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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前夫是太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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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凝双手拢在广袖中,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笑里分明在问:要朕说第二遍么?
决明也算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了,达官贵人也见过,这一次却真正见识到了何谓“帝王威严”。莫名一阵胆寒从背后升起,他立刻站了起来,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谢凝满意地点头,转身去找锦书了。
决明一脸憋屈地站在主帐前,请黄奎传了话,才能进入帐篷里见到陆离。他对陆离可没什么好脸色,径自走过去,道:“你家娘子叫我来给你解毒了,坐下吧。”
说着便在席上坐下,伸手入怀准备取东西,未料陆离出手如电,一掌拍在他肩上。决明只觉得遍体生凉,登时失色道:“你哪来的寒冰针?!”
“自然是你给的那枚。”陆离收回手淡淡道,“除了她,世上本没人能在伤我之后不必付出代价的。”
决明大惊,立刻便从怀里取出特制的磁石要将寒冰针从血脉里吸出来,然而试了几次,就是没成功。寒冰针不仅没有从他的身体里出来,反而顺着血脉缓缓地往心脏处流动。
“你……”决明大惊,一按地面便要跳起,然后手上才用力,就闷哼一声摔在地上。他抬头愤恨道:“你对这寒冰针做了什么鬼把戏?”
“锦书姑娘说,太上忘情是存在血脉里的毒,毒发之时能将血脉冻住。我便借着你的寒冰针再加了点内力,将它送入你的血脉之中。”陆离眉目冷冷,“银针会顺着你的血脉进入你的心脉附近,不过你放心,你师姐对我有大恩,我不会杀你的。只要……你认认真真地扮一回毒发。”
扮作毒发?决明还不明白,什么毒发?
陆离低头看着他,道:“你最好装得像一点,否则本侯只能叫你体会一把太上忘情的毒发之苦了。”
语罢一脚踹出。
“唔……!”虽然内力不足以伤人,但决明已被一脚踹出了帐篷,哗啦一下将五丈外的一架帐篷给撞了个东倒西歪。
他摔懵了才明白,陆离担心外人知道他中了太上忘情之毒、将命不久矣,便要他用寒冰针毒发的特征来掩盖,扮作昨晚的大动干戈不过是因为寒冰针之毒。
“你……咳咳!”决明喘了口气,站了起来,痞痞地笑了。“我不过就是造了个谣,让你中了个寒冰针之毒,你不至于这么狠吧?”
说完,才站直的身体又踉跄着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九娘是希望太尉跟她坦白,然而太尉并不想。。。
今天的更完啦!
第108章 动摇
谢凝和锦书在不远处设立桌椅,正给灾民看着病,忽然就是一声哗啦啦的巨响。两人转头一看,只见决明在帐篷上挣扎又倒了下去,一副重伤得不成样子的情形。
“决……”锦书立刻站了起来,神色紧张。
“锦书姑娘!”谢凝立刻抓住她的手,温和道:“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锦书心中担心决明,但也知道谢凝身体不好,不敢将她甩开,只怕身为习武之人控制不住力道伤了她,只能被谢凝挽着手慢慢地走。几步路之间,好似千山万水那么久,锦书正急得不行,忽然听到谢凝在她耳边轻声叫道:“锦书姑娘。”
虽然明知谢凝的身份,但她平日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锦书并未真正体会到她女帝的威严,现在轻轻一句话,差点叫锦书停下脚步。
谢凝却带着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轻声道:“他身中太上忘情这事,决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否则的话,牵一发而动全身,天下倾覆,罪魁祸首便是决明公子。要叫人以为他昨晚受伤虚弱不过是因为寒冰针之毒,知道么?”
锦书被她一提醒,立刻想到了昨晚之事的严重性。决明跳出来嚷嚷蛊毒太上忘情之事,前前后后几次暗示谢凝曾经中毒,又对陆离使用寒冰针,造成陆离功力大减,差点重伤,暗示陆离身上也有太上忘情的蛊毒。锦书此前只在意陆离身上的毒伤,完全没想过,若是陆离身上中毒这件事暴露出去,会引起敌人怎样的行动,说不定此前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若是有人趁机用寒冰类的暗器、毒物再给陆离下毒,诱发太上忘情之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锦书吓得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问道:“那……”
那要怎么办?她的话还没出口,谢凝又低声道:“其实昨晚,我家相公中的只是寒冰针之毒罢了。”
锦书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谢凝故意拉着她慢慢走,只是想让她明白昨晚决明的做法有多不妥,如今只剩下一个挽救的方法而已。
她轻轻挣脱谢凝的手,跑到决明身边,着急地叫道:“师弟!”
决明脸色苍白,嘴唇渐渐变得乌青,勉强地笑了一下,委屈地说:“师姐,他欺负我……”
“不过是将他的毒针还给他罢了。”陆离站在帐篷前,负手于后,淡淡地说道:“锦书姑娘,我敬你们医谷弟子悬壶济世,但若是犯到我头上……”
他后边的话没说,锦书却已经都明白了,她站起来深深行礼,道:“公子见谅,我师弟自小任性,着实不懂事,我会好好教导他的,请公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呵!还敢叫我师姐道歉?”决明站起来狠狠地瞪着陆离,“不过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还以为你身上带着太上忘情呢,可惜了!否则昨晚那一枚寒冰针,你现在尸体都能结冰!”
“闭嘴!”锦书厉喝道,“还嫌闯的祸不够大么?给我滚过来!”
她拎着决明的衣领就往帐篷里面走,怒气冲冲。在场只留下陆离与谢凝两人,其他人都被黄奎给赶走了,陆离并未多说什么,只转身回到了帐篷里。
不远处的丛林里,两个老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山风吹过,一黑一白两色斗篷飘飞。
“好友以为如何?”白先生问道。
黑先生沉吟道:“决明这厮的寒冰针我领教过,毒性不强,但寒气甚重,本身便是靠寒气减缓对方的气血运行,封住对方内力。若太尉体内当真有太上忘情之毒,即便未曾毒发身亡,也不可能一掌将决明打出这么远的距离。”
白先生又问道:“若是演戏呢?”
黑先生一笑:“不妨一试?”
白先生点头:“不妨一试。”
两人身形如电,自山上离开。
“怎么了?”帐篷里,谢凝问道,“为何一直看着外面?”
陆离收回视线,问道:“你觉得方才的戏,能叫人信服么?”
谢凝给自己倒茶,“你不就想要似真似假的效果么?”
夸张的恨意,夸张的伤,给有小聪明的人看,就是他根本没中什么太上忘情之毒,昨晚一场大闹不过是决明故意叫人误会他罢了。今日便是他对决明出手,回以颜色,澄清一切。若是被更聪明的人看到,便会察觉他的戏演得太假,恐怕是欲盖弥彰,只是也不能确定他身上究竟有何玄机。
于是接下来,就是来试探了。
这是一招引蛇出洞的妙计,换做平时谢凝丝毫不觉有何不妥,毕竟他的功夫摆在那里。但现在却叫她有一点点犹豫,毕竟他身上还有毒。
“你的毒……真的不要紧?”谢凝犹豫再三,终究问道。
“不要紧,锦书已经将毒素都封了起来。”陆离提笔写着东西,忽然笑了一下。“未曾得到你的让位,我怎敢死去?”
“哦?”谢凝也扬眉笑了,“那恐怕要等到千秋万岁了,待儿孙满堂那一日,我依旧是这尊贵无双的女帝!”
陆离垂下的眼里有被挡住的笑意。希望能陪你到儿孙满堂白发苍苍的那一日,我的女帝。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柔软而奇怪,谢凝心中涌上不自在,站起道:“我去看看外边。”
语罢撩着门帘走了,直到外边乍暖还寒的风吹来,她才将心念沉淀了下来,想了想,她叫黄奎准备白粥,准备去流民聚集之处看一趟。
而帐篷里,陆离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没想错,他的九娘终究不是冷血之人。虽然她想不到他究竟是怎样将毒转移过来,但仅仅是想着他为了救她而中毒,便能叫她的恨动摇。
这样与他设想的不一样。
她刚回来时,他对她冷漠,对她试探,不过想叫她知道,他本身是个无可救药之人,她要做到冷心冷情,才能在帝王之位上长久。后来她果真冷情了,他便尽情将一腔深情泼到她的冰山上,追逐她的脚步,用往事哄她诱她,将从前的缱绻温软都说出来给人看。她越是拒绝,他越是紧追不放,好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她心中已经等同于巩固权势的棋子,而非她心中的陆七郎。这么一来,她便能无懈可击,在必要就能果断地将他当弃卒一样丢掉。
但现在,九娘心里起了波澜。若是被人抓住了短处,哪怕最后她的选择仍是弃车保帅,心里也会难过很久。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要想办法,叫她的心再次沉静下去。
这么一想着,心中竟满是酸楚,手上的笔提了太久,一大滴浓墨滴在雪白的信笺上,像干涸的心血。
帐篷外边,黄奎已将两大桶白粥准备好,派了一队四个人连同小石头一起,护送谢凝到流民区去了。
此地距离扬州不远,故而流民聚集了不少。谢凝到了地方,只见胡乱搭起的草架子,地上也铺着干草,许多人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闻到白粥的香味,全都围了过来,眼中露出渴望甚至贪婪的光。
“围着干什么?都排好队!我家夫人心善,来给你们施粥了!”黄奎大声叫道,“都排队起来,不然一滴水都不给吃!”
听到有人施粥,灾民们争前恐后地排起队来,四个壮丁在旁边护卫着,谢凝亲自将粥舀出,考虑到灾民没有碗,便叫人去砍了竹子,一个个竹筒地分发出去。她举止娴雅,气质高华,宛如九天玄女,灾民们见了也不敢放肆,一个个上前接过竹筒,念叨着“夫人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几乎所有的灾民都是拿到粥之后就跑到一旁狂吞猛咽,唯有一个小姑娘拿了粥之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慢慢地往草棚那边走去。她吸引了谢凝的注意力,更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毕竟对于大半年饥饿度过的灾民来说,一筒白粥实在不够。
这些目光虎视眈眈,叫小女孩儿也慌起来,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却又怕粥洒了,紧张得眼眶都红了。几个坐下的男人将喝完粥的竹筒扔在一边,已经站了起来。
“黄奎。”谢凝唤道。
“是。”黄奎接过她手上的工作,继续施粥。
谢凝带着小石头走过去,弯腰柔声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不吃粥呀?不好吃么?”
小女孩儿吓了一跳,但见是谢凝,便乖乖地叫道:“夫人好。不是呀,粥很香、很香的,可是要先给哥哥吃。”
“哥哥?”谢凝皱眉,“那哥哥怎么不来呀?”
“哥哥的腿断了,不能走路了,来不了了。”小女孩儿说,“我拿回去给哥哥吃,哥哥就有力气了。”
“是么?”谢凝笑了,“你哥哥在哪里呢?”
“就在前面的树下呢。”小女孩儿说。
“是么?”谢凝又问道:“怎么住在树下?”
“哥哥搭不了棚子,有时候搭好了也会被人抢走干草,所以都在树底下住。”小女孩儿说,“不过没关系,哥哥会再找干草的。”
谢凝沉吟片刻,笑道:“原来你哥哥这样好。小石头,你再去要一碗粥过来,快去快回。”
“好。”小石头立刻去了,不多时又回来,将谢凝与小女孩儿护送到了地点。
那是一棵高大的青松,树下有柔软的松针,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靠在树下,满脸紧张地等着小女孩儿的归来。见到妹妹平安回来,他便松了口气,叫道:“玉儿!”
“哥哥,我拿到粥啦!可香啦!”玉儿跑到他面前,将竹筒递给他看,“你闻闻香不香?好不好吃?”
“嗯,肯定很好吃,所以你快吃吧。”少年看了小石头手中的竹筒一眼,低头温柔道:“哥哥自己还有的,你先吃。”
“对呀。”谢凝也笑着将另一个竹筒放在少年的手中,“这里还有呢。”
少年将竹筒接过,却没立刻拆开了吃,只是放在腿上,拢袖对谢凝做了个极其标准的书生长揖,道:“多谢夫人慈悲心肠,来日必当报答。”
哦,这样一个好孩子么?谢凝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今天有一点卡文,可能会稍微更晚一点~
第109章 起因
谢凝在松树下选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模样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很是苍白瘦弱,脸上带着贫病之色,但面容与衣衫都十分干净,目光清澈坚定。谢凝想了想,问道:“你……”
她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竹筒上,小石头给他的粥,他一点吃的打算都没有。
少年对她一笑,目光落在低头吃粥的小女孩身上,温柔而安静。显然,他担心这只是一顿温饱,所以想留着粥给小女孩儿吃。
谢凝无声地叹气,摇了摇头,看了周围一眼。哪怕他想留,周围许多人在,肯定会有人来抢夺,他一个双腿废掉的少年,难道还能抢得过那些壮汉么?
“我虽是个残废,但保护妹妹还是可以的。”少年笑道,他的手轻轻地为玉儿抹去脸上的粥水。
“对呀。”玉儿仰起头乖乖地给他擦脸,“去年我被差点被伯伯卖掉,是哥哥带我跑出来的。”
谢凝疑惑:“卖掉?今年江南的桑田不是都被水淹掉了么?怎么还买女童?”
世上重男轻女,但江南一带却不一样,因江南一带桑蚕丝织业异常发达。别的地方生了女童多溺死,江南却会养大。到了四五岁懂事了,便卖给绣坊布庄,从小培养做绣女织工。但这一年江南的大水将桑田也淹了,怎么还会有人买女童去做织工?
“夫人。”少年脸上有着淡淡地嘲讽,“世上愿买女童的,不只是绣坊布庄,何况我家玉儿这样粉雕玉琢。”
谢凝明白了,原来玉儿竟差点被卖去青楼么?她皱眉道:“看公子的出身应当是读书之家,怎会做出这等事呢?”
“夫人,流离人命如草芥,还有什么读书人好说?”少年淡淡道,“看夫人的神色像是有话要问,不如就明白说吧,只是情报也是有价值的,若是夫人愿意出价,我自然据实以告。”
还真是个机灵的孩子。谢凝笑了:“这就要看你的情报有多值钱了。”
少年想了想,道:“我叫严伦,余杭人士,父母早已仙去,与小妹严玉寄居伯父家。去年夏天江南大水,小妹险遭伯父家卖入青楼,我便带着妹妹出逃,被伯父家打断了双腿。恰好有位杏林谷的子弟路过,救了我。自那之后,我便带着妹妹随灾民各处流浪。”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哦!”玉儿将竹筒里的粥倒得干干净净,舔了舔嘴角说:“哥哥,这个粥真好吃,比上次的大和尚给的还要好吃。”
谢凝重复道:“大和尚?”
严伦点头:“去年冬天,法净寺的大师们曾联合其他寺庙,在江南一带施粥。”
谢凝追问道:“去年冬天?联合其他寺庙?在整个江南?”
严伦点头:“不错。那时扬州是法净寺,余杭是净慈寺,其他地方我却不知道了。”
谢凝又问道:“那些大师父只是施粥么?除此之外还做了什么?”
“不只是施粥,还在说法。”严伦道,“他们开坛说法,讲了许多佛经里边的故事,无一例外都是说现世忍耐来生就会有福,今生受苦都是因为前世作恶,但却没说与人为善,今世累积功德,便能来生富贵。所以他们越说忍耐,流民们越是愤怒,便有人说如今皇帝不管百姓死活,不如反了吧。”
谢凝摇头:“不会有人信的。”
“一次两次不信,可越说越多,就会有人信的。”严伦皱眉道,“而且冬天许多人都感染了风寒,官府却不给流民进城,买药都要官府的官文。这么一来,许多百姓也因为生病而死,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不怕夫人笑话,此时若是官府再逼着百姓做什么,来个‘等死,死国可乎’,有人高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揭竿而起,江南十万灾民便会投靠他,即便不成功,也能叫朝廷头疼一番。”
他说这些话的暗示极强,仿佛已经猜到了谢凝是为什么而来,谢凝再一次感叹这孩子的聪明,又问道:“就算冬天流离失所,如今已是初春,灾民为何不回原籍,开始新一年的耕作呢?”
“没有田地了。”严伦摇头说,“这话我也问过许多人,乡亲们都说洪水过后曾经发了一场小型的瘟疫,为了治病,他们许多人都将田地卖了出去,以至于现在一点立身之地都没有,只能在各处流浪。本来还想在城里做些苦力,但别说扬州这些大州府,就算是一般的小镇也不许流民进去,处境也就越发地艰苦起来。如今,只怕是差不多到极限了。”
谢凝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田地买卖?怎么会有灾民将自己安身立命的命脉卖掉?当日的瘟疫这样严重?可若是瘟疫,又怎会有人想到卖田地去治?有人被治好了?”
“有的。”旁边一个声音忽然说。
谢凝转身,只见一个老婆婆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竹筒,她颤颤巍巍地走来,在旁边坐下,说:“那时大家都在传,瘟疫会害死人,但是不用很多钱就能治好。都说那些人卖了田地就去州府里治病,治好了在州府里住着小房子,可以做生意,卖糖人卖面人做杂耍,每天都能有一辆吊钱,一个月下来,还能过得好好的。”
“哪有这种事!”小石头皱眉说,“九姐,不要相信他们,我带着秀儿也流浪了好几个月了,灾民里没有瘟疫,若有瘟疫,也绝不是什么城里一个大夫就能治好的。太医院与杏林谷不出手,世上哪有能治好瘟疫的人?”
“小哥可不能乱说,有人亲眼见到的!”老婆婆说,“我们都是扬州附近的,就是清水村的张阿三,他好几个孩子都得了瘟疫。他和他家娘子急得不得了,就将田地都卖给了张老爷,拿了五两银子去扬州城了。那时才刚有瘟疫,扬州城也没有不许人进出。我们都笑他傻,这地没了以后可怎么活?张阿三却笑我们说,人挪活树挪死,去城里一定能活得更好的。一个月之后,我们都病了,张阿三带着他家娘子和孩子回来祭拜祖先,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得白白胖胖的。张阿三说,他在城里置了房子,现在开始做个屠夫,每个月有许多钱。”
“这根本就是……”小石头听着忍不住想戳穿话里的意思,却被谢凝轻轻地拍了一下手,打断了。
“婆婆,那后来呢?”谢凝温和地问道,“你们都将田地卖了么?”
“是啊,这么好的事,为何不卖呢?”老婆婆说,“可是咱们才将田地卖完,就听说附近的城镇不许流民进去了。那之后,米也贵,药也贵,那一点点钱一下子就没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跟着人背井离乡,到处讨饭。现在到处都在说流民有瘟疫,连小镇也进不去了。想回原籍,但原籍里的田地都没了。”
“唉……”谢凝叹了口气,问道:“婆婆,不是说,好多人想反了么?”
老婆婆并不懂反了的后果有多严重,只是忧愁道:“反了又能怎样?年轻人是很想反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反而已,若是有个梁山好汉出现,他们肯定都走了。可杀人打仗,那都是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就是等着哪天被野狗吃了吗?唉……”
她一边叹气一边站了起来,说:“严小哥,我担心你腿不好没领到粥,才想过来看看。现在你有这位善心的夫人在,也有得吃了,只是今天吃饱了,明天要怎么办哟……”
老妇人佝偻着背影,无奈的声音在风里飘荡,听着也叫人酸楚。
谢凝也叹了口气,站起来道:“严公子,今日多谢你。对了。”
她想了想,将随身的一块手帕递出,笑道:“你是个可造之材,我也很喜欢你的妹妹,这个给玉儿吧。可收好了,福祸相依,我也不知这帕子给你带来的是好运还是噩运呢。”
严伦一早就猜着她身份不简单,见状忙恭敬行礼,道:“在下一定收好,多谢夫人。”
谢凝一笑,转身走了。
“他们怎么这么好骗?”一直回到营地里,小石头才不忿道,“什么治病什么有钱在城里置宅子,州府的宅子多贵他们根本不知道,几亩薄田卖了就想在城里买宅子过日子?真这么好,那还要田地来干什么?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想买他们的田地而已,若是不肯走,留在原籍,现在春天了还能再开始新一年的耕作。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带着秀儿流浪,虽然与流民为伍,但他生性冷漠,身边又带着蛇,总叫人害怕,所以只知道灾民穷苦难过,却不知原来事情的起因竟是如此。
“九姐,要我说,这也是他们自寻死路!”小石头想了一回,忍不住说道,话出口才知道自己恶毒了,不禁忐忑地看了谢凝一眼。
谢凝并未训斥他,只问道:“之前你还想着要抢药材救人呢,为何现在却说这种话?”
“我之前只道他们被官府欺负,被关在城外,缺衣少食,没有药材治病,是官府逼迫他们背井离乡,并不知晓他们是自己放弃的。”
“所以你便觉得他们自作自受了?”谢凝问道“即便他们自作自受,你便不救他们了么?”
小石头只觉得奇怪:“我为何一定要救他们?他们与我何干?”
谢凝淡淡道:“你之前不是还想着要造反当皇帝么?所谓爱民如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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