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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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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第一章卖枣儿的小幺
太平府九桥门街市的长丰酒肆里,茶饭量酒博士大刘捧着食牌从福字甲号雅间里出来,转头四下寻找着,看到过厅一角站着的一个身穿白虔布衫、胳膊上搭着条干净的青花手巾,双手捧着只干净到发亮的红漆托盘的少年郎,忙招手叫道:
“小幺,福甲号客官要吃阿胶枣儿,快去!”
李小幺清脆的答应着,托着托盘,脚步轻快的往福字甲号奔去。
“客官,送阿胶枣儿的。”
门帘悄无声息的从里面突然掀起,李小幺惊讶的呆了下,忙稍稍弯着眼睛,露出明朗干净的微笑来,说来悲哀,这皮囊,竟远不如她从前那个好看,唯一胜得过从前的,就是这笑容了,照林先生的说法,笑起来如菡萏绽放于朝霞中,令人无法不心喜意动。
李小幺托着托盘进了雅间,围着正中的桌子坐着四位客人,屋子四角却站着七八个眼神犀利的精壮护卫,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年一身月白绸长衫,头发用一枝水头极好的大云头青玉簪绾着,面部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剑眉星目,眼神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正带着丝欣赏上下打量着她,
“太平府果然物华人盛,连酒肆的小厮,也有这样的人品气度。”
少年缓缓摇着折扇夸奖道,咬字清楚而重,是北地人,李小幺微笑着,气度更加安然,这夸奖,她听的多了,要不是这样的人品气度,她的枣能卖的这么贵这么快?
李小幺掀起托盘上盖着的雪白夏布,托了两碟阿胶枣儿放到桌子上,垂下托盘,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两碟枣子多少大钱?”
坐在最下首的微胖中年男子笑着问道,
“随公子赏。”
李小幺看着坐在上首的少年,明朗的微笑着、不亢不卑的回道,少年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梢,探头看着两碟枣儿,慢吞吞的问道:
“公子要是不赏呢?”
“这枣子能得公子这样风华绝代之人青睐,就是它的福份了。”
李小幺看着少年,认真的说道,坐在少年左边的中年男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右边的青年男子用扇子掩着嘴,笑得肩膀抽动,少年斜睇着一脸认真的李小幺,闷‘哼’了一声,抬手示意着,
“赏他!”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子从荷包里摸了只二两的小银锞子出来,递给了李小幺,李小幺笑容不变的接过银锞子,微微躬身谢了少年,退了出去。
少年盯着李小幺,一直看着她退出去看不见了,左边的中年男子看着他,低低的说道:
“一个有趣点的小厮罢了,二爷,此行事关重大,生不得枝节。”
“嗯。”
少年往后靠到椅背上,掂了只枣儿看了看,又丢到了桌子上。
大刘和厨房铛头报好了菜,小幺已经满脸笑容的转了回来,
“谢谢大刘叔!”
“卖完啦?”
大刘看着小幺拎在手里的托盘问道,
“嗯!”
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重重的点着头,大刘伸手拍了拍小幺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快去后厨找你哥去吧,肯定给你备好好吃的了,你卖完了,那些伢子们也能开市卖东西了!”
小幺弯眼笑着谢了大刘,拎着托盘,雀跃着奔往长丰楼后厨。
后厨间一片忙碌,李宗贵正忙着拆一只半熟的猪头,见小幺进来,忙放下手里的尖刀,就要站起来,旁边的白案厨子老方站起来,拍着李宗贵的肩膀示意着,
“你忙你的,这猪头铛头急着用呢,我空着,给小幺拿吃的去!”
“谢谢方叔!”
小幺甜甜的谢道,熟门熟路的从门后搬了只高凳出来,放到李宗贵案子旁边,又搬了只小杌子过来,老方从汤锅里拣了碗羊杂,又从灶头边拿了只烤饼过来放到碗上,连碗放到高凳上,再转过去,盛了碗红米粥端过来。
小幺洗了手坐到小杌子上,掂起筷子,深吸了口气,
“真香!”
“尝尝这饼!这可是方叔特意给你打的,看看,上面全是胡麻粒!”
老方笑着说道,小幺拿起饼子咬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味啊!这才叫烧饼!旁边正揉着面的小秦转过头问道:
“小幺,你的阿胶枣儿这么快就卖完了?”
“嗯。”
小幺慢慢嚼着饼和肉,含糊的答应着,李宗贵手脚极快的拆完了猪头,一边又拎了只后腿过来准备拆骨,一边转头看了眼小幺,
“没累着吧?”
“没,我就在过厅里站着,盯着那些隔间卖枣子,不累。”
小幺喝了口粥,看着忙得片刻不歇的李宗贵,
“贵子哥别说话,别分心,小心手,我吃了饭就去找水生哥去,等会儿和水生哥一起回去。”
“好,路上小心些,别净顾着看热闹。”
“嗯。”
小幺慢慢吃完了饭,将碗拿过去洗了,回来将托盘收好,和李宗贵、老方等人打了招呼,出了后厨,从长丰楼后角门出来,沿着狭长的青石巷,往潘楼街的朱家书肆找三哥魏水生去了。
李小幺,应该叫李幺妹,还是李小夭?叫什么都行,反正她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李小幺捻了捻荷包里的几小块碎银子和那个银锞子,心情舒畅着眯起了眼睛,这日子总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在太平府这个繁华的销金窝里,到处是挣钱的路子,也到处是花钱的去处,这样的地方,可是她李小幺的大爱!
李小幺转出幽静的青石小巷,转进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迎面是梁家珠子铺,隔壁是李家香铺,再过去是王大麻子分茶店、楼家梅花包子铺,这边是唐家漆器行、大相国寺、钟家药铺,路中间,一对对矫健、骄傲的俊马高昂着头,拉着雕饰精美、垂着绣帘、珠帘,散发着幽香、浓香的车子,优雅的小跑而过,间或有华服公子哥儿骑着俊马,在衣饰鲜亮的仆从簇拥下,呼啸而过。李小幺站在街边,满眼羡慕的看着那一辆辆宝马香车,有房有车,是她第一阶段奋斗目标!至少,她要先做回有钱人!
呆站了片刻,李小幺才继续悠悠然往前晃着,今天运气好,福字号那群北地人出手真是大方,一赏就是二两银子!足足二两还挂点零,抵得过她卖几百斤阿胶枣子挣的钱了!今天真是财星高照!
有了这二两银子,今天就可以找温家果子行谈谈了,她要一粒粒挑着拿阿胶枣儿!她卖的枣子要是最好的才行,这样才能卖出口碑来。有口碑的枣子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有了口碑以后才好做自己的作坊,把自己做的枣子卖到各个酒肆去。
温家果子行管着拿货谈价钱的,是精明能干的温家大娘子,温娘子看到水生哥……嘿嘿,她李小幺就是看这个眼力最好,温娘子那点小爱慕、小心思,可别想瞒过她的眼睛!水生哥也真是帅气俊俏,高而挺拔,瘦削若竹,柳眉星目,冷峻中带着隐隐的忧郁,功夫好,字写得好,能文能武,就连她刚看到时,也口水心水过呢。
嗯,不过跟今天这个帅哥比,又差了不少去,今天这个,才是真正的极品啊,看那样子,也是身居高位的人,那样的气势,带了那么多护卫……
这样的极品帅哥,要是从前,至少能凑上去说说话,要个手机号,时不常的饱饱眼福……如今这皮囊,竟还不如原来那个好看!唉,又想哪儿去了,关皮囊什么事,如今这样的地方,活在最底层,皮囊好了,那就是祸根,就是现在,麻烦就不少了,算了算了,不想这个,不能想这个了,一想起从前,她就难过的想流泪,跟从前比,如今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走哪儿算哪儿,不想这个了,还是想想如何用一用三哥这把利器吧,不用可是白不用,也给温娘子一个尽心的机会不是,那温娘子能干是没话说,就是人长的,也太五大三粗了些。
李小幺一边转头看着热闹,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如今卖枣子,是耍了滑头的,人家一碟枣子是堆尖了的,她一碟枣子,虽说摆的好看,可比那堆尖了的,正经少了不少,因为这个,她从来不说价钱,只让客人看着赏,这里的人,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看着赏的,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不过都是多个几个大钱,象今天这样的赏,还真是头一回!足足二两银子啊!李小幺又捏了捏荷包,满意的叹了口气。
前面是张记生炒肺,李小幺抽着鼻子,闻着那浓郁的香味,顿住脚步,二槐哥最爱吃这个,等会儿回来,买上两三斤,让二槐哥吃个够!她今天发小财了啊。
李小幺左右转着头,看着热闹,晃晃悠悠慢慢逛着街,正要转进潘楼街时,前面一阵骚乱,路中间的车子急急的往路两边避让着,路两边的行人和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奔出来看着热闹,李小幺被人群挤在后头,眼前除了一只只伸长的脖子,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听着七嘴八舌的热闹议论:
“哎,来了来了!”
“这可是正两品的大官呢!啧啧,一会儿就断头菜市场了!”
“也是该杀,听说南越直打进来百余里,池州府死了多少人哪!”
李小幺忙上前拉了拉旁边一个伙计的衣袖,笑着问道:
“小哥,这是要杀谁的头啊?”
作者有话说:
秾李夭桃,想书名时,一看到这四个字,小闲就走不动了,就它就它,没有比这再美好的字了!
这四个字,小闲能找到的最早的出处,都是诗经。
秾李出自《诗经·召南·何彼秾矣》“何彼秾矣,华如桃李”,秾,从禾音农,花木繁盛的意思,整首诗,闲最爱那棠棣之华、华如桃李的描述,成亲男女,都如桃李棠棣般鲜艳;
夭桃出自《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细细描述着一个女子,如何的宜室宜家。
一如我们的李小夭童鞋。
好了,闲的新文铺子,又开张了,一起来,织梦看故事吧。
············
周邦彦有阕叫玲珑四犯的词,开头便用了秾李夭桃,极有味道的一首词,闲喜欢上半阕。
第二章枣子的拿法
伙计转头看了眼李小幺,热情的答道:
“池州制置使宋公升宋大人,小哥你不知道,去年年底,南越跟咱们吴国又打起来了,这宋公升守着池州府,竟然被南越人直打进来百余里,皇上只好又遣了曲大人过去做统制,不但把南越人打了回去,又打进南越国几十里,这不,皇上就生气了,说宋大人贻误战机,拉出来杀头了。”
“唉,听说没有?这宋公升还是皇亲呢,他妹子可是皇长子妃,正经的皇亲呢,听说,皇长子为了给他求情,在午门外直跪了大半天,皇上也没答应。”
旁边一个伙计挤过来,神秘的八卦道: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听说是吴贵妃不喜欢皇长子,吴贵妃能当皇上半个家!唉,听说那吴贵妃长的跟仙女一样,一笑起来,连神仙都得从云头上跌下来!”
“再好看也是三十大几的婆姨了,还能笑的神仙跌下来?!一看你就是瞎说!”
李小幺乐不可支的听着伙计们的八卦,掂了半天脚尖,见实在看不到什么,就贴着店铺墙壁一路挤过去,转进了潘楼街。
朱家书肆后面的抄书间里,魏水生坐在抄书案前,正一笔一划的抄着本书,李小幺一路打着招呼进来,魏水生放下手里的笔,从旁边挪了个板凳过来,示意李小幺坐下,自己起身到旁边的茶水案上倒了杯热茶递给李小幺。
书肆给佣书匠提供不错的茶叶,李小幺每天在长丰楼吃饱了饭,再到朱家书肆喝几杯茶,看一下午书,就算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让自己生活的有质量、有品味不是。
李小幺喝了半杯茶,转头看了看满屋低头安静抄书的佣书匠,往魏水生身边凑了凑,低低的说道:
“水生哥,我刚才来时,看到池州制置使宋公升被押去杀头了。”
魏水生正要说话,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佣书匠皱着眉头看了李小幺一眼,李小幺吐了吐舌头,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魏水生温和的笑着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坐下来继续抄书,李小幺探头看着几案上堆着的几本书,翻了翻,取了一本过来,往后靠到墙壁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起书来。
送过来抄的书,听说都是极珍贵的,有些是抄了要送人,有些是借来的书,抄一份自己留着,有些,则是自己收的书,再抄个一份两份的,备着万一。
李小幺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她一个下午可以看完一本书,这些柔软古朴的线装书,每一本都很薄,没有厚的。
魏水生抄完一页书,就转头看看李小幺的杯子,见杯子空了,就起身再帮她倒满。
夕阳西落,魏水生收好纸墨,洗了笔砚,擦干净手,脱了身上的青布长衫,仔细叠好收好,叫着李小幺:
“小幺,该走了。”
李小幺恍过神来,忙放下手里的书,端起杯子,将茶一口喝干,跳起来,拉着魏水生的手:
“走吧!回家了!”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出了门,拉着他往金梁桥街过去:
“水生哥,咱们从金梁桥街绕回去,我今天发了注小财,有个客人,一份阿胶枣儿,居然给了我二两银子!咱们去成记买一斤荔枝腰子给水生哥你吃,再买一斤胡店的白切肉给大哥,再去张记买个两三斤生炒肺,让二槐哥吃个够!嗯,再买一斤狮子糖,我和贵子哥吃!”
魏水生被李小幺说的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是要把这二两银子花光了?!”
“二两银子呢!哪里花得光!水生哥,你再陪我去趟温家果子行,咱们跟温娘子再说说拿货的事。”
李小幺笑着眯缝起了眼睛,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奇怪的问道:
“上次不是说好了,让你赊帐,十天一结,这又要说什么?”
“咱现在有钱了,不用再赊帐了,我先给她钱,那枣儿,我要一个个挑着拿。”
“那价钱呢?”
“价钱当然不变啦!我倒是想再便宜些,就怕她不肯!”
李小幺理直气壮的说道,魏水生失声笑起来:
“你还想便宜?这买东西,一个个挑是一个个挑的价线,大把拿是大把拿的价钱,你要一个个挑枣儿,人家肯不肯且不说,就是肯了,那价钱也上去了。”
“就这价,我先付钱,让我一个个挑着拿,水生哥,咱们去试试,也许人家肯呢,不试怎么知道。”
李小幺摇着魏水生的手说道:
“我一天只拿五斤枣儿,又不多,就是一个个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水生抬手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答应着:
“好吧,咱就提一提,人家若不肯,就不能再多说了,这么拿人家的货,到底是咱们理亏。”
“嗯嗯嗯。”
李小幺连声答应着,眼睛里汪满了笑意,她才不理亏呢,美男帅哥也不是白看的!
两人买了吃食,魏水生拎着,李小幺一路上唧唧呱呱不停的说着话,进了温家果子行。
温娘子正在里间盘着帐,听到李小幺响亮亲热的叫声,急忙迎出来,抬眼看到魏水生,呆怔了下,下意识的抬手拢了拢头发。
李小幺眼睛弯弯的笑着,伏在柜台上,将手里的小银锞子伸过去:
“温姐姐,这是这十天的果子钱,一共二两银子,您称称。”
温娘子接过银子,一边拎着小秤称着银子,一边满身不自然、却又极力装着若无其事的说笑着:
“小幺今天倒来的早,买什么好东西了?”
李小幺笑眯眯的看着温娘子称银子,也不答她的话,只自顾自问道:
“够不够?”
“够!倒多了半钱,我钳给你。”
温娘子放下秤,四下转身寻着夹剪,李小幺忙摆着手边笑边说道:
“不用不用,我哥说了,温姐姐人最好了,这果子银子,要给足了,只能多,可不能少的!”
温娘子放下银子,努力显得落落大方的看着魏水生谢道:
“多谢您,小幺卖些果子也不容易,下次可不要再给多了。”
魏水生客气的微笑着,踌躇了片刻,诚恳的谢道:
“这一阵子赊帐,多谢您,如今小幺挣到了本钱,往后就不用赊帐了,”
温娘子脸上闪过丝失望,魏水生为难的咳了一声,口齿含糊为难的接着说道:
“前一阵子多亏您赊帐,如今有了本钱,这果子钱就先付,就五日一付,每天还是五斤枣儿,就是……”
魏水生又咳了几声:
“小幺想一个个挑着拿枣子,价钱不变。”
温娘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怔的看着魏水生,李小幺忙满脸笑容的凑过去解释道:
“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场大病刚好,卖果子时候一长,人就受不住,我哥心疼我,怕我卖果子时候长了累着,姐姐,要是我的果子比别人的好,卖的就快多了,就不会累着了,我哥也就放心了,我一天只拿五斤果子,挑不挑的,您家那么上百斤的枣子,也觉不出来不是。”
“不是这么说……”
温娘子瞄着脸上泛起红晕的魏水生,倒比魏水生更为难起来,李小幺从魏水生手里夺过那包狮子糖,推给了温娘子:
“温姐姐,这是我哥给你买的。”
魏水生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正要说话,却被李小幺狠狠的踩了一脚,李小幺一边狠狠的踩着他,一边急急的接着说道:
“姐姐,往后我就这个时辰过来挑枣子,这个时候没人,也方便不是,我哥要是有空,就让他过来跟我一起挑,也就一会儿功夫就挑好了,什么也不耽误您,姐姐对我好,我哥都记在心里呢。”
魏水生郁闷的看着李小幺,他就想不明白,这幺妹大病一场活过来后,怎么就变得赖滑至此?满肚皮的鬼心思!
李小幺将手里的银子块塞到魏水生空着的手里,抬着他的手往前送着:
“姐姐,这是一两银子,不大足,再补十个大钱给您。”
温娘子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魏水生手里托着的银子,李小幺飞快的在柜台上排出十个大钱,满脸笑容的道着谢:
“多谢温姐姐。”
温娘子一枚枚掂起铜钱,看着李小幺交待道:
“从来没做过这样的生意,你可别外头说去,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姐姐放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姐姐为难!”
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边跟温娘子挥着手,一边被魏水生拉出了温家果子行,出了温家果行,李小幺低低的一声欢呼,甩开魏水生,掂着脚尖,在魏水生前面转着圈、雀跃蹦跳着往回走去。魏水生看着喜气洋洋的李小幺,到嘴的责备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让大哥管教她吧,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
李小幺和几个哥哥租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五个人,租了靠着院墙的一明一暗两间厢房,里间挂了帘子给李小幺住,兄弟四个住在外间。
他们并不是太平府人,是因了去年南越和吴国那场仗,从池州府逃难过来的,这事,说起来话长。
第三章家史
李家住在池州府李家村,在乡下算是富足之家,父亲是个拳师,这功夫看来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大约功夫也不错,因为好象在十里八乡还有点小名气,平时在家收收徒,偶尔也应人家邀请走走镖,母亲是秀才家姑娘,识书达礼,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出身,李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李宗梁,老二李宗栋,老三李宗福,最小的就是李幺妹。
去年冬天,吴国和南越国的战火烧进了李家村,半夜里李家村也不知道是被吴国的溃兵,还是南越的前锋,围住屠村,李父带着十几个徒弟,虽说能打,可到底敌不过有枪有箭有盔甲、成建制的兵将,被射成了一只刺猬,母亲也被射死,三兄弟中,两个小的被长枪刺死,整个村子三百多人,最后只逃出了他们五个,李幺妹被大哥背着,被一根不知从哪里飞出的木棍击中了头,一直晕迷不醒,直到有一天晚上,在一个破庙里,李小夭在这具身子里醒过来。
李小幺,其实就是李幺妹,自然是个小娘子,今年十四岁,生在五月初十,九死一生好了之后,硬要把自己充作男孩子,名字也从幺妹,叫成了小幺,她是最小的那个,吴地的风俗,最小的就叫小幺,小幺自己又给自己找了份活,每天到长丰楼卖阿胶枣儿,人家卖一斤阿胶枣儿赚二十个大钱,她至少赚四十个大钱,偏卖的还比别人快,过去长丰楼没几天,只要她的枣儿不卖完,别的男孩子的枣儿就卖不动。
因为这个,几个一直在长丰楼卖枣儿的男孩子在后巷里堵住她,想要教训教训她,最好把她打出长丰楼,却被她一声高喊,喊出了在后厨做工的哥哥李宗贵,几个人倒被李宗贵一通拳脚打的鼻青眼肿,长丰楼的掌柜又偏着她,几个男孩子也只好认了这事,好在李小幺一天只卖五斤枣儿,多一个也不卖,倒也没让大家亏去多少,渐渐的,大家也就习惯了,每天等她卖完了枣儿再开始做生意。
李宗贵小名贵子,是李小幺没出五服的堂哥,从小死了父亲,娘没守两年就改了嫁,小幺父亲就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养大。
贵子长得有几分猴相,人生得也真是有几分猴子的长处,头脑灵活,反应极快,耳朵特别好使,说起话来也比别人快上不少,可话却不多,刚到太平府没几天,他最先在长丰楼后厨找了份肉案剔骨的活,李小幺也是跟着他,才去长丰楼卖上了阿胶枣儿。
魏水生原是大富人家的子弟,不过,李小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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