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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弗洛伊德-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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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介意,一眼就看到了言格,清隽而卓然,分明从不张扬,可到了哪儿都是天生的出众。
此刻,他亦是看着她。虽然距离太远瞧不清眼神,可她也知道他必然是温柔专注的。
甄意垂下眸,想了想自己的辩护点:“没有杀人”,“能够自控”,“可以自主入院接受治疗”,但“不能强制关押”。
曾经有一瞬,她想过,她的病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她也害怕甄心会随时窜出来害人。她这样的社会危险分子理应被关押起来,住进精神病监狱里永无自由。
可是……
言格,我是如此心疼你。心疼你为我受的伤,心疼甄心给你的伤,心疼你对我的执迷不悔,心疼如果我失去了自由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会从此沉默绝望。
如果不是你,我愿意被关起来,不再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可,这世上,只有你能给我救赎,也只有我能拯救你。
所以,即使我是全天下眼中的精神病和危险分子,为了你,负全天下人,又如何呢?
由于甄意的精神问题,检控方提出的重点不在被杀的人,而在甄意本身,目的在于把她这个精神病危险分子“囚禁入精神病犯人看管所”,这样一来,淮如和杨姿两起案子则成了证明她精神病失控,“非法杀人”的证据。
所以,两起案子在同一次庭审中一起审理。
很快,在一庭的肃静里,法官宣布了开庭。
尹铎作为检控官,宣读控诉书后,开始了对甄意的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一开始的问题,就很微妙。
“甄意。”
“方便告诉我们,你另一个人格的名字吗?”这个问题让旁听席上的人都好奇地观望过来。
甄意抬眸看他,道:“请不要误导我。”
她就是她自己的辩护律师,尹铎自然不好责难。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拿起几分鉴定书:“这是8位精神科医生对你做的鉴定,你在做鉴定的过程中,有没有受到强迫和不公正待遇?”
“没有。”
“有一份鉴定认为,你患有人格分裂症,你认为这个鉴定结果符合实际吗?”
一庭的人都在屏神静气。
甄意停了一秒,道:“8位精神病鉴定专家,3位认为我有人格分裂;2位中立,另外3位认为我精神状况良好,没有病症。
尹检控官认为,另外5位专家的鉴定结果符合实际吗?”
一旁的陪审员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精神鉴定会有这么大的误差。
尹铎早有准备,道:“人格分裂症在临床上极为少见,并不像其他的精神病种有固定的鉴定模式,所以会存在一定的误差。”
甄意点了一下头,诚恳道:
“既然尹检控官承认会存在一定的误差,想必意思就是,认定我有人格分裂的那3位鉴定专家可能存在错误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尹铎极轻地敛了一下眉心,出其不意啊。
看来,虽然经历了一番磨难和近两个月的养伤,可回到庭上,她还是那个伶牙俐齿,思维敏捷的甄律师。
他换了一种方式:“前季阳警官在淮如案后,审问过你。他后来调查,意外发现你有一位神秘的亲属。”
甄意没应,等着他继续说。
“后来警方走访了你身边的人,从你的大学同学和工作同事口中得知,你有一个姐姐,在美国工作。会定期给你打钱,在你沮丧的时候电话安慰你。你方便说一下,你姐姐的名字吗?”
甄意毫不犹豫,口吻朴实道:“甄心。”
这种问题,隐瞒无益。
尹铎倒没有想到她如此坦诚,想要再拿证据。
没想到甄意看准了他的意图,抢先开口了:“这个姐姐并不存在,打给我的钱都是我自己的,电话是假的,寄给我的东西也都是我自己弄的。”
旁听席上的人云里雾里,隐隐觉得诡异,这就是人格分裂?分明只有一个人,却好像有两个人相依为命?有人脸色发白,觉得太吓人了。
尹铎并不觉得她可怕,反而对她刮目相看,所有人都知道她人格分裂的事后,他以为她会软弱不堪,可现在看来,她依旧是之前的甄意。
此刻,她这么冷静镇定地自揭伤疤,其实是阻挠了尹铎拿证据。
因为,他用证据驳得她哑口无言,和她自己轻描淡写的承认,带给陪审员的感觉是截然相反的。
尹铎便直接问:“这个甄心,是你的第二人格吗?”
话音一落,庭上便陷入了深度的安静。
好几秒后,甄意平静地回答:“是。”
庭上依旧是一片静谧,没有半点儿声音,也没有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觉得心底发毛,目光幽幽的,聚焦在栏杆后边的甄意身上,不解,怀疑,恐惧,害怕,可怜……眼光里各种复杂的情绪,像在看一个异类,一个怪物。
尹铎问:“现在,你还对那几位精神病专家的鉴定有异议吗?”
这话在暗示甄意一开始有撒谎嫌疑。
甄意弯了一下唇角,从容道:
“至始至终,我并没有质疑专家的鉴定,更没有否认我有精神病。”
她嗓音不大,语气和顺,在安静的庭审现场,听着竟然很舒服:“我质疑的是控方。分明有8位专家,却只挑出3位对控方有利的鉴定来攻击我。”
尹铎暗叹她思维敏捷异于常人,任何问题到了她这里,都可以天衣无缝地圆过去。
他道:
“我们只是做出最合理的判断,如今,你也承认,你的确患有人格分裂症了。”
对这个问题,甄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个弯儿:“我提出8位专家的意见有分歧,是想证明,虽然生了病,但我可以控制自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
尹铎不同意:“甄小姐,你的另一个人格非常危险,我不认为你能控制住她。”
“你的意思是,我的病情控制不住了?”甄意问得特别具体。
尹铎觉得她突然细问这个问题,应该是给自己设了坑,可想了想,没有发现疑点,便答:“是。你的病情已经有了严重的不可控的伤人迹象。”
甄意不卑不亢:“请你给出证据。”
“你的另一个人格涉嫌杀了两位受害者,淮如和杨姿。”
这句话又让旁听席上的众人一阵讶异和震惊,或许,其中还带了点儿兴奋和紧张。
果然是另一个人格杀人!
像是闻所未闻的电视剧情节啊。
这种一个人格杀人,另一个人格不知情的情况,究竟是该判刑还是不判?这样的案子放眼世界,都少有先例。
大家全是一脸拭目以待的神情,愈发期待着这场庭审的最终走向。
在这句话引发的一小阵窃窃私语里,甄意格外镇定,嗓音清晰地说:
“控方认为我非常危险,说我杀死淮如和杨姿的可能性极大;
同时,控方认为我杀死了淮如和杨姿,所以说,我的状况非常危险。”
甄意仿佛说了句绕口令,想着很久以前言格对她的点醒,这次照搬了过来,
“这就好比你们假设我杀死了淮如和杨姿,然后找证据线索来支持你们的论断。像做实验一样,方法是对的。你们找到了一个证据,那就是‘我的病情有伤人迹象,非常危险’。可是,这个证据,只在‘我杀死了淮如和杨姿’这点成立的情况下才成立。
用这些论据去证明你们开头的假设,
尹检控官,这就是你们整个检控团的逻辑吗?”
这一番话有点儿绕,但在她缓慢而沉稳的语速下,法官,陪审员,旁听席上的人,都听明白了。
这种论证方法其实每个人在日常中都会这样用,还习惯性地觉得挺对的。
可现在经过甄意这么一说,才发觉,如此常见而习惯的“演绎”,逻辑漏洞太大。
尹铎微微眯眼,啊,刚才那个问题……果然是钻进她设的套子里了。
这回,他真无法反驳。这样的漏洞面前,反驳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甄意见他不搭话,便笑道:
“所以,因为我的病情,而怀疑我伤了淮如和杨姿,这一点不能成立。尹检控官,在这点上,我们可以达成一致吗?”
尹铎并不是不承认错误的人,佩服地点点头:“可以。”
法官也点了一下头,对陪审员道:“请各位陪审员公正对待,专注于控方给出的证据,不要因为被告的病情,而主观地判定她有杀人的嫌疑。”
陪审员们点头,陪审员代表也认真道:“是。”
甄意在心里舒了一口气,ok,控方一开始想通过她的病情渲染营造出嫌疑,这种做法被她一举打破了。
首战告捷!
她看了一眼旁听席,那边的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唯独言格,坐姿笔直,清然得像棵树。
她对他微微一笑,知道他一定会看到。
很快开始下一次询问,这次,尹铎不再问她精神问题,而是开始询问淮如和杨姿案子的细节。
他先是向陪审团简要陈述了案子大致的情况,等众人对案子有一定的了解后,
问甄意:
“她们两个人被杀那一刻的情况,你都不记得了?”
“对。”
“我可以认为,你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会被另一个人格压制吗?”
“要看是什么情况。”甄意非常谨慎。
尹铎被她看中了心思,只好作罢,重新问:“在受到严重的刺激,如生命威胁的时候?”
“是。”
法庭上起了一小片议论纷纷。
“你在录口供的时候说,是淮如想要杀你?”
“是。”
“你当时想要杀淮如吗?”
“不想。”
“可尸检显示,淮如身上除了摔伤,她脖子上还有勒痕。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改变作案模式?”尹铎问。
这个问题看上去很寻常,可甄意哪里不清楚,他强调“改变作案模式”,目的是为了排除“自卫情况下的合法杀人”。
她只是知道自己生了病,这不代表她的智商和专业都出了问题。
那不是一蹴而就的,却也不是一日就能崩溃的。
第99章chapter98
法庭上一片静谧,全都等着看甄意如何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她平缓地呼出一口气,装糊涂地反问:“我不太明白,什么作案模式?”
“为什么先勒她,然后把她推下楼?”
“我的确勒了她的脖子,但我没有推她下楼。”甄意的条理很清晰,“在控方没有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推了她下楼之前,就说我‘改变作案模式’,这是不恰当,且不合理的。”
短短几分钟,尹铎连番被她给抓了空当。
他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是,你勒过她,但你对她如何坠楼的事,并不清楚?”
“对。”
“你勒她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杀死她吗?”尹铎问。
甄意沉默了一秒,脑子转得相当快。
回答有,尹铎一定问继续问:有没有可能你的这种负面情绪传染、影响并激发了你的另一个人格。
如果等他问出这个问题,即使她回答没有,陪审团也会受尹铎影响,认为她是个只要在被激怒的情况下就会失去理智让另一个人格出来胡作非为的危险分子。
所以她格外坚定地回答:“没有。”反正此刻也不是坐在测谎仪上。
“没有?”尹铎重复问。
他看过季阳给甄意做的测谎,这个问题甄意撒谎了。只可惜在开庭之前,甄意一方就向法官申诉,否决了测谎结果的科学性,不能拿出来做呈堂证供。
尹铎也知道,甄意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撒谎。
其实人在自卫的时候一瞬间冒出杀掉对方的冲动,这是非常正当的事,可甄意现在的处境太微妙,她必须和一切模棱两可划清关系。
尹铎早有准备,问:“你说没有,可淮如脖子上的勒痕非常深刻明显。”
甄意:“她想杀我,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把她勒到没什么力气后,我就松开她了。而且法医的尸检报告显示她是坠楼而死,我勒她脖子的行为并没有造成她窒息,甚至没有给她的呼吸道造成伤害。”
尹铎暗叹她果然把警方提供的材料研究得很透彻。他原打算问:或许是淮如自己挣脱了你,而不是你松开了她。
可终究没问,这种只有当事人知道,而找不出证据的事,说多了只会给陪审团留下检控官刻意栽赃被告的印象,容易引起反弹。
尹铎斟酌半晌,道:“证人淮生证实,他们这次绑架你,除了想达到他们的目的,还有一点是为了唤醒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甄心。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试想,人格甄心有着和你完全相反的负面情绪……”
“反对!尹检控官。”
甄意稍稍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淮如在清晨冲入我的房间,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带血的镜子,看见她用项圈勒我的脖子。一个人在早晨醒来就遇到这种恐怖的境况,她该如何应对?
况且,我没有用镜子扎她,没有找水果刀捅她,我勒她的工具,是她带来的绳子。
我认为这些足够证明,我的动机是自卫,而不是杀人。”
言下之意,请你不要再给我头上套上暴戾或是有杀人欲的帽子。
她带着微微的警告,一字一句说完,法庭里安静无声。
法官点了一下头:“反对有效,检控方不要再做言语误导。”
尹铎看甄意半晌,微微颔首:“抱歉。”
他没有再对甄意提问,而是传唤了一位目击证人,那位苏姓证人表明,那天早上,她走到楼下,听到头顶有女人的惊呼声,抬头一看,就见甄意把淮如推下了楼。
尹铎拿着淮如的照片给她看:“这是坠楼的那个人吗?”
证人苏小姐为难:“不知道,她摔下来的样子太惨了,我没敢看。”
这样的反应很真实。
尹铎又指了指被告席后面的甄意:“推人下楼的,是那位小姐吗?”
苏小姐点头:“是。”
“13楼高,你看得清楚?”
“我看到她的头发很长,穿着一个白色的短袖t恤。那天很冷,我想应该就是那个屋子里住的人。”
尹铎问完,呈上了甄意公寓楼道里的监控,说:
“死者坠楼是在上午6:05分左右。监控视频显示,被告于上午6:06:38秒从自己的家里跑出来。”
视频停住,
“从这里可以看出,被告当天穿着短袖t恤,休闲裤,而且没有穿鞋。”
这个装扮和证人描述的相吻合。
尹铎转身看向甄意:“同样,多处路段监控显示,被告以上段视频中出现的装扮,在街上四处游走。我认为这个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失控。且持续时间长,非常危险。”
法庭的投影仪上出现了数段画面:甄意乱糟糟的,赤着脚在路中央跑,一会儿在这个监控视频下,一会儿又在那个路口。
她一身薄衣在大冷天里惊慌失措,这场景太直观,太冲击人心,旁听席上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毕竟,法庭上镇定自若的甄意,和视频里那个张皇逃窜的人,差别太大了。都在想,原来这就是人格分裂啊。
尽管议论声起,甄意脸上仍波澜不起。
尹铎的问题问完了,法警打开证人席位上的门。甄意走出来,到了辩护人席位上,很轻地对法官和陪审团成员颔了一下首。
随后,她缓步走到法庭助理面前,礼貌地说:“刚才尹铎检控官播放的道路视频,我需要借用一下。”
法庭助理于是重新播放了一遍,甄意盯着视频上好几段录像,对助理下指令:“播放,停,播放,切换,停……”
法庭里只有她清淡平和的声音,陪审员和旁听者全认真看着,不知道这样播放和之前尹监控官的播放有什么不同。
几番下来,尹铎发现,她喊停的地方,都是在道路上,她和陌生人有交集的地方。他隐隐感觉到什么了,果然,
甄意回头,看着众人,道:
“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撞倒,司机下车来骂我;我跑过巷子的时候,有个妇女上来揪扯着我,也在骂我;……还有很多很多,可我的反应是什么?”
众人默然。
“我没有和任何人争辩,也没有主动和他们有身体接触,我在躲避他们。”
她说完,冲尹铎微微一笑,
“非常感谢尹检控官提供这几段视频,证明我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好一次借力打力!
尹铎甚至连提出“反对”都没有理由。
甄意优雅地对法庭助理颔首:“谢谢。”
同时,她心里微微庆幸,她冲进精神病院要杀厉佑的事,言格帮她隐瞒得很好。
做完这些,甄意看向证人苏小姐:
“那天你看见被告,也就是我,从阳台上把死者推下楼了?”
她的态度非常随和,所以苏小姐并不觉得紧张,答:“是的。”
“嗯。”甄意递给法庭助理一张图纸,让她放映在投影仪上,那是一张甄意家所在公寓楼的模型图。她的阳台和淮如的坠楼地点用大红色的圆圈圈了起来。
甄意问:“可以说一下,你听见死者的叫声并抬头的时候,你是站在哪个位置吗?”
她递给证人一支笔。
苏小姐走过去,在图纸上画了一个蓝色的箭头。那个位置离淮如的坠楼点有一段距离,是公寓楼的出口。
苏小姐返回证人席坐好后,甄意问:“请问你是刚走出公寓楼,还是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证人努力回想了一下:“走出来几步,不是很远。大概3,4米吧。”
甄意于是又拿出一张纸,是公寓楼的俯瞰图,依照着证人的描述,她在淮如的坠楼点,公寓楼出口,和证人所在位置三点之间画了一个三角形。
由于证人出门只走了3米左右,而甄意的阳台隔门口的垂直距离大概有20几米,俯瞰图便是个一条边很短另一条边很长的直角三角形。
甄意的阳台就在短边对应顶角的正上方。
公寓大门在左边,案发地在右边。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画这些图形是为什么时,甄意问了一个和图形毫不相关的问题:
“请问,你看见我推死者下楼时,是死者离你近,还是被告离你近?”
“死者离我近。”证人很肯定,“她在阳台的左边,离我近,被告在右边,离我远。”
甄意“哦”了一声,忽而冷不丁问了句:“你在这个角度,能看清楚是被告把死者推下楼吗?”
证人愣了几秒,有些生气:“为什么看不到?我没有撒谎。”
尹铎立刻起身:“反对。”
“反对有效。”
“我并没有说证人撒谎。”甄意心平气和地解释,又拿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根据你的口供,站在你描述的那个位置,抬头用相机拍摄案发阳台的画面。”
大家都看到,原本长方形的阳台因为角度和画面透视的关系变成了一个斜斜的小三角。
甄意指着那个小三角,以及她之前画出来的三维图形,
“你的位置离楼体太近,离阳台太远,且高度有13层。在这个角度,我认为死者坠楼那一瞬间,她的身体会挡住阳台上的被告人。这会导致出现视觉上的错觉,比如,被告探身去看死者,却被你误认为被告在推死者。”
法庭上一下子起了窃窃的议论声,视觉错位?!
这种事情在生活中并不少见,所以众人都是颇有心得的样子,连陪审员都觉得很有道理。
尹铎是服气的,越是生活中的小常识,越不容易被人发现,她居然想到了。
证人愣愣的,甄意给她台阶下,善解人意地安抚:“你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做伪证,只不过在错位的状态下,误解了,以为被告把死者推下楼。”
证人闷头不语,过了几秒,觉得难为情,不肯相信她出庭作证居然是看走眼。她抬起头,坚定道:“不是错位,我就是看见了。”
甄意微微挑了眉,既然她如此咬定,她也就不需要对她客气。况且,证人没看清,也不能证明她没杀人。
这场官司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如果是打谋杀,打到这一步,攻破证人证词,也就算功德圆满。可如今,她有精神病是事实,她就必须尽力洗脱自己的嫌疑。
自证无罪。
这也是媒体记者们打了鸡血的看点。
她缓缓敛去脸上随和的神色,从证物袋子里抽出了三张法证人员拍摄的照片。
语气平静,带了点冷冽:
“第一张是阳台左边栏杆上的刮痕和血迹,可以证明死者淮如的确是从阳台左边的栏杆上翻身坠落的;
第二张是阳台地面的图片。阳台上的花盆砸碎了,碎屑和泥土全撒到地板上,很不凑巧,刚好把死者坠落前站的位置包围起来。
而被告除了在右边边缘留下一个脚趾印外,现场法证人员鉴定得出,这一整片泥土和碎屑几乎是完好无损的,即使是外围的小渣滓,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请问,被告是怎么飞过去,在不破坏花盆砸落的自然痕迹下,把死者推下楼,又飞回来的?”
无数目光寂静地集中在证人身上,证人蹙眉反驳:“是推人下楼后再打破花盆也说不定。”
甄意凉凉一笑,大拇指一拧,第三张照片从背后显现出来:
“不巧的是,死者的鞋子在泥土痕迹的左边边缘留下半枚鞋印,证明花盆的确在她坠楼前就打碎了。”
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自证无罪”式官司会很难打,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这样的滴水不漏,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
甄意握着那两张照片,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天知道她看到这些证物时的激动与感激,她没有杀人,即使是甄心的人格出现时,她也没有杀人!
她能压制住甄心!
证人愣住,哑口无言,羞得满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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