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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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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哥哥严世蕃倒是老神在在的插嘴:“放心,没事儿……”他摸着自己叠成两重的下巴,懒洋洋的道,“要我说,这李默李时言还是你救命恩人呢,改天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赵文华缩了缩脖子,不明所以,只能干干的笑了两声:“东楼兄,你可真会开玩笑。”

严世蕃闻言却立时就板正了脸色,拂袖而起,冷眼看他道:“蠢货!李默不弹劾你,你这个忠臣怎么能上折子自辩?怎么向陛下揭露李默这个权奸的真面目?”

见赵文华这傻子还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严世蕃颇有些“众人皆蠢独我聪明”的得意和意兴阑珊,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慢吞吞的提点了一句:“你身为六部高官却一心要为陛下分忧,甘冒性命之险而往东南督战,几经生死,难道不是忠臣?”

赵文华顿时明白过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啊是啊,东楼兄说得对!我这是为了替陛下分忧,才去东南受那些罪的。东南那破地方,除了我,京城里头谁要去啊?!”

严世蕃朝天翻了个白眼,接着道:“倭寇未灭关你什么事?这都是李默的原因!”

饶是赵文华这般擅长栽赃陷害、倒打一耙的人一时间都被严世蕃这不要脸更不要皮的无赖言辞给震住了,说不出话来。

严世蕃却依旧拿捏着语调,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你上折子的时候,情势大好,自然是‘零寇指日可灭’,不日便可‘江南清晏’,这当然不算是欺君!现今倭寇未灭,可不正是因为当初选错了浙直总督!杨宜免职之后,我们可是提议由熟悉军情和东南局势的胡宗宪暂代总督一职,偏偏李默却因一己之私而举荐王诰。就是因为王诰督战不力,这才导致倭寇重起,东南涂炭,百姓受难。”

严世蕃语调沉重,义正言辞,好似当真义愤填膺,为那东南百姓而悲痛。

赵文华也被严世蕃这颠倒黑白的说辞说得醒过神来,立时就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道:“是啊!这都是因为李默干扰江浙督抚用人,致使所用非人,这才导致大好形势转而成如今败局。这都是李默的罪过!”

严世蕃见他受教,摇头摆脑,叹气道:“李默貌忠实奸,为着一己私仇而陷害你这忠良,岂不可恶?你一心为陛下,自然只能冒死上谏,揭露他的真面目。”

赵文华已经在肚子里琢磨起给皇帝的自辩折子,听到这里仍旧忍不了一愣,肚里琢磨开来——私仇?他眼珠子一转,略一顿,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严世蕃的话义愤填膺:“可不是,这李默乃张经同乡,肯定是因为张经之事而记恨我,这一次才如此陷害于我!”

赵文华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胆气足了,原先的惶惶不安也没了,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严世蕃瞥他一眼,神色不变,手背在身后,嘴里却仍旧不停,慢条斯理的又给赵文华递了一把“杀人刀”——“还有,李默当年主持部试入选的题目乃是‘汉武、唐宪成以英睿兴盛业,晚节乃为任用匪人所败’,这难道不是暗讽陛下?”

“李默诽谤君上,怀奸自恣、残害忠良,更累得东南涂炭,百姓无辜受难。我等深受圣恩,自当将其恶行报于陛下,为我大明除此奸臣!”

严世蕃咬字清楚,言辞如刀,一言毕,图穷匕见,好似有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在这个小书房中铺面而来。

李默对严家催逼太过,严世蕃隐忍许久,早早就琢磨着如何把刀捅回李默身上,把这人解决了。如今,得了赵文华的引子,他立时就已经把刀给备好了。

朝堂之上,从无忠奸,只有胜负与生死。而今刀兵相见,早是不死不休。

第45章 疫病

过了几日,黄氏亲自来裕王府,把李清闻和谢家的事给说了一遍。

“唉,你大姐夫也是个知礼的,知道疼人。只可惜摊上那么个娘,都快考试了也不得安宁。”提起王氏那个恶婆婆,黄氏也没什么好声调,“这回啊,那老虔婆当着我的面和你姐姐认错,那低声下气的模样,我和你姐姐可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我心里头也高兴的很呢,回去破例和你爹喝了一盅酒,晚上睡觉都险些笑醒过来……”

这结果却不出李清漪的预料——似谢俊成那样的聪明人,自是能明白自己要求的:不过是叫王氏有错认错,李清闻和两个孩子过得舒心,李家上下得个安心。谢俊成哄李清闻和王氏简单,哄黄氏也是轻松。

聪明人办事,总是不会叫人担心的。怪不得,大家做事也总喜欢找聪明人。

李清漪闻言不过是抿了抿唇,淡淡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黛眉如画,明眸皓齿,宛若三春之光,极是动人。

她抬起手,亲自斟了杯茶递给说得口干舌燥的黄氏,问她:“姐姐的身子怎么样了?”

黄氏接了过来,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面上笑意满满:“好多了,我走时,她还起身送了我出门呢。我瞧着——荣哥儿和梅姐儿都在她边上,谢家家事也都交她管了,事情一多,哪里有精神想那些有的没的?想得少了,自然病也就好了。”

李清漪见着黄氏这少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想得深了,心中却忍不住一酸,微微有些感慨。

在她少时的记忆里,自己这位母亲识文断字,生得美貌又颇有些情怀,时不时就要掉几滴眼泪,当真是一朵叫李百户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恨不能把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娇花。可是,这么一个美貌柔弱的女人却也生生的被自己三个女儿磨成了俗世里一个普通母亲。就像是黄氏自己常常抱怨的——长女和次女这两桩不如意的婚事,可不是叫她一日日的担忧、一夜夜操心得睡不着觉?现今的黄氏,早已不复当初美貌,便是鬓上也已有花白之色,只是那双柔润的杏眼中,依旧如旧时一般的温柔慈爱。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好在,自己回来了,李清闻的事情也解决了大半,终于也到了黄氏放心的时候了。

李清漪极是感念黄氏慈母之心,缓缓的伸手握住黄氏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长了茧子的手指,温声道:“娘且放心,事情总是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一家自也是越过越好。”

被女儿这样一看,黄氏心里软得很,好似心头浇了一层热腾腾的金黄蜂蜜,眼一热险些又掉下眼泪。她怕在女儿面前丢面子,忙低了头用袖子掩了掩面,不自觉的握紧了李清漪的手,轻轻道:“是啊,会越来越好的……”缓过声气,她语气一顿,倒是柔声劝起李清漪,“你也是,趁着王府没伺候的人,赶紧和王爷生个孩子。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能放下心了。女人家,有了孩子才有底气,更何况上头的那位又是那么个人。”

“这些我都省得的,”李清漪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转开话题,“瞧娘说的,下头还有清容,娘且有得要操心呢。”

黄氏被她逗得一笑,那帕子掩住唇,嗔她一眼,含笑道:“是是是!那丫头,真是少不了要操心的……”

于是又说起李清容在家念书学画时候闹出的笑话。如今李家也算是有了些底气,虽说外头那些都一个劲儿的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黄氏家里出了两个秀才多少也算读书人家,自然知道女子读书的好处,一力的督促小女儿读书。后来瞧着李清容在画画上面颇有天分,黄氏便又求了李清漪给请了个先生——这可是正经行过拜师礼的先生。李清漪自个儿也很重视妹妹的教育,生怕给耽搁了,常常给家里捎些书籍或是笔墨颜料。

两人一说起这个,都是笑语言言。

等黄氏起身要走了,李清漪又特意令人从王府库藏中理出许多药材来,分出两份来,一份给李家上下,一份托黄氏带去谢家,口上只是道:“也算是我一片心意,娘莫要嫌弃。”而且,这些东西也算是安一安谢俊成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黄氏哪里会嫌弃,自是明白女儿的心意,握着她的手都不忍心松开,一步三回头,走时眼睛都红了。

李清闻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李清漪这个做妹妹的倒也松了口气,重又把精力放到了赈灾上面。

前有地震,后有春闱,一时之间,拖家带口来避难的灾民和上京赶考的学子全都聚在京城,一眼望去,上京人头济济。

景王府的粥棚更是人满为患,体弱些的都挤不到前面去。

因着景王府财大气粗,施粥赠衣都是大方地很,故而前前后后都聚着一大批的人。有过去领粥的,有过去领棉衣的,还有偷偷摸摸跟在后面从灾民手里低价收购棉衣的……

景王府为着这次的赈灾是下了大工夫、花了许多心思的,他们特意选了厚实的并且针脚严密的棉衣,上头还有景王府的标志,灾民穿在身上一走动,景王府慈善的名头自然也就跟着动了。这事,确实是做得漂亮。

只是,不过几日而已,这赠衣的举措便变了味道。

上头权贵,有些人生气时喜欢管百姓叫“愚民”,可实际上老百姓也是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小聪明的。景王府的棉衣领到手,把绣着的标志偷偷拆掉就能卖出去换钱,实在不行还能换三件薄些的棉衣一家子用,这以一换三的事情,谁不会做?至于商人,一边从灾民手里买,一边转手卖去景王府说是屯着再卖,自然也是有得赚的。

这一整个流程,简直是人人受惠,皆大欢喜,唯有景王府不知不觉成了吃亏的傻子。

宁安公主自也是听到了消息,背地里幸灾乐祸,和李清漪说笑:“就她最聪明,生怕咱们占了她的便宜,非要自己办。现今倒是吃亏了!”说罢,很有些意味深长的做了个总结,“也是,京里头谁不都知道景王府财大气粗,施粥用的是好米,连发的棉衣都比其他人来得厚实,这样的便宜谁不去占啊?”

李清漪安安静静的听完了这个众所周知的笑话,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转开了话题:“对了,我们府上的书楼正打算趁着这功夫修一修,画了好几张图纸,你来替我参详参详?”

宁安公主随手拿起几张图来瞧了瞧,拣出一张来,开口道:“这张就很好,”她语调欢快,顺口问道,“对了,怎么忽然想起要修书楼了?”

李清漪叹口气:“你不知道,我们府上那书楼好些年没修了,这回地震一震差点塌了一半。我就怕下雨天把书也给淋湿了。索性府上人也没有几个,旁的倒不急,先把书楼给修起来才好。等春闺结束了,还能寻几个贫寒书生来抄一抄书留个副本备着。”

宁安公主听到那句“府上没有几个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抿了抿唇:“你们府上确实是没几个人,我看你啊,还是早些给我添个小侄子才好!”

李清漪瞥她一眼,抬起手就要拿那图纸来砸人。

宁安公主只好把笑给忍回去,她忍得辛苦,只得憋着一张红脸接着说起另一件事来:“我昨日里进宫,母妃特意和我说起赈灾的事。她说这咱们这回赈灾乃是好事,她做长辈的也不好光看着,特意给了我五千两银子呢。”

李清漪哪里敢要,忙摆手:“沈娘娘是长辈,自来只有小辈孝敬长辈的,哪有拿长辈银钱的道理?”

宁安公主却是叹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母妃这回却铁了心,劝不了。她说她小时候也是遭过灾的,知道灾民日子难过,可怜得很。她如今到底也是皇贵妃之尊又掌管宫务,自当以身作则,为灾民尽一份心力。”

话说到这份上,李清漪也只得点头应下,又道:“要不,便用娘娘的钱买个庄子,找人简单修一修,安置流民,就叫‘沈家庄’。倒不是我觉得娘娘会计较这些‘虚名’,只不过是要叫叫下面的人感念娘娘一片慈心。”

这是好事,宁安公主哪里会不应,自是点头应了。

两人正说着这事,其乐融融,外头忽然有小丫头赶着过来,气喘吁吁的报告道:“公主,郊外庄子里出大事了!”

屋中极静,只有烛火捎着烛芯,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焰一下子变窜了起来,好似热浪扑面而来。

屋里两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立时就回过头来——宁安公主京郊外是有几个庄子,特意空出了些收容灾民,若是出事,是有八九是灾民有事。

小丫头推了门进来,急忙俯身行礼。她急红了一双眼睛,抬了眼,口上仍旧急切的道:“庄子里,有人生疫病了!”

这话一出,无论是宁安公主还是李清漪,心里都是一惊,不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46章 灾情(捉虫)

每逢灾变,最怕的就是疫病。疫病一发,死的怕就不是一人了。

李清漪回头去看宁安公主,见她面色惨白,不由得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三妹莫要担心,身子要紧。”她顿了顿,轻声道,“你身子重,不好出门,我去瞧瞧便是了。”

宁安公主掌心湿漉漉的,可仍旧十分有力。她握紧了李清漪的手不敢松开,口上道:“你去有什么用?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语声一顿,不敢再说下去,只是道,“叫太医去瞧瞧便是了。”

李清漪却是淡淡一笑,她一双杏眼极黑极亮,看上去很是冷静:“能有什么事,我就去那边瞧一瞧情况。再者,我去了,也算是定一定人心。想来天也是有眼的,不至于叫我这个有心做好事的人遭了恶报。”

宁安公主闻言不由垂下眼帘,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次的事,乃是她和李清漪起了头,倘若真出了事,虽说也怪不到她们身上,但心里头总也是不好过的,景王那头怕也有些说法。再说了,庄子里守着的下人、收容了的灾民怕也吓到了,乱中更易生变,是需要有人去定一定心。

只是,倘若换了旁人,怕是没有李清漪这么大的胆子敢去。至少,哪怕宁安公主没有怀孕也是不敢去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她一贯是记在心里的。

宁安公主慢慢松了手,一时没有回答李清漪的话,她侧头问边上丫头:“可是派人去太医院请人看了?”

“请了,是位李太医,已经赶去庄里瞧了。”

宁安公主闻言稍稍放心,她转头去看李清漪,温声解释道:“嫂嫂不曾在宫里久住,怕是不知道这位李太医的名头。他是从地方提上来的,医术是极好的,人也很是认真负责,若不是因着言语得罪父皇,怕是大有前途。这回既然是他去了,我们也算是可以放了一半心。”

李清漪跟着颔首:“那便是了,我就去那看看情况,转一圈就回来,没事的。”

宁安公主拗不过她,最后只得吩咐备车的下人:“莫要叫王妃下车,出了事,拿你们试问。”

其实,这话却也是不需交代的,那些人哪里敢离得太近,庄门口便停下来,只派了人去把那位李太医请过来问话。

李清漪这头的马车一到,庄里上下远远瞧着,心里竟也安定了不少——这可是裕王妃,这时候来,想来这疫病也没太大问题。

那位李太医看着也不过是而立之年,生得高瘦,面庞白净,形容普通。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小药童,一前一后,遥遥的便从庄里往李清漪处跑过来。

李清漪掀开车帘,见着他人,微微一顿,很快便不顾边上如英阻拦,直接从车上下来了。她上前扶了正要行礼的李太医一把:“不必多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道:“现下情况如何?”

李太医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回话道:“发现得早,只有几个人得了伤寒。我已经令人把那几个病人隔开了,控制得当的话就不会出大乱子。”

李清漪点点头,又问:“可有什么难处不曾?人手可够?用药方面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李太医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倒不急,迟些太医院还有人带药材来。只是,娘娘既是亲至,想来也是心念于此,我便和娘娘说几句实话吧,”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十分诚恳,“人的身子不是钢也不是铁,饿了容易出事,冷了也容易出事。尤其是现下这个天气,天寒地冻,庄子里还好,还有些住在外头棚里的,若真是得了伤寒,互相传染,小事便也成了大事……”

李清漪闻言微微点头,她随意的往庄子里瞥了眼,便见着大门处有几个衣着简朴的孩童聚在一起,正扒着门,眨巴着眼睛往这边看。

那几个孩子都穿着大一号、黑扑扑的棉衣,脚下的鞋子也是补过又补的,脸上灰突突的,看不出是男是女,也看不出年龄。他们一双眼睛,黑漆漆、圆溜溜的,正直愣愣的看着外头的人群,既有几分害怕和期待也有几分被磨砺出来的麻木和冷淡。

那样的眼睛,任何一个有同情心的人怕是都不忍久久对视。

李清漪忽然觉得心里很酸,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连忙转开视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景王府一个小小的满月酒办得热热闹闹,何其的气派,可这些灾民的孩子呢?他们这么小,倘若真没有人去管,怕也熬不过这个冬天,说不得连尸体都没人去收殓,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卖了出去做人奴仆罢了。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虽说李家不过是普通人家,但李百户撑得起门户、黄氏又能操持家务,姐妹三人自小便没吃过什么苦。

李太医倒是不明所以,仍旧十分恭敬的站在李清漪跟前,等着她的话。

李清漪很快定下心,稍稍稳定了情绪,慢慢道:“李太医尽管放心,赈灾的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城中已经有富户起意了捐助,粥棚那里一日两粥很快便会改作一日三粥,我会令人维护秩序,尽量做到公平,叫排队的人都能喝上。裕王府上正在修缮,会多寻些青壮年去修府宅,以工代酬……”

那位李太医听了这些话,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很替那些灾民高兴。他这才抬头端详起面前的裕王妃。看了几眼,他神色微变,微微蹙眉,不由道:“难得见王妃一面,不若叫在下给王妃看脉?”

李清漪被他这不同寻常的“招呼”给逗得抿了抿唇——一见面就给人看脉,这要是换了旁人肯定要以为他咒人生病,怕是要生出不少忌讳和气恼来。好在李清漪倒不忌讳这个,只当是这位李太医比较客气的道谢方式。她点点头,正要伸出手,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唤她。

“娘娘……”

李清漪闻声转头去看,却见着是一辆裕王府的马车停在后头。马车上跑下个小太监,蹬着两条腿,急匆匆的跑过来,弯腰行礼,嘴上还喘着气:“娘娘,王爷寻您呢。”

李清漪见那小太监的模样,便猜到:大约是裕王此前去公主府接自己,知道自己来此后便又急匆匆改道来此。她怕裕王有什么急事,自然是也不敢太过耽搁,于是只得对着李太医点点头:“看脉的事还是下回吧。李太医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令人去裕王府或是公主府。”

说罢,她便跟着那小太监,快步往后头的马车上去。

马车上,裕王半阖着眼睛,正姿态闲散的靠在枕上,膝头放了本半旧的书,李清漪定睛一看乃是一本《道德经》。半明半暗的光线宠外头照进来,裕王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孔一半是在亮处,一半是在暗处,隐约带了点晦暗的颜色。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事,眉心紧紧蹙着,就连李清漪上车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李清漪到了他边上,裕王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他舒开微微蹙着的眉头,抿了抿唇,勉强露出一点笑来:“清漪……”伸手一招,握了她的手,拉了人在身边坐下。

李清漪见他面色有异,不由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裕王苦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应声。他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手上抓着李清漪一缕发丝,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只听他轻轻道:“今日,父皇把我和四弟都叫去西苑了。让我们瞧了一场好戏……”

他的声调有些低,不注意听几乎听不见。

李清漪也察觉到了他复杂的情绪,不由抬手环住他的腰,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脊背。她垂下眼帘,替裕王理了理发髻,动作极其轻柔,以行动与言语抚慰他:“殿下,我在呢。”

都说头发软的人性子也软,裕王的头发就非常的软,就像是丝绸一般柔顺。李清漪抚着那乌檀似的发尾,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少有的宁和与柔软。

裕王身体一僵,随后果然渐渐放松下来,似乎从她身上得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力量。于是,他便沉下声音,缓缓的把今日西苑里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

眼见着裕王府的马车离开,那位李太医也没在原地久留,抬手敲了敲边上的小药童的头,打趣道,“都走了,还瞧?”

小药童捂着头叫疼,他很快就蹙起眉,没大没小的瞪了李太医一眼:“哎呦,我是第一回见着这么漂亮的人,就不许我多看看?”

李太医没理他,重新抬起脚,转身往庄子里去。

小药童没法子,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去,小声道:“哎呀,”他赶着凑上去,伸出头,好声好气的问道,“你刚刚要给裕王妃看脉,可是瞧出什么了?是生病了吗?”

李太医倒是好脾气,缓缓的和小大人似的药童解释了一句:“不是什么坏事,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小药童提着药箱,哼哧哼哧的跟着他走,急忙忙的问:“不是坏事,难道是好事?”

这一回,李太医没理他,径直伸手推了门,见着门后面一群聚起来看热闹的孩童又四散着跑开去。

有的笨的,穿着大一号的鞋子,跑着跑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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