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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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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茹见她们主仆如此,心知快雪楼这里再揪着,反倒是有意结仇了。忙下了力气把履霜搀住,往房内走,一边安抚窦萤道,“四姑娘气魔怔了,眼都花了,奴婢待会儿好好和她说。”使了个眼色。

她为人干练,又兼履霜年纪小,快雪楼的事大半都是她做主。窦萤听她这样保证,顿时松了口气,虎虎地又赔了几句罪,带着繁缕出去了。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竹茹转过身,欲劝履霜几句,不想她捏着帕子,已慢慢地把眼泪都擦干净了,“你现在去松风楼,把刚才的事对着二公子说一遍。”

竹茹蹙眉道,“好姑娘,这件事你并没有吃亏,且二姑娘也服了软,算了吧,何必跟她结仇?”

履霜不理她,自顾自道,“还不快去!”

竹茹没奈何,只好去了。身后,履霜又嘱咐了一句,“二姐姐是个好的,千错万错都是繁缕瞎挑唆,你千万记住这话。”

竹茹无奈地答应一声是。去松风楼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一遍。怕二公子觉得事情小,不值一提,添油加醋地又说了许多。又因记着履霜的吩咐,把过错全推到了繁缕身上。

窦宪听后直皱眉,“繁缕岂有这么大的胆子?九成是窦萤嘱咐她的。她们主仆两个既这么默契,阿顺,你去告诉窦萤一声,让她亲自掌繁缕五十个嘴巴,教教她以后该怎么说话。那几个巴掌你看着她打完,不然不许回来。”

窦顺答应一声是,退下了。

窦宪又对竹茹道,“你回去告诉姑娘:窦萤这个人一向很烦,以后少拿热脸贴冷屁股和她来往。若是闲了,来松风楼找我顽。”想了想,又嘱咐道,“还有,窦萤若再欺负她,或者她房里缺了什么,她不张口,你也只管来回我。”

竹茹都答应了下来,躬身退了出去。

等回了快雪楼,她把窦宪的几句话一说,果见履霜破涕为笑。不免觑着时机劝道,“虽则二公子和蔼,可您也不该拿这种闺门琐事去烦他呀。一次也就罢了,下次算了吧。”

履霜点点头。

竹茹松了口气,道,“那么奴婢伺候您歇下吧?明日要出去呢,且早些睡。”

履霜说不急,抬头对竹茹道,“自进了这侯府,你还没出去过吧?”

竹茹有些心酸地说是。

履霜微笑道,“明日我放你一天假。”

竹茹摇头道,“谢姑娘好意。只是奴婢的家人全留在了茂陵谢府。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你可以去市集上随便逛逛。”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履霜含笑扶起她,“只要你做好了我吩咐的事,明日去哪儿逛都可以。”

竹茹的心咯噔一下,“。。。敢问姑娘吩咐奴婢何事?”

履霜从枕间抽出一封信,递给她,“把这样东西,悄悄送去一个地方。”拿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竹茹惊的不敢说话,“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履霜笑吟吟地看着她,“明日我出门前,你一定也要出去逛了。”

竹茹被她的表情骇住,抖抖索索地伏跪在地,“姑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为您做事是万死不辞的,只是。。。

“嘘。。。”履霜轻轻地制止了她,“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替我做就是。好了,天晚了,回去睡吧。”

竹茹知道这位姑娘看着柔弱,其实做事是很清楚的,又固执。只得答应下来,佝偻着腰告退。然而在快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忽听她在身后又追加了一句,“集市上三教九流的,有时发了争执也是有的。若遇到,你不必怕,你是侯府的人,先兵后礼也没什么。”

竹茹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拨开了一点她布下的云雾。蹲身答应了个“是”,出去了。

第10章 猎变1

次日一大早,履霜便起了床洗漱。等用过了早膳,窦宪也来了,倚在窗边看她梳妆,一边问,“今天想做什么?”

履霜歪头想了想,说,“想做炙肉。”

窦宪讶然,“怎么想起那个?”

“除夕在宫里吃过一次,一直想着。”

“既喜欢,怎么不吩咐大厨房做?”

“爹不许,说脏。咱们自己做一回吧。”

窦宪不怎么感兴趣,道,“太油了,我懒得动手。你若果然想吃,这样,下次等爹不在,我去交代厨房。”

履霜搂着他的胳膊撒娇,“可我想今天就吃嘛。你去打一头鹿来,我来弄。既顽又吃,好不好?”

窦宪听得打猎二字,顿时心动。履霜察言观色,又说了不少好话。窦宪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哪儿有鹿呢?”

履霜想了想,说,“咱家在京郊不是有个猎场吗?我们俩骑马去。”

窦宪抚掌说好,命窦顺去大厨房拿调料。履霜忙制止了,“爹一向不喜欢狩猎的,被他知道了难免生事端。调料我这里有。”命水芹开了屉取细盐、桂皮、茴香等物。

见窦宪神情惊异,她把屉拉的更大一些,让窦宪看。他凑近了发现里头细细分了几十格,每一格都满满装了干物,也不知都是些什么。好不容易看到了两个认识的,竟然是面粉和鸡蛋。忍不住露出惊疑之色。

水芹笑嘻嘻道,“二公子不知道,这些东西啊都是我们姑娘养颜用的。”

“怎么说?”

“这细盐敷面呐能使面垢除尽,肌肤光滑。这干了的益母草捣成细粉,加面粉和水,调好后加蛋清,捏成药团,晒干,用黄泥炉烧半个时辰,接着改用文火烧一昼夜,取出凉透,细研、过筛,加十分之一的滑石粉,百分之一的胭脂调匀。如此洗手洗脸半年,颜色自美。”

窦宪听的一愣一愣的,问,“那桂皮呢?”

水芹道,“倘然脸上长了疮,便拿三汤勺蜂蜜混一茶匙肉桂粉糊到脸上,第二日早起疮自然就退了。”

窦宪听的津津有味,又问,“那茴香呢?”

水芹伶俐回答,“倘然双眼水肿、眼角下垂,可用它提炼出油,紧实肌肤。”

窦宪笑叹,“你们这些女孩子啊,当真都心思奇巧,我每日不过用清水净脸而已。”

履霜扑哧一笑,“女孩子家出不得门,当然只能琢磨这些雕虫小技了。哎对了,水芹,竹茹呢?怎么不见她过来伺候?”

竹茹笑道,“姑娘忘啦,昨儿个您放了她一天的假,竹茹姐姐一早就出门玩儿去了。”

履霜点点头,拿起调料,挽着窦宪往外走。

窦宪一边走一边道,“说起美颜方子,我倒想起从前的阴皇后。”

“听说她在位时,每年花在美颜上的钱财足有十三万贯?”

窦宪点点头,“的确有这么多。”

履霜咋舌道,“如今的马皇后却衣不曳地,不喜服锦。。。怪不得圣上更喜欢她。”

窦宪悄声道,“其实阴后奢靡,并不算什么大过。皇室贵妇为年轻计,好些人手脚比她还铺排呢。只是阴后用的方子实在太恶心了。你知道吗,她一直嫌自己脸盘太大,因此每月初六都会觅取一只啄木鸟,用丹砂大青拌粟米喂它,如此坚持一年后,将鸟去毛捣烂,加雄黄一钱,做成药丸二三十颗。每日清晨,向旭日和水吞一丸。据说这可以瘦脸。”

履霜“啊”地惊叫一声,既是恶心又是好奇,“这药丸能吃吗?”

窦宪叹了口气,“自然是不能的,朱砂含毒,怎能轻易入口?再则将去毛之鸟捣碎。。。”打了个寒战。

说话间,两人到了府门前。侍卫们纷纷见礼,又问,“二公子、四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窦宪刚要回答,履霜便拉了拉他的袖子,颇感兴趣地又问,“她还用过什么方?”

窦宪便没有回答侍卫的话,转过脸对履霜道,“她还用过道家法。”一边扶着她上马,一边说,“取桃花片装在瓦器里,埋在桃花树下,到七月七日取出来,加乌鸡血敷脸,据称可面如桃花。”

履霜嫌恶地“咦”了声。

窦宪朗声大笑,后退几步,欲翻身上马。履霜忙道,“这次你坐前面。”

窦宪随口问为什么。

履霜撅着嘴说,“宵风不听我的话,老是把头动来动去的,你坐前面牵着它。”

窦宪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又让履霜搂住他的腰,“抓紧点,小心别摔下去。”履霜答应一声。马渐渐地跑了起来。

呼呼的风声中,窦宪道,“阴后的那些美颜方,不止叫人恶心,她自己更是深受其害。她当皇后的最后一年,我去宫里朝觐时,看她嘴唇又黑又紫,脸也肿的变形。你少学她用什么偏方。”

履霜反驳道,“茴香肉桂,不算什么。”

“那也先叫府里医师看了再说。。。”

成息侯府的猎场,在出京畿的南部四十里外。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因着侯府的主人不爱见血,一家子人里只有窦宪有时去。

窦宪出了京畿,一边控绳随意地催马前行,一边随口和履霜说前些时日在羽林军里的见闻,“。。。羽林军里有个叫江泰的,前几年乘船去钜鹿郡玩儿,路上心痛如绞,当场便病亡了。”

履霜惊呼一声,问,“那他怎么如今还进了羽林军?”

窦宪看她一眼,续道,“然而当时,他的气息并未全数断绝。”

履霜抡起拳头捶了他一下。窦宪笑了声,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又道,“幸好同船者中有一位上党郡来的医师。他诊断说江泰是中了毒。”

“中毒?”

窦宪悠悠道,“起先江泰的妻子一口咬定是船家下毒,船家呢也怀疑她。医师见他们吵的声色俱厉,便问江泰这几日都食了什么?答说食了船家进奉的汤饼和江泰妻子做的馒头。医师上前检验,发现二者都无毒。便又问江妻,其夫平日爱食何物,答曰食竹鸡,往往隔两日便做一只。”

“食竹鸡?”

“便是终生饲养在竹林的云英鸡。”

履霜抿嘴笑道,“好清雅的养法。”

窦宪点点头道,“江泰也是这样想。然而他忘了半夏常与竹共生。”

“原来如此。半夏是带微毒的,鸡又不知道,吃了也就吃了。可惜江泰,中毒了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

“可不是,多亏了那医师捣了姜汁喂进他嘴里,他这才终于苏醒过来。”

履霜听的津津有味,“全靠这医师见多识广呢。”

“是啊,后来江泰发了迹,感于这医师的救命之恩,便把他也带来了京师。”

履霜忙拉着他的袖子道,“那他一定还有别的事迹!再说几个与我听!”

窦宪笑着答应一声,道,“江夫人有一位姐姐,嗯她夫家姓吴,咱们叫她吴夫人吧。这位夫人某次食用杨梅时,不防吞下了一只虫。从此后她便生了心疾,每当用茶、用饭都忍不住作呕,家里给她请遍了医师也不管用。好好的一个美人,愣是瘦成了皮包骨。江夫人不免把那位上党郡来的医师,哦他姓黄,推荐给她姐姐。黄医师给了吴夫人一颗药丸,说是服用后会大大地吐泻,但以盘盂盛之,虫必在其间。吴夫人依言服下,果然吐得天昏地暗。她的丫鬟奶妈子上前去看盘盂,都惊喜地说果然里头有只虫呢。”

履霜又是恶心,又是好奇,“那虫她吞下多久啦?就没烂在肚里了吗。。。”

“自然早烂了。什么吃颗药丸把虫吐出来,那是黄医师和奴婢们说好了哄她呢!她的病嘛,原就是个心。。。”

他的声音被一支破风而来的箭矢骤然打断。

履霜的惊呼声中,窦宪迅速打开马旁革囊,拔鞘抽剑,回身格挡。“叮”的一声,那支箭矢被击落在了地上。两人刚松了口气,四周灌木丛忽然悄无声息地又飞出了二十来个黑衣人。

窦宪脸色一肃,对履霜喝道,“坐到我前面来!”

不想履霜被吓傻了,两手死死抱在他腰上,怎么也拉不动。窦宪咬着牙说,“那你抱紧了。”夹紧马腹,狠狠拿鞭往后一抽。马受了惊,毫无征兆地向黑衣人们冲去。那群人被这变故惊住了,下意识地四散分布开来。窦宪顺势不动声色地控起缰绳,冲到了人最多的那一处。紧跟着又往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马嘶声哀鸣,前蹄屈起,几乎踏空。黑衣人们怕疯马伤到自己,纷纷避让。不想窦宪竟趁机拿剑鞘在手,狠狠往右侧三人头上扫去。那三人没有防备,一时头顶巨震,如中电掣,顷刻便仰倒在地。

窦宪喝道,“箭!”履霜忙从革囊里抽出他的箭矢。窦宪挽弓在手,对准地上三人。

血溅三尺。

窦宪迅速拉起缰绳,向左急转,那儿的四个黑衣人见了方才一幕,早已骨软。窦宪见状,迅速将箭矢往履霜怀里一塞,重又拿起剑迎头斩向他们!迅疾的刀光几番错落,那四人顿时被伤的七七八八。

右侧尚有十余名黑衣人。他们见窦宪如长虹经天一般势不可挡,忙道,“不可与之正面交击,放箭!”

窦宪闻言顿时不敢恋战,迅速催马急转,向前突围。黑衣人们见他欲逃,抢步上前阻止。他手腕急抖,迅速挽起簇簇剑花。又对身下马大喝,“宵风!宵风!”马忽然向天嘶鸣一声,向后倒退三步,骤然腾空而起,一跃而过诸人。

等黑衣人们回过神来,窦宪早已在五丈之外。

宵风奔若闪电,不过片刻已经在二十里之外。窦宪见黑衣人暂时追不上,松了口气,回身道,“安全了,履霜。”

却听她□□一声,紧紧抱着他腰身的手忽然松了,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往下滑落,窦宪忙俯身捞起她,“履霜!履霜!”

他赫然看见一只白棱箭矢正插在她背上。不由地满面惊惶,声音都走了调,“履霜!”

履霜声音微弱,“别管我,快去猎场。。。”短短几句话说的吃力不已,脸上的血色亦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而流逝。

窦宪心中大震,忙翻身下马,把她扶到前面,随即跨上去,把她藏进披风里。履霜力尽地伏在马上,背上鲜血一股一股地涌出,“他们会追上来的,别管我了。。。”话还没说完,已经疼的晕了过去。

铁锈般的血腥味迅速蔓延。窦宪紧紧把履霜按进怀里,催马前行,“我们今天是一起出来的,一定也要一起回去!”

第11章 猎变2

黑漆漆的屋子里,充斥着饭菜的馊味、衣物的霉味、屎尿味。

年幼的履霜满脸泪痕、面黄肌瘦地缩在墙角。一名醉醺醺的男子指着她道,“出来!”

履霜流着泪摇头,“爹,我再不敢偷东西吃了。”

谢璧恍若未闻,厉声道,“还不出来!”见履霜还往墙角缩,他蹲下身,猛然伸手把她拽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打着,“小贱种!素日里缺你吃的还是喝的了?偷我家的东西!打不死你!”

履霜不敢回手,任由他狠狠掌掴自己,直到嘴里吐了颗带血的牙齿方见他住了手。

见履霜陷在梦境里,始终喃喃在喊“爹,别打我”,甚至不自觉地泪流满面,窦宪一阵心酸。

姑母很早就去世了。窦宪那时还小,只有三四岁,但仍依稀记得那年父亲大病了一场。

长大后听府里人说,父亲当年亲自去了茂陵谢府,想接履霜走。不想姑父谢璧怎么也不答应。成息侯遂使了人强夺。被谢璧一纸书状,上奏天听。圣上以成息侯担忧太过为名,责他将履霜重还谢府。成息侯不得不听从。

自此,窦府与谢氏恩断义绝。即便之后成息侯有意折节、重修旧好,谢璧始终不肯冰释前嫌,甚至十几年来一直将侯府派来看望履霜的人拒之门外——即便成息侯亲自去,也是一样。

直到一年前谢璧的周氏小妾因争宠计,下毒谋害履霜而诬陷他人之事发作,侯府才终于把履霜接回。

窦宪不忍她在陷于遥远破碎的噩梦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叫道,“履霜,履霜!”

履霜□□着醒来。然而头脑昏沉,背上一片剧痛,一瞬间竟不知道今夕何夕。

窦宪伸手小心地抚摸着她的脊背,“醒来就好,咱们到窦府的猎场了。”转头叫医女进来。

医女一进来便告了句佛号,“千幸万幸,四姑娘醒来了。二公子先出去吧,妾为姑娘拔箭。”

窦宪点点头,起身想走,然而履霜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抬头哀求,“别走。”她眼角留下了一滴很小的泪,“我疼,你别走。”

别走。

声嘶力竭的哭声穿过悠悠岁月,炸响在他耳边。

许多年前的大雨之夜,父亲一如既往地出了府,不知去往了哪里。母亲那时还没有出家。她从贴身侍奉的湄姑姑那儿得到了某个消息,铁青着脸走到妹妹的摇篮前,草草卷起襁褓便想带着她出门。

“又去看她了?我叫不回他,那就让阿若去叫!”她这样说。

窦宪跪在门前,苦苦哀求道,“娘!妹妹在生病,外面下雨。。。”

母亲一脚踹开了他,带着阿若走进了雨里。

窦宪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轰隆——轰隆——

暴雨疯狂地降落。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窦宪好不容易才追上母亲,牵住她的手臂大哭,“娘,别去!下雨!”

湄姑姑亦劝,“这么大的雨,姑娘淋了会生病的。”

母亲狠狠地挥开了他们,“反正她已经烧坏了脑子,再淋点雨也没什么。”淌着水自顾自往前走。

窦宪被她推倒在水里,却仍竭力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衣角,“娘。。。”

前方的女人忽然摔了一跤,手中的孩子跌落在地,一大片血迅速地蔓延开来。

母亲声嘶力竭地哭道,“阿若!别走,别走啊!”

。。。。。。

窦宪失神地攥着履霜的手,心上像被人捏住一般,喘不过气。

医女见他久久不语,小心翼翼地催道,“妾要开始拔箭了。。。”

窦宪脸色苍白地攥住了履霜的手,“拔吧,我在这里看着。”

医女大惊,“这,这怎么使得?”见窦宪目光冷冷,不为所动,她懦弱改口道,“二公子是四姑娘的哥哥,有您陪着,姑娘更安心呢。”

履霜背后的血有不少已经凝结了,干透在衣服上。简单的宽衣已然做不到。窦宪遂命取剪子来,小心翼翼地动手把她后背的衣服都剪开。

尖而凉的剪子贴着肌肤徐徐前行,短襦、中衣、贴身小衣被一一剪开。稍后,窦宪温热的手指抚上了背部的□□肌肤,引发一连串战栗。履霜咬着嘴唇,往他怀里瑟缩了一下。窦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脸,对医女涩声道,“你拿酒来,替她先擦一擦干掉的血。”随即转过头去。

——插在履霜背上的那支箭矢并不深,仅入肉半寸。真正令他动容的,是她年轻稚嫩的身体上竟然满是鞭打的旧伤。

联想到她那个嗜酒如命、喜怒无常的父亲,窦宪眼中划过恨色。

医女终于小心翼翼地替履霜的伤口附近做了简单处理。她抬起头等窦宪的示下。

窦宪拿滚烫的帕子净了手,一手按住履霜受伤部分的肌肤,一手握上了白棱箭矢。他额上冒了些汗,却强撑着不肯显露,俯身温柔对履霜道,“会有一些疼,你不要怕。受不住就咬我。”

履霜满面惊惶,但还是握紧他的衣襟点了点头。

窦宪骤然把箭矢拔了出来。

履霜浑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咬紧自己的袖子,额上冷汗涔涔。同时背上伤口因缺了箭矢的阻挡,而流出汩汩的鲜血。窦宪见她痛的打滚,忙一把按住,搂在怀里,一边急道,“快拿药粉来给她止血!”

医女急急地答应着,拿药粉洒在履霜背后。

药粉辛辣,履霜痛的弓起脊背,面色青白。窦宪摸到她背上全是冷汗,抱紧了哄道,“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马上就不痛了。”

履霜艰难地点头,咬紧嘴唇伏在他怀里。窦宪轻声哄“真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头发,暖酥酥的感觉让人安心,似乎连痛楚都可暂时忘却。同时伤药逐渐起效,疼痛慢慢地消逝。伤口转而成了钝钝的麻。她筋疲力尽,再也支撑不住地陷入了昏睡。

窦宪见她安稳了下来,心中一直提着的气慢慢地松懈下来。转头轻声地嘱咐医女,“去叫人烧些热水,姑娘醒来要擦身。再去准备些收创口的食物。”最后道,“往侯府报信,让侯爷带着四姑娘的丫鬟们都过来。”

半个时辰后,窦宪远远便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知道,是父亲来了。果然,片刻后房门被急切地打开,成息侯满脸是汗地走了进来,“霜儿,霜儿。”

窦宪轻声说,“箭刚拔掉,她睡着了。”

成息侯闻言不再发出声音。他坐在床边,仔细地查看了履霜的伤口,又细细望了望她的脸色。见一切尚好,心才放下。站起身,冷冷对儿子道,“和我出去。”

窦宪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等出了房门,略微走了几步,成息侯蓦然停下,回身狠狠就是一耳光。

窦宪没有防备,一下子倒退几步,眼前阵阵发黑。

成息侯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看看你妹妹,伤成了什么样?你倒是一点事都没有!平白无故你带她出去做什么?”

窦宪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成息侯抚着心口坐在了石凳上,“我可怜的霜儿啊,无端端地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窦宪道,“此事是孩儿孟浪。不管爹如何指责,我都不会辩驳。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

成息侯叹了口气,“看来你心中已有了猜测。”

窦宪不动声色地拿手指比了个二字。

成息侯点点头,“我猜也是他。今天你们俩出门,事先有谁知道?”

“只有履霜身边的竹茹、水芹两个。我这里连窦顺都没告诉。”

成息侯诧异地问,“就这两个人?”见窦宪点头,他皱眉道,“这可有意思了。”扬声令在外等候的窦阳明提人进来。

水芹、竹茹两个抖抖索索地进来了,跪在了成息侯父子脚边,“敢问侯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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