑得开心!”
正说着,忽听黄鹂叫“哥哥,你瞧谁来了?”
众人转身看时,原来是昝虚极和昝水烟来了。
昝水烟今日女装,粉蓝衣裙外罩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云鬓高耸,牵着黄鹂,从花径上袅袅走来,如烟云被清风移送而至,也像一幅画。
昝家兄妹十分客气地对黄老爹等人见礼,又命随从奉上带来的酒水吃食。为怕黄家人拘谨,很快打发了小子丫头们出亭,连自己兄妹也不让他们伺候。
冯长顺暗赞两人知礼有风度
两人恭请长辈自便,然后来看黄元的画。
昝虚极对两幅画都赞不绝口。
昝水烟则盯着那幅《天伦之乐》,忽然对黄元轻笑道:“我也好想被画进去呢。今日既然赶上了,就厚颜求黄公子在这画中与我列一席之地。想必黄公子不会推脱?”
第256章暗中过招
她说完,便期盼地盯着黄元。
黄元愣住了,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如墨玉般的黑瞳闪闪发光,歪着头的神情就像黄鹂在街上看那些吃食一样渴望和向往,令人不忍拒绝;但他觉得那白玉般的面颊在自己的注视下很可疑地泛出粉红来,不禁心一跳,脸也作烧起来。
他垂首敛目,心乱如麻。
正在这时,就听杜鹃笑道:“这可不行!”
断然的口气不仅惊呆了昝水烟兄妹,也震住了黄元。
昝虚极本就怪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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