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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招亲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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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好看……”她愣愣地答。他问得蹊跷,当时的情况下,她哪有心思去欣赏花色好不好看。若非那竹子是开了花的,她还不一定记得住这个细节。
  他又问:“你到忘尘轩时,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
  她的神色忽转忧戚,沉默片刻,才答道:“忘尘轩本是你一人居住的,我去那里时,虽未看到旁人的身影,但房子里残留了一股味儿,是胭脂味儿!”咬了咬唇,她酸酸涩涩地问,“忘尘轩是不是有了位女主人?”
  他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望了望夜空。星光闪烁的夜空中悬着一弯玉钩,还没到中秋月圆夜呵!他徐徐吐了口气,自嘲似的一笑,“没!没这个人!”
  他在说谎!她知道的。
  或许,他和她,一样在逃避现实。但,她不希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她问。
  “真相?”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对!告诉我,你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你体内怎会种了‘招欢’的瘾,功力全失?究竟是谁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他沉默片刻,答非所问:“知道以前,我为何不曾答应娶你吗?”
  “你嫌我烦吗?”眼圈一红,她又想落泪。
  “不!”他缓缓站了起来,迎着阵阵凉爽的晚风,轻叹:“只因,你从来都不曾懂我!”
  一直以来,她总是用崇拜、钦佩的目光去追随他,他知道,她追的是她的恩人、她的英雄,而不是真正的他。
  “我不曾懂你?”她震惊地瞪大眼,认识他整整十年,到头来,他居然说她不懂他,她不懂他呵!真是个残酷的打击!
  他开始顺着踏板一步步地往岸上走。
  她张了张嘴,却唤不出声。他也没再回头。她知道,她再也挽留不住他,以前是,现在也是,他一次次地离开了她。或许,这该是最后一次了。
  心,还是痛的。看着他越走越远,她还是落了泪……
  夜已深。
  情梦与斗勺回到如归客栈时,客栈内却是灯火通明。一些房客站在楼下嗡嗡议论着什么,情形似乎有些反常,一打听才知客栈今夜闹了飞贼。
  有人看到那贼身上背个大口袋,从“菊”字号客房的窗台蹿到屋顶上,逃走了。
  情梦回到房中,果然看到窗台上有一枚清晰的鞋印,搁在床头的包袱没被人翻动过,被她吊在床顶的一枚大铃铛则倾斜了一边,当时也没太在意。她可不怕这类三脚猫的小贼!
  房客们还亮着烛光在那里疑神疑鬼时,情梦已安然入睡了。
  忠心护主的斗勺则守在了她的房门外。
  今夜,扬州城内除了如归客栈里头灯火通明、人心惶惶之外,还有一处情形类似,那便是招贤庄。
  庄门前围着一群披麻戴孝哭丧的人。因庄门紧闭,这些人又不甘心白跑一趟,索性站在庄门前嚎哭起来。那哭声听起来很假,就像公鸡被人掐了脖子时硬挤出来的哀号,难听至极!
  幸好没持续太久,哭声一停,静得一瞬,一阵笑声又冒了出来。那笑却比哭更难听,直笑得人后脊梁发虚,心里冷飕飕的。
  笑声一停,就是一阵死寂。丁点声响都没有了,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使人心里憋得慌,像堵了块石头,广招贤就险些砸碎夜壶,弄出点声响来,也好让心里不再堵得慌。
  “这是怎么啦?一个个都失心疯了不成?不就是一个小女子么!外面鬼哭鬼号的这班人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啦?犯得着大半夜的还发骚!”坐在冷板凳上的广招贤把两只脚泡在冷水盆里,泡了大半夜还灭不了火,直气得脑门子都冒了烟。
  长孙一净同样躲在练功房里头,一筹莫展。
  少顷,练功房的门“吱呀”微响,开启了,一人背着个大口袋走了进来。把口袋往地上轻轻一放。
  广招贤忙赤着脚上前打开口袋,见广英杰躺在口袋里不言不动,穴位仍旧封着,他忽地直起身,瞪着一身夜行服、飞贼装扮的二庄主于荣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说把人送过去就给解穴的么?”
  于荣焉一甩蒙面布巾,咬牙道:“我进她房内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刚走到床边,床顶的铃铛不知怎的就响个不停,店小二闯进来想把我当贼抓!我看她是在耍我们!”
  “依我看,还是把令叔请来为英杰解穴,顺便灭了那丫头的嚣张气焰。”听外头鬼哭鬼笑的,于荣焉就恨得牙痒痒。再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有安稳日子吗?
  广招贤犯了难,“让小叔从天下第一楼赶到扬州,起码得十天半个月,英杰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庄主不必顾虑,我听丐帮眼线来报,令叔前几日还在余杭一带游山玩水,这几日该是奔着扬州方向来的。咱们只需让丐帮的人跑跑腿捎个口信,亲侄子的事,他又怎会袖手旁观!”于荣焉倒是胸有成竹。
  “那,依你就是!”广招贤放了一半的心。那丫头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他可得给她点颜色瞧瞧,别以为他已是没牙的虎,准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庄外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过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丧。
  夜色,更加浓暗……
  第4章(1)
  清早起来,推开窗,情梦一眼就看到街对面的胡同口坐着一人,仍是那酒鬼。
  大清早的又看到他,情梦心中难免犯疑:这人是怎么啦?老这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周围。好好的画舫不待,偏偏捡个烂胡同坐着打禅,风吹日晒的,他这是念哪门子的苦经?
  瞧他一副窝囊相,她就来气,“砰”地把窗关得震天响,坐到栉妆台前,束起云发,系上一条鹅黄丝带,浅浅的黄,更加衬托着她的婉约气质。
  刀尺妥当,她对着镜子满意地一笑,径直往楼下走。
  迈出客栈,她往街对面走了几步,忽地一愣,想想自个儿大清早就奔着那酒鬼去做什么?脚后跟忙往回一旋,变了个方向,往“醉八仙”走,走到一半又是一愣,心想昨儿还劝人家别喝酒了,今儿一大早自己反而当着人家的面跑到酒楼里去,不大妥当吧?脚后跟又往侧一旋,再次变了个方向,这回是冲着如归客栈去的,走了几步又是一愣,她瞪着客栈门口的店小二,店小二同样也瞪着她,想必他是不明白她一人在街上转悠来转悠去的,瞎折腾个啥?
  两人呆愣愣地对视片刻,还是姑娘家眼睛里先冒了火:这店小二是不是闲得慌,怎么老是瞅着她不放?
  店小二却只记得看她脸上招牌式的婉约笑容,漏看了人家眼里的熊熊烈火,照样儿瞅着她发愣。直把她气得又是一旋足,往“醉八仙”走。
  刚走到酒楼门前,脚尖都还没往门里放,就被四个人抢占了门槛——一顶藏青色软轿大大咧咧挡住了酒楼的门,四名轿夫搁下轿子,飒飒飒,一阵风似的“刮”进门去,直奔二楼雅座。
  不需片刻,四人架着“醉八仙”的活招牌——万俟无知从二楼走了下来,把拼命挣扎的无知先生硬是给塞到轿子里,四人忙抬起轿子,健步如飞,“嘿哟嘿哟”地往街道南面奔去。
  被这四人强行塞入轿中的万俟无知掀了轿子一侧的小窗帘,伸出那颗大脑袋,扯开了嗓子喊:“救命——”
  摸不清状况的情梦傻眼地愣在酒楼门口,任那四个绑人的轿夫抬了轿,从她眼前飞奔而过。
  回过神时,她赫然发现街对面胡同口那个酒鬼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她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齐刷刷地往头上涌,看他越走越近,她就不自觉地把双手越握越紧,昨晚刚踢过东西的脚尖又开始发痒。
  当她的鼻端闻到一阵酒臭味时,她的两眼就开始挑起他身上的毛病来:衣服很烂,头发很乱,脸很脏,草鞋很破,浑身都是酒臭。
  昨晚她“喂”在他身上的酒,今早却险些将她醺个半死!
  他靠得越近,身上的瑕疵就越多,连破烂衣衫上的点点污泥也放大在她眼里。表面上,她那温婉的笑容不减,暗地里,她却把两个拳头越握越结实。
  三步!只差三步这臭酒鬼就能站到她的面前了!
  就隔着这三步之遥,酒鬼突然止了步,他也把个脚后跟一旋,转了个方向,慢慢吞吞地尾随那顶软轿往街道南面走。
  见他一转身,当她是个隐形人,视若无睹地擦边儿晃了过去,脚下一双破草鞋啪哒、啪哒地紧追着四个抬轿的大男人的屁股后头走,她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婉约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看着他的背影越晃越远,她张了张口,喊不上名儿,心中一急,索性脱了右脚一只绣花鞋,瞄准他的后脑勺,把鞋“咻”地掷了过去,“啪”的一声,正中目标,直打得他的脑袋往前冲了冲。
  他停下脚步,扭头望了望不远处玉容含霜的她,再瞄了瞄跌在脚跟旁的一只“凶器”,徐徐弯下腰捡起那只以金线织绣了莲花的三寸弓底小鞋儿,他竟握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像丢废纸似的把鞋丢还给她。
  绣花鞋忽悠悠地被他抛在空中转了三圈,“啪嗒”跌落在他足前一尺处。
  他暗暗皱了皱眉,往前踏出一小步,弯下腰,想捡起那只小鞋儿再抛还给她。
  这时,情梦已踮着脚一蹦一蹦地奔了过来,伸手就抓向地上那只鞋。结果是他先抓住那只绣花鞋,她则随即抓住了他的手。
  二人同时一愣,又飞快地同时松手。
  情梦也不管那只鞋了,赤着一只脚,她扭头就往如归客栈里头跑,一头扎进客栈,就没再出来。
  酒鬼还愣在那儿,见她躲了起来,没再露脸,他无奈地捡起地上那只绣花鞋。回想她方才抓着他的手,双颊飞起两朵红云的样儿,他心中也犯了疑:他已不是原来的他了,没道理还会令姑娘家闹个大红脸儿,像他这副邋遢样,哪个女子见了不避得远远的,更何况在她眼里,他还是个无药可救的酒鬼啊!
  想了想,又想了想,直至那顶轿子去远了,他才回过神,把那只绣花鞋胡乱往袖子里一塞,追着轿子往南转出了这条街。
  唉!女儿家的心,孩儿的脸,时阴时晴,变幻莫测,哪是他能猜透的啊。
  其实,连情梦也不知自个儿是出了啥症状。潜意识里,总晃着一双眼睛,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还有那种君临天下般霸气的眼神。潜意识里,她希望那不是一种错觉,也暗示着自己试着去接近和了解这个酒鬼。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种眼神,哪怕是错觉,一瞬的震撼,她无法忘怀,忘不了呵!因此,再见到他,她烦了心,还乱了心!
  或许,只是错觉!
  他又走了。
  胡同口仍是空荡荡的。
  回到房里头的她,隔着窗幽幽一叹。
  这恼人的酒鬼走了,她还能静下心么?
  昨夜那双眼睛已入她梦里,吹皱了一池春水,她的心,似乎回不到从前那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中了。
  神情恍惚地站在窗前呆愣片刻,她逐渐静下心来,走到床侧,翻了翻行囊,换上昨晚穿过的那袭浅青色襦衫,把发式一改,束个青色发冠,往脚上套两只尺码小些的缎面软靴,再往耳垂搽了些粉,掩去两个耳环孔,端着温文的笑容,出了客栈,直奔街旁的鞋摊儿。
  买了双浅黄色的绣花鞋后,她转到另一条街上晃悠去了。
  这是一条古玩街,两旁店铺里全是卖古玩字画的。一些书生、文士在一家颇大的店铺门前进进出出,情梦上前一看,原来是一家专卖仕女图的店铺。
  她也学这些文人雅士进了店里,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抚着下巴,仰起头来欣赏壁上挂的仕女图。
  当她欣赏到第八张仕女图时,忽地一愣,揉揉眼仔细打量图上的少女。那少女云发半挽,笑容清纯,穿一袭金灿灿的裙裳,两幅水云袖上各绣一凤一凰。这少女不正是念摇么?画上提的名儿怎么是扬州雁影?
  店东家见她在这幅画前定定地看了许久,他忙上前哈着腰,脸上堆着笑,说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啊!这幅画是名家手笔,画中女子的容貌姿色实属上乘,而且出身不凡啊!”
  “哦?说说看,她是怎么个出身不凡?”情梦问。
  见这“书生”来了兴趣,店家忙道:“这位雁影姑娘本是名门闺秀,因天生丽质,被当时统霸扬州渡口航运的蛟龙帮分舵主看中,几次上门提亲,她非但不从,还屡次奚落他,令他恼羞成怒,便设了圈套令她父亲蒙不白之冤被朝廷免了职,还诛连九族。唯独她被这分舵主强抢了去,才免受一死。
  “洞房花烛时,她把分舵主灌个烂醉,用剪子刺死在床上,逃了出去。打那以后,她就遭蛟龙帮四处追杀。公子可知,最后是哪位英雄救了她?”说到这里还卖个关,吊人胃口。
  情梦笑着摇摇头,“小生不知。”
  店家一脸神秘地凑到她耳边,说道:“救她的人可是武林至尊啊!”当年这桩英雄救美的佳话在扬州城是传得沸沸扬扬,扬州百姓有哪个不知!
  情梦的心“扑咚”急跳一下,“是不是那位令蛟龙帮俯首称臣的叶飘摇?”
  “正是!”
  店家刚一点头,一锭金元宝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情梦抛出这一锭金子,指着画,“把它取下来,我买了!”
  店家掂着金子往嘴里头使劲一咬,牙嗑痛了,脸上却笑开了花。他踮着脚取下这幅画,卷好,用布包妥了交到这位出手阔绰的书生手里,哈着腰殷勤地把人送到店门外。
  情梦拎着画走出店门,忽又想起什么,忙问店家:“这位雁影姑娘可曾在扬子津当过船娘?”
  店家回想片刻,答:“船娘倒是不曾当过,倒是听人提及,她在逃难时,曾藏身于扬子津一艘画舫里,也就在那里遇上了救她的人。”
  情梦颔首道了声“多谢”,拎着画卷,也没多想就直直奔着扬子津去。
  到那儿时,就见昨晚那艘金色画舫仍停靠在渡口。舱口的布帘半掀,情梦远远地看到舱内坐着两个人。她放声喊:“念摇姐姐在吗?”
  舱内有人答应:“是朱雀姑娘吗?上来吧!”
  情梦顺着踏板上了船,弯腰进入船舱,见念摇仍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裙裳坐在茶几边,茶几上搁着两只茶盅,有一人坐在念摇对面。
  情梦一见那人,暗自吃了一惊。坐在念摇对面那人,正是早上遭人绑了去的万俟无知。这位老兄此刻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儿,坐在美人船上品茶呢!
  “万俟先生也在啊!”情梦颇感意外。
  万俟无知也认出了眼前这位书生,正是昨日一大早来听他说书的那位黄衣女子,他冲她点点头,起身让位,独自走到甲板上坐着。
  念摇斟上一盏铁观音递到她面前,含笑道:“妹子今日不来,姐姐也要去找你呢!”
  怪哉!她居然与情梦套了近乎,昨夜还唤人家“姑娘”,今儿改口叫一声“妹子”了。
  情梦有些不解,“姐姐要找我?”
  念摇点点头,突然把目光凝注在她的脸上,细细打量一番,问道:“妹子的真名不该叫朱雀吧?”
  情梦心中一惊,脸上依旧笑容不减,“姐姐一向好眼力,这回又看出什么了?”
  念摇不忙着回答,浅浅啜了口茶,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告示,展开了放在情梦眼前。“今儿一大早,你那位属下就把一纸招亲状贴到扬子渡口来了。看到这张告示,我就胡乱猜了猜,妹子应该就是南朱雀——情梦宫主吧?”
  情梦呵呵一笑,“姐姐该不是长了一双如来佛的法眼吧,小妹往后哪还敢唬弄姐姐啊!”
  “贫嘴!”念摇眉眼儿挂了笑,一扫昨夜里满脸哀怨的神情。
  见她变了个人似的,眉眼笑弯弯,情梦觉得这个样子的她像极了画中那位雁影姑娘。她把画卷拿了出来,递到念摇手中。“这是小妹刚买的画,姐姐看这画中女子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念摇展开画面一看,笑容微敛,伸出手来摸摸画中人清澄的眸子,再抬起头望着情梦问:“依妹子看,这画中人像谁?”
  情梦笑了,“不是像谁,画中人不就是姐姐吗,姐姐不就是画中人吗!”
  念摇摇了摇头,幽幽一叹:“不错!画中人曾经是我,如今,我却不是那画中人!”
  情梦一愣,“此话怎讲?”
  念摇望着画中人,神情有些恍惚,“画中的少女眼神清澄,笑得无忧无虑,那是十年前的我。时光不能倒流,如今的我已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
  十年光阴,石上的流水一样,悄悄打磨了她的青春烂漫和天真无知。
  “但是,姐姐依然穿着这样一身金色裙裳啊!”情梦指指画中人的衣裙。有些事物,哪怕过了十年,也是改变不了的。
  “裙子?”念摇望了望画中人的裙裳,再看看自己的,苦涩一笑,“十年前,有个人笑着对我说‘你穿这裙子很是好看,像舞在金色阳光里的凤凰’,从那以后,我的衣橱里只留了这种款式、这种颜色、这种绸料的裙子,即使现在想换,也找不出别的衣裙了。”
  “姐姐有心想换,怎会找不出别的衣裳?”街上有布庄,怕的是她不愿换。穿了十年的裙子,已不是单纯的裙子了。
  “是啊,该换了……”
  念摇的眸子里隐隐闪着泪光,但她在笑,决绝的笑,“十年了,我也累了,是该放手了!”
  第4章(2)
  情梦张了张嘴,念摇却冲她摇头,“妹子这次来我的船上,必定有很多事要问我。但,我已不愿再去回忆了。”
  情梦是想问她与叶飘摇之间的事,毕竟“叶飘摇”这三个字太具诱惑力了。但人家不愿说,自有人家的苦衷。“那,小妹不打扰姐姐了。”说着,就想走。
  念摇忙拉住了她,“别急着走,我这儿还有一样东西要给妹子看。”
  情梦一愣,“什么东西?”
  念摇从腰间佩挂的香囊里取出一物递给她。她接到手中,只觉手心一凉,仔细看,那是一枚巴掌大的圆形令符,厚约一指。令符表面光滑如玉,有着琥珀般的透明度,透着赤红的光泽。令符里面镶嵌着一柄钉子大小的银色雕龙剑,剑柄上有个篆刻的“圣”字。
  这枚令符似玉非玉,透着股水晶冰魄般的清凉触感,却又有熊熊烈焰的赤红色泽。
  “妹子是江湖中人,应该认得这是何物吧?”
  见这枚令符如今已握在另一双素手中,念摇已分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
  情梦一摇头,“小妹愚钝,不知这是何物。”
  念摇帮她揭破了谜底,“这是圣剑令!此令一出,群雄俯首。妹子该知道这是何人的信物了吧?”
  情梦两手儿一颤,忙握紧这枚圣剑令,心头一阵狂跳,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这是叶飘摇的信物!姐姐是从哪里得来的?”据说只有曾有恩于叶飘摇的人,才有缘得到他的一枚信物,以后若遇上难事,或性命攸关时,可亮出信物,叶飘摇自会出面援助。但,至今尚不曾听人提及有哪个门派、哪位侠士得过令符。
  念摇幽幽一叹,她从未有恩于叶飘摇,反倒是叶飘摇有恩于她。“这令符是知哥哥的。”她转眸望向甲板上坐着的万俟无知,“蛟龙帮一战,他曾救过叶飘摇。”
  知哥哥手中握有圣剑令的事,也只有她与令符的主人知道而已。
  情梦瞠目问:“万俟先生也是江湖中人?”
  “不!”念摇的眸子里盛了笑,“知哥哥曾是蛟龙帮扬州分舵请的一名账房,偶然间听得蛟龙帮欲暗算叶飘摇的全盘计划,他就连夜给叶飘摇捎了信,使其躲过一劫。是以,他才会有这枚令符。”
  她没有告诉情梦,正是万俟无知助她逃出蛟龙帮扬州分舵,他帮叶飘摇,其实是为了帮她彻底摆脱蛟龙帮的追杀。这个知哥哥也等了她整整十年,和她一样的傻呵!
  “原来……是他的啊……”
  情梦此时觉得万俟无知的身形似乎高大了许多,连那颗大脑袋也显得可爱了些。
  念摇啜了口茶,看着茶水里舒展开的嫩绿叶瓣,细细品味舌尖卷着的微苦。奇怪,明明入口颇苦的茶,为何有那么多人喜欢品尝?她突兀地问道:“妹子,你喜欢品茶么?”看她那婉约的气质,应是适合“品茶”的。
  “品茶?”情梦苦笑,“那是大小姐们闲时喜好,小妹没那福分,生就劳碌命,安不下心品那一壶茶。”要是渴了,通常也只是喝一杯白开水,简便省事,却平淡无味,如同她孤寂了十八年的心!
  念摇转了转手中的茶盏,低叹:“他喜欢品茶,而且,以前从不酗酒。”
  他?哪个他?情梦不解。
  念摇看看她手中紧握着的圣剑令,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若喜欢它,就留着吧!”
  情梦眨眨眼,老半天才明白了对方话里头的意思,她不敢置信地问:“姐姐是想把这枚圣剑令送给小妹么?”
  “怎么?不想要?”
  “不不不!”情梦怕她反悔,忙把圣剑令收入袖兜内。
  其实,信物的主人已死,她明知留着它也派不上用处,却也舍不得还给人家。
  见她把圣剑令藏入袖兜,一脸欢喜的样儿,念摇眉头结了几许忧愁:这枚令符留在知哥哥身上是派不上用处的,但落在了情梦手中,她身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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