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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生欢-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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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于夜色之中,被凉得有些教人发抖的风一吹,舒欢就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天了,想看看是不是有变天的迹象。

明明是八月十六,月亮最圆的时刻,偏偏那月躲在云层里,连繁星也不见,深邃的夜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网,扑面而来。

她忽然就紧张起来,心里有一种野草肆意疯长的荒芜感。

穿越过来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顾熙天,对这个陌生人的死亡,自然生不出什么悲痛的心情,只是觉得人生流幻,世事无常。

一个前些日子还兴致勃勃计划着中秋过后要出远门做生意的人,突然就死了,怎么都让她感觉这里头透出一股浓浓的神秘气息,而顾熙天在顾家的重要性,注定了他的死亡,将在顾家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最后的变化对她和顾熙然来说是好是坏,不得而知。

赶到门外,已有三辆车备在那里,别院里的下人自然不可能都即刻跟走,只捡几个要紧的跟着,其他的人,留着收拾完东西再回。

舒欢走到车前,发现匆忙之下,管事的连脚踏都忘了预备,还是顾熙然搭过一只胳膊来,撑着她上了车,还未坐定,忽然瞧见别院大门内有几盏灯笼追了过来,却是纪丹青和杜秋杜母他们,也赶着出来了。

顾熙然瞧见纪丹青身上背着药箱,不觉微皱了眉:“纪大夫这是……”

纪丹青仍旧神态温和,拱了拱手道:“夜半赶路不太安全,在下和杜秋商议了一下,还是一块走吧,若有什么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你们都走了,我们待在这里也甚是没趣。”

顾熙然微微点头,扬声让管事的再备车,但送走章含芳已占了好几辆车,管事的此刻也只能勉强再凑出一辆车来,请纪丹青同杜秋坐了,杜母则去前头,与云姨娘同乘。

就在美景等丫鬟们都慌着要上车时,顾熙然抬眼瞧见了慧云,略微沉思了片刻,忽对她道:“你暂且先留在别院,什么时候回府,等我打发人来告诉你。”

慧云一怔,紧接着心里一酸一痛,不敢说什么,只将手里东西递给了美景,道了一声:“是。”

这等于变相的驱逐和疏离吧

她原以为,拖着不挑人嫁,总能再缓和上些日子,兴许事情会有转机,却没想到不论如何谨慎小心,仍然不能再留在顾熙然的身边。

云姨娘上车前刚巧听见这话,心念也是微动,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落到同慧云一样的下场,忽然就有种悔不当初的凄楚感满坠了心头,早知如此,就不该起任何不良的心思,守着自己的身份,过安分无争的日子。

及至众人上车,就听车夫扬鞭挥喝,赶着车前行起来。

只是夜黑,又没有月亮,只靠着车前数盏风灯照亮,车子无法驰骋,全由车夫在旁牵着骡马,小跑着一路前行,看上去非常辛苦的样子。

舒欢有点瞧不过去,低声问顾熙然道:“咱们是不是太心急了,照这样子也赶不了多少路,还不如等天亮了再走,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追上这段夜路,也省得这些车夫如此疲累。”

顾熙然微微叹息一声,撂下了车帘:“你想的是没错,但听闻噩耗星夜兼程和睡至天明再起身赶路,瞧在旁人眼里就是两回事了。”

这就是现实吧

有时候教人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不是想博什么手足情深的好名声,只是想尽量做到周全,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舒欢默默良久,忽然伸手拽了拽顾熙然的衣袖:“上回备的辣椒水还有没有,给我一点,我怕到时一紧张就哭不出来。”

她只在小时候经历过祖母和外祖父的葬礼,那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哀恸自然而然,但顾熙天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能有同情、叹息、怅然和淡淡的难过,可是绝到不了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地步,她真怕到时夹在一群失声痛哭的人群中,哭不出来会很尴尬。

正文第一百二十三章身世

第一百二十三章身世

星夜兼程真是很辛苦的事情,古代路况还不太好,颠簸外带心事重重,让舒欢和顾熙然都没有想睡的心思,只是睁着眼到天明的话,时间也很难熬,最后还是顾熙然在腿上铺了件厚衣裳,让舒欢枕着稍微闭闭眼睛。

枕着他的腿,会有莫名的安全感,舒欢朦胧间似有睡意,只是忽然听见有隐约的哭声断续传来,深夜中听来让人有点毛骨耸然,她立刻警醒的撑起了身子,将疑惑的目光对向了顾熙然。

顾熙然揭了车帘问外头车夫:“谁在哭?”

车夫侧耳听了听:“回二爷,是后头车上传来的哭声,想是念及大爷,过于伤心了吧。”

后头车上坐的是云姨娘同杜母,一个同顾熙天不可能有过深的交情,另一个压根就没见过顾熙天这号人,要哭也不至于挑这个时候哭。

两人再仔细听了听,见那哭声不但没缓,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忙喊车夫停车。

他们这车走在最前面,一停下来,后头的车自然也停了,才下车就看见杜秋已经探身在杜母乘坐的那辆车内,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哭声持续着没断,杜母显然没有答话。

舒欢和顾熙然走到车前,借着半掀起的车帘往内一张,瞧见杜母和云姨娘相互搂抱着正哀哀痛哭,顿时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你们哭什么?”舒欢忍不住问了。

杜母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想回答,但话未说出口,止不住的哽咽声就先冲了出来,她不得不紧捂着嘴,才能不过于失态。

这……

舒欢无奈的望向顾熙然,结果发现他眸光里闪着份若有所思,不觉一怔,猛然想到了些什么,立刻皱着眉头苦思起来。

最后还是云姨娘先抑止了哭声,一边拿帕子替杜母拭着泪,一边顺势跪了下去:“娘……”

一声“娘”字出口,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才下车的纪丹青都愣住了。

舒欢是推测着猜到了一点,但听见云姨娘这声凄楚而深情的呼唤,仍然有点回不过神,直到被顾熙然牵回车内,待车身一震又开始上路后,她才轻吁出一口气:“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住在别院时,杜母也不是没见过云姨娘,还同她说笑过几回,但当时也没见她俩有什么心灵感应啊

她沉思着喃喃道:“难道嫣娘身上带着什么信物,或是有方便辨认的胎记?”

顾熙然摇了摇头:“这会不好去问,还是等她俩平静些再说吧。”

一夜之间,出了两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舒欢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是困意顿然全消,只倚在车窗边默默的想着心事,半晌,抬眼望望顾熙然:“怎么办?”

问的自然是云姨娘的事怎么办。

顾熙然原本想着先冷藏她,等有了适当的时机再处理解决,但眼下情形有些不同,她是杜母的失女,也就是杜秋的妹妹,身份牵扯上的人越来越多,想想就教人头痛,他只得继续摇头:“看看再说。”

过后补上一句:“若是杜妈妈想与她团聚,能将她带走,最好不过。”

舒欢却觉得情形不太乐观,在这世道,已然出嫁的女儿,基本就等于同娘家没什么关系了,最多也就平日里往来走动一番,似乎没有将女儿再带回去养的道理。

仿佛是要验证她的不安,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的车壁被人轻轻敲响了,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外道:“我可以上来说话么?”

是杜秋

舒欢忙掀起车帘:“请上来。”

杜秋好身手,车还在行动间他就单手一撑翻了上来,坐到车内后,看看他俩,半晌才道:“她是我妹妹。”

舒欢苦笑:“是不是很意外?”

杜秋点点头,但忽然又冒出一句:“她不是我亲妹妹。”

顾熙然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娘是我恩人,不是我亲娘。”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非常多,可是往常杜秋和杜母,母慈子爱,旁人真看不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舒欢顿时头痛起来,这算不算今晚发生的第三个意外?

缓得一缓,只听杜秋再道:“不管有没有亲缘关系,我都发过誓,要好好照顾她俩一辈子,因此想来问你们一声,你们打算怎么办?”

顾熙然扶额道:“我们正想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杜秋看了看他,沉吟道:“我觉得她夹在你们当中纯是多余的,很想带她走,再挑个合适的人嫁了,但我娘让我来恳求你们,对她好一点。”

……

顾熙然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有这么明显么?”

他对云姨娘的冷落,已然明显到外人都能轻易瞧出来的地步了?

舒欢则是低了头叹气,记得有一回,杜母私下里同她论起过云姨娘,问纳进门几年了,怎么还未有子嗣。

她那时还不知道顾熙然身份,只答说不知道,杜母瞧她神色有些郁郁,就劝了她好些话,左不过是说男人纳妾都是正常的,让她想开些,再提及云姨娘,就说她长得清丽端秀,看着像是规矩明理的好女孩儿,劝她同云姨娘交好,这样将来顾熙然若是再纳妾,她俩也好相互有个依持。

杜母当时说那番话,纯是为了她好,这个她能分辨出来,无奈她生长在不同的时代环境里,无法想象妻妾情同姐妹,与丈夫阖家欢乐的场面,而如今,明白了顾熙然的身份和自己对他的感情后,更无法接受这种事,那么杜母那边,她该怎么说?想必视妻妾依存为正常现象的杜母,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杜母真的无法理解,杜秋此刻就明确说了:“我提过要让妹妹择人另嫁的事,被骂了,我娘说好女子该从一而终,再说妹妹已然嫁过人,再要改嫁,多半还是做妾的命。”

舒欢微叹道:“那嫣娘怎么说?”

“她?”杜秋摇摇头:“她只是哭,什么话都不说,我娘问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她只答了八个字,一言难尽,不堪回首。”

一言难尽,不堪回首

想想她自幼被人拐卖进了勾栏,再赎身送给顾达,最后忽然变成顾熙然妾室,还备受冷落的经历,真是一言难尽,不堪回首了

三人沉默良久,顾熙然忽然开了口:“你最好带她走。”

舒欢看了他一眼,不语,只是探手与他相握。

杜秋盯着他俩,微皱了眉头:“真这么烦她?我记得她进门,似乎在你俩成亲之前。”

有句难听的话,他隐了没说,喜新厌旧

顾熙然自然听得出他言语里带的些微不满,但没有辩解,只是握紧了舒欢的手道:“这样对谁都好”

对聪明人来说,有些事情不用说太明白。

杜秋深深的看了他俩一眼:“我知道了,我尽量。”

他说完,就跃身下了车。

静寂的黑夜中,只剩下车轮不断碾过地面的翻滚声。

正文第一百二十四章万万不能

第一百二十四章万万不能

月落星沉,天际微曦。

顾家那数辆车在一间茶寮旁缓缓的停了下来,车夫敲开了门,让卖茶的那对老夫妇烧了水来,众人净脸漱口,再酽酽的泡上一壶茶,美景就捧出了一食盒随车带的糕点,让大伙将就着吃些垫饥。

顾熙然看看哭肿了眼睛的杜母和云姨娘,这才微微笑道:“恭喜你们母女团圆。”

杜母张了口,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但不是伤心,而是喜到了极点,她一边抹泪,一边用爱怜的目光注视着云姨娘,感叹道:“再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娘。”云姨娘要比她镇定一些,挑了块核桃糕递到了她的手里:“先吃些东西吧。”

杜母哪有吃的心思,堆积了十来年的苦楚和重逢的欢喜,让她生出一种极度想要倾诉的欲望,也只有不停口的说,她才能压抑下那份坐立不安的兴奋,于是这么多年来的辗转寻觅,希望失望,都化作了言语,从她口中泊泊道出。

说到最后,她颤抖着手递了一方帕子给舒欢:“就是这帕子,她被拐走那日捉在手里玩的,待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寻出门去,就找不见她了,隔壁的刘大妈说先前还瞧她蹲在门首数帕子上梅花的,眼错不见就没了影……”

舒欢接过,见是一方白缎帕,看来杜母从前的家世还算不错。

帕子一角绣着红梅,绣活很精致,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红梅的鲜艳早就退去,帕上还有多处磨损和洗不去的脏污,泛出了岁月特有的黯黄色泽。

杜母还在叹息:“这帕子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难为她这孩子,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一直留着……要知道,她那年才三岁……”

众人在旁听着,都默然无言。

这种感受他们能体会,但没有切肤之痛,只觉得任何言语说出来都显得有些轻飘而苍白,倒是杜母忽然想起了什么,撑起身来,对着舒欢和顾熙然就要下拜,哀哀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求二爷和二奶奶,瞧在她自幼吃尽苦头的份上,日后好生待她”

这是慎重托付的意思,但教舒欢和顾熙然十分为难,他俩都是半道上穿来的,要顶着原主的身份过活已经很艰难了,再要替原主背上一堆沉重麻烦之极的责任和包袱,那还不如死了算了,何况云姨娘是命苦,但没有因为她命苦,别人就该无条件对她好的道理。

舒欢先上前将杜母扶起,顾熙然沉吟道:“您的意思,杜师父方才已然转达过了,我就一句话,她要留在顾家,吃穿用度亏不了她,但别的事请恕我无法办到,她只能寂然一生,若是想寻人另嫁,回头我就将卖身契奉还,再替她添一笔嫁妆。”

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尽管车夫和丫鬟都不在近前,听见这番话时,云姨娘还是觉得再没脸见人了,紧咬着唇,低下了头去。

她其实早就不抱任何指望了,但忘情何其难,仍然会伤心。

杜母微张了张口,没想到他竟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而毫无转圜余地,不觉望向舒欢,求恳道:“二奶奶……我知道你们夫妻伉俪情深,不求别的,只求让她生养个孩儿下来,将来也好有个给她做伴,替她烧纸的人……”

舒欢听她说的凄楚,心下也有些悱然,但她有她的底线,这件事万万不能

顾熙然怕她为难,在旁先抢道:“抱歉,是我不愿意……”

他还待再说,已被舒欢止住。

舒欢望着杜母,坚定的摇了摇头:“杜妈妈,世上的路有千万条,此路不通就另换一条,嫣娘仍是完璧之身,正好趁着青春年少另觅良人,您何必让她蹉跎孤苦一世?”‘

杜母瞪大了眼睛,吃惊之极:“你说她还是……还是完璧之身?”

舒欢还未答言,云姨娘已尴尬得抬不起头了,扯住杜母就走:“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路,这些事回头闲了再说吧”

眼望着杜母一步三回顾的被云姨娘拖回了车上,杜秋斜睨了顾熙然两眼:“当真?”

顾熙然坦然的回望过去:“你说呢?”

杜秋点了点头:“很好,我再劝劝去。”

顾熙然苦笑不已,原来穿越到古代,不想当种马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纪丹青在旁温和一笑,唤了声:“二爷。”

“怎么?”

“今后若需什么药物,尽管开口。”

顾熙然微怔,待到勃然大怒要反驳回去时,纪丹青已然返身上车。

见他走远,舒欢再憋不住,喷笑出声,换来的却是顾熙然没好气的斜斜一睨:“娘子”

“啊?”舒欢觉察不妙,急忙忍笑。

顾熙然似笑非笑道:“咱们今晚床前人成双吧?”

舒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怔了,但随即就想起了诗的后三句,出自大名鼎鼎的某款单机游戏,是有名的歪诗,极其露骨

她不觉脸烫起来,低头“呸”了一声,逃也似的上了车。

天色亮起来,自然一路飞驰,待到时近正午,车辆已经驶进了景天城,顾熙然叮嘱车夫先将车停到纪丹青住处,下车时,杜母百般不舍,搂着云姨娘又哭了一阵,殷殷叮咛了好一阵,直到舒欢承诺等顾家丧事办完就接她进府瞧云姨娘,她才立在门边,恋恋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去。

车子最后驶近顾家正门,舒欢掀帘一瞧,见不远处府门洞开,门首高挑起了白纸糊的灯笼,新换了丧联,四五个小厮身着素服,腰扎孝带的在门前低头默立,显出一种异常的冷落和凄清来。

再回头望望顾熙然,见他点头,舒欢就将那瓶万用的辣椒水摸了出来,先往他眼皮上沾抹了一点,随即再抹了自己的,其后抽出帕子半捂着脸,等车停稳,就跟着顾熙然下了车。

“二爷,您总算回来了”

“二奶奶”

“快,去个脚快的,先给太君报个信”

……

那些小厮们团团围了上来,不及仔细说话,就簇拥着他们往府里急走。

此时一声呜咽哽咽而出。

舒欢微抬眼皮,就见身旁的云姨娘泪水如同散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兼着原本就哭了一夜红肿的眼,看上去哀恸之极,真不知她是原本就心里凄楚难奈,还是情绪转换迅速。

正文第一百二十五章尽哀

第一百二十五章尽哀

一路进去,顾宅里四处都高挑了白色灯笼,往来仆婢腰间俱系孝带,这种气氛令人压抑,舒欢的心情不觉就沉重起来,好在临出别院时就换上了素服,此时不需回生梅阁,死者为尊,去松鹤堂请安也可暂缓,他们就直奔了顾熙天往常住的落霞院。

院内铺天盖地的一片白色,顾熙天此刻业已停床,着一身寿衣,毫无生气的躺在灵床之上,他妻子方氏遍身麻衣,目光呆滞的坐在一旁,没有眼泪,瞧上去也如同死了一般。

舒欢随着顾熙然上前哭拜,隔着泪眼,看见灵床上躺的那人五官清俊,这是她头一回瞧见顾家长子顾熙天,不愧是顾熙然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的模样竟有七分相似,她不知怎的心里一慌,原本还仗着辣椒水的效用红着眼睛在低头默泣,忽然就真的失声哽咽起来。

见她哭出声来,屋内那些丫鬟们也齐放悲声,唯有方氏,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无知无闻,照旧木然而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哭了一会,就有人上来解劝,缓得一阵,顾熙然顺势问道:“大哥是怎么去的?”

方氏的陪嫁丫鬟璎珞抽泣着摇了摇头:“中秋才过,大爷就说要赶着出门,昨日一早收拾了东西,带了两名小厮,同老爷一块出去的,但正午时分就有小厮哭着回来报信……说大爷骑的那马不知怎么受了惊,才出门行了没多远就飞驰而去,待人追上时,大爷已然……坠马身亡……”

舒欢正在抹泪,闻言微怔,她原猜测过顾熙天的死因,但绝没想到是坠马身亡,还真有点意外。

顾熙然皱了眉道:“就这样?”

璎珞点了点头,扭过了脸去拭泪。

顾熙然沉吟了一阵,忽朝方氏一揖:“事已至此,大嫂千万保重。”

方氏木木的,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同她说话,璎珞上前推了推她,她才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他们,半晌,微张了口道:“绳子拿来了吗?”

……

舒欢有点不忍看她面上那犹如死灰般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

还记得两个月前,方氏唇角那抹素淡却又温暖的笑容,分明是含苞初绽的青春少艾,还有大半的人生要度,但只隔了一夜,那笑容失却不再,人已形同槁木。

璎珞看见方氏这样,才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自从大爷出了事后,我家姑娘就一直这样……谁来谁劝,她都仿佛看不到,听不见……”

她私下里对方氏还保持着旧日的称呼,但事实上姑娘这个身份早就离方氏而去,甚至从昨日起,她又有了新的身份,寡妇。

“要是能哭倒好了。”舒欢低声叹惜:“她吃过东西没?”

璎珞摇摇头:“从昨日到这会,水米都未打过牙。”

这样下去饿倒是暂时饿不死的,但会脱水,舒欢不知如何劝,只能叮嘱璎珞:“你先调先淡淡的糖盐水,尽管劝她喝些,或是引着她哭出来也好,我即刻让人请纪大夫过来瞧瞧,看是不是悲痛之下痰气上涌迷了心窍。”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君和林氏那头也是一团乱,暂时顾不上方氏,璎珞一个丫鬟,失了主心骨,早就没了主意,此刻听舒欢分派清楚,立刻点头应了,再慌忙将他们送出院子。

见完顾熙天最后一面,按规矩还要去灵堂上香,舒欢和顾熙然对这里的规矩不太知晓,但好在有云姨娘在旁,还有下人在旁提点,想错都似乎有点难。

由于顾熙天年未弱冠就已然身故,膝下尚且无子,何况未到吊丧之日,初设的灵堂里自然没人哭拜,只有顾熙仁带着几名仆婢在内侍守,见他们进来,那些仆婢就忙着点香递纸,顾熙仁也迎了上来,低头唤了一声:“二哥,二嫂。”

他平素就喜着白色衣裳,此刻一身素服,瞧着倒也没觉与往日模样有何不同,只是嗓音有些黯哑,抬眸的时候,能够瞧见眼圈微红。

顾熙然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往灵前上了香,烧纸奠酒。

其实还该再痛哭一场的,但这般做态实非他和舒欢所愿,就算真悲痛到了极点,他们也没办法夸张的哭丧。

默默的烧完纸,顾熙然对着顾熙仁打个招呼:“我们过去见太君。”

顾熙仁不语,只是将他们送至灵堂门外,又返身回去了。

松鹤堂里是另一番情形,老太君悲伤,林氏疲惫,顾达则是完全瘫到了榻上,脸色腊黄,额头上还搭着一方手巾,看上去病得不轻,而顾熙和则是蜷身在老太君身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露出了一脸极欠扁的无聊模样。

他们进去的时候,里头似乎正在商议如何停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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