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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前夫是太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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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烦我么?”陆离轻描淡写道,“再者,身为女婿,我也该给岳父送葬不是么?”

第22章 立场

“岳父”两字差点将谢凝气死,她终于端不住庄严的样子,瞪了胡说八道的陆离一眼,眼中像是燃起了两团火。

陆离低头,努力忍着笑。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改不了这些小性子,遇到事情便要装庄重,把自己变成无悲无喜的菩萨,非要他故意说些不着边调的话来气她,脸上才有一点生气。

谢凝看着他便知他是故意的,那翘起的嘴角可能藏得好些?她气恼道:“太尉可笑够了?”

“陛下,臣不敢,臣失仪。”陆离拱了拱手,正色道:“既然陛下今日圣体不适,臣也不敢多扰,陛下只需记住臣的话,自当步步从容。”

说完居然还妆模作样地长身一揖,“臣告退。”

这就走了?他大费周章地弄出那么多风言风语,就为了提醒她登基之事?谢凝皱眉。

“噢!”陆离走到门口又转身道,“陛下,臣还有一语。”

谢凝以为是叮嘱她明日要怎么对付那满朝大臣,忙坐直了听取。

陆离道:“那玉镯不是我打碎的,不过我确实没去看过它。那日我说要和离,你将它脱下砸过来,撞在我的甲胄上,当时便断了。但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自从你离府之后,我便再没看过它,一直收在窗下的螺钿盒子里。那日你将宫女赐给我,我便知你生气了,想你念念旧情,便将盒子取了出来,一直带在身上。”

谢凝不由得顺着他的话想到了当日的情形。

那时她已经在暗香苑里养病两三个月了,一直没见到他。好容易他来了,竟是一身甲胄地出现,第一句就说:“谢凝,我要同你和离。”

她震惊兼心冷,拼着最后一丝脸皮问他原因,他却只有一句:“不要问了。”

她便气急了,挣扎着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扔了过去,眼泪不住地涌出。她不愿再在他面前哭,便用袖子捂住了眼睛,当时满心满脑都是伤心与绝望,并未看到他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那镯子竟是砸在他的甲胄上,撞断了。

时隔三年,如今想来,谢凝仍觉得心尖急促地紧缩,喘不过气来。

“不过……”陆离笑了笑,“如今那镯子是丢了。”

丢了?谢凝忍不住问道:“你……你没捡起?”

“陛下。”陆离挑眉道,“还当这是从前,你使小性子我便能哄么?”

谢凝嘀咕:“我几时使过小性子?”

“陛下说没有便没有吧,合着当时撕书砸花瓶、大雪天要臣出门搜集梅花花蕊上的霜雪等事,都是臣做梦呢。”陆离淡淡道,不想跟她多纠缠这事。“陛下,现在你是女帝,当有女帝的样子。”

谢凝听着他前一段话还想气恼地拿香囊扔他,后一句入耳却不由得正色起来。

陆离道:“臣深知陛下性子本沉稳有度,只是每当事关微臣,无关爱恨,陛下都容易失了方寸,将平日谨慎细致的性子抛到九霄云外。玉镯一事是臣不对,臣引咎,臣赔罪。但陛下也需谨记,臣能用一件小事便惹得陛下病了一场,他人也能,若是今日将断镯送来的是其他人,陛下如何应对呢?臣希望无论何时,陛下都不可不顾虑前情后果,否则一旦遭人利用,臣与陛下,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句话的意思,是将他们紧紧地捆在一起了,也是第一次他明确地表明立场。谢凝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跳失序,别过眼道:“朕还未选太尉呢。”

“陛下,于公于私,臣都是最好的选择,陛下不该是为一时之气便将江山与生死都置于死地之人。”陆离拱了拱手,“陛下好好想想明日在朝堂上如何说话吧,臣告退。哦,还有,很快,臣就会让陛下知道,朝堂之上是如何兵不血刃地杀人,如何步步都走在刀尖上。”

语罢恭敬离开。

谢凝表情木木的,在宝座上坐了许久,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他说得不错,于公,他手握三万骁骑营重兵,掌握着戍卫京畿的最强力量,还有光明羽符,危急时能调动天下兵马。于私……他那样看重面子的人,即便心中早已无所谓,也绝不会让他曾经的妻子嫁给其他男人。

这是早已注定的结果,也是她在接过传国玉玺时便做好的打算,只是她仍然渴望自己手中有一丝权力,能主宅自己的命运。她不想再做一株依附大树的菟丝花,上一次全心全意的依赖几乎让她万劫不复,她着实不想再来一次。

一头思绪散乱,谢凝不禁抬手撑住额头,长长地喘了口气。

“陛下。”兰桡轻声道。

“嗯。”谢凝没有睁开眼。

“夏侯将军呈上来一物,陛下可要过目?”

“何物?”谢凝懒懒地睁开眼,却猛地坐直了。

兰桡手中的小小锦盒,如此眼熟。

眼见她无言而震惊,兰桡便体贴地将锦盒打开了。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玉镯,断裂处被镶了精致的黄金,雕琢成凤凰的样子,在烛光下熠熠生光。

“陛下,上面还有张纸条呢。”兰桡提醒道。

谢凝才看到玉镯下还压着一张纸,取来展开,上边只有简单一句话。

“玉断金镶,璨璨齐光。彼伤斯荣,涅槃如凰。”

美玉断了可以用黄金镶嵌,依旧璀璨,金玉相互辉映,璀璨生光。昔日的伤痕,今朝的荣耀,就当是凤凰涅槃,睥睨重生吧。

“噗……”谢凝看着这蹩脚的文采与拳拳真意,不禁笑了,鼻尖微酸。

“陛下。”兰桡轻声道,“奴婢替您戴上可好?”

“不了,收好吧。”谢凝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左手的袖口往上捋,露出她瘦弱伶仃的腕骨,还有手腕上一个裸银镯子。

她垂着眼轻抚着银镯,道:“朕有这个就够了。”

她不敢再要什么玉镯子,只要能保住手上这个小银镯便足够了。因为送她玉镯的人,看到的都不是谢九娘,都只是她的头衔而已。

幸亏夏侯淳也给了个镯子,否则的话,她又要陷入陆离的花言巧语里了。她啊,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对那些朝臣吧。

第23章 葬礼

次日,谢凝就在紫宸殿的偏殿里开了个常朝,将朝中六品以上的官员都集中了起来。“先帝驾崩已六日,朕想,停灵十日满了之后便将先帝的梓宫移到永佑殿去。”

“陛下!”御史江自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按礼,先帝需停灵紫宸殿二十七日方可移到殡宫,臣以为……”

“御史不必多言,朕心中清楚规矩。”谢凝温和打断他的话,“但诸位爱卿也知道,朕昨日染了风寒,朕生怕朕在这皇位上的位置不长……”

“陛下!”群臣惶恐,先帝还没下葬呢,新帝没登基就先说自己活不长了,这叫什么事?

谢凝摆摆手,“诸爱卿不必惶恐,朕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只是先帝的葬礼,朕是要尽快办好的。丞相,你如何看?”

被点名的高崇祎站出道:“陛下一片赤忱孝心,先帝九天有知,必定感动,庇佑陛下万寿无疆。”

“呵……”谢凝笑了一下,道:“既如此,那便这么决定了。先帝梓宫停灵十日,第十一日朕亲自扶灵移到殡宫永佑殿,当日下午朕便要为先帝遗念、殷奠。第十二日便要举行尊谥大典,第十五日便要派人送葬。”

群臣又是一惊:派人送葬?

“咳咳咳……”谢凝见偏殿里沉寂无声,便重重地咳了几下,将苍白的面色涨得赤红,慌得一旁侍立的琼叶忙上前给她奉热茶,润嗓子,漱口。

谢凝咳了好一会才摆手,示意不必了,歉疚地叹了口气。“诸爱卿也看到了,朕的身子……只怕经不起舟车劳顿,是以,只能对先帝不孝了。”

这就是主意已定的意思?朝中几大势力迅速地翻转着心思,将错综复杂的局势理了个遍。最终一致同意了:“陛下圣体为重,臣等自当为陛下分忧。”

“如此甚好。”谢凝点头道,“杜老呢?”

倒霉催的杜尚书只好战战兢兢地出列,他对这个动不动就哭一顿的女帝实在怕死了。“老臣在。”

“两天之内将先帝谥号、庙号都拟好,呈上来。”谢凝吩咐,又补了一句。“这次可不许出岔子了。”

杜瑞一听她又要提上次的事,羞得无地自容,赶紧颤巍巍地跪下了。“老臣当不负陛下嘱托!”

“那行了,都散了吧。”谢凝蔫蔫的下令。

群臣又是一顿,随后散尽了。半个时辰后的丞相府书房里,集齐了京城几大世家的代表。

“丞相以为,陛下这是何意?”一人问道。

高崇祎笑了:“咱们这位女帝,可比我们想象的要清醒许多。”

“丞相的意思是……”

“她恐怕也知道自己在皇位上呆不久,所以想尽早将先帝安葬了,否则一旦变天……”

一旦她被人从皇位上赶下来,甚至是杀了,谁还会记得有个先帝还没下葬呢?

高崇祎道:“想不到女帝与先帝不过短短三面相见,却依旧父女情深。”

“这可以看出,女帝是重情之人。先帝对她亲缘寡淡,女帝的生母也病死宫中,若非先帝与军队的关系剑拔弩张,女帝未必会被大张旗鼓地休掉。但如今看来,女帝对先帝并无怨言,反而一腔心思尽孝。”一人道,“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陆离那厮一定会利用这点的。”令一人补充道。

“只是如何利用,还是个未知之数。”一人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女帝如今能给陆离那厮的,不过就是个皇位而已,这还需建立在与陆离破镜重圆的份上。但如今女帝需守孝三年,陆离那厮要如何利用女帝?难不成他还真打算让女帝在孝期中为他生个孩子么?”

众人闻言皆沉默了,心中都清楚得很,依照陆离那种父亲尸骨未寒便将爵位抢过来,将亲兄弟赶出家门的人,这猜测不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送葬之人都是重要人选。”高崇祎道,“宗室中并无可托付之人,就看女帝选谁了。”

现正是京城势力复杂多变之时,瞬息之间都可能发生变故,谁被选中,哪一方的势力就会暂时被按下。毕竟领头羊被调开了,下边的人一动一静都会有所顾忌。但是相反的,留下的人,也就能大作为一番了。

例如,取得女帝的信任,或者趁女帝对朝政还一无所知时,将一些权力抓在手里。

另一边的御史府里,儒生们也在商量着。

“女帝一个妇道人家,前一天还在跟杜瑞哭着不肯做皇帝了,同太尉府的小妾争风吃醋,病了一日,却想到要尽早让先帝入山陵为安,中间必定有人出主意。听宫里的消息,昨日太尉进宫了。”

“是陆离的主意。”江自流抚着手腕上的佛珠,眉目沉静。“送葬一事非同小可,以陆离的心思,只怕不是本官便是高崇祎。诸位,若是本官……你等要做好准备,户部仓司员外郎一职,决不可落入高崇祎的人手里!”

“是,大人请放心。”众人起身一揖,“下官必定不负嘱托。”

整个朝廷都在不安地等着谢凝赶紧将送葬之人定下,谢凝却依旧慢悠悠地折腾着先帝谥号的事,一直折腾了两天,才终于定下了隆昌帝的庙号为代宗,谥号睿文孝武皇帝。

这就该将人选定下了吧?

谢凝又偏不,她就当做不知道这事,依着流程走,第十日亲自扶灵,将隆昌帝的梓宫从紫宸殿送到了太庙附近的永佑殿。这一路快十里长,谢凝为表哀思,硬是不乘车不骑马,一路走了下来,还坚持为隆昌帝遗念、殷奠。

结果当天回到宫里就又把太医传进去了,偏偏她不肯休息,第二日还要为隆昌帝举行尊谥大典,又是劳累了一整天。好容易等其他的事都弄清楚了,又传出消息:

女帝病倒了,送葬的人选,着丞相、御史商议,定了人选就递折子给她,她直接就批了。

高崇祎与江自流手中登时接了个烫手山芋,吃也吃不下,扔也不敢扔。

第24章 离京

谢凝自来身体不好,如今能锦衣玉食了,能怎么懒就怎么懒,看奏折也要蜷在暖榻上,不肯好好地坐着。琼叶端着杏仁粥进来时,谢凝正拿着一份折子笑得不住打颤。

“陛下瞧见了什么?”琼叶好奇地问道,“笑得这样开心?”

谢凝将杏仁粥慢慢地搅着,笑道:“朕不过是一时好奇,便让丞相与御史两人推荐个人,不曾想他们这般有趣,琼叶……算了,你猜不着的,兰桡,你猜猜,他们推荐了谁?”

为她研墨的兰桡停下动作,想了想道:“难道丞相与御史自荐了?”

“不错!”谢凝笑道,“他们大约认定陆离想他们离开呢,所以干脆先顺水推舟,哎呀……真是笑死朕了,朕只是给他们开个小小玩笑而已啊。”

她笑得连杏仁粥也吃不下了,叫道:“禄升。”

“陛下。”禄升进来。

谢凝道:“翰林院今晚谁值夜呢?让他连夜拟旨,内容是朕令太尉代朕前去帝陵。”

“是。”禄升退下,传旨去了。

“陛下。”兰桡担心道,“翰林院自来执掌圣旨草拟之职,如此传旨,若是传到御史与丞相口中……”

“翰林院负责草拟圣意,你当真以为,朕想拦就能拦得住的么?”谢凝吹着杏仁粥道,“一切要慢慢来,兰桡,这杏仁粥啊,要慢慢吃,否则会烫嘴。”

翰林院连夜拟旨,御史府和丞相府也连夜接到了消息,谁也想不到,竟然是陆离那厮。

“丞相,你如何看?”户部一个官员问道。

高崇祎沉思道:“陛下还是妇道心肠了些。”

“丞相的意思是……女婿?”官员试探道。

高崇祎点头。

官员便觉好笑。“女帝心中仍当陆离是丈夫,自己生病了不能送葬,便要陆离替她送先帝最后一程。陆离心中若是知晓,不知会是何感想,在这关键时刻竟然离京。”

“对陆离来说,现在离不离京无所谓,但对我们不一样。”高崇祎道,“那个位置,拿不下也不能给江自流的人!”

“是。”官员作揖,“下官等人,自当小心谨慎。”

于是隆昌帝驾崩的半个月之后,便由谢凝亲自在永佑殿起灵,在殿前洒了一回眼泪,目送陆离翻身上马,准备远行。

谢凝觉得,他仿佛有话要交代,但最后陆离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率领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远去了。

葬礼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可以算是结束了。谢凝回到皇宫时,整个皇宫都撤下了布幡,紫宸殿里再也没有暗沉沉的烛光和黑白两色的布条,也不再有诵经声,恢复了朱红的宫墙,变得明亮而安静。

终于结束了……谢凝长长地喘了口气,站在殿门前的看着渐渐西下的太阳,看着黑暗渐渐笼罩了这个宫殿。黑沉沉的宫殿里,明天迎接她的是什么呢?

她总觉得要出事,当晚便让禄升将官员名单给送了上来,希望能赶在明天上朝之前将所有的人都记住。但是看到半夜终究是撑不住,只能放下手中的卷册。

“陛下还是早点睡吧。”兰桡轻声道,“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谢凝点头,站起来往暖阁走去,兰桡却几步走到她面前,行了个礼道:“陛下,今晚开始,陛下当回寝殿歇息了。”

哦,是了。谢凝才想到这点。因为先帝驾崩,她虽然登极了,但不便在寝殿中入住,一直在西配殿的暖阁里住着。现在,葬礼结束,她已经是这个皇城至高无上的皇,不能再住在暖阁里,要回到寝殿的龙床里歇息了。

谢凝转身往寝殿走去,一路上灯火辉煌,路上十步一岗守着宫女太监,寝殿里朱红和明黄相互辉映,灿烂非常。但谢凝站在那张锦绣的龙床前,却仿佛看到一代代的皇帝如何在这上面无奈又不甘地死去。

最近死去的人,她还亲眼看到呢。这床上凝结了多少怨恨?多少不甘?

谢凝试探着躺上去,温暖绵软,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寒意,好像无数个声音在耳边说:

还给我……还给我……不甘心死啊……不甘心啊……

“啊!”谢凝蓦地睁开眼坐起来。

“陛下?”在床边值守的琼叶立刻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奴婢在呢,陛下。”

谢凝心脏扑扑直跳,喉头发干,她直觉地转头看着枕畔,那里什么都没有,连那人的一点点气息都不会存在。

这是她选择这条路之后必须面对的,现在有什么好怕的?骑虎难下,她现在还想因为一个“怕”字就抛下一切么?

“没事。”谢凝闭上眼,缓缓地呼吸,平静心跳。“梦到了先帝罢了,朕渴了。”

“是。”琼叶很快将解渴的东西端来。

谢凝看也不看地喝了,入口才发觉,“姜蜜水?”

“是的。”琼叶的眼睛躲闪着,道:“陛下,晚间不可饮茶,恐怕会睡不着。姜蜜水可暖人,寒夜之中喝是最好的。”

“是么?”谢凝淡淡道,“难道不是朕喝了姜蜜水便不容易做恶梦么?”

琼叶的脸一白,谢凝挥手道:“行了,不必守着了,你也下去睡吧,唤小宫女在门外守着便可。”

“是,陛下。”琼叶应道。

是他啊,他知道她今晚会在寝殿里睡,会害怕,所以特意让人准备了姜蜜水么?谢凝躺下,叹了口气,更加睡不好了。

之前是被噩梦闹的,现在是被某些人闹的。

失眠的结果,便是次日差点起不来,但不起来也不行,这是她第一次在宣政殿进行常朝,决不能有什么差错。为了显得她精神焕发,谢凝还特意让兰桡给她上了妆。

到了宣政殿,禄升高声道:“陛下驾到——”

群臣跪拜呼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凝便在这山呼里走上丹墀,看了一眼那龙椅,吩咐道:“禄升,再去找张椅子过来,放在龙椅之下。”

禄升一愣,群臣也不禁相互飘眼风。

谢凝见状便道:“朕尚未登基,坐龙椅于礼不合,去吧,别耽误早朝。”

第25章 玉佛

谢凝这招是跟陆离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林翎儿学来的,想要的东西偏不想要,只将规矩摆出来,问一句“我拿是不是不妥”,最后什么都得给她。当年谢凝嫌弃她虚伪,想不到今日竟然也用了这一招。

世故了,不复当年纯真了。谢凝面带戚戚。

好在朝臣们也是一点即通,更何况她才卖了个大人情给丞相和御史,将陆离给弄离京了,他们总要回报一下的,对不对?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丞相高崇祎先站了出来,“陛下既已登极,先帝梓宫业已前往帝陵,当着手登基大典一事,昭告天下。”

“臣附议。”丞相身后的一群大臣都齐声道。

“嗯。”谢凝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那礼部、钦天监等司便准备着吧,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大殿中沉寂了一下,谢凝便摆手:“无本退朝。这段时间来诸位爱卿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是要群臣休息,其实是她撑不住了。昨晚第一晚睡在龙床上,简直跟千百年的皇帝冤魂都俯身一样,谢凝一夜几乎都没合眼。下台阶时差点踩空摔了,幸亏禄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回到紫宸殿,谢凝一下子将自己砸在暖榻上。

要死了……她真不想再去那张冤魂遍布的龙床上休息!这才第一晚,往后要怎么过?谢凝长长地叹了口气。

“陛下。”琼叶在旁边轻声道,“镇南王世子有一物呈上。”

镇南王世子?谢凝脑中登时想起太液池边的一场无缘由的吵闹,陆离的虚伪与心机,她的沉不住气,还有那双温柔温暖的眼睛。当天她借故要段昀陪她回来,但她受了风寒,一进紫宸殿便昏昏沉沉的被琼叶、兰桡接过了,此后许多事纷至沓来,她也没顾得上这个表哥。

现在,他送什么来了?

谢凝坐起来,“拿来朕看看。”

琼叶呈上,是一个小小的锦囊,上边绣着淡雅的翠竹。谢凝甸了甸,入手微沉,便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却是一枚小小的翡翠玉佛。佛相慈和平静,叫人见了也心安。

琼叶道:“陛下,世子说这是在大理天龙寺供奉了十年的翡翠佛,能驱邪的,能保陛下安眠。”

保她安眠?谢凝问道:“他如何知道朕昨晚没睡好?”

“陛下息怒!”琼叶吓得立刻跪下了,“奴婢们绝无一丝一毫泄露,陛下明鉴!”

“行了行了,起来吧,又没说你什么。”谢凝摆手,经过上次的大清洗,她还是相信紫宸殿里的人不敢将她身边的事给说出去的。

她将翡翠玉佛交给琼叶,不再提这事,却将段昀此人暗暗记在了。

大梁朝规定,大朝只在元日,所有京城官员、地方官六品以上于含元殿面圣。常朝每月初一一次,京城官员六品以上在宣政殿面圣。早朝每日都有,五日一休,地点在紫宸殿。

这天已是十一月初一,再有两个月就是元日大朝,谢凝必须在那之前将登基大典给拿下了。否则各地进贡、藩国来朝,大梁却没有一个可以出来坐镇的皇帝,这叫什么事?不是丢脸么?

但登基大典的事比登极要麻烦许多,别的不说,光是定年号、定太后徽号,就把谢凝弄得焦头烂额。更何况还有赏赐一事,谢凝一接手就知道,自己要对上一个烂摊子了。

“礼部上的奏折朕看了,主意不错,只是朕有些不明白。”谢凝微笑道,“‘各侯府赏赐黄金万两’,户部谁负责仓司呢?如今国库的黄金储量多少?给朕报个数。”

“这……陛下。”户部尚书上前道,“仓司员外郎因获罪先帝,已经……被流放西北了,如今仓司员外郎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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