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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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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顺听的悚然一惊,忙道,“这使不得,不管怎么样,有话好好说。”
但窦宪完全没理他,甚至不顾背上的疼痛,下了床,就匆匆出去找窦武了,“阿武!阿武!”
孩子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窦宪耐着性子,一间一间宫殿地找他。终于在很偏僻的一间宫殿里找见了他。窦武脸上还挂着泪珠,见他过来,吓坏了,想跑。但窦宪的速度远比他快,一下子就拉住了他。
窦武想起他刚才一系列举动,简直吓人。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窦宪很伤心,半跪在他身前问,“阿武,你怎么不叫我爹呢?刚刚我明明听到你叫了。”
孩子口不择言地说,“那是我喊错了,我有爹!我爹不会吓唬我,我爹不会割我手指头!”
窦宪几乎说不了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
有越来越多的细节涌入他的头脑。在他和履霜去爬山的那天,她晕倒了,医师说她“亡津失血”,那是月子病。
那时候他想也不想,就一口断言医师昏聩。真是这样么?
现在想来,这些年来她一直清瘦畏寒,也不见生育。不就是得了月子病的样子吗?母亲当年生妹妹时没做好月子,也是那个情况。
而且履霜这么多年只用王君实看病。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真的只是因为谨慎,所以十年来只用一个御医吗?
她对小孩子也有一种异常的执着。对申令嬅的孩子好也就罢了。对刘肇她居然也很喜欢,甚至不惜和他争吵。简直不知所谓。
所有的一切都摆在眼前,只差了实证而已。为什么当时他不觉得奇怪呢?
为什么呢?
窦武还在不甘愿地挣扎着,但窦宪丝毫听不进去,只是把脸埋在孩子的脖颈处,任由眼泪不断地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豆馅你终于起疑了(~ o ~)离儿子见妈没多久了(≥◇≤)
第153章 呼屠
接下来的一天,窦宪始终把窦武带在身边,看的很紧。
他对孩子一向是实行放养的,从不曾这样。如今却连窦武去如厕,他也要在外守着,晚上连睡觉也带着窦武一起。孩子不由地很害怕起来,觑着他沐浴,换窦顺来看管自己时,含着眼泪问,“侯爷是不是不想让我当儿子了?想,想让我当那个?”
窦顺没听懂,“哪个?”
窦武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就是那个。”
“哪个啊?”窦顺有点懵,“小祖宗,你把话说清楚。”
窦武大着胆子道,“就是娈、娈童。”
窦顺吓了一大跳,“嘿,你想什么呢?!”
窦武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侯爷这两天很可怕。硬说要给我洗澡,把我脱光了,上上下下的看。晚上睡觉也搂着我,他嘴巴凑那么近,是不是要亲我?郭荻以前同我说过的,大户人家里养娈童,都是这样。”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窦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呵斥着说,“郭小公子家家风不正,他爹就是这样,从小就怂恿着我们侯爷看□□。多亏了我们侯爷持身颇正,才没有像他那样。总之他儿子说的话你别信。”
“啊,他还看过□□?”窦武听的更害怕了,“那侯爷就不是跌坏脑子了,他就是坏。”说着,拉住了窦顺的袖子,“顺叔,你带我回扶风老家吧!我不敢和侯爷呆在一起了。”
窦顺听他说的认真,几乎要把一切和盘托出了。但想想,事情还不曾查明白,还是不要贸然了。没多说,只安慰窦武,“侯爷喜欢你,才这样的。总之你别多想。”
窦武哭的更凶了,一个劲的顿足,“那他也喜欢你,怎么不割你手指头,不把你扒光?你们家骗小孩,你们家拐带小孩!说是做儿子,其实是当娈童!你们骗人!你家是贼窝!”
窦顺支吾着说不出话。这孩子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而且他不是一向懂事吗,怎么也有胡搅蛮缠的一面?
好在窦宪记挂着儿子,很快就洗完出来了,叫道,“阿武!”
窦武浑身一震,拉住窦顺的袖子,仰头哀求着看他。
窦顺见他可怜,叹了口气,对窦宪道,“侯爷你也放孩子出去走走。老这么闷着他,他都吓坏了。”
窦宪方才在洗澡的时候,也沉下心好好地想了一遍事情,过了一遍前因后果。
的确,昨天太冲动了,孩子年纪小,一定吓坏了。而且此事疑点甚多,履霜不是无情的人。他点了点头,对窦武道,“这样,你自己去玩吧,只是注意,不要跑太远,半个时辰后,仍旧回这里来。能不能答应我?”
窦武雀跃着说,“能!”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窦顺走过去,搀扶着窦宪坐下,“瞧侯爷你脸白白的。才受了伤,伤口都不曾长好,急着洗澡做什么?”
窦宪摆着手说不碍事,“只是拿水擦了一遍身上罢了,我避开了伤口的。”又问,“窦宗他们?”
窦顺道,“已经派了人去传书了,让他们几个即刻赶去巨鹿郡。”
窦宪心乱如麻地点头,“等把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们即刻出发。——你去理理东西,再去通知一下大家。等阿武玩好了过来,咱们马上去匈奴。”
窦顺忙道,“您别急啊,等伤口养好了再走吧。”
窦宪摇头,“早一点处理好这里的事,赶回去吧。我想早点见到窦宗他们。还有京里,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他把脸埋进掌心里,心情复杂,再也说不出话。
稍后窦武玩累了过来,正好窦顺也理好了东西,其他士兵们也准备好了,窦宪便带着人出发去匈奴。
小宛和匈奴离的近,一个时辰不到大军便到了。
见匈奴剩下的子民们始终怨愤填膺,丝毫不像小宛人那样驯顺,窦宪叹了口气,命大军先驻扎在城外,以听号令,不许扰民,自己带着千人的亲卫,往王帐而去。
郭璜留下了堂弟郭琪、心腹李曦等人在那里等候。众人见窦宪过来,纷纷迎上来说,“将军可算来了。”
他点点头,问,“我听说阏氏带着呼屠的子女们自尽了,怎么回事?”
听他语气里颇有责怪之意,郭琪忍不住辩解,“这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都好好地劝过阏氏了,又答应罪不及她和几个孩子。没想到那女人听都不听,拔剑就把孩子们都杀了,自己跟着自尽,我们都吓坏了。那尸身,我们暂且都停在旁边的帐内了。”他说的意犹未尽,接着又抱怨,“那女人真是一根死脑筋啊。我听说呼屠为了立威,在前阵子民心哗变时,首先拿了她父亲和弟弟开刀。她居然给这样的男人殉情。”
旁边李曦随口道,“未必是殉情吧。我从伺候的人那里听说,这女人和呼屠不睦已久,已有两三年不睡一个帐子里了。那呼屠为了复国,纳娶了不少贵族之女,听说阏氏坚持不肯与人分享丈夫,与他决裂许久了。”
郭琪听的目瞪口呆,“那这女人自尽做什么?”他想了想,明白了过来,“原来不是殉情啊,大抵还是性子太烈了,怕落在我们手里受屈辱。”
窦宪听的默默,进了王帐,扫视着问,“我听说匈奴有一个天赐的古鼎,被他们视为至宝。当年呼屠正是拿到了这个,才顺利继任了单于位。你们看到了么?”
郭琪忙道,“因伯度你一直没过来,我们都不敢动手呢。这就找。”
窦宪打量着王帐,里头的一应豪奢摆设全无,干干净净的,只有墙上挂着一张熊皮。若非问了匈奴婢女,知道这是王帐,谁能猜到这竟是给王者居住的地方?
惋惜地说,“轻手轻脚地找,别弄乱了这帐子。”
郭琪等人答应着,去找了。过了一会儿,捧了个木匣子出来,“是这个吗?”
窦宪见那匣子是以檀香木打造的,并不出奇,只是边缘异常的光滑,想是抚摩多遍所致,恐怕里面寄存着呼屠的爱物,忙接了过来,“也许真是这个。”不料上面竟带着锁,打不开。
他打算去找钥匙,但郭琪性子急,道,“用剑撬开就是了。”
窦宪来不及阻止,匣子已被郭琪接了过去,抽剑横切,一下子打开了。
里头根本不是什么古鼎,而是厚厚的一沓纸。
郭琪和李曦见了,都大为失望,放下了就又去找古鼎了。窦宪却有些好奇,不禁拿起来细看。
里面竟是满篇的中国文字,并且笔力遒劲。第一页上写着:
“。。。。。。盖闻王者之举,要在安民。我匈奴之国,实为安分之邦。却数年来,先后遭逢内乱,而汉趁机大征,致使子民凋敝。煟陨谂把妫莩嘧佑诨隹樱ぜ负跤ⅲ皆竺矣墟菀拧@コ娌菽荆圆坏靡运炱渖击す训吡悴换褚园财渌I袢酥卜撸斓刂蝗荩
窦宪看的默然,从没想过,被自己视为心腹大患的匈奴人,居然他们也是饱受折磨的?一样也被汉朝逼迫,无立锥之地。他又往下看:
“。。。。。。予奋迹西域,栖身荒野。念世雠岂可共戴,誓逆贼难与俱生。痛心疾首者,垂十余年;尝胆卧薪者,盖非一日。发愤忘食,每研覃韬略之书;即古验今,细推究兴亡之理。图回之志,寤寐不忘。
奈何人才秋叶,俊杰晨星。奔走前后者既乏其人,谋谟帷幄者又寡其助。特以救民之志,每郁郁而欲东;故于待贤之车,常汲汲以虚左。然其得人之效,茫若望洋;由己之诚,甚于拯溺。愤凶徒之未灭,念国步之犹屯。
嗟夫!望我匈奴以之奠安,山川以之改观。日月不再晦而复明!愿天地祖宗之灵有以默相阴佑而致然!愿一戎大定,四海永清!”
文章很短,就结束在这里,落款是呼屠。
窦宪明知大汉与匈奴是世仇,但也不禁被这篇文章里喷涌而出的气势所动。接着又去看下方的纸张。
下面的字迹显而易见的不同了,是柔媚的女子手书:“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相思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愿情绵绵到海角,海角路不尽,相思情未了。你我无论南北与西东,一生相随到终老。”
写的丝毫不符合诗的格局韵律,天马行空,随手涂鸦。字迹也有骨而无形,歪歪扭扭。甚至在末尾没有正式的署名,只画了一朵花。大约是呼屠的妻妾,或者某位红颜知己写给他的情书吧?
窦宪不怎么感兴趣,又往下看,不料接下来厚厚一沓,全是上面那个女子写的情信。没有一篇符合诗歌的模式,但又万分用心,字里行间流露出万千情谊。而且每张平平整整,一点都不泛黄,显而易见呼屠是很用心地收着的。
他看到这里,觉得自己太过分,窥探了逝者的太多私隐,打算把匣子归还原处。但有一张略大的纸,夹在其中很显眼,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抽出细看。那张纸上字迹刚硬,是呼屠的手笔:“昨日采花作枕囊,帐深深幌闷幽香。忆取十余年来事,灯暗无人说衷肠。人间万事渐消磨,竟只清香似旧时。大漠愁鬓怯新霜,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
越到后面,字迹越发潦草无力,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痛楚,不可再续。
窦宪忽然鬼使神差地问,“阏氏叫什么名字?”
郭琪大大地“哎?”了声,说不知道。李曦却一向爱打听风月事,想了想,回答,“似乎,叫格桑吧。”
格桑,格桑花。
原来她就是写情信给呼屠的那个女人。
………………………………
注:
1。呼屠的“盖闻王者之举”不是原创。出自明朝时,越南的宰相阮廌写的《平吴大诰》。吴指明朝,原文是写越南人民在艰苦奋斗下、战胜明朝的经过。。。这里做了删减,只取了前半。
2。“青青河边草”出自歌手高胜美的《青青河边草》
3。“昨日采花作枕囊”出自陆游的《菊枕诗》,有删减和改动
第154章 防盗章
窦宪手攥着厚厚的一沓书信。不由自主地想:他们一定有过很甜蜜的过往吧,在很久很久以前。
突然的冲出了王帐,往停放阏氏尸身的隔壁帐子而去。
不想帐外跪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匈奴女人,正苦苦哀求着士兵们,放她们出去。
窦宪不由地停住了脚步,问,“怎么回事?”
见士兵们纷纷恭敬地喊“将军”,女人们猜到那是汉军的至尊之人,忙奔了过来,伏在窦宪脚边哀求,“求求您,放我们回去吧!”
窦宪没有立刻回答,先问,“你们是?”
女人们不敢说,士兵们代她们答道,“是匈奴单于的妾室们。”
女人们听了,纷纷否认,“不是!不是!”“我们不过是空有名分。”“是啊,是啊,我们和单于什么关系都没有!”
士兵们听的面面相觑,骇笑,“这怎么可能?”对窦宪道,“将军别被她们骗了。”指着女人中穿着最华贵的一个道,“那是西帐阏氏,跟随呼屠单于五六年了,旁边几个,听说也都是他的宠妾。将军可别被迷惑了。”
那个西帐阏氏激烈地说,“我和呼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管,我要走,我要走!凭什么他活着我要守活寡,他死了,我还要给他殉葬,跟着他一块死!这不行!”其他女人跟着暴动。
窦宪见她们口径一致,不禁也狐疑了起来。
女人中,有一个虽为匈奴贵族之女,但生母是汉人的,撩开自己的手臂,指着守宫砂道,“将军!将军!我母亲是汉人。您看看我的手臂,守宫砂还在的!我虽挂名是单于的妾室,但一直不曾和他有过什么接触,完全不知道他的事。您看,您看!放我回去吧!”
其他女人们跟着道,“我们也是!您可以找人来查来验,求求你放我们回去吧!”
窦宪想,这么多人都如此说,也许是真的?就算是假话,他本来也不想杀女人们。遂道,“都走吧。”
女人们都松了一大口气,给他拼命地叩头,站起来往外走。
窦宪迟疑着,“等等。”
女人们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生恐他反悔。
然而窦宪只问,“你们单于,和阏氏的关系好么?”
女人们见他是问这个的,一颗心安了下去,叽叽喳喳的回答,“要说不好,哪里能生下六个孩子呢?”“可要说好,也不尽然,单于这几年对她一直很冷。”“哼,那是阏氏自己冷着单于。单于不还是颠颠的,有什么都立刻想到她么?”
见西帐阏氏脸上满是怨毒神色,在旁一言不发,窦宪不由地看向她。她冷笑道,“单于可喜欢那女人了。你们都不知道吧,那女人的父亲和弟弟犯了死罪,单于明面上处死了他们,可暗地里,早悄悄把两个人都送出去了。要不是这件事败露,最后那些跟随他的人也不会彻底失望,由得他自己去搬救兵。”
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由地问,“真的假的?”
西帐阏氏白了她们一眼,“这有什么好骗你们的?办法还是我给单于想的呢。”她阴测测地笑,“可怜啊,他还以为我在帮他,忙着去打仗,让我去和格桑说清楚。哼,凭什么?”
窦宪见她脸上混合和怨毒和伤心,心想,又是一个偏执的可怜人。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女人们都离开。
她们走后,窦宪看着蓝天,想起那个一生勇武的呼屠。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请善待他的妻儿。那是一生骄傲的王者,最后的也是为数不多的恳求。
而那个与他身为怨偶的妻子,至死不知道这一件事。不知道丈夫为了她,心甘情愿让尸身被人践踏成泥。甚至为了她,第一次悄悄改变了处事的准则,保她父兄无虞,因此彻底走向绝路。
而他也不知道,她就这样带着孩子们,跟随在了他的死亡之后。
那位格桑阏氏,一定也有过娇俏的少女时代吧。努力地学习着汉字,写了一首又一首的拙劣情诗,在一篇的末尾画一朵格桑花。
所以即便中间他们有过无数的争吵、冷战和误会,到最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多可怜。
彼此一生相爱,却哪一个都在临终前不明白对方的真正心意。于是这一生的情感,就只能得到这样让人痛心的落幕。
窦宪觉得眼眶发热,回到了王帐里,捧起那个匣子,嘱咐士兵,“去找一找呼屠贴身穿戴的衣服,为他建立一个衣冠冢。将格桑阏氏,还有几个孩子都葬进去。再把这个匣子也放进去。厚葬。”
而李曦和郭琪,也终于找到了那个古鼎,叫道,“将军!”
窦宪折身回去,从郭琪手里接过古鼎,那鼎很大,约能容纳五斗之量。上面刻着“仲山甫鼎,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的铭文。
窦宪拿在手里,紧紧地握住,沉声说,“交代下去,咱们找到了匈奴的至宝,明日登匈奴燕然山,刻石记功!”
第二日天不亮,窦宪就带着各位将官,还有有品级的士兵们,去往燕然山。
匈奴人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如黑压压的海水一般,围绕在山脚下,痛哭流涕。——燕然山是他们的国脉,除了王室,从不曾有人登临。一旦汉军上去,那就意味着匈奴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塌。
而窦宪没有顾及他们,带着人就登上了山脉。
窦顺在后颇为感慨地说,“将军这次彻底剿灭了匈奴,又收服小宛。这份功绩,几可与霍去病比拟。”
霍去病。。。。。。他当年追杀匈奴头王、左贤王,而至狼居胥山,终于将敌人斩杀殆尽,在那里举行了祭天封礼。自此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到了今日,自己远比他做的更好,将整个的匈奴都颠覆了。
窦宪一边默不作声地登山,一边想,时间原来过的这样快。
仿佛昨日里,他还是京城里的一个普普通通少年,做着“将来要像霍去病一样”的美梦。而到了今日,忽然他就有了更大的功绩。
燕然山不高,很快一众人就登临了山顶。
军中所带的文史秦满,年过五旬,一直只是小官,这次却偶然被挑来写记载功勋的铭文。倍感荣幸,满含泪水地吟诵道:
“。。。。。。元和二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骁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执金吾郭璜等人,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
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诸兵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
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敦煌主簿黄朗,不顾仪态地跪在地上,手握刻刀,一句句地刻字,每一个都力透大石。
终于,一切完毕。黄朗满含热泪,将刻刀等物一下子投掷在地,站起来大声道,“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魏巍大汉!”
全军轰然响应,声音一直传到山脚下,底下的汉军跟着大声吟诵这首诗歌。又大声地欢呼,“窦将军!窦将军!”
窦宪在这声浪中几乎昏眩。他历经了这么多年,耗尽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终于完成了少年时代的梦想,功勋足可流传百代,与他最敬佩的冠军侯霍去病比肩。到如今,在这里,他是所有汉军心目中的英雄。
可是他自己知道,不是的。他心里忽冷忽热。膨胀着一个男人最大的英雄气概,但也充盈着无尽的愧疚——这些士兵,有多少是几年前被他葬送的那些人的手足亲眷?他们又是否知道,他其实只是为赎罪而来到这里,攻打匈奴?
他终究不是一个完美的英雄。
所以感受不到少年时代第一次打败匈奴,产生的那种纯粹的激情。
郭琪等人见他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在瞭望前程和远方,识趣地说,“让将军在山顶上吹一会儿风吧,咱们都先下去。”带着一应人等,欢呼着下去了。
很快山顶只剩下窦宪自己。
风大了起来,吹拂着他的脸颊,风里隐约裹挟着汉军的狂呼,还有匈奴人悲痛的哭声。
他往下看,千人、万人,全部都在他的脚下——真正的万万人之上。他却不觉得快乐,心境是那样孤独。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茫然地想:我已经拥有的足够多了。
这一刻,他没有想起父母,也没有想起爱人。涌现在脑海里的,竟然是呼屠。
那个一生颠沛流离的王者,在很多方面是与他相似的。只是他至死不曾说清楚、做明白。所以到最后,也只有一个惨淡的收场。而他呢?他的人生还有很长。他究竟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过一个什么样的下半辈子呢?
他握紧佩剑,在心中下定了某个决心,匆匆往山下而去。
第155章 真相上
自窦宪燕然勒功后,原本因格桑阏氏之死而暴动的匈奴子民,都像是泄了气一般,驯服了下来。
窦宪见状,也做了和缓的决定。没有让匈奴剩下的二十余万人做奴隶,只是调派了官员与军队驻扎、就地管束他们。又吩咐不要苛刻太过,务必将匈奴人与本国子民同等看待。还有大漠上的牛、羊、驼四十万头,也没有夺去,输送给边塞几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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