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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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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有文书,林丞相来,就是来画个名字的。”
吕丰跳了起来,点着李小幺,又回手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没想到,这有什么难的?夜里摸进林丞相的营帐,翻出来看看不就成了?!都是让这小丫头给绕晕了!
第二天,一大早,吕丰就启程往南边追林丞相的队伍去了,李小幺和魏水生、李宗贵在唐县逛了一天,郑城不能再进了,离笔架山最近的,就是这唐县了,往后买粮买布买油盐酱醋,打听个消息什么的,都得到这唐县了,三个人细细看了一天,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启程赶回笔架山。
隔天,吕丰就赶了回来,吴国和北平国的协议倒简单,没几条,郑城交还吴国,允北平国借道郑城一年,一年里吴国每月供北平军军粮三万担,每月初一在郑城北门外交割。
李小幺听的愕然不已,看来北平国是想借道郑城,两边夹击梁国,这么说北平是一心一意要吞下梁国了,至于吴国出不出兵,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吴国竟然还答应每月供粮!照她的盘算,别说供粮,就是跟北平国大要一笔买路钱,只怕他们都得答应!这会儿,北平国必定不能跟吴国再交恶,这帮混帐,又做了笔亏本生意!
这些都跟笔架山无关,李小幺转了一下念,也就抛之脑后了,这每月供粮三万担,这粮从哪里调?现在这会儿可是冬天,这是北地,一年一熟,到明年麦收,还有小半年呢,看来粮价要涨!
李宗梁和魏水生几个和李小幺想的一样,这一个月三万担不是小数目,南边又在和南越打仗,池州一带成了战场,这收成上就不能指望了,太平府去年旱的厉害,这多出来的钱粮,自然都是从百姓身上压出来,李宗梁急忙安排人往郑城、唐县两处买粮,山上的粮食也不多。
可到底他们知道的晚了,郑城不提了,严府尹走后,方大人留下来兼了府尹,这城里按人头每天定量供粮,那往日热闹的粮食市干脆关门大吉,唐县还是一样热闹着,可粮价一天一个样,官府出面,唐县有户籍的,按人头,每人每天两斤平价粮限供,旁的,再想多要,只好随行就市。
笔架山上忙了七八天,也没能买回几斤粮食回来,李宗梁只好每天多安排人手进山打猎,腌晒肉食,多吃肉少吃米面。
李小幺和李宗贵仔细算了算,山上的存粮撑到明天春末还成,等夏天来了,地里出来的吃食就多了,南边的米粮也该过来了,这饥荒也许就能过去了。
可情况却比李小幺他们预想的要坏的多,这每个月三万担粮,看来竟全是从附近几个县抽调过去的,北地本就不富裕,又是临近年关,寒天冻地中,税吏、衙役们个个都下了乡,按乡、按人头收粮,郑城不提了,先前因为清野,已经是百里无人烟,如今紧挨着郑城的唐县、和县等几个县,也因为这强征,处处仓皇零乱起来。
春节没到,笔架山下渐渐又有了扶老携幼、推车背包、三五成群的逃荒逃难者,不过这回不是往南、往太平府去,往南到处设着关卡,没有路引,不准南下,只好往北,往北平逃,牧守郑城的方大人睁眼闭眼,根本不管那成群结队逃往北平的百姓,北平军更干脆,撤开条通路,沿路竟然还设了指引,一幅热烈欢迎吴国百姓往北平去的样子。
李小幺和吕丰、李宗贵跟了一趟,奇怪之下倒也释然,往南去,要过年了,沿途各县要粉饰太平,这帮叫花子过去不好看,一来影响县容,二来还要花钱救济,自然是谁也不愿意让他们去,往北平,北平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缺人不缺地,自然巴不得人来的越多越好,再说,这逃难的,都是吴国百姓,北平的百姓施舍之余,有利增加作为北平百姓的骄傲之情。吕丰被李小幺的分析逗的捧腹大笑,这小丫头说的倒有那么几分道理。
第五十八章旧识
这乱世,也严重影响了笔架山的生意,郑城的镖局没了,今年的年礼自然也没了影子,郑城的商队断了影子,唐县、和县的商队根本不从笔架山下过,如今从笔架山下经过的,除了北逃的百姓,就是往郑城运粮的厢兵,笔架山已经好几个月没开过张了。
李小幺坐在块山石上,远眺着仿佛死掉了的郑城,伤感不已,自己从到了这破地方,就一路背运,在太平府好不容易有了点奔头,就出了那么档子事,只好仓仓惶惶逃命,一路逃到这笔架山,好不容易打劫打上了正轨,城里的铺子也开得风生水起,日子刚刚好过些,就又出了这事!唉,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富贵日子啊!她这辈子,还能过上那富贵享受的日子不能啊!
张狗子远远急奔过来,一边跑一边招手叫着:“五爷!五爷!大爷让你赶紧回去!有急事!”
李小幺跳下山石,急忙往寨子里奔去,又出了什么事了?!李小幺冲进正堂,李宗梁忙示意着她:“别急!没大事。”
李小幺舒了口气,坐到李宗梁旁边,张铁木忙倒了杯茶给她,魏水生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刚贵子和铁木下山巡查,碰到一群逃难的妇孺老幼,没想到倒是咱们认识的,小幺还记得咱们在和县留咱们住过一晚的那个范先生吧?”
李小幺忙点着头,惊讶的问道:“是他家?他不是官身么?家里那么富裕,怎么也跟着逃出来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必是出了什么事了,这乱世,唉!”李宗梁叹口气说道,李宗贵看着李小幺说道:“范先生一身素服,带着孝,看来也是个没出过远门的,没逃过难的,那么一群人,妇孺居多,好几辆车,在咱们山下鹰翅岩那一处歇着,这亏的山上是咱们,换了别人,就是一块肥肉!”
李小幺皱了皱眉头,看着李宗梁问道:“大哥的意思?要下山见见范先生?”
“嗯。”李宗梁点头应了一声:“咱们一起下山见见他,再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范先生对咱们也算有恩。”
李小幺立即站起来答应道:“那我去换件衣服。”大哥定下来的事,小幺和二槐一样,听大哥的。
山下妇孺孩子居多,李小幺叫上了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李宗梁留张铁木守在寨门楼上,兄妹五个,带加上张大姐、孙大娘子和一定要跟过去看热闹的吕丰,下山往譍翅岩过去。
譍翅岩顾名思义,是一处如譍翅膀般突出出来的大岩石,下面凹进去,地势平坦背风,左右都是密密的灌木,一向是埋伏的好地方,当然也是宿营的好地方。李小幺远远看着譍翅岩前面两三辆半旧的棕盖桐油车,后面还有两辆略小些的太平车,都用牛拉着,那牛委顿的伏在地上,也没人理会。岩下聚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忙什么,连个放哨警戒的人都没有。
离人群只有几十步远,那群不知道在忙什么的人还是一无所知,李宗梁顿住脚步,转头看着魏水生,两人一起无奈的摇了摇头,李二槐上前几步,探头打量了一圈四周围,嘿嘿笑着低声说道:“给我五个人,把他们包饺子!一个不剩!”吕丰伸长脖子四下打量着,撇了下嘴:“哪用五个人,我一个就够了!”
李二槐转头瞪着吕丰正要反驳,张大姐上前两步,轻轻拉了拉李二槐的衣襟,李二槐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李小幺笑眯眯的盯着张大姐的手,张大姐忙松了手,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孙大娘子低着头,抿嘴而笑,李小幺用脚踢了踢吕丰讥讽道:“拳打三岁小儿,脚踢八十老头,真英雄!”
李二槐和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吕丰瞪着李小幺,愤愤不平的指着李二槐:“明明是他先说的!”李小幺看着他,眯眯笑着说道:“他一个小山匪,哪是什么英雄,你是上清门大侠,大英雄,大豪杰!你怎么能跟他比?”吕丰被李小幺的话噎的脖子都长了。
几个人说话间,总算惊动了那一群人,最外面的几个人急忙转身往这边张望,李小幺一眼认出中间一个中年人,就是路上遇到的和范家少爷在一起的那个长工老常头,走在最前面的李宗梁拱着手,已经笑着打上了招呼:“老常,还认得我不?”
老常双手笼在袖子里袖在胸前,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李宗梁等人,突然抽出手,指着李宗梁惊喜的叫起来:“木大爷!唉哟哟,还有木二爷,还有三爷!唉,老爷!是去年救了少爷的那几位爷!”老常头认出李宗梁等人,一边惊喜万分的叫着,一边急转过身,招呼着里面。
范先生从人群中站起来,忙挤了出来。
李宗梁已经停下脚步,李小幺挤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仔细打量着范先生,人消瘦很多,原来白净圆润的脸两颊塌陷,面色青黄,眼睛里满是血丝,神情哀伤而凄厉,眼神迟钝的直盯着李宗梁等人,李宗梁忙上前半步,长揖到底见礼道:“范先生安好,在下木大,先生可还记得?”
范先生眼泪猛涌而出,直着手臂指着李宗梁,又转向魏水生,再一个个指过去,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号啕大哭。李宗梁愕然呆住了,李小幺忙上前拉了拉李宗梁,低低的说道:“他这个样子,那位少爷怕是没了。”魏水生低低的叹了口气:“小幺说的有道理。”
李宗梁暗暗叹了口气,忙上前几步,伸手扶起范先生,李小幺转头吩咐着老常头:“老常,找只凳子来给你们老爷坐。”
老常头正一把接一把的抹着眼泪,听到李小幺的话,忙转身寻去,倒也找了只小马扎过来,李宗梁和魏水生扶着范先生坐下,蹲在他身边,低声劝着。
吕丰抱拳胸前,一个个打量着譍翅岩下站着的妇女老弱,皱起了眉头,李小幺和张大姐、孙大娘子一处站在稍远些,仔细打量着车、牛和人,也皱起了眉头,张大姐和孙大娘被范先生哭得心酸,也跟着落起了眼泪,李二槐和李宗贵蹲在李宗梁和魏水生身边,也被范先生哭的满脸伤感。
范先生止了悲声,用袖子拭着眼泪,看着李宗梁拱了拱手,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竟在这里再见几位,幸……”范先生连连拱着手,话却说不下去了。
“先生这是怎么了?”魏水生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范先生仰着头,闭着眼睛咽回又要流出来的眼泪,长叹一声:“家破人亡,家破人亡!”
“先生慢些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少爷呢?”李宗梁低声问道,范先生抬手捂住脸,浑身抖动的说不出话来,老常头悲伤的叹了口气,往前两步,一边叹气一边说道:“少爷没了,就前一阵子,先是税丁们来收粮食,后来县里的衙役老爷们又来了,后来就是当兵的,一拨接一拨的来,一点理不讲,见什么抢什么!哪是兵啊!比贼还不如!少爷和他们争了几句,就被一刀砍翻在地,就一刀,就没了,范家就这一条根,断了根哪!”
李宗梁听的目瞪口呆:“范先生不是官身么?他们怎么敢,敢如此?这王法!”
范先生无力的挥了挥手:“国已不国,官身?哈!算什么东西?!”范先生垂着头,半晌,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人仿佛恍过神来,抬头一个个看着李宗梁等人:“你们都好,都好就好。”
李小幺见范先生神情还在恍惚间,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老常头问道:“怎么逃出来了?还出了什么事了?”
“过不下去了,天天要这要那,奶奶听说少爷没了,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走了,限着时候交粮,没法子。”老常头一边叹气一边说话,李小幺听的头晕,转头打量着譍嘴岩下的妇幼问道:“家里除了你们老爷,还有什么人?”
“噢,还有大娘子,那里。”老常头忙转身指着人群里面说道,李小幺顺着他的手指,人头挡着也看不清楚,干脆往人群中自己找去。
范大娘子也在凝神关注着李宗梁等人,见李小幺过来,忙站起来,垂着眼帘,大大方方的曲膝行着福礼,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她,个子高佻而瘦,五官清秀,头发黑而亮,绾成了只简单的圆髻,用麻绳系住,两鬓发丝散乱,衬着青黄的面色,眼睛里也满是血丝,一身粗麻孝服,态度却落落大方中带着书卷气,李小幺满眼赞赏,想了想,也曲了曲膝,行了个不那么好看规范的福礼:“范姐姐有礼,我不过为了方便,着了男装罢了。”
范大娘子明显的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挑了挑嘴角,李小幺上前拉着她坐在地上的毡毯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这个样子就逃出来了?”
第五十九章麻烦
范大娘子嘴唇抖动了片刻,低下头,一只手捂着嘴,半晌,眼里汪着泪,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见笑……这一阵子,税吏、衙役和官兵几乎天天到村里收粮要银,也不讲规矩法度了,家里粮库早空了,银子也没多点了,那天,父亲一早去县里,想求着黄知县给个免单,快中午的时候,村里来了十几官兵,到处抢东西,非要往内宅冲,弟弟在外头跟他们争了几句,就被……”
“这我知道。”李小幺忙伸手拉着她接道,范大娘子眼泪滴成了串,哽咽着接着说道:“母亲出来,看着血泊里的弟弟,一口气没上来,就跟着……走……了,”范大娘子喉咙紧紧的哽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他们人少,见出了人命,村里人都冲上来,就跑了,父亲回来……回来……”
“怎么想着要逃出来?后来又出什么事了?”李小幺低声问道,
“后来,葬了弟弟和母亲,还是不停的催粮催银,那些官兵天天来,天天来,父亲就说要走,村里都是一姓,都是姓范的,好几家的地都托在父亲名下,好省些税粮,村里的男丁又都征去打仗了,都是……”范大娘子转头看着身边无助疲惫的妇幼,转回头看着李小幺:“要走,也只好一起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赶着半夜里启程出来,父亲不愿意往太平府去,要去北平,去南越也行,不是不愿意去太平府,我们就一路往北来了,昨天半夜里三婶娘发了高热。”范大娘子指着半躺在一个年青女子怀里的老妇人:“父亲说在这里歇一歇,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看看。”
李小幺站起来,走到老妇人身边仔细看了看,退回来示意范大娘子且安心,回到李宗梁和范先生旁边,几句话说了刚才听到的事:“……看样子倒不是大病,半夜出来,又急又累,又上了年纪,得能好好歇一歇……至少吃口热茶饭。”李小幺没再说下去,李宗梁转头看着低垂着头,仿佛没听到李小幺说话的范先生,诚恳的建议道:“先生,我们兄弟几个如今在这山上落了草,山上一应东西倒还齐全,先生若不嫌弃,先上山歇两天,等那位大娘身体好了,再做打算。”
范先生连连点头答应着:“好好,上回你们走时我就说,以后再见面,说不定就是我要仰仗各位,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这半个月,他心力交瘁,只恨不得一觉睡着再不醒过来,又觉得一切都是梦中,就是没法醒过来,要怎么样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才好。
李宗梁站起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众人:“二槐、宗贵帮着老常头套车,张大姐你们帮着她们收拾收拾。”李宗梁手指着岩下那群妇幼,几个人帮着忙,很快收拾好车辆,扶着老弱上了车,老常头和李二槐等人各自赶着车,缓缓往车上行去。
李宗贵奔在前头,叫开了寨门,山寨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行十几二十个老弱妇幼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在院子里下了车,李宗梁一时也不多解释,张大姐忙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将一处大些的空院子简单打扫干净,孙七弟带着几个人心疼的将牛卸了,牵着下去洗刷喂养去了,张铁木带着人将众人的行李搬进院子,将车先拉到了偏院放好。
范大娘子看着满寨子忙前忙后的庄户人家一样的山匪们,只觉得简直匪夷所思,这哪象土匪窝,分明是到了哪个村子,受到了热情的招待,范大娘子心神松驰下来,忙张罗着带着众人,跟着张大姐、孙大娘子进了院子,各处看了,也不多征求各家意思,只和张大姐商量了,安顿了各家的临时住处,这一行人,一共六家,范先生带着老常头、丁福和小厮墨书,住到院门旁的两间耳房内,范大娘子和丫头玉砚住在靠耳忙最近的东厢第三间,三婶子刘氏、儿媳赵氏和小孙子朴娃一家三口,二婶子严氏和女儿月亭分别住在正屋东西间,大嫂子吴氏带着女儿明婉和小儿子明经,六堂婶万氏和孙子孙女,四嫂子钱氏带着儿子明栋各自住在东西厢房,一群人又累又吓,再说又是临时歇一歇,谁也没心思计较住哪儿不住哪儿的,听着范大娘子的分派,很快就安置下来。
李二槐带着人生了十几个旺旺的炭盆,送进各屋,张大姐、孙大娘子帮着,拆行李,取被褥,送东西、送水,一通忙乱,李宗贵早去厨房叫了张大厨,准备了姜茶、热水、热饭,带着人送过来,李小幺进去取了几粒宁神疏散的药丸过来,送给范大娘子,给发着热的三婶子吃。
一群人洗漱干净,吃了热茶热饭,屋里被炭盆哄的温暖如春,几个孩子早就累坏吓坏了,这会儿仿佛回了家,吃饱喝好,打着呵欠钻进松软的被窝里睡着了,刘三婶发着热,严二婶和和万堂婶都上了年纪,这一放松下来,也疲倦的受不住歇下了,其余几个,忙完照顾着孩子睡了,又侍候着老人躺下,自己也是困倦不堪。
“都歇会儿吧,到了这里就放宽心,俺们也都是庄户人家,歇一歇吧,回头再说后面的事。”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温和的安慰着众人,几个媳妇笑应了,也跟着歇下了,张大姐和孙大娘子退到院子门口,轻轻掩了门出来。
范大娘子担忧的侍候着父亲洗漱后,范先生只喝了碗薄粥,倒头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在山下看到李宗梁,范先生提着的那口气就一点点松下来,点头答应上山后,见李宗梁件件妥当,这口气就彻底放松,伤痛疲倦齐齐涌上来,人也就委顿成一团,也不想再顾其它,先睡一觉,睡醒了再想往后。
李小幺看着张大姐安抚安顿着众人,留神了各家的行李物品,越看越无语,这么一群老弱妇幼,就这样的,还敢坐着车、就这么张扬着拉着金银细软逃难?!居然还能逃到这里,逃进他们笔架山的地盘,如今这一带的强盗土匪一天比一天多,运气不好的,一天遇上好几拨都是常事,她们那个村子到这里,不过一天多点的路,可这一天多的路,她们竟走了两三天,极其难得的是,两三天居然平安无事,真是菩萨保佑!
范大娘子看着父亲睡沉了,又轻手轻脚的到各屋转了一圈,松了口气,回到屋里,疲倦之极的坐到椅子上,小丫头玉砚也累得站不住,摸了小马扎坐到范大娘子脚边,打着呵欠嘟嚷道:“姑娘也歇一歇吧,可别累病了。”
“嗯,我担心三婶子的病,这烧都烧了十几个时辰了,若是再不退……”范大娘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悲伤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门外:“天也暗了,看明天吧。”范大娘子双手合什,闭着眼睛,虔诚的念了一会儿经,才站起来,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范大娘子已经收拾整齐起床开门出来,先到父亲房里看了,范先生还在沉睡,范大娘子轻手轻脚退出来,径直往正屋看三婶子去了。
赵大嫂子眼睛里满是通红的血丝,见范大娘子进来,忙站起来让着坐下,焦急的低声说道:“虽说没再烧上去,可这热就是不往下退,这人也没醒过来过,大娘子,得赶紧请个大夫看看才行,可不拖了!”
范大娘子满嘴苦涩,看着赵大嫂子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赵大嫂子立时恍悟过来,忙抬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你看看我,急糊涂了!现在都什么地步儿了,如今能有个地方住,有口热水热汤就不容易了,大娘子别怪我,我也是,糊涂了!”
范大娘子被她说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正要说话,外面脚步声起,范大娘子忙转身看向门外,张大姐和孙大娘子各自提了个原木未漆的大食盒进来,范大娘子急忙迎出来,张大姐进了屋,将食盒递给赵大嫂子,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伸手探了探三婶子的额头:“烧退了没有?哟!还这么烫!”
张大姐站起来,转头看着孙大娘子说道:“你回去一趟,看看五爷起了没有,跟她说一声,三婶子这热还没退呢!”
孙大娘子答应了,急忙转身出去了,张大姐看着范大娘子和赵大嫂子,指着食盒说道:“这里头是给三婶子和几个孩子备的吃食,我过来顺手就带过来了,大家伙儿的早饭,一会儿就送过来。”
“不用不用,我让人过去提,不会送。”范大娘子忙答应着,扬声叫了玉砚进来,吩咐她跟老常头说一声,带人过去提早饭去。
李小幺有心事,早上很早就醒了,干脆起来,慢吞吞的刷牙洗脸,刚穿好衣服,孙大娘子就奔了进来,李小幺听了,忙披了件皮斗篷,跟着孙大娘子奔了出去,这烧了一天一夜了,别把脑子烧坏了!
第六十章断粮了
刘三婶高热不退,李宗梁等人不敢再拖,套了车,孙七弟赶了车,张大姐和赵大嫂子陪在车上,李宗贵带着几个人提着刀枪一路护卫着往唐县寻大夫诊治去了。李小幺闷气的坐在山石上,看着车子沿着山路转不见了,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这一阵子天天唉声叹气,想那么多干嘛?多思易老,当心早生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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