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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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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仇必有回报的那一天!
手无重负的锦衣卫摆出圆形阵势,将指挥使和伤员包在圆心处,各自照看面前方位,步履轻快的撤退。
青莲会的残党没有追逐,山壁上的火弓也像是隐形了。卫夕急促的跟在牧容身边,耳畔只有滔滔水声和混乱的步履声。
一切进行的格外顺利,远处那条火龙已经变得渺茫。那些残党安静的站着,好似送葬者,压抑化为颗粒状悬浮在空气里,堵得人喘不上气。
右眼突突直跳,她使劲捏着手骨,侧首看向缄默的牧容,急急道:“大人,这会不会是个圈套?他们就这么放过我们了?”
并非是她一人有这种想法,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惴惴不安,警觉的捕捉着四周的危险气息。
牧容斜眼瞥她,凝重道:“先走着再说,他们早已布置妥了,硬碰硬也只是个白死。”
每个锦衣卫都经过了长年累月的训练,他深知精忠报国这个道理,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如此战死也过是白瞎一条命,得不偿失。未来光景很长,只要这帮人还在大华境内,他们就休想逃过天网!
但愿晏清玉不是故意的,牧容眯了眯阴戾的眸子,俊朗的眉睫被寒气晕染。然而下一瞬,前方有什么东西折返着月色,晃的他瞳仁登时一缩。
“止!”他遽然喝道。
众人愕愣一瞬,旋即保持阵型,停了步子。
走在前头的君澄蓦然回首,狐疑道:“大人怎么了?”
牧容没有答话,朝一侧的花六示意了一下卫夕,这才疾步君澄前头,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刺痛登时从指尖袭来,借着黯淡的光线一看,殷红晕染渗成一条线,化为豆大的血珠滴落在地。
“这是!”
君澄不禁惊诧,往前探身细细一窥——
比头发略粗的钢丝步成一张细密的网,两端似乎寄在官道旁的老树上,蕴在昏暗的夜色中难以分辨。
“在这里还能遇见精钢网,这青莲会的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少。”牧容吮了吮受伤的手指,雍容的袖阑猎猎一震,眸中裹挟出狠戾之色。
君澄闻言蹙紧了眉,意味深长的眼光又落在了那张隐形的钢网上。缉查青莲会曾经由他负责,会里有一落魄的工匠,懂得高妙的铸钢之理,一门手艺堪称一绝,便是这传说中的“精钢网”了。
所铸钢丝并非混圆,细细探察便知,两头皆是扁状,锋利异常。稍有不慎快速碰触,那便是一个削骨断筋。许多青莲会的杀手以此为武器取人性命,携带轻便,杀人于无形之中。
嗖——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时,靡靡箭音刺破空气,登时吸引了他们的眼光。
牧容眼神一凛,猛推了一把君澄,捂住刀柄的手咯咯紧了紧,一个侧砍落在那破空袭来的利箭身上。
“锵”一声脆响激荡起刺眼的火星,君澄甫一打了个趔趄,那失事的利箭顷而折成两半,跌落在他身前不远处。
还好是有惊无险,卫夕紧张地站在最里头,周围是刺骨寒风,额头上却已渗满了细密的冷汗。
嘚嘚的马蹄声徐徐袭来,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声,有人拍手叫好道:“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委实练得一身好功夫!”
这人的声线低沉浑厚,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众人眼眸——
暗夜里那人的轮廓愈发清晰,身材欣长的男子衣着玄色大祍锦袍,青丝高束,骑在一匹高头俊马上,乍看起来像个翩翩公子。
然而那全白的面具上画着稀奇古怪的纹路,看起来像只眯眼的狐狸,登时破坏了他的美感。无形之后告诉别人,他来者不善。
四五十个衣抉飘飘的年轻女子跟在他身后,皆是肩背大弓,手持弯刀,轻薄的罗裙如若白雪,上头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不出所料,这些女子便是那挂在半壁之上取人性命的“猿猴”外加弓箭手了。
卫夕福至心灵,暗搓搓地咽了口唾沫。身后传来了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在靠近他们。
她没有回头看就已经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踟蹰半晌,她下定狠心拔出了绣春刀——
尚未沾过血的新刀异常雪亮,寒森森的映着穹窿之上的皓白月色。
上次抄家章王府,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会子赶鸭子上架,说不胆怯是假的,双腿都在轻微打颤。然而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此时若不不出刀,那真就是一个“死”在向她挥手。
没想到第一次参加实战演练就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还真是时不利兮!她狠啐一口,叶眉攒成了一线。但愿这群男人给力点,不要给她杀人的机会……
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逼近,牧容和君澄互换一个眼色,遂而看向马上之人,面上笑容宴宴,“久仰啊,北堂主玉面狐。”
玉面狐朗朗一笑,手抚马鬃轻快道:“没想到本堂主的名号那么远,竟然传到了朝廷鹰犬的耳朵里,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这大华没有什么是锦衣卫不知道的,当初没有铲除你们还真是本官的失误,仁慈断然不能解决问题。”牧容面上浮笑,左手轻轻抚着繁花似锦的刀柄,“待本官回京后势必要清查一遍大华境内的帮派,免得擦污纳垢,叨扰了圣上的清心。”
“嘁,走狗!”玉面狐的语气遽然变得不善起来,忿忿甩了下缰绳,“仁慈从你嘴里说出来跟放屁没什么两样,我武林中人被你们这群鹰犬残害的还不够吗!”
牧容闻言荣辱不惊,“北堂主偏颇了,皇权至上,锦衣卫行事并非毫无根据。习武之人若想参政议事,大可投军充士。”他眸色冷冷扫向玉面狐,“倘若武林之人都像青莲会一样充满了狼子野心,胆敢祸国殃民,那本官自会将他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末了,他一字一顿,笑吟吟的往玉面狐心头戳刀子。这玉面狐的来头他断然知晓,其父母皆是死在朝廷的手中的绿林好汉。
果不其然,玉面狐即刻就恼了,“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堂主今儿就宰了你!铲除你这个武林祸害!”他咬咬牙,面具之下传出来的声音愈发阴沉,“弟兄们,给我杀了……”
“进——!”
牧容厉呵一声,断然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即便遭受重创,锦衣卫的力量也不可小觑,众人得令后登时压低了身子摆出架势,犹如急欲扑食的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抽出腰间追魂镖,唰唰唰几下掷了出去,手法利落如似幻影。
刚才的一番交谈似乎降低了贼人的警惕,这番出其不意的攻击大有所成,山谷间登时响起闷声哀嚎,前后夹击的反党便被消灭了三分之一。
“众人听令!剿杀青莲会残党,一个不留!”君澄大喝,袖阑一震,率先持刀冲了出去。
“是——”
眨眼的功夫,身边围成一圈儿的锦衣卫士气大振,四下散开,戾气飞扬的跟反党厮杀在一起。
兵器碰撞发出锵锵脆声,偶然闪现火星点亮了黑眸,登时揪回了卫夕的魂儿。
妈蛋,这就杀开了!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
远处疾步袭来一个手持圆弧弯刀的面具男,她忿忿呲牙,眸中闪过一霎儿迷惘,倏尔变得坚定起来。
新营溜了一圈,她已经不是那个屁毛不懂的现代女魂了。一身功夫重新锤炼,用个焕然新生绝不为过。杀人是她从没想过的事,可这番境地里面,唯有抹去她的现代道义才能存活下来。
为了这颗脑袋她费劲了心机,吃了那么多苦头,受了数不清的伤。
那么——
好胆你他妈就来!
恐惧莫名发酵,沸腾着她的血液。卫夕眼风锐利的凝着对方面上的狰狞面具,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里凶光四溢。
织锦皂靴向前一划,她慢慢压身,双手握紧的绣春刀寒光熠熠。见血的时刻到了,她深深吸了口气,下一瞬脚步轻点,如风一般急速前行。
面具男似乎没有料到她突然发力,脚步紊乱一瞬。
借此空当,卫夕咬紧牙关纵身跃起。飞鱼服里灌满朔风,她张开唇畔,为他做着最后的超度:“对不住了,超生去吧!”
随着她气运丹田的嘶吼,手中的绣春刀高高扬起,劈空斩风的朝下落去。她身轻似燕,动作太过利落,面具男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只能挥刀相抵。然而卫夕眼疾手快的收了刀,避免和他的正面冲突,落地时一个踅身绕到他的身侧,一记突刺直朝他的颈部而去。
那面具男猛一战栗,切开的喉咙里喷溅出腥热的液体,沾染着墨色的浓黑。与此同时,一柄长刀从他心窝里探出一寸,刀锋之上血线垂落。
二人齐齐收了刀,那面具男涌血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旋即扑倒在地。
牧容袖阑一震甩掉了绣春刀上的污血,扬手掷出追魂镖,正中一名白衣女子的眉心,这才将卫夕揽入怀中,“没受伤吧?”
他不知杀了多少人,大红蟒袍到处都是漆黑血块。卫夕仰眸看看他,复又看了眼地上的尸首。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看他时眼眸格外沉澈,“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战速决吧!”
昏暗的月色下,她那张面皮之上毫无惧色,难得老练让牧容愕愣一瞬。想想也是,身为密探毕竟是身经百战,谁人不会怕死,可弄到刀刃上都是个狠角色。
短暂的沉默后,他笃定的嗯了声,“跟在我身边。”锐利的眼刀剜向那群贼子,唇边扬起抹不合时宜的浅笑,“今儿杀个痛快,出了柳叶湾本官好生犒劳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土豪打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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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萧索的风从柳叶湾呼啸而过;裹挟着冷湛的厮杀声;不加掩饰的撞入耳畔。
天昏地暗中,卫夕已经记不清她到底收了多少刀下亡魂。染血的绣春刀戾气丛生,唤起了潜藏在心底的魔性;逐渐吞噬着她的理智。热血呼呼地往脑门上顶,眶子里的白眼仁儿早已被鼓的通红;来一双;她绝不少杀一人。
她身法利落,手不留情;牧容余光一瞥;压在心间的磐石也算消融不少。
但他并未放松警惕;一直守在距她不出一丈远的位置;手中的绣春刀耍的出神入化,尽量避免贼人去靠近她。
锦衣卫都是受过铁血训练的圣上亲军;若是与他们近身厮搏,鲜又能占得了便宜的。
没出多会,清脆的兵戎碰撞声徐徐消逝;方才烈焰嚣张的反党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二十多人还在孤军奋战。
这些人大都是青莲会残党的高手,身手不凡,若是一对一,还真是拿捏不准孰赢孰输。
但对锦衣卫而言,江湖道义这种事断然是不存在的。敌寡我众,用最少的时间割掉对方的头颅才是他们想做的。
已快月上中天,阴气登时开始弥散。
君澄仰眸看了眼天色,持刀厉呵:“不留活口!速战速决!”
“是——”
“杀!”
杀红眼的锦衣卫们重新注入了热血,唇齿间张弛着各种发泄似得嘶吼,三五两群的围攻过去。
火力集中在了南侧官道,稍远处卫夕收了刀,咻咻喘了几口气。血液粒子还在疯狂躁动,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然而刀却像是黏在了手心儿,越握越紧,凸起的关节泛着白惨惨的骨色。
鼻子早已习惯了血腥味,她抬袖拭去脸上的血渍,没有去看手头上染血的绣春刀,逃避似得将眸光定格在牧容身上。
那一袭大红蟒袍倒是看不出刺人眼眸的血渍,只有一团团乌黑浸染在上头。他立在距她五步远的位置,皂靴踏在玉面狐的脸上,使劲捻了捻。
“喀吧”一声,白狐面具应声碎裂,露出一张面带烧伤疤痕的脸来。
黯淡的月色下,牧容神情淡然的凝着玉面狐,脸颊上的血点子衬得他面色愈发皓白,“北堂主,大理寺卿晏清玉是否和你们有勾结?”他脚下又使了使劲,“你若坦然相告,本官定会留你个全尸。”
玉面狐的脸贴在冰凉的地上,嘴边啐了一口,义愤填膺道:“呸——狗官!老子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便……唔!”
这话没说完,牧容手头的绣春刀已经垂直而下,正中他的右臂,将他稳稳钉在官道之上。下一瞬,刀锋一转像右侧开划,在空中带出一道弧形血花。玉面狐的右臂近半数被切了下来,只有一点皮肉连在一起。
“啊——!”
玉面狐再也压抑不住,尖声嗷嚎起来,五官反复挤压在一起,暴露出一种扭曲的痛苦来。
血液从他大臂的动脉里喷涌而出,很快就在官道上汇成了一条暗色血河。浓腥的血味蔓延在空气中,再度激起了卫夕刻意沉睡的嗅觉。五脏六肺又开始翻腾,她厌恶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牧容心狠手辣她是知晓的,于公于私,这玉面狐委实应该不得好死,威胁了她的生命安全不说,还害死了不少锦衣卫。但这般生生切人臂膀的场面看在眼中,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
“还不打算说吗?”牧容眉尖微敛,清隽的容颜上携出一瞬冷戾。
见玉面狐只是低声呻…吟,并不答他,牧容登时抽出绣春刀,钉在玉面狐的左臂上,挑了挑眉梢,轻快道:“你不说也罢,本官回京再细细的查,早晚揪出你们这些祸害朝廷的蛇鼠来。”
失血和剧痛逐渐让玉面狐变得神志不清,凸起的双眼缓缓睁大,“回京?你当真还以为能回京?哈哈哈——”
他咧开嘴角笑得格外恐怖,在牧容蹙紧眉头将他左臂割下后,他抽搐一番终于消停了。
收拾完仅剩的残党后,君澄携着众人快速围靠上来,拱手回禀道:“大人,残党已尽数剿灭!”他冷冷瞥了眼终于消停的玉面狐,“尸体该怎么处理?”
“此地不宜久留,尸体先扔这,让遂邺百户所处理。”牧容淡淡回他,机警的眼光在四周盘桓一圈,最后落在半死不活的玉面狐身上。
这头他刚刚拔起绣春刀,就听玉面狐细若游丝的嗫嗫咕哝,“走不了……你们走不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张开又闭合,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来。
这番几乎要用尽他生命的口技回荡在山谷中,有种诡异的濒死美感。卫夕打了个机灵,不由想到了“杜鹃啼血猿哀鸣”。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这绝唱绝对不安好心!
“你应该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想要你这颗脑袋。你别说,你这头还真是值钱……”玉面狐狡黠笑起来,淤血顺着嘴角潺潺流下,依旧执着地嗫嗫道:“没了我们青莲会,依旧会有人会替我们王爷报仇……你走不了,走不了……”
众人一听,皆是哑然失色。
与此同时,嗖嗖的齿轮转动声从上空传来。一道道黑影手握飞索,身着夜行衣,头戴皂色面罩,踏着山壁直立而下,噔噔噔落在官道之上,猫着腰,脚踩碎步,一霎的功夫就将他们包围起来。
卫夕心头一凛,上前靠在了牧容的身边。惊惶的眼神稍一环顾,只见来人约莫有百十号人,各个身材精壮,腰配双刀,还有些不明武器,暴露在外的眼眸溢出凛冽的肃杀之气。
“卧槽!还有完又没完了!”她呲楞出牙齿忿忿低呵,暗自握紧了手头的刀。
眼见半路杀出了程咬金,胜券在握的锦衣卫们面色一沉,纷纷拔出收鞘的绣春刀,摆出阵势将指挥使护在里头,再度切回了战斗状态。
牧容看也没看玉面狐,拔刀抹了下他的脖颈,眸中悄然流泻出一霎狠戾。
众人无声对峙,眼光隔空交互剿杀着。
君澄大概的目测了一下对方,缓缓后退几步,低声道:“大人,这些人携带火药,你带卫夕先走。”
这帮人铁定是要来摘他的脑袋,牧容心知肚明。
他浮光掠影的看了眼面色紧绷的卫夕,复而侧首看向君澄,眼中略有疑虑。人毕竟不是钢铁铸成,方才那般打斗已经耗费了他们不少体力,如今这波人数量上占尽优势,全全交给他们抵抗,他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君澄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回以一记笃定的眼神,“咱们遂邺百户所集合。”
二人对视须臾,牧容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得令后,君澄眼露锋芒,二指含入口中打了个响彻的呼哨。锦衣卫们旋即一顿,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枚团状物,重重向地上一掷。
砰砰——
鞭炮一般的声音凭空炸响,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眩光。出其不意的举动让卫夕面露愕然,早适应黑暗的眼睛差点被刺瞎。
在她下意识的捂住眼睛时,牧容眼疾手快的揽住她的腰肢。
官道被堵,唯有山涧方可逃生。思及此,秀气的眉宇压成一线,他将卫夕护在怀中,踅身面相方才估算好的方位,皂靴轻轻一踏,身轻似燕地飞身而起。
一阵失重感袭来,卫夕嚯地睁大眼,然而视野依旧是一片白茫茫。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抱她的人是谁她压根看不清。
“牧容!”
在她本能的大声呼救后,耳畔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屏住呼吸!”
卫夕:“……”
下一瞬,只听噗通一声,愕愣不已的她登时进入了一个冰冷的世界。
*
破庙。
卫夕裹着一件肥大的青色袍子蹲在火堆旁,抱着臂膀,牙关还在轻微打颤。牧容站在她身侧,一手一个木棍,上头挑着她的飞鱼服,放在火上烘干着。
“阿嚏——阿嚏——”
接连几个喷嚏让牧容皱皱眉,垂下巴睇她,“冷的话就不会朝火堆这边靠一靠?”
他话里带着嫌弃,卫夕不满的撅起了嘴,嗫嗫道:“大人,你要跳河逃生起码也要跟我说一声呀,我差点被呛死。”
逃跑还要昭告天下,这样还能跑的了么?
“这不是没被呛死吗?”牧容语气平平的回她一句,将手头上半干的飞鱼服朝地上一扔。
火堆右边有一名身穿中衣的年轻男子,躺在草席之上,飞鱼服正巧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才从河里爬出来,牧容背着她找到了一处破庙,里头有温暖的火光,不断吸引着他们。靠近一看,原是一个赶路的穷书生。
外头天寒地冻,两人身上湿了个透。卫夕冻得嘴唇发紫,生怕出个好歹,牧容想也没想,进去便把书生打昏了,顺道脱下了他的棉袍子。
这书生躺着也中枪,卫夕心头百十个过意不去,“这人……不会被冻死吧?”
“烤着火还盖着飞鱼服,要是这还能被冻死,那他也不用活了。”牧容解开玉带,褪下蟒袍支在木棍上继续烤起来。
潮湿的中衣浸满了干涸的血点,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健硕欣长的身条来。
卫夕仰眸凝着他,不知是不是被火堆烘烤的事,脸颊忽然变得热腾腾的。
不得不说,她喜欢他的身材,温润中又带着男人味。那血迹浸在他身上,遽然生出一丝病态的美感来,极力拉扯着她的视线。
脑中走马灯似得闪出不少十八禁的画面,卫夕羞赧的回过神来,拍了拍染满红晕脸颊,“……你冷吗?”她揪了揪自己身披着的肥大袍子,很大度的说:“这个给你披吧,我现在不冷了。”
牧容愣了愣,复而笑眼盈盈的看她,“不用了,我在边关吹了那么多年冷风,早习惯了。”
言罢,他收回了眼神,橘色火焰映在他眼中,却怎么也暖不起来那片清辉。
卫夕撇嘴唔了声,老老实实的抱着膝盖蜷缩着,不再说话。总在乱跑的余光察觉到了他的落寞,她猜思一会儿,喏喏道:“大人,你在担心君澄他们吗?”
牧容没多言,“嗯。”
卫夕抿了抿恢复血色的唇瓣,“……那他们不会有事吧?”
牧容闻言蹙了下眉,嘴上却说得笃定:“不会的,算算时辰,遂邺百户所的锦衣卫早该到了。”
也是,号箭早就发出去了,遂邺的人早赶慢赶也该到了。思及此,卫夕稍微轻快吁了口气。
牧容将手头上的蟒袍翻转过来,淡淡瞥她一眼,唇畔衔着抹浅淡的笑意,“君澄说到一定会做到的,咱俩也别多担心了。好生休息一晚,天亮了就往遂邺赶,早点和他们汇合。”
这般光景干着急也没有用,卫夕只得乖巧的点点头,“嗯,好。”
火堆燃起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绰绰地交错在一起。她叹了口气,将手贴近火焰。微暖将她紧绷的身体渐渐融化,眉舒目展的模样像只慵懒猫咪。
牧容含笑看她一会,轻启薄唇道:“方才可是害怕了?”
“……有点。”卫夕愕了愕,如实说道。
见她敛眉嘟嘴的模样甚是委屈,牧容心性袭来,轻快的揶揄起来:“真是难得,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密探竟然会害怕。”
“嘁,密探也是人好吗?恐惧是人的本能,只不过有人会或多或少的压抑它而已。”卫夕嗟叹不已,忽然想到了那些倒在自己绣春刀下的亡魂,神色随之沉了沉。一个守法好公民真的成了侩子手,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心头说不出的怅然。
许久后,她话音里甚是落寞,垂着脑袋,看不清她的面容,“大人,杀了人是不是注定当不成好人了?”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牧容愣了一记,眸中闪过一股异色,稍纵即逝,变得脉脉轻柔。这样迷惘的疑问他格外稔熟,在他亲手杀掉第一人时,他也这么问过骠骑大将军。
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雨瓢泼的夏季,那名敌国探子双眼圆整的倒在他脚下,脖子里噗噗地往外喷溅着血花。
心头稍感压抑,他深吸一口气,呶嘴示意了下墙壁上的影子,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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