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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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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掌柜转进正屋,海棠已经挂起榻前的纱帘,李小幺半靠在榻上,看着孙掌柜进来,微笑着招呼道:“孙叔快坐。”海棠忙奉了茶上来,孙掌柜也不接茶,眼眶泛着红,看着李小幺,哽着嗓子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小幺忙直起身子问道:“孙叔这是怎么了?”孙掌柜又哽了片刻,才说出话来:“五爷怎么病成这样了?”李小幺怔了怔,忙笑着解释道:“哪有什么大病?不过是路上赶得太紧,累坏了,歇几天就能好,你看,下车时还头目森森,睡了一觉,这会儿就觉得好多了。”
“五爷的脉象……闪大夫医术极好,人也好,咱们慢慢调理。”孙掌柜仿佛没听到李小幺的解释,伤感依旧,李小幺立时反应过来,忙笑着解释道:“孙叔且放宽心,我没事,这脉象上,我是天生的迟缓脉象,不妨碍的。”孙掌柜狐疑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示意他坐下,海棠忙捧了茶递到孙掌柜手里,李小幺耐心的又解释了一遍,孙掌柜才半信半疑的舒了口气,两人说了会儿家常,李小幺看着孙掌柜问道:“宋师爷常来信吗?”
“常来,他如今日子过得逍遥。”
“嗯,我让人去泰州打听过,虽说没有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倒也宽裕,听说收了几个弟子教导着,说不定以后真能教有一个两个成才的来。”
“可不是,严大人还羡慕他呢,说脱就脱了这勾心斗角、案牍劳形的官场。”孙掌柜笑着答道,李小幺心里怔了怔,忙问道:“严大人怎么羡慕起宋师爷来?”
“姑娘不知道,宋大人是个胆子小的,经了郑城的事,吓得不轻,把这一腔的富贵念头都吓没了,如今只想求个平安,年前吴大人想放他到池州做知州去,他死活没敢去,说是别说池州,除了太平府,什么地儿他也不去,就在这太平府府丞任上熬上两任,然后乞骸骨回家,跟宋师爷那样诗酒教子去了。”
第一百六六章难题
李小幺微微蹙了蹙眉头,沉默了片刻才看着孙掌柜问道:“我记得严家祖籍是太平府的?”
“是,就是太平府边上和县人,如今和县住的都是远些的族亲,严大人一家从上代起就定居在太平府了。”孙掌柜仔细解释道,李小幺点了点头,往后靠了靠,把自己放舒服了,低声说道:“孙叔仔细说说严家的情形。”
“好,严氏是大族,不过严大人这一支人丁不算旺,严大人这一支,从严大人祖父起才发起了家,严大人祖父初开始是个金银匠,挑着挑子走街串巷,也是个有本事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好,就发达了,银钱多了,就费了银子,让两个儿子脱了行籍,可惜两个儿子虽说读书极用功,可到底底子上差得多,考了十几年一无所成,老爷子死后,两个儿子分了家,严大人是二房庶出子,这严家长房两子,二房三子,这第三代五个儿子中,就严大人这个庶出子考出了功名,严大人的父亲和生母都已早逝,如今二房府里只有位老太太在,严大人自小聪明,极得祖父和父亲宠爱,这嫡母也没薄待过他,如今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母慈子孝。”孙掌柜说得极详尽,
“严大人和吴家谁交好?”
“和吴贵妃的伯父吴侯爷的四公子交好,两个人是同科进士,听说这位四公子年青时手面极大,时常入不敷出,严大人家里别的没有,就是银钱上不缺,没少给他填窟窿,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莫逆起来,严大人靠了吴家四公子,这宦途上也算顺利,如今这四公子在礼部做个堂官,两人时常一处宴饮会文,四公子也常来江南坊,赏人的手面大得很,就是吃完记帐,回回都是严大人过来拿银子会帐。”孙掌柜也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讥笑的笑着摇了摇头,李小幺凝神听着问道:“这位我怎么好象没听说过?”
“四公子是吴侯爷第二个继妻生的,这第二个夫人娶回来第二年就生四公子难产死了,不到半年,吴侯爷就娶了如今的夫人,也是个可怜的,自己又不成才,听说吴家上下也不大把他放在眼里。”孙掌柜解释道,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间,这大家子里个个都有一本烂的不能提的帐。
两人话没说完,赵五哥就气喘吁吁的配了药回来,西安接了药下去煎了,赵五哥从孙掌柜车上取了两三个青布囊下来,提在手里进了正院,孙掌柜转头看到赵五哥手里提着的青布囊,抬手拍了拍额头笑道:“你看看,光忙着跟五爷说话……”
“孙叔不能叫五爷,要叫姑娘!”赵五哥一边将青囊递给李小幺,一边郑重的纠正道,孙掌柜忙改口道:“对对对,是姑娘,昨天是中和节,照这太平府的规矩要送百谷、瓜果种子,取个吉利,我昨天就给姑娘备下了,今天带过来,一听姑娘病了,竟忘的一干二净!”
“取个吉利?怎么个吉利法?”李小幺打开青囊,看着里面的百谷和瓜果种子问道,孙掌柜为难的咳了几声解释道:“种子,生子,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李小幺听得高挑着眉头,举着那几袋种子哭笑不得的说道:“我看这种子还是带回去转给孙姐姐和张大姐的好!”赵五哥咧嘴笑着说道:“这是姑娘的,孙大娘子和张大姐的孙叔也备下了,昨天还念叨着要寻人捎过去呢!”李小幺笑着将种子放到几上,看着赵五哥吩咐道:“你还不能闲着,去找大常,让他挑两个人给你,家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呢,我这里的东西,你去寻淡月和海棠要单子。”赵五哥干脆的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忙了。
李小幺看着他出去了,转头看着孙掌柜低声问道:“那边……的人,可还好?”
“都好,姑娘放心,客气的很,凡事也不多管多问,前一阵子来了个伙计,正要和姑娘商量,我想让他顶五哥的差事,让五哥回来跟着您当差,听说顺才去吃了兵粮,姑娘如今事多,身边没个能用的人不行,那些……毕竟不如五哥,江南坊,姑娘也知道,也就那样。”孙掌柜声音压的低如耳语,李小幺点了点头:“你想的周到,五哥能过来帮我最好不过,江南坊那边,你说一说,让他们再寻个人过来帮你,今年年底我想接你回去一趟,看看大家,过个年再回来,你得能走开才行。”孙掌柜忙点了点头:“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了,姑娘放心。”说话间,西安煎了药送过来,淡月和海棠取了漱盂、茶水过来,李小幺苦着脸喝了药,漱了口,孙掌柜见李小幺满身疲惫,也不敢多耽误,起身告了辞,李小幺抬手止住他吩咐道:“孙叔这几天若见了严大人,就顺便把我过来太平府求医的事跟严大人说一说。”孙掌柜答应一声,告辞出来回去江南坊了。
这么会功夫,后面净房已经收拾出来,厨房也烧了热水送上来,李小幺泡了个药浴,出来就躺到床上沉沉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听着窗外欢快的鸟鸣声醒来,李小幺伸展着酸软的身子,虽说还是头重脚轻,可比起昨天却好的多了,淡月听到动静进来掀起帘子,仔细打量着李小幺的脸色,笑着说道:“姑娘气色好多了。”
“你们两个昨夜里歇得好不好?”
“好!我这一夜睡得死沉,刚跟海棠说,我昨夜睡死了,也不知道姑娘夜里睡得可安生,她说她也不知道,睡得太沉!”淡月又是解释又是答着话,李小幺长长的呼了口气说道:“那就好,能睡着就能歇过来,能歇过来就不会生病,等会儿让西安再给你们两个把把脉,病一个就够了,可不能再病第二个!”淡月抿嘴笑着,利落的拿了个枕头垫到李小幺身后,扶着她半坐起来建议道:“姑娘先漱漱口,喝碗红枣汤再起来洗漱可好?”
李小幺笑应了,由着淡月和海棠侍候着喝了汤,洗漱起来又吃了药,歪到东厢南窗下的榻上,海棠笑着禀报道:“南宁早上过来过一趟了,说姑娘若有精神就跟他们说一声,有事要禀报姑娘。”
“让他们进来。”李小幺忙吩咐道,海棠答应了出去叫人了,淡月用暖盅捧了盅红枣汤放到李小幺面前的几上,就退到后面收拾衣服去了。海棠引了长远、南宁和西安进来,两人见了礼,长远瞄着海棠退出了屋,才看着李小幺低声禀报道:“姑娘让打听的事,有点信儿了,泰州宋知谦从回到乡下就没再出去过,去年年中收了三个弟子,加上自己的儿子,每天就教导这四个学生,林先生和智静师父这一处没打听到有用的信儿,只说是前年入了川南,去年年初听说离开川南北上了,如今不知道在哪一处。”李小幺皱了皱眉头,如今太平府这样的局势,这两个人能去哪里?长远小心的看着皱着眉头的李小幺,接着说道:“红楼的落雁小姐去年腊月初随钱福泽回到太平府,却没进钱家,连太平府都没进,就在白云山下赁了处别院一直住到现在。”
“噢?”李小幺放下暖盅,惊讶的看着长远,长远接着说道:“听说钱福泽正室性子嫉妒凶悍,妾侍进门,都要先打二十棍子去去脾气,听白云山下别院的婆子说,是落雁自己提出来不进钱家的,如今钱福泽隔个十天八天去趟白云山别院,最多住一个晚上。”李小幺呆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
“让人看着这个别院,多打听打听落雁日子过的如何,有什么来往说话的人没有,平时出不出门。”李小幺低声吩咐道,长远答应了,李小幺出了会儿神,才转头接着问道:“最近太平府安稳些没有?”
“甲一说,比正月上中旬安稳得多了,立春的时候,太平府衙连鞭春牛都胡乱应付过了,昨天的中和节却比立春还热闹,说是宫里还照常斗草了,听说上丁日还要大祭先贤,好象过去了。”长远有些疑惑的禀报道,李小幺凝神想了半晌,看着长远等三人低声说道:“这也说不准,咱们知道的东西太少,长远吩咐下去,留神四处地方,一是太医院所有太医,那些天天正常到太医院,正常回家的不去管他,只看那些留值宫里的太医,打听好是哪几个,各擅长什么,多长时候回一趟家,二是林丞相府、大皇子府和吴贵妃兄长吴侯爷府上,都盯紧了,谁进谁出,进去多长时候,带了什么礼物没有等等,不论巨细都要记下,每天一汇递过来。”长远沉声答应了,李小幺转头看着西安吩咐道:“传话给长明,先安稳隐着。”西安答应了,李小幺垂头想了想,叹了口气吩咐道:“先这样吧。”三人答应了告退出去,李小幺转头看着窗外,又叹了口气,自己能得到的消息远比想象的要少,这太平府的事,也远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第一百六七章喘息
淡月送了邸抄进来,仔细看了着李小幺的面色,担忧的建议道:“姑娘歇一会再看吧,这会儿脸上又泛青色了。”李小幺自己也觉得头眼晕花,不敢强撑,由着淡月扶着躺到榻上,闭着眼睛歇了大半个时辰,才又坐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琢磨新出的那张邸抄和各处汇过来的大大小小的谍报。
今年上丁日祭圣贤可比往年隆重,往年不过是国子监祭酒做个主祭罢了,今年却是六皇子去做主祭!可大皇子抢先上了这份尊圣贤书,这份尊圣贤书洋洋洒洒,写的正经不错,大皇子府的幕僚们不知道捻断了多少根胡须才搞了这么篇文章出来,赶在上丁日前明发邸抄,这一局尊圣贤里头,倒是大皇子占了上风,大皇子长于隐忍,以往极少这样抢先出招,这一招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哪个高人指点了的。
李小幺放下邸抄,揉了揉太阳穴,往后靠着歇了歇,拿起长远递进来的匣子,用小银刀慢慢剔开漆封,取出几张薄薄的纸片来,仔细看过,示意淡月端来炭盆,将纸片扔到炭盆里,纸片瞬间卷成黑灰,明灭了几下,又成了灰白,隐在灰白的炭灰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李小幺舒了口气,往后靠着闭上眼睛,慢慢思量起来,日常给吴皇诊脉的,就是医正黄太医、孙太医和金太医三个,从年前始,加了胡太医和蒋太医,这两个,一个擅长风眩、痰饮,一个擅长中风、偏枯,这两人从年前一直诊治至今,看来这两个症状必定都有,可这会儿吴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人是不是清醒?是病危了拖着?还是中风偏瘫却病情稳定,那中风偏瘫的,拖个三年五年,哪怕十年八年都是常事!李小幺烦恼的挪了挪身子,得想法子弄清楚吴皇的确切病情!若真是偏瘫稳定下来了,自己也就不用再在这太平府多耽误时辰了。
午饭吃了半碗薄粥,又吃了一遍药,西安进来诊了一回脉,说是好些了,李小幺心下安定,午后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自觉身子清爽了不少,海棠送了碗莲子粥进来,看着李小幺吃了,才笑着禀报道:“姑娘睡着的时候,长远进来过一趟,说等姑娘醒了再求见。”
“让他进来!”李小幺忙吩咐道,海棠出去,片刻功夫就引了长远进来,长远瞄了眼屋角的滴漏,低声禀报道:“姑娘,刚打听明白了,如今太医院给皇上诊病的五位太医,年前一直住在宫里,从出了十五,医正黄太医、孙太医和金太医就开始十日一回,胡太医和蒋太医是十五日一回,今天是蒋太医回来休沐的日子,可守在宫门口的人到现在也没看到蒋太医出来。”
“蒋太医府上有人看着没有?”
“有!”
“蒋府上有没有遣人到宫门口接着的?”李小幺接着问道,长远怔了怔,李小幺皱了皱眉头责备道:“怎么这么不用心?这蒋府上若有人到宫门口接着,那就是说蒋太医没传信说这趟休沐不回来,不过晚些出来,蒋府若根本没遣人接着,那就是这趟休沐不回来了,那守在宫门口的人也就不用再守着了!”长远忙站起来,垂手听着教训,脸上泛起丝红意,正要说话,李小幺支起身子吩咐道:“出去备车,我去看看。”长远抬头看着瘦弱不堪的李小幺,张嘴想劝,却被李小幺一脸的不容商量把话堵了回去,垂手答应一声,出去备车了。
李小幺叫了海棠和淡月进来,换了身极普通的素绸衣裙,披了件靛蓝素绸面丝棉斗篷,戴上斗篷帽子,海棠又烧了只手炉送到李小幺怀里,将李小幺送到前院门口上了车。
车子是一辆最普通不过的半旧桐木犊车,围着靛蓝格子,西安一身黑粗布棉袄棉裤,拎着只鞭子,牵着拉车的走骡出了门,长远袖着手,背着个褡裢,仿佛哪家出门采买的仆从般走在车前引着路,南宁也是一身黑粗布棉袄裤,两只手袖在胸前,缩着脖子跟在车后,一行三人一车转出僻静的巷子,就融入太平府的熙熙攘攘中。
李小幺将车帘掀起条缝,透过车帘看着远处黄昏的夕阳,吴地休沐的规矩一向是早上回家,第二天一早就赶回当值处,是什么事能让蒋太医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或是干脆不能休沐了?除了吴皇的病有了变化,而且是不好的变化,不会是什么别的事了。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有变化就好,不管是风眩还是中风,这个年纪,有变化就极少有好事,太平府的和宫里的变化、不停的变化和大变化,才是自己的机会所在。
“姑娘,那边府里有人等在宫门口。”西安掀起车门帘子,低声禀报道,李小幺‘嗯’了一声,心神微定,想了想吩咐道:“在蒋府门口寻处合适的地方等着。”西安答应一声,李小幺往后靠在靠枕上,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车子走了小半个时辰,轻轻顿了顿停下来,西安掀帘探头进来看了看,见李小幺脸色还好,笑着禀报道:“姑娘,前面就是蒋府,那条巷子只有两三户人家,咱们停在那里不合适,这里有几家南北货铺子和分茶铺子,人来人往的不显眼,咱们就在这一处等等,等看到了人,我再赶着车进来。”
“你想的周到。”李小幺赞了一句,往车窗处挪了挪,头抵着车厢板,将厚厚的粗布车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去。远处的夕阳没入地平线,天色一点点晕暗下来,旁边的分茶铺子和南北货铺子里的伙计关好铺子门,提了只灯笼出来挑起挂到门口,李小幺皱了皱眉头,她这辆车子再在这里耽误下去,只怕要引人注目了,正犹豫间,南宁从后面轻轻敲了敲车厢板,李小幺忙凝神看着车外。
一辆围着墨绿绸围子、四角挂着明亮的琉璃盏的华丽车子由两匹马拉着,快捷的跑过李小幺的车子,往前面的巷子奔进去,西安轻轻抖动缰绳,利落的赶着走骡不远不近的跟在墨绿围子的车子后面进了巷子。巷子不算太宽敞,蒋太医的车子堵了大半条巷子,西安的车子仿佛只好等在后面,蒋府门前一片忙碌,仆从、小厮、管事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锦衣公子急步迎到车前,锦衣公子伸手扶着个干瘦的老者下了车,这就是蒋太医了,李小幺凝神看着蒋太医,明亮的灯光下,蒋太医看起来疲惫憔悴异常,扶着锦衣公子的手下来,转身示意锦衣公子,锦衣公子从车里小心的取了只包袱出来,一只手抱着包袱,一只手虚扶着蒋太医进了府门。
西安赶着车不紧不慢的出了巷子,李小幺放下车帘,轻轻舒了口气,这蒋太医虽疲惫憔悴,神情还算安稳,看来皇上这病至少是稳在可以接受的程度里,这样也好,自己初来乍到,诸事都还没理出头绪,再说又病着,若是情形能稳定一阵子,自己也能有个喘息的空儿,先好好养好病再说,这个世间,一个破伤风都能要人命,可千万病不得。李小幺想明白了,身子也跟着舒缓放松下来,往后靠在厚厚的靠枕上,闭着眼睛,由着车子一路颠簸回去,扶着淡月回去好好歇下了。
孙掌柜来过又走了,留了几根老山参,说是严大人送过来的,又留了句话,这两天严府许是有人过来探病,李小幺忙吩咐赵五哥和南宁仔细检查各处,凡来自北平,不合吴地规矩之处皆要改之,万不能让人看出不对来,淡月和海棠商量了半天,决定万事从俭,她们两个只知道开平府的规矩风俗,哪知道这太平府的规矩风俗的?既是这样,那干脆什么也放,不做总归不错,李小幺听了两人的打算,笑不可支的夸赞道:“果然聪明!也不必太放心上,咱们是郑城来的,郑城一来靠近北平,说话习俗和北平接近也不奇怪,二来,郑城小地方,当然比不得太平府,你们若是时时请教那些婆子,想必人家也极愿意指点你们。”
果然,第二天辰末刚过,两个严府的婆子就带着人参肉桂等物,上门探病李小幺了,李小幺虚弱的半躺在东厢榻上,柔弱胆怯的和两个婆子说了一会儿话,吩咐淡月用上等封儿赏了两个婆子,两个婆子捏着沉甸甸的荷包,矜持的谢了赏,出来抽开荷包,倒出来的竟是锭金灿灿的金锭子!两人惊喜异常的面面相对了片刻,急忙小心收好荷包,回到府里,这一通又是懂事又是知礼的好话自不消说。
李小幺让人传了话,孙掌柜忙备了厚礼赶到严府,求见了严大人嫡母南老太太,恭敬客气的致了谢意,又陪着说了半天市井坊间的闲话古事,南老太太对这位木家五姑娘的懂事和知礼赞不绝口。
第一百六八章脾气
梁地元丰城,水岩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按在小厮肩上,半边身子靠着小厮,满脸的痛楚,一边哼哼着往苏子诚居住的山涛园里挪着,一边和东平说着话:“……真是要了爷的老命了!从开平府赶到这里,爷只花了七天!七天哪!怎么样?赶上你们急行军了吧?唉哟,慢点!爷的腿!”水岩脸皱成一团,扶着小厮停下,连声‘哼哼’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挪,东平陪着满脸嘿嘿嘿的笑容只不答话,这还算急行军?别说跟他们比,就是跟五爷……五爷也够狠的,一个姑娘家,从开平府赶到汝城,只花了五天……难怪爷心情不好。
“爷的腿!唉哟!爷的腰!爷的屁股!等会儿让西安给我诊诊,给我配幅药好好泡泡,还有那什么油,唉哟,爷得好好涂涂,浑身上下涂个遍!只怕没好地方了!唉哟!”东平听提到西安,咽了口口水,还是没有接话,若是平时还能透透西安这会儿给水二爷诊不了脉的事,现在……还是算了,爷这些日子就没有过好声气,他可不敢偏了一星半点出去!
“我那儿有瓶活络油,正月里刚寻西安讨的,等会儿就给二爷送去,二爷用了指定能轻快许多。”东平陪笑说道,一边说一边往水岩身边凑了凑,声音压的低低的说道:“二爷,等会儿见了爷,您哪,小心着点,爷这两天脾气不好。”
“出什么事了?”水岩忙站住问道,东平一脸的苦恼笑容,从小厮手里接过水岩扶着,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脾气不好。”
“没什么事怎么脾气不好了?没请五爷过去劝劝?”水岩疑惑的问道,东平喉咙里吭吭咳咳了一会儿,含糊的说道:“五爷这会儿没在,二爷也别多问,千万小心些就成,前儿凤翔知州跟爷进了几句什么无后不无后的话,被爷劈头砸了一毛笔,伤倒没倒着,淋了一头一脸墨汁出去了,反正二爷小心些就是。”水岩惊奇的停住步子,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厮退后远离,看着东平低声问道:“爷跟五爷吵架了?”东平重重咽了口气,斜了水岩一眼,闷声答道:“五爷压根就不在,再说,五爷怎么会跟爷吵架?看二爷说的!”
“你别跟我吱吱唔唔!痛快点说!五爷干嘛去了?爷这脾气不好,是不是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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