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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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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麻烦!”

林春道:“这是你前世常用的东西。”

杜鹃听了一愣。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少年眼中闪烁莫名的光芒,忽然心里一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尽力做她前世的东西,一是为了让她有亲切的感觉;二是为了证明他才是李墩;第三才是为了生活方便。

这其中,努力证明他是李墩恐怕才是他最心切的。

她眼睛就红了,低声道:“谢谢你!”

林春道:“还有什么,你说了我都做。”

杜鹃勉强笑道:“那么多,你怎么可能都做。那些东西不是某一个人做出来的,是集合了许多代人的智慧,由各行各业的人慢慢发展起来的。”

就是李墩也不会呢。

她本想劝他别费这份心思。她刚才当着黄元的面斩杀了自己了呢,又一想: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带着记忆穿越的,告诉他一些前世的东西,让他学习创造也好,能提高他的技艺和能力。所以就把劝解的话吞了回去。

林春想了想,道:“那你就说我能做的。”

杜鹃点头道:“我想起来就告诉你。”

想想又叹气道:“我原先是长在城里的,乡下的事也不太清楚。所以他们种地呀,灌水呀,都怎么弄的,我真不晓得!”

林春就沉默了,似心疼。

她也是城里来的呢。原本什么都不会做的。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会,还做了十几年!

杜鹃又道:“你能做的其实很多。我教你的那些知识,是基本原理,能运用到很多行业上。我们那里孩子读书,只要进入中学。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

林春认真听着,静静看着她。

她虽然比前几天精神好些,脸上也有了笑容,但还是不如从前灿烂有活力。原因不用想,还是出在黄元身上。

刚才他出家门的时候。看见黄元和方火凤,他们的精神都很萎靡。当时黄元看他的目光很奇怪,不太好。他猜他们是来找过杜鹃了。

因此他问道:“黄元和昝姑娘来干什么?”

杜鹃沉默了一会,才道:“劝我回去。”

林春瞪大眼睛,问:“他还敢叫你回去?”

为了昝水烟,杜鹃伤心成那样,他还叫她回去?

杜鹃自嘲地笑道:“他是看出来我心里还惦记他,以为我回去就好了。”

林春听了更忍无可忍,斩截道:“他不是李墩!”

他暗自想道,一定要让杜鹃觉得他才是李墩,变得开心起来;就算不能确认他是,也要觉得他不输给李墩,因此慢慢接受他;为此,他要努力修炼,要做得比李墩还要好!

李墩能做的,他也能做!

李墩不能做的,他还能做!

杜鹃怅然道:“是不是的,都不要紧了。”

林春听了诧异。

杜鹃道:“我……”

她不知如何说,于是就顿住了。

可是林春眼巴巴地看着她,很想知道的样子。

她只好从头说起,把她假自杀的事说了一遍。

林春听得嘴巴张老大。

听完没笑也没怒,眼中甚至有些担心。

不知为何,黄元吐血让他很不安——

他竟这样爱杜鹃吗?

那为什么又喜欢昝水烟?

他想不通,暂丢开这问题,又问杜鹃:“昝水烟问你为什么不许黄元纳妾?”

杜鹃点头。

林春冷笑道:“她这么贤惠!”

既然这么贤惠,他就给她一个机会!

一时癞子和二妮进来了,兴奋地说起这自来水装置,林春和杜鹃便丢开刚才的话题,和他们商量起来。

商议一番后,林春和癞子又忙活起来。

第362章温馨(二更)

这工程并不容易:除了安装水车,还要打通毛竹关节、砌水塔,计算各处连接和进出水路等,十分繁琐精细。

当下癞子按林春说的处理毛竹,林春则帮杜鹃做水箱。

正忙着,隔壁李家大哥给杜鹃送来两篓木炭。

原来前日杜鹃又带了牛肉回来,分送给李家和癞子家各几斤。这李家每入冬都要开窑烧炭的,除了自家用,也常和村人换些零碎物事。他感激杜鹃送肉,所以送她两篓木炭。

来这一看,林春他们正弄自来水呢。

等问明情形后,再看了癞子家的自来水,李大哥当即要求:他也要搭个伙,三家一块弄这个东西;还说他家大青石和木料都有,他们父子都是壮劳力,都能帮忙做。

林春求之不得,忙就答应了。

当下又重新分派活计,李家人便负责砌水塔。

杜鹃昨晚用牛骨头炖了高汤,今早把些牛杂和牛肉混合,下了各种作料焖制。这时估摸差不多了,就去后院拔了四五个大白萝卜,洗净切成块丢进锅里跟牛杂牛腩一块熬煮。

弄妥后,她坐到廊下择菜,一面看林春做水箱。

林春见她来了,抬头笑道:“好香!”

杜鹃也笑了,问道:“你饿了没?”

林春摇头道:“不饿。”

过了一会又说道:“我等牛肉吃。”

杜鹃听了失笑,脱口道:“真是个孩子。”

林春听了幽怨地看向她。

明明他比她年长,也高好多的!

杜鹃一看他脸色,自觉失言,忙转移话题,举起手上的黄心菜道:“瞧这菜——又大又嫩。那沟里的泥真管用。二妮说她家的萝卜没我家长得大,菜也不如我这长得好。”

林春一边钉木钉,一边道:“那是。”

闲话两句,杜鹃就问起黄雀儿嫁过去的情形。

林春就微笑了。道:“二嫂来了,家里都热闹许多。我爹我娘从早笑到晚。哦,昨晚上我们还玩牌了呢,我爹输了许多铜板给雀儿姐姐。”

杜鹃听得笑了。道:“大头伯伯不心疼死了!”

林春道:“那也没法子,他能玩得过我二哥和雀儿姐姐?后来还是我上去,才帮他捞回本儿来。”

杜鹃更笑出声来。

林春又道:“爹和娘叫你明儿去吃饭呢。”

杜鹃静了下,道:“不去了。不是说要去回雁谷吗?”

林春知她心思,道:“不去就不去。等正月里再去。”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狗叫,二妮端了个小簸箩走进来,“哎呀好香!这狗,叫什么?连我都不认得了,养你什么用!”

两只黑狗被她骂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窜到廊下。

因闻见厨房牛肉香。就在门口朝屋里伸头嗅鼻子。

杜鹃一面对二妮道:“待会你盛一碗去。”一面拿脚在地上用力顿了一下,呵斥狗儿,“下去!别进屋。还没到吃饭时候呢,瞧你那谗样!”

狗儿就跑下台阶。

杜鹃就招呼二妮坐。

二妮道:“你不是送牛肉给我了么,还盛什么盛!占便宜也不能这样。”说着拖了个小板凳在杜鹃身边坐了。将小簸箩递到她面前,道:“这个沙给你。”

杜鹃接过去一看,簸箩里全是颗粒匀净的细沙。

这是从泉水河下游淘洗来的,用来炒板栗、榛子、瓜子等,受热均匀,不容易炒焦。杜鹃说要弄,总也没空去弄。谁知二妮送来了。

她忙进屋。找了个东西装沙,将簸箩腾出来还二妮。

然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二妮才回家吃饭。

晌午,杜鹃把早上杀的鸡肚里内没见天的蛋掏出来,再泡了些干菌子。就着牛骨高汤调制出一道鲜美清汤,然后下了一斤面,又素炒了黄心菜,才和林春吃午饭。

林春吃得头上冒汗,因问她“香牛肉还没好?”

杜鹃道:“那个煮透些才好。这面好容易消化的。等半下午的时候就弄牛杂给你吃。再配些粉丝。”

林春便笑着点头。

因说起后天去回雁谷,杜鹃便说要帮秋生做双鞋带去。

林春忙阻止道:“不用做!昨晚雀儿姐姐捡了七八双二哥的鞋,有棉的有单的,装了一篓子呢。他俩脚差不多大,正好能穿。”

黄雀儿的嫁妆最多的便是衣物鞋袜被褥等,都是历年攒下来的,其中夏生也得了不少衣裳鞋袜,正赶上给秋生用了。

杜鹃听了恍然,遂不再操心。

等吃了饭后,林春在院子里四处打量找活计。

看见鸡笼,忙转身便找来一个粪耙子清理起来。如风懒懒地卧在廊下看着他,两条黑狗却跟在他脚边,歪着狗头看他清理鸡笼,觉得十分有趣的模样。每当他掏出些鸡粪来,它们就凑上去用狗鼻子闻。待发现味道不是理想中的那样,就丢开了。

杜鹃洗了碗出来,见了忙道:“你又弄那个干什么?回头我自己弄。等你走了,我还不得自己干活。”

林春听了闷声道:“我这不是在这么。”

飞快将鸡笼清理干净,将鸡粪撮去后园子堆起来。

等出来,杜鹃早打了水等他清洗。

他一边洗手脸一边嘱咐她:“你可别逮猪喂,太脏了。你想吃肉,就叫如风上山去弄。”

他见不得她往猪笼里钻。

那畜生邋遢的很,她钻一回猪笼就要大洗一回。

杜鹃踌躇道:“不喂猪攒不起来肥呢。”

林春道:“你那几块地能要多少肥!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找几条沟弄干了,掏些淤泥挑来,比什么肥都强。你是会打猎的,就打猎好了,别喂猪。不然你要上山了,那猪丢家里也是个麻烦。”

杜鹃一想也是,道“不喂就不喂吧。”

因见他小小年纪想得这样细,心下触动。

她轻声对他道:“你别担心我。两辈子加起来。我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也不用担心我过不去这个坎,我这么大的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春听了看着她不语。

想起那天晚上她凄苦无助的样子。他心里还有些闷痛。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杜鹃唯一一次迷茫失态。

现在她虽然还有些落寞,却不再迷茫了。

这使他既安心,又难过,很是复杂。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无论学识还是经历都比他丰富,这让他很着急不安,暗自发誓:定要努力奋进,长快些,长大些,变得经验老道些。别总被她当小娃子看待。

他不喜欢她说“我都这么大了”诸如此类的话。

他要像个大男人一样保护她!

……

下午,大家一齐出动,把这引水工程做了一半。

傍晚,林春带着杜鹃装给他的两大砂锅牛杂回村去了。

牛肉是带给冯明英的,因为大舅母和表哥表妹们都住在任家。杜鹃是送给他们吃的。虽然林春已经送了师母牛肉,但她也要尽一份心意。

众人晌午在黄家吃的回门酒,晚上冯明英只随意下了些山芋粉丝,弄了些酱、笋和青菜,大伙儿正吃呢。

林春带了牛杂来,当即被端上桌。

只尝了一口,众人都轰然说好。配这粉丝更妙。

冯明英问林春:“你从杜鹃那来?她做什么呢?”

林春笑道:“今儿忙了一天,帮她和癞子他们弄自来水。”

说起这个,大舅母等人都惊叹起来。

原来他们已经去林家看过自来水装置了,都稀奇的很。冯志才和冯志明更对林春佩服得不得了,拉着他问长问短,连饭也顾不得吃了。

翠儿听了林春的话眼珠儿直转。忙插进去打断哥哥们的话,问林春道:“杜鹃忙不忙?我明天去看她可好?”

林春想起那锅喷香的牛杂,急忙道:“她就是这么跟我说呢,说要请你们过去玩。因为今天没空来,说找一天请黄婶子和小姨。还有雀儿姐姐和二哥过去吃饭;大舅母你们当然也要去了,不然她心里过不去。不如就明天去吧。我明早过去跟她说一声。”

翠儿立即说她晚上就去,要跟杜鹃谈心。

她因为杜鹃这些天心情不好,也没好好跟她说话。偏偏事情牵扯到黄家表弟,她又不知怎么劝,因此很郁闷。通过这两天所见所闻,她觉得林春很能干,长相英朗,还在府城书院读书,比黄元表弟不差,杜鹃嫁他很不错,她就放心了。

冯明英瞅她道:“才说明天去,转眼就改晚上了!”

众人听了都哄笑。

翠儿强辩道:“这么多人,我不得早些过去帮忙!”

大舅母杜氏道:“这话说的倒是。”

因对闺女和侄女们说,叫她们晚上就去杜鹃那。

杜氏是很喜欢杜鹃这个外甥女的。

她吃了一筷子牛杂叹道:“杜鹃做的这卤牛杂真是香!比我们前天做的牛肉好吃多了。翠儿,你要有杜鹃一半能耐,娘死了也闭眼了。去了别闹她,陪她好好说话。”

一面对闺女使眼色。

翠儿听了急忙点头。

林春见说妥了,很高兴,遂告辞出来。

然后他去了黄家。

黄家也正吃晚饭,两房老小都在陪新女婿夏生。

见了林春,众人忙招呼他坐下一块吃。

林春笑说自己吃过了,一面扫视席面,问:“黄兄弟呢?”

小宝忙道:“他有些不大舒坦,躺着呢。”

林春就说他去看他,招呼一声就去了东厢。

东厢卧房内,黄雀儿正坐在床边喂弟弟喝汤。

黄元靠在床上,头上缠着一圈填了棉花的红色棉带,面容依然憔悴,且看着大姐手上的汤碗怔怔出神。

这汤是用灵芝、红枣和鸡炖的,益气补血安神。

那灵芝是杜鹃跟任三禾和林大猛进深山里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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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弥补裂痕

冯氏舍不得吃,这几天他却一直在吃。

上午在杜鹃那里吐了血,回来后方火凤立即用灵芝和三七熬了汤给他服用,这会子又是食补。

只是他吃着灵芝,总会想起杜鹃。

黄雀儿看着弟弟那模样,又心疼又难受,禁不住说话口气就带着哄,满是疼宠:“小弟,别想杜鹃了!”

她一眼看出症结所在,也劝在关键处。

说实话,她着实有些埋怨方火凤搅乱了黄家生活。

因为她看出弟弟是真喜欢杜鹃的。

可她也不好说方火凤不是,因为弟弟也护着她,更因为她放弃了那样的富贵名利来这,为此还吃了许多苦。

黄元抬头看向大姐,昔日少女已经改作小媳妇装扮,脸上还带着新嫁娘的娇羞和喜气,不变的是满脸的温柔和对他这个弟弟的怜惜,一如他刚回来那天,把他当孩子一样呵护。

他忽然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大姐!”

在爹娘面前,在爷奶面前,他都努力做出担当样子;可是面对温柔的大姐,他却忽然委屈起来,好想扑在她怀里哭一场。

虽然他没有这么做,却流下了眼泪。

黄雀儿从袖里掏出帕子,细心帮他擦泪。

一边擦一边柔声道:“小弟,别怪杜鹃。”

过一会又道:“杜鹃心里也不好受。”

这点黄元当然知道,要不然她也不能哭成那样。

还有自杀,就算是演戏,也演得惊心动魄。

不是心丧若死,做不出来那情态。

杜鹃,是真的杀死她自己了,杀死那个爱他的杜鹃!

想到这,他止不住又一阵心痛!

黄雀儿又低声道:“小弟,你就别去找杜鹃了。她是不会回来的。你别怪大姐说:要是你姐夫也弄个女人回来,大姐怕要活活怄死。”

黄元看着大姐顿时呆住。

正要开口,就听外面有人叫“黄兄弟?”

黄雀儿扬声道:“是春儿?进来!”

林春走进来,没怎么看黄雀儿。却盯着黄元看。

看他的失意和伤痛残留在脸上,洗不净,抹不去。

这是为杜鹃吗?

为了杜鹃怎还对昝水烟那样情深?

他无法体会他的心境!

黄元也看着他不语。

跟九月那次对峙比,两人间更多了些不明意味。

黄雀儿站起身招呼林春:“春儿坐。你不是去杜鹃那了么,自来水弄好了?杜鹃有什么话叫你说?”

林春这才转过脸,对她道:“还没弄好。杜鹃叫婶子和你们明天去吃饭。”

黄雀儿忙答应了,一面忙着喂汤给黄元喝。

黄元且不喝汤,只盯着林春看——

杜鹃叫吃饭,这个“你们”都包括谁?

林春看向他,嘴里对黄雀儿道:“雀儿姐姐。你跟黄鹂和老实叔婶子说一声,我就不去说了。”

黄雀儿忙又答应了。

没有黄元,没有方火凤,更没有黄老爹黄大娘。

黄元没意外,沉声问林春“你找我有事?”

林春点头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黄元便接过大姐手中的汤碗。一气把汤都喝了,又三两口把鸡肉和灵芝吃了,然后把碗还给她,道:“大姐拿走吧。我跟林兄弟说话。”

黄雀儿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林春道:“春儿……”

林春失笑道:“雀儿姐姐,你还怕我打他?”

黄雀儿讪讪地笑了,说“那我走了。你们说。”

说着真个就转身出了房门。

黄元便看着林春道:“坐吧。”

林春摇头道:“不用。我还有事。说了就走。”

因对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陈青黛,她被陈家一个远房族人找回来了。那人霸占了陈家家产,还要将她送给媳妇娘家弟弟做填房。陈姑娘被逼得上吊,没死成,给关起来了。”

黄元听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他才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林春道:“十一月初的事。”

黄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昝兄怎么没提过?”

昝虚极一直跟他有书信来往。

林春揶揄道:“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了。”

黄元一震。然后猛盯着他不出声。

林春坦然看着他,道:“我想你一直托人找陈姑娘,就要把这消息告诉你。可这次回来事一桩接一桩,我就忘了。今儿才想起来,就过来告诉你了。”

黄元听了心中发堵发闷——

一直忘了。偏偏今天想起来了!

为什么今天想起来了?

因为他和方火凤去找杜鹃,想接她回家。

他这时候想起此事,是要看他如何处置陈青黛!

或者说,是要看方火凤如何对陈青黛!

林春说完了,便不再理会黄元,转身就走了。

走出卧房,却发现方火凤站在外面书房里。她显然听见他刚才的话了,见他出来,凝神注视他。

他也深深地看着她。

对她,他原本是尊敬的,如今却很不喜。

这感觉很复杂难明,因为若不是她的私奔,杜鹃或许就嫁给黄元了,他就一点机会没有了;可又因为她的私奔,给杜鹃造成了无可弥补的伤害,他又很不耻她。

是的,他很不耻!

他觉得她私奔前,至少该告诉黄元一声。

若有一个女子不经他心许就私奔来找他,他是不会高兴的,他会觉得她跟槐花之流相类,所以他想不通黄元。也许,黄元早就喜欢她吧,所以她才有把握私奔。他因此更为杜鹃不值,觉得黄元不可能是李墩。

他和方火凤对视了一刹那,也不招呼,就大步走了。

方火凤待他走后,进了卧房,来到床边坐下,柔声问黄元:“可好些了?刚才大姐端的汤都喝了吗?”

黄元看着她点点头。却没出声。

方火凤替他掖了掖被角,又道:“你先躺会。我还熬了粥,等晚些时候你再吃一点。”

黄元便道:“那我靠一会。下午已经睡了。”

方火凤微笑点头,又拿了个靠枕垫在他身后。

伺候他靠稳了。她才又坐下,静静陪他。

黄元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又找不出话。

打从杜鹃那回来,他们就失去了往日的相知默契。

两人都竭力当作无事一样,一个竭尽温柔照顾,一个曲尽心力回应。然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刻意,少了份自在,似乎是为了弥补什么。又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总不如先前灵犀相通。

这令他们很沮丧和颓然。

两人都明白症结所在,却都一致回避。

方火凤不敢提杜鹃,提了就会想起他当时对死去的杜鹃说的“今生今世都会陪伴着你”,然后心便揪作一团。

黄元更不愿提。提了就会听见一声孤雁哀鸣。

然后又看见那孤寂的眼神,他的心就会抽疼。

再想起杜鹃的决绝,更是心如油煎般难受。

可他又忍不住回忆起跟她的种种过往,不论是在黑山镇后山上天真无邪的玩乐,还是今年夏天在府城度过的岁月,越两小无猜,越诗情画意。就越让他痛苦。

其中尤以在府城渔家巷古街的经历深刻:绿色穹窿下,那个撑着粉色油纸伞的豆蔻少女转身对他浅笑,眸光流转,使夏日喧嚷的古街看去清凉舒爽,那情景就好像一幅古画。

后来,他就以当时情景为她作了一幅画。

那画。已经被杜鹃拿走了。

方火凤见黄元先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接着面现痛苦,然后神色转为沉湎和向往,她便知他又在想杜鹃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想。

于是她轻声道:“陈姑娘那,你去信问问哥哥吧。真要不得已。就接她过来也好。”

黄元听了一震,看向她。

看了好一会,才沉声道:“这件事我会想法子的。”

见方火凤似不解,遂叹气道:“我知姑娘因为杜鹃的话心里顾忌。但是,我是不会随意纳妾的,更不会纳陈表妹。她本是我定了亲的妻室,因为变故退了亲,若再将她纳做妾,我成了什么人了?你和杜鹃这情形,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我所愿。”

一句“不得已而为之”,方火凤眼圈就红了。

她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怪我吗?”

不等他答,自己接道:“你就算不怪我,我也后悔了。不是后悔私奔,是后悔令你这样伤心。我看着你这样伤心,我心里也万分难受。可是,若你问我,我还是要说:我不后悔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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