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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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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鼓足勇气地对着母亲开口,“娘,我。。。。。。”

但大长公主已经斩钉截铁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抬起头冷冷地对他说,“不用多说了,你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对陛下提过了,不是么?那么我同不同意,也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吧。”

窦宪听的大为惶愧,嗫嚅,“娘,我。。。。。。”

但大长公主已经冷冷地转了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长裙曳地,带起无数落叶碎枝。

此后的几天,窦宪再去找他母亲,她始终闭门不见。他忍不住内心惴惴起来;自问是否真的惹怒了母亲。索性湄姑姑安慰他,说,“世子一声不吭的就要出去,还是那样远的地方,家里人谁听了不生气?公主这也是太过在意你的缘故。等过阵子,气消了,心疼起来,母子之间自然就好了。”他听了,叹了口气,没有再强求母亲的谅解。

而父亲的病,也一日比一日的重了。自窦宪那天从宫中回家后,成息侯竟断断续续地陷入了昏迷。偶有醒来,也是一幅疲惫茫然的样子,似乎连面前的人是谁都不再记得。

窦宪不由地在心中后悔,此去敦煌是否应该。

但无论如何,和刘炟是约定好了的,这事反悔不得。何况宫里在第二天就颁下了圣旨。所以他也只能再三地去托了郭璜,在他走后多照应窦府。到了九月初三那天,准时出发前往敦煌。

第111章 沙漠

太阳高高地挂着,却没有一丝热度,冰冷充斥着整个沙漠。

一列人马,顶着这样的酷寒,艰难地跋涉在茫茫的沙地上。无论是人是马,都被冻的瑟缩,困乏异常。

终于,队伍最前面的一个人高声道,“原地休息一会儿!”

众人都松了口气的连连答应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纷纷道,“谢将军!”

窦宪一行人离开京师,已有三个多月了。

起先一路历经豫州、巨鹿等大郡,虽路程难行,但沿途都有驿馆可供休息,那些底层的官员又都殷勤地伺候着从帝京而来的贵客。

但自从进入西北高原以来,一路上荒凉贫瘠,情势比之前大改。不要说驿馆了,时常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见。

一行人没有办法,只好结伴着露宿在外。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多月,终于临近目的地敦煌郡。

“小心,有沙暴!”领头的窦宪忽然急声道。

众人都吓了一跳,下一刻便见远远的沙风狂啸,席卷而来。一个个用风帽把自己的脸兜头罩起来,迅速地找着最近处的白杨树或大石,抱住,整个人躲藏在后面。

但还是有几个反应不及的士兵被烈烈席卷的沙暴击中,整个人被风吹的向后猛摔,满头满脸地都糊上了沙土。

窦宪本已找到了躲藏的地方,但眼见如此,来不及多想,便迅速地从石后奔了出来,从腰间抽出马鞭,厉声道,“快拉着。”一手伸给了身后的长随,“阿顺,拉着我!”

对方答应着,左手紧紧抱住身边的白杨树,右手拉着自己的主人。

而地上的几人也用尽全力地向前,去握窦宪的马鞭。两方角力似的,终于在沙暴中维持住了平衡,不至于被刮走。但刀子一样尖利的风,还是伴随着粗粝的沙子,胡乱地拍打到了他们的脸上。只是这样的生死情况下,谁都没有心思再呼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沙暴狂舞着结束了。窦宪松了口气一般的放开了马鞭,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地上的几人也都累的浑身仿佛散架,瘫倒在地。

窦宪见了,默不作声地去找了水来,一一抛给几人,“苦了你们了,跟着我来这样的地方。”

地上的几人听他这样说,忙道,“将军言重。”“这一路行来,都未曾听过将军抱怨。比起将军,我们实在是太软了些。”

窦宪摇头道,“没有,你们都很不错。”

众人纷纷道,“哪里哪里,比起将军还差得远呢兽王;无限宠妃。”“将军实在不像京中的贵胄子弟呢。”

窦宪沉默地听着夸赞的话,忽然一阵疲倦袭上心头。

——不像京中的贵胄子弟么?

那不过是因为,眼前的这些他曾经都经历过啊。

多么遥远的记忆啊。

颍川郡。

记得当时去,还是先帝年间,永平十四年。

而如今已是新帝登基的第二个年头,离那时候,过去了整整四年。

当年去颍川郡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为了和想要得到的人共度一生,他义无反顾、奋不顾身地去往了叛军的发源地,去代替帝王镇压余下的乱民。

从京师出发时,他是踌躇满志的。但一路上历经种种苦难——士兵逃脱、碰上劫匪、沿途官员勒索,等等一切,慢慢消磨掉了他的雄心。

只是年少的心里,有一个信念是牢牢生着根的——去颍川郡。去争功,将来回帝京,请求赐婚。

于是咬着牙挨着、熬着,一路丝毫不叫苦地到达了那里。

却没料到那儿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人民都在哗变、太守与主簿被迫弃印脱逃、二皇子的死忠得知他带兵来到了这里,一波又一波地前来刺杀。。。。。。

那阵子,每天都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又是没有任何经验地就去了险地,几次意外都陡然发生。却强撑着不能倒下,一边让人包扎着伤口,一边忍着剧痛继续安排人去镇压。

那时候,不管有多艰难,心里总还是有个期望的。

——盼望着此间事一了,就可以回到帝京,回到那个人的身边,永永远远地和她在一起。此后再也不用为父母的冷漠而难过,再也不用害怕独自一人的漫长黑夜。

可是。。。。。。

他眼眶发热,极力逼退了眼中泪意,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给,世子。”窦顺端着一碗酪,走了过来。

窦宪愣住,下意识地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窦顺顿了一下,道,“前几天在那家牧民那儿留宿的时候,偷偷问他们要了,藏下来的。”他不欲多说,催促道,“世子别问了,快吃吧。走了这样久了,也补补。”

窦宪狐疑地尝了一口。但神色马上就变了,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窦顺。

他被看的心头发虚,讷讷道,“世子怎么这么看着我。。。”

窦宪淡淡地问,“她呢?”

窦顺面色变了,但还是强撑着装傻,“什么?世子说的是谁啊?”

窦宪懒的同他打哑谜,开门见山道,“你去把她叫来。”

窦顺吓了一跳,忙解释,“请世子听我说。。。。。。”

但窦宪不耐烦地转过了头,把那碗酪搁在了一边的石头上。

窦顺眼见他似乎生气了,心中惴惴的,也不敢再解释,讪讪地走了。过了一会儿,领了个身量较小的黑甲小兵来。

那小兵一见到窦宪,就跪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轮回的梦境。

窦宪看的叹息,“木香,你一向是最稳重的,怎么如今也学起了欺上瞒下?”

那小兵抬起头,果然是木香,一张秀丽的脸上黑乎乎的,满是风沙尘土的痕迹。她轻声道,“世子孤身在外,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着,奴婢不放心。”

窦宪指着窦顺道,“不是有阿顺么?你担心什么?女孩子家的,一个人来这满是大老爷们的队伍里,你也敢?”见木香羞惭地低下了头,他叹了口气,道,“这样,你这几天就跟在我身边。等到了敦煌郡,我派人送你回去。”

木香听了,重重地摇头,“求世子别赶奴婢走!奴婢一定会小心隐藏身份,也会努力跟上队伍,不会给世子添麻烦的!”

窦宪碍于她为人不错,耐着性子道,“我不是怕麻烦。只是到了敦煌郡,那儿远比如今这沙漠更苦更乱。你虽是丫鬟,但也是从小在侯府里娇养大的,实在不必跟着我去吃那种苦。再说出门在外,我也并不是来享受的,实在不必有人伺候着。”

木香着了急,还待要说,忽然邓叠匆匆地跑了过来,禀道,“将军,前方吵吵嚷嚷的,似乎有别情!”

窦宪一惊,立刻拿起了佩剑,一跃而起。

不远处尘沙漫漫,竟是一队三百人左右的、身材粗壮、穿着左衽褐袄的披发异族牧民骂骂咧咧而来。而他们手边,又驱赶了不少牛羊。还有。。。束着发的右衽妇孺。

窦宪只看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了事情轮廓。

——早就听说敦煌郡与匈奴相邻,加之太守庸碌无为,此地常被跨界而过的匈奴牧民侵扰。更有甚者,虏了妇孺,驱赶如牛羊奴隶。没想到他们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

眼见那些异族牧民越走越近,窦宪所带士兵都又惊又怒,惊痛于国中子民竟遭这种对待。不等窦宪下令,就纷纷喝骂,“此地是大汉疆土,你们竟敢越界,还驱赶我朝子民?!”

那几百个匈奴牧民闻言并不惊恐,反而大笑,“是汉朝疆土又怎样?还不是由得我们来去自如?”“我们怎么舍得驱赶你们的子民呢?你们这儿的小娘儿们,滋味很美呢!”轰然地大笑了起来。

窦宪身边有个小将蒋斌,也是京中贵族出身。又年不到十八,最热血不过,听了这样的话,立刻大骂,“果然夷狄之人,都是人面兽心!”说着,翻身上马。

窦宪想要阻止,但见他已面色沉沉地说,“非要叫你们知道小爷的厉害!”又看向身后,“谁愿随我而去?”有些士兵激于义愤,有些则是想奉承他。总之蒋斌一呼之下,竟是百应。

窦宪见了,忙阻止,“等等!”

但蒋斌已被激出怒火,更兼也身为外戚,姑姑是先帝的一位美人,家中的姐姐又嫁给了宋家一位旁出子弟,一向与窦宪不是一路人。所以闻言立刻讥讽道,“你要做缩头乌龟,尽管胆小呆在这儿好了!”说着,也不给窦宪说话的机会,就举剑大呼,“走!”

那群匈奴兵远远瞧着,大约也看出来了他是队伍中的尊贵之人,武力亦不低。对视了一眼,忽然全都放开了俘虏来的大汉子民,向东边奔逃。

蒋斌大笑,“一群只会说大话的傻子!”带着百余人,催马去追。

窦宪在他身后喊,“别脱离大部队!快回来!”

蒋斌得意地回头笑,“胆小鬼!等着我提这群匈奴蛮夷的。。。。。。”他话还未说完,忽然身下马高声嘶鸣,似乎是被什么绊住,跌倒在地。紧跟着,他身后的百余人也纷纷落马倒地。

第112章 敦煌

一时众人停下,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有几个士兵忍不住问,“将军方才为何不救蒋斌他们?”

窦宪想起那些匈奴人马旁革囊里隐藏着的弓箭,还有绊倒蒋斌等人的绳索。这些哪里会是普通人能有的东西?沉沉道,“对方装备齐全,并非普通牧民。贸然上前,我恐怕遭遇埋伏。”

那几个人互视了一眼,露出了然而不忿的神态。

窦宪心知他们在想什么。必是觉得自己与宋家有仇怨,所以故意借匈奴人之手,除去与宋家有亲的蒋斌。

他不屑于做无谓的解释,但也不愿白白担负污名,对着那几人道,“如果你们想救蒋斌他们,此刻大约还来得及。这里所有人,我都拨给你们调配。”

那几个人听了,脸上顿时流露出犹豫的神色。——那群匈奴人虽人数不多,但一个个武力超群,远甚过他们。何况这里是沙漠,他们初来乍到,可对方却是这里的积年。

剩下的大半人听了窦宪的话,心里也不痛快。有几个脾性直接的,马上就抱怨,“方才将军几次阻拦,让蒋斌他们不要贸然去,他们都不听。那就自己做下的孽自己背吧。这样的茫茫大漠里,我们可不敢贸然过去。”“就是,本来咱们就走的艰难,若同匈奴人交锋,只怕又要折损人手。”

窦宪也不打断,一直等到他们说的先前几人惶愧低头,方站出来喝止,“好了,都别说了。”他正欲让众人送一送妇孺们,眼角忽见里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攥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见窦宪注意到了那孩子手里的东西,那群妇孺都神色大变,有一个女人,大约是那孩子的母亲吧,嘴唇发着抖,把孩子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掩藏着。

窦宪直直地看着她,“把你儿子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女人勉强笑着解释,“没什么东西啊,将军眼花看错了吧。”

“拿过来。”

女人还在负隅顽抗,“真没什么。。。不过是沙漠上,孩子随便捡的东西。”

窦宪没有再尝试与她沟通,只是淡淡看了眼邓叠帅气十七弟,乖乖卧等爱。他毫不留情地拉开了女人,随即把孩子的两手掰开。一块小小的黄金顿时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众人都愣住。不多久,士兵中有一人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怎么会有黄金?”

随着他这句问话,士兵们都把视线放在了那群穿的破破烂烂的妇孺身上。一个个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神色渐渐变的微妙。

窦宪平淡地问,“那些匈奴人是什么身份?说。”

那些妇孺都不惯隐藏神色,听他这么说,立刻变了脸色,又避过了他的视线嗫嚅,“我们怎么会知道。。。。。。”

窦宪也没有再问,只是看了眼邓叠。他漠然地把剑架在了那个男孩的脖子上,道,“别叫我们将军问第二遍。”

男孩的母亲吓坏了,扑通一声跪下,道,“我说,我说!”不顾周围妇孺的阻止,吐露道,“那些匈奴兵。。。我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天我们在捡沙棘果,突然他们就过来了,给了我们黄金,逼我们配合着,跟着他们出来遛一圈。。。。。。”

士兵们听了,一个个面露怒色,“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是被俘虏的?”想到被匈奴人诓骗去杀死的百余名同伴,他们胸中怒气更甚,“贱民!枉费我们好心,你们竟帮着蛮夷来骗我们!”

见有几个气盛的士兵拔出了刀,那群妇孺被吓的瑟瑟发抖的,连声解释,“我们不是有心要害人。实在是这些年与匈奴对峙着,每年要交不少赋税去养兵。这沙漠上,又没有什么可种植的。实在支撑不下,这才。。。”

“这赋税要以人头来收,其间又有多项杂税。现如今,敦煌的贫民是十室五空,全都跑远了,去别郡谋生。剩下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也养不活家里人,好几次都饿的去吃观音土。生下孩子也不敢养,都溺在了水里。。。。。。”

窦宪听的恻然,喝止士兵们,“好了!都把刀收起来!”

他们都神情不忿,“将军!这群贱民这样帮着外人,留着他们也是浪费大汉的粮食!”

窦宪想起方才的惊心一幕,心中也浮上冷冷的杀意。但想到妇孺们方才所说,终于还是动容。何况他是一军之首,做事不能光凭意气。如果军队才到敦煌便杀了本地之民,无论原因如何,传出去总也不好听。沉沉道,“放他们走吧。”

那群妇孺听了,都松了口气,连声感谢着。

窦宪也不理他们,却也不让士兵们对他们下手,拿剑横在他们离去的方向。一直看着他们相扶着离去了,才收回剑。

士兵们都气不过,叫道,“将军!”

“一群愚民罢了,真要杀他们,反而污了你们的刀。何况他们终究也是大汉子民,被生计所迫才这样。咱们有杀他们的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去彻底解决匈奴人。”窦宪翻身上马,“走吧,去找太守。”

这一日晚间,窦宪终于带着人抵达了城内。

太守吴维安听闻,忙放下了手中事,亲自过来迎接。

窦宪见到他,点了点头,指着身后的士兵们,道,“你先去安排他们住下来吧,然后明天把他们编进本地的军队里。”

吴维安听了有些愣,没想到他会自己先提这话。原本还惴惴京中来人,又是国舅的身份,怕是会恃尊自用,事事不与旁人配合。不料对方一来便是这样的好态度,完全不像自己所想。

当下诚恳地答应了一声,命人领了三千士兵下去休息,又让夫人去整治酒席,一边伸手请窦宪和副将邓叠往内堂去。

吴夫人做事麻利,吴维安和窦宪、邓叠坐下不多久,她就带着丫鬟们,一个个地上了菜双生扣。

菜摆齐后,吴夫人关门出去了。吴维安站了起来,举起酒杯道,“在下敬窦将军。将军从京师跋涉至此,实在是辛苦了。”

窦宪早早就听闻这位吴太守治理敦煌手段软弱,以至于这些年匈奴虽不大举进攻,但时常犯边。何况此人年过四旬,仍生的一幅文弱相貌,说话间客气的仿佛连大声都不敢。心下更看不起了,冷淡地举杯,只将酒略沾了一下唇就放下了,并没有喝。

邓叠在旁,看了不由地大为尴尬。

吴维安看了,也是一怔,没想到他会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放下了酒杯,淡淡地笑,“将军似乎很讨厌在下。”

窦宪挑眉看他。

吴维安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踌躇着说,“将军可知,在下自来到敦煌郡当太守,一直是一个主战派?”

窦宪和邓叠都怔住。

早就听说吴维安人如其名,治理敦煌以保守为妥,历来对于进犯的匈奴人都是能忍就忍,避免两国起冲突。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自称是主战派?

吴维安知他们不信,叹息道,“敦煌郡临近匈奴,人民却不爱动武,总是得过且过,孱弱难挡外敌。何况此地贫瘠,难以种植稻米,我朝人民又以放牧为耻,并无所谓生计,素日里的吃用都由邻郡供给。。。。。。说一句直白的话,对匈奴而言,敦煌是易攻难守之地。”

窦宪淡淡道,“这不是你一味退缩的理由。”

吴维安目光灼灼地反驳,“在下从未退缩。”

窦宪觉得好笑,“哦?”的反问了一声。

吴维安沉默许久,才道,“将军也许不知道,永平十年,在下回京述职,先帝曾经说过:弃敦煌,退守泰州郡。”

窦宪听的一愣,随即有怒气浮上心头,将筷子“啪”的搁在了桌上,“那岂非将我朝大好疆土,拱手让于异族?!”

吴维安无奈地说是,“话虽如此,但先帝他另有考虑。比起敦煌,泰州土地肥沃,不会有仓廪之饥。何况泰州地处中轴,四面分别是巨鹿、永安、东莱、平原大郡。一旦匈奴来袭,边四郡可星夜来援。三,泰州郡民风彪悍、士兵强硬。所以。。。。。。”

窦宪面色稍缓,但还是皱眉道,“即便有这层考虑,可一旦弃敦煌,不管理由如何,人民都会以为是军队支撑不住了。这样的想法一起,谁不恐慌?再则也会平添匈奴的好胜进取之心。”

吴维安沉声道,“所以当时臣坚决不从,谨向先帝陈述了三策。”

“愿闻其详。”

“先派大军击匈奴王庭,绝其根本。再策反西域诸国,联合发兵胁匈奴余部。此上计也。若不能,则置将士五万人,出据敦煌,与匈奴周旋,由周围郡供其谷食,此中计也。如又不能,再退守泰州,此下计也。”

窦宪摩挲着指节,“看来先帝是选了你的中策。”

吴维安说是,“因为这缘故,在下数年间一直按捺着,不敢有多余的举动。唯恐匈奴忽然之间进犯敦煌,也唯恐圣上再提弃敦煌之语。”

窦宪想到他为这原因,独立承担污名近十年,心中肃然起敬。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他不敢即刻就相信对方,因此只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你说的话,我会留心。总之,一切等我去看过边防再说吧。”

第113章 深思

“吴维安的话,你怎么看?”回到房内的窦宪,舒了一口气地坐在了椅子上,一边抬头问邓叠。

他想了想,谨慎地说,“那位太守出语,似乎很真挚。但在下还是建议将军先保留态度再说。”

窦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见邓叠面色疲惫,他温声道,“眼看着天色也晚了,你回去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跟着吴维安去看边防。”

邓叠说是,行了一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窦顺去接了一盆水过来,伺候着窦宪洗脸。

温热的毛巾带着腾腾的水汽贴上面颊,窦宪立刻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思绪也逐渐安静。

窦顺觑着空道,“待会儿世子沐浴完,写封家书回去报平安吧。离咱们上次寄信回去,都有一个多月了。”

窦宪听的心头一片喟叹。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么?

还记得上一次接到书信,是在巨鹿郡的驿站里。他欣喜若狂地拆开了火漆,但母亲在信上只简短地写了几笔,“家中一切安,勿念。”便没有了。令他一阵失望。

后来还是郭璜,知道他母亲素日里冷淡,恐怕不会愿意多与他有书信来往,他在外会忧心,另寄了一封信给他,絮絮地说:你母亲每日里修佛,身体康健。。。伯父仍未醒转,索性大长公主料理的精心,派人日日看护。。。宫中皇后安,现依贾太妃,并与二梁、申氏交好,孤立宋月楼。。。你走后一月,太常寺有星官上奏,彗星进犯天枢星图仍未消散。申、梁先后进言,所谓彗星并非指你,而指目前仍羁留京师的宋斐。圣上大惊怒,寻细事追贬了他。。。。。。

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终于觉得一颗心放了下来。

有了母亲的细致调理,父亲的病应该会渐渐好起来吧。也许等到他从敦煌回去,父亲就能变的和过去无异。

而在后宫的履霜,他临走前已经费心安排好了半夏、蔡伦、王福胜在她身边。何况又有他在边境视察,刘炟看在这份上,必定不敢再轻视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

只除了窦宪自己。

而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过得更好罢了。

至于他自己,五年、十年、十五年,总会有能忘记的一天吧。

缘分浅薄,夫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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