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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谍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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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是当今圣上的女儿云锦公主”,向擎苍代为回答。
李娇的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居然劳动公主大驾,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向擎苍冷言道:“今夜有刺客闯入公主府,行刺永淳公主。”
李娇浑身起了一阵轻微的战栗,她很快恢复了平静,但向擎苍已看在了眼里,“你知道是什么人要行刺永淳公主吗?”
李娇故作镇定,“你们总不会怀疑是我吧,我可是一直被关在这儿”。
“李娇”,向擎苍有些火了,“行刺事件恐怕和你有关联吧,是不是永淳公主知道了你们的什么秘密?”
李娇脸色陡然一变,却横然道:“今晚你们必须到这牢房里来陪我,保证我的安全,等过了今晚,我才能告诉你们。”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向擎苍怒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李娇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过就是短短的一夜,难道你们也等不了吗?又或者,你们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我?”
向擎苍强压下怒火,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朱岚岫。朱岚岫叹了口气,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好吧,我们就留下来陪你一夜”,向擎苍命令外头的狱卒严加看守,不准任何外人进入。他打开牢房门,和朱岚岫一道入内,再将牢门反锁上,钥匙藏入怀中。
向擎苍仰头环顾上方,牢房的顶部十分密实,没有任何缝隙,只有走道旁斜对着牢房的墙壁高处有一个小气窗,但与他们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再说那个气窗也不可能供人出入,气窗外是诏狱的院子,还有重兵把守。他稍稍放下心来,只盯紧了自己所处的这个小小的空间。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向擎苍和朱岚岫并排坐在李娇的对面,二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着。李娇则一直圆睁着双目,定定出神。牢房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只有墙上挂着的一盏油灯,一小簇火苗在幽幽跳跃。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三更天了,三人却都睡意全无。过了一会儿,忽有一阵悠悠袅袅的笛声从外头传了进来,笛声轻柔至极,似徐徐清风拂面,又如潺潺溪流荡漾,听者好似被带入了一个邈远的梦境。向擎苍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渐渐的产生了倦怠感,待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困顿得脑子也不听使唤了。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扭转头,迷迷糊糊的看到身侧的朱岚岫身子正软软的瘫了下来,他想喊她却无力开口,最后身子一歪,失去了知觉。
向擎苍是被张涵的呼唤声惊醒的。清醒的同时他听到四周一片嘈杂,耀眼的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大人,你终于醒了”,张涵急得满头大汗。
向擎苍想要起身,却觉得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待他适应了刺目的光线后,才发现朱岚岫正侧伏在他的身上,心跳顿时加速。而朱岚岫此时悠悠转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后,她倏然翻身坐了起来,已经臊得满脸绯红。
向擎苍也立即站起身来,他知道朱岚岫尴尬,没敢再看她,只盯着张涵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涵轻咳了一声,“大人,你看外面就知道了”。
向擎苍一扭头,外头点了好几盏油灯,明亮的火光中,李娇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几名狱卒正蹲在她身旁,惊慌失措。
向擎苍惊得伸手探入怀中,钥匙不见了,四下一搜寻,那钥匙就插在牢门的门锁上。
张涵见向擎苍万分震惊,忙禀道:“大人,外面的狱卒想进来给大人和公主送点心,却发现李娇躺在牢房外的地上,已经死了,而大人和公主倒在牢房里,怎么喊都喊不醒。还有外面院子里的守卫也被发现都倒在了地上。他们吓得半条命都没了,急忙将属下喊了过来。”张涵跟随向擎苍居住在这镇抚司府衙内,很短的时间内就能赶到牢里。
“狱卒发现我是什么时辰?”向擎苍问道。
张涵道:“三更刚过不久,几位狱卒说听到打更的声响,想起大人和公主可能饿了,于是其中一人去厨房要了热点心送进来,这当中大概间隔了一刻钟(半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从我和公主听到笛声后昏睡,到狱卒发现李娇死在牢房外,前后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向擎苍努力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什么笛声?”张涵奇怪地问道。
“那是催眠的笛音”,一直沉默的朱岚岫这时也走出了牢房。
向擎苍点点头;“是催眠的笛音没错。”他说着走到李娇身旁蹲下,“面色青黑色,像是中毒而死”。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脖颈上有伤口,红肿得厉害, 应该是被毒蛇咬死的。毒蛇上鄂都有两颗倒钩的大牙,伤口有明显的两个牙印。但是这两个牙印比一般的毒蛇要小许多”。他蹙眉努力思索着,朱岚岫先开了口,“是云南神鸩教的金蝎蛇”。
“你见过金蝎蛇?”向擎苍惊讶回头。
朱岚岫微微点头;“我曾随师父行走江湖,亲眼见到有武林同道被金蝎蛇咬死。金蝎蛇的外形比一般的毒蛇要纤细短小许多,毒性却烈过任何毒蛇,而且据说它们的嗅觉灵敏异常,经过严格的训练后,能够凭某一样物品上的气味准确寻找到物品的主人。中了金蝎蛇毒后,就如同被千万条毒蛇噬咬,痛苦不堪地死去。”朱岚岫说罢同情地望向李娇的尸体,她的面部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
“我只是听说过,却从未曾见过,想不到,果真有金蝎蛇存在”,向擎苍目光一凛,“又是神鸩教,先是‘见血封喉’,然后是金蝎蛇,他们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朱岚岫举目望去,李娇身侧的地面上,有两道浅浅的痕迹通向墙根,顺着往上,白色的墙面上也有两道浅黑色的爬痕,直达那个小气窗。“很显然,金蝎蛇是从那个小气窗爬进来,咬死了李娇后再原路爬出去的”,她道,“但我不明白的是,李娇既然要我们保护她,为何还要自己走出牢房”。
“你如何能确定她是自己走出牢房的?”向擎苍问道。
朱岚岫道:“我在完全昏睡之前特别留意了李娇,她看上去是清醒的。而且金蝎蛇的主人并没有进到这里来,狱卒们没有发现任何人进来,是吧?”她用眼光询问。
那些狱卒们一个劲的点头,“绝对没有!”
朱岚岫望着向擎苍,“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李娇趁着我们昏睡,从你身上偷走钥匙出了牢房,还未走出几步就遭到了金蝎蛇的袭击”。
“如此说来,李娇应该认识那个吹笛的人,所以知道对催眠笛音的抗拒之法”,向擎苍表示赞同,转念一想,又道:“她要求得到我们的保护,一定是在害怕什么人,如果说就是那个吹笛的人,那她应该立即提醒我们那是吹眠笛音。可她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偷走我的钥匙出了牢房。还有一点,金蝎蛇在地上爬行,袭击一个人,伤口应该是在腿部,可为什么李娇的伤口是在脖颈上,这也不合常理吧?”
朱岚岫也理不清头绪,她悄声对向擎苍道:“明日一早咱们分头行事,我到姑姑那儿去,你去找安远侯。”
向擎苍用肯定的眼神答复她。
第13章 何如当初莫相识
旭日东升,向擎苍去了安远侯的府邸。家丁入内通报后,带着向擎苍穿过花园向内堂行去。胖丫头桂花正要到花园内采花,大老远见了向擎苍,嘴巴张得老大,急匆匆的就往回跑。
向擎苍奇怪地目注桂花远去。一旁的家丁陪笑道:“这个桂花丫头傻里傻气的,总有许多不正常的举动,大人莫见怪。”
向擎苍表情淡淡没有搭腔,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见柳鸣凤欢笑着迎面飞奔而来。她在向擎苍面前停了下来,故作严肃地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嘻嘻笑了起来,“桂花果然没认错人,向大哥,你真的来看我了”。
向擎苍巴不得赶紧脱身,淡淡道:“我有要事来找令尊大人。”
“原来你是来找我爹的”,柳鸣凤满脸不悦,“哼,你言而无信”。
向擎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当日只说有空一定登门拜访,并未说是要来看你,这怎么能说是言而无信呢?”
柳鸣凤气结:“你……你……”她想要辩驳却理亏,心里痛骂向擎苍,你这个木头,怎么就不明白本小姐的心意呢!
向擎苍依旧言辞淡淡:“我不能让令尊久等,失陪了。”
看着向擎苍走远,柳鸣凤恼得直跺脚,“为什么他这样对我,我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吗?”
桂花连忙安慰她:“小姐,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快说啊!”柳鸣凤把气都出在了桂花身上。
桂花拼命想着要怎样往下说,想了老半天还是没有下文,她见柳鸣凤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突然咧嘴一笑,转了话题,“小姐,其实向大人找老爷,也是好事啊。你想啊,如果他和老爷的关系好,老爷喜欢他,那对小姐也有好处啊”。
这一番不着边际的话,居然很合柳鸣凤的心意,她转怒为喜,继而羞答答地嘀咕道:“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喜欢他”。
桂花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小姐要把心意告诉老爷嘛,老爷这么疼爱小姐,只要是小姐喜欢的,他一定会答应的。”
柳鸣凤忸怩地低下头,摆弄着垂在胸前的散发,嘴角溢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侯府内堂,柳王旬对向擎苍和善地微笑着,“向大人来找老夫,一定是有要事吧?”
向擎苍礼貌回答:“在下是为当年白槿教叛乱一事而来。”
柳王旬讶然而视,“此事已过去了十多年,为何再度提起?”
向擎苍道:“不瞒侯爷,最近京城发生数起命案,都与白槿教的余孽有关。听说当年白槿教叛乱,是侯爷统领京师前往征讨,所以来向侯爷了解当时的情况。”
“余孽?”柳王旬一惊,“据老夫所知,教主白木槿伏诛,孽党被一网打尽,怎么还会有余孽呢?”
“没有什么人逃脱了,或者有什么后人留了下来吗?”向擎苍问道。
柳王旬摇头道:“起义时白木槿不过十八九岁,白槿教的主要领导者也都是年轻的未婚姑娘,哪里可能有什么后人。”
“侯爷知道领导者都是些什么人吗?听说当年教内出了叛徒,才导致起义军全军覆没?”向擎苍又问道。
“当今圣上即位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嘉靖三年,发生了“大礼仪”事件,二百三十余名大臣跪伏于左顺门请愿。皇上命人将一百三十四人逮捕下狱,四品以上者夺俸,五品以下者杖之,以至于十八人被当场杖毙。那些获罪者的家属或被流放,或被充军,许多女眷沦为了官妓。白木槿就是其中一名罪臣的女儿,她的父亲死在了牢房中,全家受到了牵连。白木槿的父亲是武将出身,据说她自幼随父亲练就一身武艺,后来在流放的途中逃走,被官兵追赶时不慎跌入山崖下,竟然大难不死,还偶得一石匣,内有宝剑兵书。白木槿研习后立即通晓法术兵法,以传白槿教为名集合民众。那白木槿貌若天仙,又会轻功,可以凌空跃起,所以那些愚昧的民众都深信她是仙女下凡,对她言听计从。后来白木槿和她的手下救出了许多与她有同样遭遇的罪臣后人,主要都是懂武艺的男子和适合习武的女子,他们都加入白槿教追随白木槿,后来有四名年轻女子成为了白槿教的领导者,在教中的地位仅次于白木槿”,柳王旬缓缓道来,“那个叛徒,便是四大领导者之一、人称‘铁娘子’的袁瑛。她孤身前来向我告密,透露了白槿教的下一步用兵之策,我于是带领京师在他们的必经之处设下了埋伏,一举歼灭起义军的主力”。
“袁瑛为什么要叛变?”向擎苍难以理解。
“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情’字”,柳王旬叹了一口气,“袁瑛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将功赎罪,求得一方安身立命之地,与她所爱的人归隐山林,共度余生”。
向擎苍一阵感慨,“袁瑛爱上的是什么人?”他又黯然叹息道:“袁瑛最后还是为你们所杀吧,她的背叛没能换来苦苦等待的结果。”
柳王旬轻轻一捋花白的胡须,眼神也有几分暗淡,“我如果放过她,又如何向皇上交待,对于敌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哪怕是让人心怜的貌美佳人。至于她爱上的是什么人,她坚决不肯透露,我也无法得知”。
向擎苍并没有从柳王旬处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白槿教的起义从嘉靖三年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嘉靖四年,几名年轻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率起义军所向披靡,横扫官军,令人惊叹。教主白木槿落网后直接被送往京城,交由嘉靖亲自发落,听说后来被凌迟处死,下场十分悲惨。而四大领导者除了袁瑛被柳王旬在茶中下毒毒死外,其余三人都在两军交战的过程中丧命。
向擎苍担心再被柳鸣凤缠上,向柳王旬辞行后就健步如飞地离开了侯府。他回到锦衣卫北镇抚司时,朱岚岫已经在等候他了。
“怎么样?”朱岚岫先开了口。
向擎苍将柳王旬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岚岫仰起脸来,眉宇间隐隐泛现出忧愁,“如此说来,是没有什么过往的线索可循了”。顿了一顿又道:“我倒是从姑姑那里得到了一样东西,是李娇在姑姑最后一次到万花楼去时赠送她的一份曲谱。”
“曲谱?”向擎苍讶异,“李娇为什么要送曲谱给永淳公主?”
“你看了应该就明白了”,朱岚岫将一精致小巧的卷轴递给了向擎苍。
向擎苍将卷轴展开来,那是李娇为唐代诗人李白所作《秋风词》谱的古琴曲,词和曲谱都抄写得十分工整漂亮,可见李娇为之倾注了多么大的心血。向擎苍注视着那清秀雅丽的字迹:
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向擎苍心中汹涌着万千感慨,他凝视着朱岚岫,她投向他的目光中满含着忧伤,“没想到,李娇是真心爱着姑姑,而且,爱得很深”。
向擎苍也有些伤感地说道:“李娇被关在山洞中多年,与世隔绝,也没有接触过男人。出了山洞后又被卖进了青楼,她见到的都是男人丑陋的一面,所以她厌恶、痛恨男人,转而爱上了女人,将一颗芳心托付给了永淳公主。”
“可惜姑姑并不爱李娇,只是因为空虚寂寞才到万花楼去,为此她一直心怀内疚。姑姑听得李娇的死讯后很伤心,她说睹物思人最伤怀,便将这曲谱给了我”,朱岚岫幽然太息,微一顿又道:“我试探了姑姑,她对颜如玉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也就不可能知道关于白槿教的任何事情,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刺杀她呢。难道,刺客其实就是冲着我来的?”
“不,刺客其实是冲着李娇来的”,向擎苍的目光中有洞悉真相的了然。
“冲着李娇来的?”朱岚岫茫然不解。
“我们落入了敌人的圈套,间接成了害死李娇的帮凶”,向擎苍带着浓浓酽酽的怅然,“陆大人给过李娇承诺,只要她能够配合我们追查恶贼,铲除白槿教,可以将功折罪。这样一来,李娇活着就对白槿教的人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因为她认得那些与她一道在山洞中受训练的女孩。但是李娇并不想放弃生命,所以白槿教的人就以永淳公主的性命来要挟她”。
朱岚岫眉目间也泛起忧伤之色,“你是说,刺客行刺姑姑,只是为了给李娇一个警告,如果李娇不死,他们就会杀了永淳公主?”
向擎苍黯然点头,“对方已经料到,我会将这一消息告诉牢中的李娇,而李娇得知此事后,她为了保护永淳公主,只能牺牲自己”。
朱岚岫道:“白槿教教规森严,李娇的所作所为必定要受到严厉的制裁,她知道白槿教的人会尾随我们而至,也知道对方会用催眠笛音对付牢里的其他人,所以假意要我们保护她,实际上是为了等我们昏睡之后走出牢房,走到对方能在气窗口见到她的地方。”想起那条金蝎蛇,她不寒而栗,“李娇应该是躺在地上,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吧,所以伤口是在脖颈处,而不是腿部。她明知道要经受巨大的痛苦而死,但是为了姑姑……”她不明白女人之间的爱情是何滋味,但她读懂了《秋风词》,何等刻骨的无奈和相思!
向擎苍将曲谱递还给了朱岚岫,朱岚岫伸手接过,纤指轻颤,一缕柔情,一腔愁怨。
第14章 深宫女儿几多愁
李娇的死,嘉靖没有怪罪,陆炳也未责罚向擎苍,毕竟白槿教的手段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已领教过了。向擎苍自己却觉得有负圣托,耿耿于怀。打那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朱岚岫,思念也在一点点地吞噬他的心,他终日面色冷郁,连张涵与他说话都需要小心谨慎,担心稍不留意便触怒了他。柳鸣凤来找向擎苍,他连见都不愿见。之后几次张涵都直接以向大人公务繁忙为由将她打发了,为此没少挨柳鸣凤的臭骂,张涵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朱岚岫亦是独居深宫几多愁。为了方便行动,嘉靖将内廷中偏于一隅的凌云轩拨给她居住。凌云轩内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宫舍一片翠竹环绕,甚是清幽。除了永淳公主和曹端妃偶尔来探望外,后宫里的其他人几乎不曾踏足此地。
朱岚岫依窗而立,柔风拂过发梢,凉凉的清爽,却泛起无边的落寞。
“公主”,贴身侍女杜鹃轻声唤她。
朱岚岫微侧过头来,眼底有抹萧索的哀愁,“有事吗?”
“明日是方皇后的寿辰,皇后娘娘刚刚打发人来,请公主明日中午到坤宁宫赴宴”,杜鹃回道。
“我知道了,你代我准备一份寿礼吧”,朱岚岫又回复她原有的姿态。
杜鹃答应一声退下了。朱岚岫又出了一会儿神,返身回到寝室内,从枕头下取出了李娇抄写的那份曲谱。几度凝眉思量,她轻移莲步来到古琴前,落座,展开曲谱,正准备抚琴,杜鹃又走了进来,“公主,端妃娘娘来了”。
朱岚岫忙起身,想将那曲谱收好,曹端妃已经款款而至。“云锦”,曹端妃芳姿绵柔,语声也十分轻柔。朱岚岫每次见到她,都感叹“柔情似水”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专属于她的。
朱岚岫含笑问候,曹端妃瞥见她手中的曲谱,“那是什么?”
“没什么”,朱岚岫试图掩饰,曹端妃却看出了端倪,笑道:“什么宝贝,这么藏着掖着”。
朱岚岫只得将曲谱递给了曹端妃。
曹端妃凝视片刻,盈眶的泪花摇摇欲滴,终化作一声悲切的哀叹:“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她忍了又忍,泪水终是滑落脸庞,“牛郎织女尚有七夕能够相会,比他们更加痛苦的,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纵然相见,也要装作不相识。”
朱岚岫有几分愕然地望着曹端妃,眼里也有泪光闪烁。柔情依旧似水的端妃,佳期却已无奈成梦,她和她的萧郎,必定有这一段刻骨铭心,又痛彻心肺的过往吧。而自己呢,那些和自己一样身处深宫的女子呢,还有多少似水柔情,终究逃不过佳期如梦?
曹端妃掏出罗帕轻拭泪水,凄然一笑, “瞧我,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她略一调整情绪,又道:“我来,是为了明天方皇后生日的事情。你回宫后很少到坤宁宫走动,皇后对你一定有不满,她毕竟是六宫之主,还是应该讨得她的欢心。正好借明日的寿辰,送份讨喜的寿礼。”
朱岚岫微微垂眸,方皇后喜不喜欢她,她其实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但是端妃诚心而来,她怎能不领情。她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抹浅笑,“皇后娘娘喜欢什么?”
曹端妃道:“我爹在福建为官,前些日子托人给我送了些闽南同安汀溪窑烧制的青花瓷器。那瓷器十分精美,被东瀛人誉为‘珠光青瓷’,前日皇后正巧有事上我那儿,我用其中一只茶杯斟茶招待她,我见她对那瓷杯爱不释手,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定是喜爱至极。我那里还有一整套茶具,正好让你送给皇后作为寿礼。”
“我怎么好掠人之美呢”,朱岚岫婉拒,“皇后一向对你介怀,你既然知道皇后喜欢,为什么不亲自送给她呢。”
曹端妃幽幽说道:“我有我的骄傲,不愿曲意逢迎。何况她也不会因为我的讨好而有所改变。如今皇上专宠于我,不光皇后,后宫的嫔妃都将我当作敌人。其实,她们哪里知道,我根本无意争宠,我情愿是最不得宠的那一个,无人问津,倒还落得个清静自在”。她面露苦楚,语意一转,“云锦,今日与你说这番话,我是发自肺腑。虽说你是皇上的女儿,但是你的生母身份卑微,加之在宫外多年,回来之后难免有寄人篱下的疏离之感。能真心待你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你与我不同,你是晚辈,同皇后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如果能得到皇后的庇护,你在这宫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至少多些嘘寒问暖,这凌云轩,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朱岚岫****了眼眶,“端妃,你如此真心待我,我很感激。可你应该知道,你我交好,就是因为性情相投的缘故,既是如此,我又岂会图那些虚无的繁闹,冷清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曹端妃水眸轻敛,发出一声悠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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