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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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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成息侯
这夜履霜翻来覆去的一直没有睡着。
竹茹在窗下榻上听到,笑道,“前些日子,姑娘哪一天不是一沾枕头便睡,怎么今儿个反倒睡不着了呢。”
履霜用手轻轻抚摸小腹,微笑,“我到现在都不敢信这是真的呢。”
即便成息侯再恼怒,再不情愿,但履霜仍觉得欢喜。有那样一个小孩子在她的身体里,流着她和窦宪共同的血。
竹茹即便在黑暗里,也能感知到她那份欢喜,陪着笑道,“还有七个月孩子就能出生。等姑娘出了月子,正好是二公子回来的时候呢。”
“是呀。”履霜脸上渐渐发烫,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满面红晕的,“也不知道他欢喜不欢喜。”
竹茹笑,“自然是高兴的什么似的。他一向疼您。”
履霜满心都是温软,微笑着低下了头。腹部还没显怀呢,要不是医师断定,哪里会知道有个小孩子在里头?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感受到他。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担忧,成息侯的态度那样严厉,叹了口气,“。。。咱们想事,自然是样样都好。可是爹那里。。。谁知道他让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竹茹听了也唏嘘,“侯爷待姑娘样样都好。只是这一件上,心倒像是冷的,怎么都不肯转圜。”
履霜想起这个就发愁,但还是勉强安慰着她,也安慰自己,“爹不是说明天再讲么,那咱们今夜好好歇一觉,有什么等明天再说。”
竹茹点头“嗯”了声,拉了拉被子,“姑娘快睡吧。”
履霜嘱咐,“你也是,手臂上有伤呢。”
如此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大约是心里积压着事,影响心态,次日履霜天不亮的就醒了,躺在床上阖眼假寐。但始终没有再睡着,索性披了衣服起身,拿了一卷书在窗下读。
过了一个时辰,竹茹悄悄来报,“侯爷来了”。稍后果听房外脚步声渐近,门上传来轻叩声,“霜儿,你起来了吗?”
履霜想起他昨晚冷冰冰的固执模样,心中便又是委屈又是恼怒的,一言不发。竹茹推了她一把,“姑娘怎么不回侯爷的话?这可不像话啊。”扬声地替她答,“姑娘起了,请侯爷进来吧。”
成息侯便推开门进来了。竹茹瞧见他,忍不住惊呼一声。履霜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夜过去,成息侯竟样貌大改。原本他是很爱洁净的一个人,虽日复一日地沉郁着,但也不忘每日里青衫翩翩。如今却头发微蓬,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一根一根的惹人注目。行动间又有酒气,衣襟上亦带着痕渍,俨然是个酒鬼了。履霜问,“您昨夜喝酒了?”
成息侯疲倦地点了一点头。
履霜攥着袖子,难过地说,“您的病才好。医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食辛辣之物、饮烈酒的。您便是气我,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身子。”
成息侯摆了摆手说没事,一面坐了下来。
竹茹忖度着他们稍后可能有话要说,自己一个婢女待在这儿不合适,便借口说,“奴婢手臂上的伤口有些痛,求侯爷、姑娘宽容则个,容我回自己房里去换一下药。”
成息侯随意地点了点头。她看了履霜一眼,退出去了。
她一出去,房里便陷入了死寂。
成息侯呆呆地坐着,也不问履霜话,也不喝茶,只看着她桌上点的线香上的冉冉白烟发怔。一直到那支香烧完,堆积在上头的白烟灰倒塌下来。他才略有些醒过来的样子,眉睫微微一跳。
履霜勉强打着圆场,“怪道大家都说您喜静。看一支香在烧,也看了这许多时候。”
成息侯看着那截残香,声音轻轻的,似是梦呓一样,“你母亲从前,也爱调香。。。她常常就坐在窗边的榻上,低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地看书。在大桌子上,搁一支在燃的香。那时,我每次见了,都觉得像画一样。”
履霜默然无声,隔了好一会儿方轻轻接话,“其实我并不记得她。。。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又一个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没有。连她是什么模样,都想象不到。”
成息侯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其实你是有手足的。”
履霜狐疑道,“我。。。那边谢府的爹爹并没有旁出的子女。”
成息侯固执道,“不,你曾有过一个哥哥和姐姐。。。他们曾经来过这世上,只是你不知道。。。”
“。。。谢府的爹爹,在迎娶我母亲前,曾经另有生养?”
成息侯摇头,似有无法负担的痛楚横亘在心间,以致心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才艰涩道,“去年拜家庙前,阳明同你说过吧,在宪儿之前,我另有一子一女。”
履霜恍然地明白了过来。原来他说的兄姐,并非她父母所生,而是指他的孩子。
她如今被过继给了他,那一兄一姐,可不是成了她的手足么?
那两个孩子。。。履霜的确有一点印象。据说他们是由自幼伺候成息侯的丫鬟所生。在长公主嫁进窦府之前。
当年成息侯对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宠爱异常,几乎要把她扶正。因此同老侯爷夫妇闹的几乎决裂。
可惜那婢女福小命薄,过了没多久,生育的两个孩子便先后地得了急病去世。她本人经此重创,也恹恹地得了病,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听闻成息侯当年几乎发狂,直闹着要出家去做和尚。老侯夫人本就有心疾的,被他这一气,没过几天也跟着去了。饶是如此,成息侯也没改掉心意。老侯爷只得顶着所有人的不赞同,做主将他早夭的一子一女记到了宗谱里,又老泪纵横地苦劝他。他这才回转来。只是在感情上却是歇了心思,之后好几年别说娶妻了,连妾也不曾再纳。
一直到先帝为他赐婚。不得不尚泌阳长公主。
但娶是娶了,终究他是伤了心的人,同长公主半生婚姻不睦。
履霜不意他突然提起这个,茫然问,“您怎么突然说起大哥哥和大姐姐来?这,这同我。。。”
“他们不是旁人啊!”成息侯忽然以手掩面,“那是你的亲哥哥、亲姐姐啊!”
亲兄姐?
可他们对她而言,明明只是姑表兄姐啊。
履霜全然不懂他要表达什么,只得道,“。。。您说的是。不要说大哥哥、大姐姐,便是芷姐姐、萤姐姐,履霜也都当同胞看待的。”
成息侯从手掌中升起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是你的亲哥哥,亲姐姐——和你,是同父同母所生。”
履霜一下子站了起来,恼怒道,“您喝了一夜的酒,糊涂了吧?谁不知道我母亲嫁到茂陵,不上一年便有了我?后来生我的时候又去世了。。。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
成息侯的声音透着绝望,“你从来没有想过么?为什么谢璧待你这样的坏?”
履霜心里一惊,直觉地猜到他接下来要说出一个恐怖的真相,转过脸不想听,只道,“听说谢府的爹爹从前极爱我母亲,而母亲又因生我而死。所以他才。。。”
成息侯苦笑了一声,打断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只有更疼你的。”他看着履霜,目光变的慈蔼起来,“你知道么?从前你刚出生,我就想把你接回来。。。可一直到你这样大,长的这样高,我才终于,终于见了你第一面。。。我的女儿,我的履霜。。。”
他说的动情无比,可履霜只觉得滑稽,僵硬地回答,“您不愿意我留在窦府,直说便是了。何必编这样的谎话呢?”
成息侯眼眶红透,但神情却是认真的,“我只说两点,一,你在谢府,是七月而生的。我问过接生的嬷嬷,你并不是早产。”
履霜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指责他,“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这事谢璧也知道,否则他为什么那样对你?再则履霜,你自己对着镜子照照,你长的是像他,还是像我?”
“外甥像舅,这有什么?你胡说!胡说!”履霜的后背密密地泛上冷汗,同时脑中像有一把火在轰然作烧。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想不起,只知道一味地骂他胡说。
成息侯也不阻止,只疲倦道,“你是聪明孩子,有些事你细想就能知道。”
履霜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看着她时偶然的恍惚,他说起母亲时的怀念和怅惘,他和长公主成婚二十年来不睦的原因。。。
一切都拼凑在了一起。□□无缝,找不到任何假装的痕迹。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骗人的,是他不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才这样的骗她。如此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这么大的侯府,若你果然和我娘有私情,又生养了两个孩子,难道没有人谈论么?祖父祖母不拦着你们么?
“那两个孩子都是你的妾生的!别推到我娘身上!
“我是我爹的孩子,我是茂陵人,我姓谢,我是谢履霜!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从不知道一向文弱的自己,有一天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成息侯似是不忍卒看,转过了脸躲避她的视线,等她吼的没有了力气,才轻声开了口,“你母亲。。。和我并不是同胞所出。因着这个原因,她自幼被送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一直到她十四岁那年,我才终于第一次见到她。。。”他闭上眼睛,那个死去多年的人的面容逐渐在眼前浮现。
第53章 往事上
那一年窦勋十八岁。因再过两年便要及冠、受封成息侯府世子,父母都把他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但他自己始终淡淡的,不当一回事。
当时窦阳明也十七八岁,远不是如今沉稳可靠的模样,反而同窦顺有些像,颇伶俐精怪。见他总是躲避着相亲,哈哈地笑问,“大公子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他说的是玩笑话,可窦勋居然一口承认了下来。他不由地大惊失色,“这,这怎么使得?叫侯爷、夫人知道。。。”
窦宪拍着他的肩笑,“骗你的。我只是不喜欢娘看中的那些姑娘。”
这样说着,他的神色寂寂了下来。
他父亲是开国的武将,爽朗豪放,性情再好没有的,只是有着男人的通病,常常在外拈花惹草。而母亲又是个外表大方,内心嫉妒的女子,虽顺着父亲的意思纳了不少女子在府,却暗自掌控着她们,不许任何人产下孩子。
从小到大的十八年,他所眼见的女人要不是像母亲那样外宽内厉的,要不就是几位姨娘那样,看着娇怯怯,实则满身心眼的——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烦闷。
而母亲替他挑选的世子夫人,那些人选又同她年轻时那样像。
窦阳明见他叹气,悄声问,“那,大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窦勋不假思索地说,“我喜欢安安静静,不惹是生非的姑娘。可是这样的人,在世家里是很少有的吧。”
沮丧只在一瞬,很快他又振奋了精神,禀了父母,带着人去郊外的猎场打猎。
飞鹰逐马,少年意气,一晃便是两个多时辰过去。
窦阳明见天色逐渐沉了下来,上前去提醒,“公子打了这许久的猎,也累了,不如回府去吧。”他指了指天,“天似乎要变了,咱们不如趁着雨没落,赶回去。”
正好窦勋觉得尽兴了,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雨落的那样急,他们才走到半路,天空就开始电闪雷鸣,随即下起瓢泼大雨。窦勋不由地责怪起窦阳明,“这可怎么着?前不挨猎场,后不着家的。附近也没个什么亭子房子避避雨。”
窦阳明也觉得懊恼,但灵机一动,忽想起窦府在这附近还有个小庄子,便提出去那儿避雨。
窦勋答应了。
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窦嫣。那个他父亲庶出子女里的漏网之鱼。深受他母亲厌恶,才生下来便被她构陷成克父,被迫长在庄子上的异母妹妹。
那天得知他来,她吃惊下二话没问,马上安排了温热的浴水。
他便也欣然接受,只让人传话说待会儿相见。
和侯府的富贵不同,这里的沐浴是很简陋的。只有一只木桶,一色香物也无。可窦勋喜欢这种朴实清新,连带着对那还没见过面的妹妹也增添了几分好感。
身体慢慢地浸泡到了热水里,浑身的汗水和雨水都被洗净了。窦勋神清气爽地换过了干净的衣服,走出去与窦嫣会面。
她大约没想到他会散着半干的头发,随意披一件宽大的白衣就来。脸红着行了个礼,“大哥。”
窦勋一怔,再想不到她是这个模样。
从小到大的听过母亲无数次地咒骂过眼前的女孩。什么“青楼里的小□□生的”、“她母亲是府里第一个狐媚的”,他总以为这个妹妹是艳俗的。却没想到是那样清丽的长相,眉若远山,眼似新月。安安静静的很少言语,如同一支独自开放的莲花。
窦嫣见他不说话,惴惴道,“庄子上简陋,委屈大哥了。”
他“啊”的惊醒了过来,自觉失礼,连声说不委屈。
“那就好。”她低着头笑了一笑,起身给他倒茶。
她生的恬静,倒茶的姿势也轻柔。窦勋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女孩子,忍不住想亲近她。便问,“妹妹在这儿过得还好么?丫鬟婆子们尽心么?”话一说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堂堂的侯府姑娘,被孤零零地扔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上,哪里会好呢?且这地方又没有几个人伺候。
她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仍旧微笑着同他说话,“很好。这里风很干净,花也很香。大家又都照顾我。”说着,把茶递给他。
窦勋告了声谢,拿过茶要喝,忽然鼻间闻到一股姜味。
窦嫣柔声解释,“听从人说大哥刚打完猎,路上又淋了雨。为免受寒,喝些姜汤驱一驱吧。”
窦勋心中不由地为难,他一向是很讨厌姜蒜等辛辣的东西的,偶然侯府里的厨房不留神做了,他都要发怒。但见她恬静注视着自己的模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轰然地倒塌了。毫不犹豫地把那盏茶接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哎呀,慢些喝,好烫呢!”窦嫣又是讶然又是觉得好笑,“原来大哥是个冒失的人。”
窦勋开始频繁地去那个庄子上,瞒着他父母,借口说是去打猎。
起先窦嫣见他隔几天就来一次,是很惊讶的。但见他来往的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她是个安静的性子,从不会刻意地说什么,做什么,迎合什么。所以每次他来,她也不过就是如常地坐在窗下看书,最多顺手替他泡一盏适宜的茶而已。
这样窦勋已觉得欢喜。好动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一整个下午。坐在她身边,浮生像白马一样,嗖的一下就溜过去了。
他渐渐会在想起窦嫣时无声微笑。在得到一个新东西时马上嘱咐窦阳明,“给阿嫣也留一个”。开始每天每时地,把一颗心放飞到遥远的简陋的庄子上。甚至开始,认真地抗拒起婚事。
贴身的窦阳明是第一个觉察出不对的,委婉地劝他说,“。。。虽则是兄妹,但公子也要注意着分寸。。。”
他听的浑身一震,回想起自己近来的举动,的确是太奇怪了。于是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要逾矩。强忍着,每天呆在府里,既不去那个小庄子上,也不出去打猎。
这样痛苦地煎熬了三个多月。有一天,他放在庄子上的心腹忽然匆匆回来,禀道,“嫣姑娘生了急病。。。请公子快派医师过去!”
他想也不想地就带着医师亲自赶了过去。
到那里发现她因突生痢疾,已然痛的昏死过去。
他摇撼着她,“阿嫣!阿嫣!我来了。”
她勉强睁开眼看着他,似乎是在努力辨认面前的人究竟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犹疑地问,“。。。勋?”
不是大哥,是他的名字。
他心中一震,仿佛心里有一把火横亘在内,突然就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等窦嫣病好后,他马上就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吃惊地看着他。
他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但还是倔强地没有闪避,努力去说服她,“伏羲和女娲不也是兄妹么,照样结合在一起,繁衍了人类。且到现在大家还把伏羲称作三皇之一。可见兄妹能否结合,并非天注定,不过是被所谓的世俗情常拘禁住了。再者,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何必困顿外在的这些呢?”
窦嫣脸色泛上一点红。她默然地低下头,没有反驳。
这一天后,他们开始像情侣一样相处。窦勋渐渐尝到从前想象不到的奇妙滋味——与窦嫣的相处居然异常合拍。经常他心里刚冒出一个念头,她马上就转过脸说了出来。或者他脾气不好,被底下人惹怒了,她轻轻地说一句话,他马上就平复下来。他们几乎不像相识才几个月的样子,反而像从小就生活在一起。
直到现在,窦勋仍然记得那段人生中最好的光阴。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啊,都那么的轻松。
从前在侯府,每天眼见着母亲和姨娘们勾心斗角。有时又是一些矫揉造作、假模假样的闺秀千金来访。直叫人烦不胜烦。而窦嫣和所有人都不同。她安静看书的样子、低头微笑的样子,所有的所有,在他眼里都美的超脱。
但偶尔,他也会觉得惆怅,从背后抱着她叹息,“如果我们这样手牵着手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我们是情侣、是夫妻的。可为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兄妹呢?”
窦嫣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如果不是,那我可能一生都遇不见你啊。不管怎样我还是庆幸,就算将来不得不分开,但终究我们会被一样的血联系到一起。”
她的话大为不详,窦勋听的心中一沉,伸手去捂她的嘴,“说什么分开不分开的。我总会想到办法,叫你名正言顺。”
第54章 往事下
这话说出后没几天,窦嫣便被诊出有孕了。
窦勋欣喜下,立刻回府去后把一个从小伺候他的丫鬟开了脸——看起来是偶然想到的主意,但其实他思虑了很久,只不过如今撞上了不得不用的时机。
那丫鬟叫海棠,是很忠心的一个人,窦勋又对她半是威胁半是奖赏的,如此她也愿意担个虚名。于是一个多月后,窦勋对父母说她怀孕了。老侯爷和侯夫人虽然惊诧,但也高兴窦氏有后,对那丫鬟问前问后的,关怀备至。
而窦勋,眼见着三个月快到了,丫鬟再不显怀只怕说不过去,便联合了医师,谎称她得了时疾,要送出去疗养。
老侯夫人虽疼爱孙子,但到底是个自私的性子,立刻就同意了。窦勋松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把她送去了窦嫣所在的地方。
移花接木、瞒天过海,一切都很顺利,窦勋心里满是即将为人父的欣喜。却没想到窦嫣怀孕到六个月的时候,先帝忽然派了他一桩差事,不得不离京十来日。他放心不下窦嫣,本不欲去的,但终究为人臣子,不得轻易违抗圣命,只得与她暂时相别。
一去十来日,回京后连侯府也顾不得去,马不停蹄地去了庄子上,岂料那里已然空空如也。留守的下人说,姑娘被侯爷亲自接回府去了。
他顿觉冷气从背上窜出来,一层一层要把他吞噬。什么也不敢再想,夺了马就奔回侯府去。
他母亲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亲自来府门前迎接。他只等着耳光、棍棒、厉斥,却没想到母亲仅仅是责怪他心地太好。
心地太好?
母亲撇着嘴说,“你还要瞒我么?我同你父亲都知道了,海棠其实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一惊,几乎就要和盘托出了,却听母亲又道,“你的性子也太软了。那窦嫣本就是贱人养的,同你没一点关系,又不要面皮地不知从哪里怀上了孩子、败坏家里名声。你怎么好把她的孩子记到你名下呢?”
他这才知道,在他走后,父亲因放心不下,出了府去探望海棠。却不料撞见她肚腹空空如也,反而是久未见面的小女儿挺着肚子。大惊失色下拷问她们,海棠只吐口说公子吩咐,而窦嫣,居然说是大哥好心,瞒着家里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收为己出。
“到现在都没说奸夫是谁。。。不过林吟月的女儿么,自然同她娘是一样的多情,哪里会只有一个奸夫呢,我看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吧!”耳边,母亲得意地笑。
他再也听不下去,发足疾奔去找窦嫣。终于在柴房里见到了昏迷着的她。
和十几日前相比,她变得太多了。原本因怀孕而丰盈的身躯这会瘦弱不堪,越发衬的肚子大的吓人。颊边也有被掌掴过的痕迹,身上亦脏脏的,散着霉味。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喊,“阿嫣!”
她勉强睁开眼,回应,“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走吧。”
他想也没想地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路去了他父亲的房间。恰逢老侯夫人也过来了,见他这个模样,皱眉道,“这是怎么的?还不放下你妹妹?脏兮兮的成这么样?”
他把窦嫣轻轻地放在榻上,跪下,一字一字道,“阿嫣怀的是我的孩子。。。求爹娘成全。”
老侯爷夫妻都吃了一惊,随即愠怒道,“知道你心地好,疼妹妹。可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窦勋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和阿嫣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
老侯夫人惊呼一声,晕了过去。老侯爷则寒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窦勋说知道,“事已至此,求爹成全。”
回应他的是父亲狠狠的、不留任何感情的一耳光。
那天窦勋被他父亲毒打了半个时辰,几乎把一条命送掉。但他始终没有改口。
老侯夫人苏醒后,在旁看的泪流满面,最终只得顿足道“冤孽,冤孽”,拦下了老侯爷,答应让窦嫣顶着海棠的身份,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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