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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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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忿忿地别过头去。
程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腊黄,人看上去很憔悴。
她苦笑着扭过头来对周少瑾道:“你肯定觉得我很傻吧?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我只要一想到要嫁给别人,和别人一起生活,我就一刻钟也呆不下去。哪怕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周少瑾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的锦杌上,指使旁边服侍的小丫鬟去给她叫碗冰镇的绿豆沙进来,道:“……天气太热了!”
不过是到门口去传个话。
小丫鬟不疑有他,笑着应声去了。
周少瑾急急地道:“李敬要带你走,又怕你的病非释慧的药不可,你想办法把药弄到手,我去通知李敬。”
程笳顿时眼眶泛着泪花,紧紧地握住了周少瑾的手,道:“少瑾,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周少瑾微微地笑了笑,还是忍不住道:“值得吗?”
“值得!”程笳说着,原本枯黄的面孔像镀上了一层釉似的光彩照人,“以后纵被无情弃,我也知道他此时待我是真心的。”
周少瑾两世为人,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灼热心。
或者说是,没有这样大胆的念头。
她又想起集萤的话来。
是为了个好名声装模作样地过一辈子,还是顺应本心自由地活着……
周少瑾又开始有些恍惚。
去传话的小丫鬟回来了,她笑道:“二表小姐,绿豆沙很快就到了。”
周少瑾笑道:“我差点忘了,老夫人曾嘱咐过我。让我夏天的时候不要吃冰镇的东西,还是算了吧?”
她不想在程笳的屋里久呆。
想必李敬一得到消息就会动手,她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事后不免会被姜氏怀疑。
姜氏怀疑她不怕,她就怕连累了长房。
周少瑾起身告辞。
程笳拉了她的手求她:“你帮我照顾翠环!”
她还卧病在床,李敬能把她弄手就不错了,不可能再带上翠环。
而周少瑾并不是寄居在程家的穷亲戚。她身边有周家的世仆服侍。反而更能护着翠环。
周少瑾点了点头,回了她和郭老夫人落脚的厢房。
郭老夫人正和关老太太在说话:“……不管笳丫头的病怎样了,我都准备等会就启程回去。他们整天这样吵吵闹闹的。我头痛。”
关老太太也正想脱身,郭老夫人的话正中她的下怀,忙道:“我和你一块回去!”
郭老夫人颔首。
周少瑾上前给关老太太行了礼。
郭老夫人就道:“你来的正好。我已经让丫鬟婆子们下去收拾行李了。你再去趟三房,代我向她们辞个行。”
这样一来。三房就更加觉得周少瑾是受了郭老夫人之托来问程笳病情的。
周少瑾眼睛微涩,轻声应“是”。去了三房。
三房的人果然这么想了。
等到周少瑾等人收拾好了,程泸和姜氏亲自来送郭老夫人等人。
郭老夫人也没有多说,径直上了马车。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关老太太打道回府。
第二天下午,程泸面色苍白。腿脚发软地闯进寒碧山房,跪在了郭老夫人的面前:“大伯母,求你快点让子川回来吧!程笳不见了!李敬也不见了!肯定是李敬那个登徒子诓了程笳去了。这声既不能声张又不能报官。我只能来求子川了。他这几年管着家中庶务,三教九流的都熟。我们三房出钱,您能不能让子川帮我把程笳找回来。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郭老夫人瞥了神色自若的周少瑾一眼,道:“你快起来。我这就让给四郎送信!”
程泸点头,半晌也没有站起来,还是吕嬷嬷扶了他一把,他这才跌跌撞撞地出了上房。
郭老夫人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让碧玉拿了自己的对牌请外院的管事安排人给程池送信。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隔了一天,李敬竟然请了媒人上门向程笳提亲。
媒的态度之恭敬,拿出来的聘礼之丰富,让向来富贵的三房都大吃了一惊。
姜氏勃然大怒,腾地站起来就要把媒人轰出去。
程泸却随沉着脸把媒人留了下来,并接了李敬的庚贴,对那媒人道:“若是想娶了我们家姑娘过门,让他寻对大雁来做聘礼。”
此时大雁日渐稀少,求亲都以鹅代替。
媒人喜出望外。
李家大爷曾过,不管婚事成不成,她只要走这么一趟,就赏她十两银子。
姜氏不可。
等媒人一走就和程泸闹腾起来。
程泸红着眼道:“那你想怎样?难道让笳丫头去给那小子作妾吗?”
姜氏愣在了那里。
向来不管事的李老安人闻讯赶过来,看见姜氏的样子冷冷地笑了笑,阴阳怪气地道:“你这到底是嫌弃李敬不好呢还是嫌弃他的出身不好呢?”
程泸一个冷眼瞥了过来。
姜氏打个了寒颤。
知道大事已去。
她反对的理由一直都是李敬的出身。偏偏李敬是婆婆娘家的侄孙。说婆婆娘家的侄孙出身不好,不就是说婆婆不好吗?
她颓然瘫坐在了太师椅上,觉得自己白养了一个女儿的。
当天下午,李敬就送了对大雁过来。
再三天,两家订下了婚约,笳被送了回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走动
听说程笳回来了,周少瑾松了口气,觉得这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李敬,不以强势压人,处处都把程笳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春晚却笑道:“二小姐,笳小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守门的婆子让她进来她也不进来,怕是唯恐老夫人不喜,您还是去看看她吧!”
周少瑾奇道:“她怎么一回来就乱跑啊?”
捧着大把蜀葵花的小檀笑着走了进来,接言道:“是李老安人说的,李家没那么多的规矩,笳小姐只管安安心心地把身体养好,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就行了。为了这句话,泸大太太如今都躺在了床上,李安老人却派了身边的李嬷嬷过去襄理泸大太太主持中馈,泸大太太一气之下索性什么也不管理,李老安人今天给笳小姐买架拔步床回来,明天给笳小姐买套红木椅回来,听如意轩的人说,仅家什就有五套了,可听李老安人话里的意思,这出嫁,最好是成双成对,还要凑一套才体面,差管事去了杭州,说是要在那里采买些楠木回来。连泸大老爷都看不下去了,劝了李老安人几句,李老安人就不高兴了,说她帮笳小姐买的东西全都用的是她老人家自己的贴己银子,又没有动用三房的一分银子,谁要是看不下去,谁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当着她老人家的面说,不要在后面嘀嘀咕咕做小人。还说,她老人家的陪嫁,她老人家想怎么就怎么。程家什么时候穷得要算计媳妇的陪嫁了!言下之意是指泸大老爷受了泸大太太的怂恿,争她老人家的体己。
“泸大老爷唯唯诺诺地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说。泸大太太则气得几天都没有吃。就是证大爷,也只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
“谁还敢去管笳小姐啊!”
这件事周少瑾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不由“哦”了一声,笑道:“小檀,我没想到你的消息这么灵通!”
小檀面色微红。道:“我也是仗着从小在府里长大,比旁人多认识几个人罢了。”
多认识几个人也是优势!
周少瑾嫣然笑着去见了程笳。
程笳还真是怕被郭老夫人训斥,拉了周少瑾去寒碧山房旁的湖边石凳上说话:“……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上次病了之后,郭老夫人就把这账算到了我的头上。我可不想再去惹她老人家了。”
周少瑾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程笳,见她神采飞扬,和几天前相比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笑道:“老夫人是面冷心热,你去给她老人家赔个不是,说几句好话。她老人家的气也就消了。”
程笳吐舌,道:“我可不敢。要去你去!”
人和人之间也是要讲缘分的。
周少瑾也不勉强她,道:“你也真是的!就算是要去找李敬,也要好好策划一番才是。怎么能就这样贸贸然就跑了呢?我们当时多担心了,生怕你有什么意外……”
程笳赧然地打断了周少瑾的话。道:“你别说了!那几天李敬天天在我的耳朵边说这些话,我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你就别跟着唠叨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已经在李敬面前发过誓了,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让亲者担心的事了。你就饶了我吧!”
看来李敬并没有被程笳冲昏头脑。
程笳就得有这样一个人管着!
周少瑾抿了嘴笑。
程笳就拿了个巴掌大的雕牡丹花的紫檀木匣子出来,道:“这是李敬给你的谢礼!”
周少瑾很是意外。欣然收下。
程笳笑着道:“你打开看看。是我和李敬一起挑的。”
周少瑾打开了匣子。
铺了枣红色的漳绒的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五颗祖母绿宝石。个顶个的鸽子蛋大小,晶莹艳丽的绿,让春色都黯然失色。
“这……”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这么好品相的祖母绿宝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送给你的!”程笳得意地道,“好看吧!我就说你会喜欢——李敬还准备送你红宝石呢!”
“很漂亮!”周少瑾由衷地道。想了想,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我很喜欢!”
大不了程笳出嫁的时候自己给她添箱的时候也寻个好物件就是了。
程笳见自己挑选的东西周少瑾喜欢,也很高兴,和周少瑾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李敬。
周少瑾却想着程池。
泸大舅舅让老夫人给程池带信的时候,老夫人并没有理会。
池舅舅肯定还会按着预定的时候回来。
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到回到家里,知道李敬和程笳订了亲,肯定很惊讶。
想到七情六欲从来都不上面的程池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周少瑾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程笳推她:“你傻笑什么呢?我刚才说的话很好笑吗?”
周少瑾根本不知道程笳说了些什么,含糊其辞地道:“我觉得有点好笑。”
程笳脸色绯红地凑到了周少瑾的耳边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答应了什么啊?
周少瑾的神色有些懵懂。
程笳不悦道:“你现在怎么这样?说话不算数!答应帮绣两件亵衣的……”
原来是这件事。
好说,好说。
周少瑾有些心虚,忙应下了。
程笳转阴为晴,兴高采烈地走了。
周少瑾吁了口气,回了上房。
郭老夫人问她程笳来找她做什么,她直言以告。郭老夫人想了想,笑道:“你去和她商量了图样就回来,别在如意轩逗留。我猜着姜氏趁着笳丫头出嫁之前还会闹腾一番的。”
周少瑾对郭老夫人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
她连连点头,给程笳画了七、八个亵衣的图样,第二天用过早膳就去了程笳那里。
周少瑾因给关老太太和郭老夫人都做过针线,虽然东西不多。却十分的精巧新颖,且大气又不失明快,很得大家的赞赏。因而李老安人知道了她的来意,不仅赏了她一件羊脂玉荷花笔洗,还留了她用午膳。
她记着郭老夫人的话,午膳推辞不过,但用过午膳不管李老安人和程笳的拘留。执意要回寒碧山房去:“……笳表姐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这是她求我做的针线,我还绣两方帕子给笳表姐。东西虽小,却是我的一片心意。早些绣出来才好。”
李老安人听了十分的妥贴。拦住了继续留她的程笳,亲自送周少瑾出了上房。
周少瑾这才自然了些。
春晚也道:“老安人要是总这样客气,我也不敢往三房去了。”
因还没有出三房的地界,又是议论李老安人。周少瑾心里始终带着几分警戒。听了春晚的话虽然很想笑,但在笑之前却习惯性朝着四周睃了睃。
此时正值正午。家中的仆妇多在午休,四周绿树匝地,静谧无声。
一袭天青色的袍角却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周少瑾的眼帘。
她大吃一惊,忙将笑声咽了下去。定睛打量那天青色的袍角。
衣料是上等的杭绸,细腻顺滑,袍角下是一双天青色镶玄边胖脸鞋。月白色淞江三梭细布的袜子,整洁清爽。
周少瑾立刻想起一个人来。
程辂!
这是前世程辂惯用的打扮。
她的心里顿里有慌张起来。
这是三房的内院。按道理程辂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
可程辂是程家的子弟,若是有事进了院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周少瑾没有多想,朝着春晚就使了个眼角,然后提了裙摆,轻手轻脚地躲在了旁边一棵合抱粗的大槐树后面,屏气凝神,想等对方毫无察觉地离开这里。
春晚并没有看见那袭袍角,却忠心耿耿以周少瑾马首是瞻,什么也没有问,动作甚至比周少瑾更灵活地躲到了旁边的那棵大槐树后面。
不一会,就有声音隐隐传了过来:“……证从兄,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如果是二房的沂大伯,那他又怎么会送我去岳麓书院读书?泸大伯就更不要说了,对我们这些子侄向来宽厚有加,又一心向学,是谁也不可能是他老人家。四房的沔大伯,还不至于去指使吴知府和林教谕,五房的汶叔父正为诺从兄的婚事忙得团团转,就更不可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我脑袋都想破了,实在是想不出来来。只好悄悄地来商量证从兄!
“证从兄,您说,有没有可能是……”
声音戛然而止。
竟然真的是程辂!
周少瑾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那边就传来程证“嗤”地一声笑,道:“你这是在怀疑池叔父呢?还是在试探我的口气呢?相卿兄,我们三房可惹不起长房,我更加惹不起池叔父,你想找人给你说项,恐怕是找错了人!”
程辂闻言冷笑道:“难怪外面的人说起九如巷来只知道长房出了个程嘉善,二房出了个程有仪……与两位从兄相比,保明兄的确略有逊色。恕我看错了人!保明兄,保重。我告辞了!”
保明是程证的表字。
周少瑾心中微沉。
程辂和程证互称表字,也就是把对方放在同等的地位上。
他们虽然话不投机,骨子里却是认同了对方的。
果然,几声“卡吱卡吱”的脚踏树枝的声音之后,程证突然道:“相卿,请留步!”
树后一阵沉默。
半晌,程证低声道:“相卿,并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们三房真的惹不起长房。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寒窗苦读,为何中了秀才就不再下场,不过是因为前祖曾经得罪过长房和二房,长房和二房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压得我们三房不能在仕途上出头,只能与那商贾一较高低。这也是为何我姑母会嫁给潘直那个穷酸出身,我母亲非要我妹妹找个读书人家的缘故。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自身难保,没办法帮你!”
☆、第三百二十二章左右
听到程证说出这样的秘史,不仅周少瑾,就是程辂也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程证歉意地道:“相卿,你不妨和二房的识从兄商量商量,他们长房向来和二房亲近,有他帮着出面,纵然不能让池叔父怒火全消,至少可以保你前程无忧。乡试之后就要考核了,时间可不等人。”
程辂迟疑道:“我和证从兄素来没有什么交往,又涉及到池叔父……只怕证从兄不会帮我?”
程证道:“若你想我帮你出面,那他就更不会帮你了。他们两家一直防着我呢!”
程辂道:“那依保明兄的意思是?”
程证想了想,道:“我帮你出个主意,成与不成,就看你的运气了!”
程辂连声道谢。
程证压低了声音,渐不可闻。
周少瑾心中急得不得了,却也无可奈何,不敢挪动半路。
不一会,她听见程辂兴奋地对程证道:“多谢保明兄了!等我忙完这件事,再请保明兄喝茶!”
程证呵呵地笑,道:“你我兄弟,不必如何客气。倒是岳麓书院那边,你要好生解释一番才是。岳麓书院号称四大书院之一,那边若是对你印象不好,就算你以后进了仕途,也会对你有碍。”
不管是程辂还是周少瑾,都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沉默了片刻,周少瑾才听到程辂恨恨地道:“难怪有人要送我去岳麓书院读书!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程证语气诚恳地道:“柏叔父去世,有些事你也就不知道了。湖广籍的士子多出于岳麓书院,而江西籍的士子是不能在户部任职的。你若是只想做个七品的县令还好说,你若是想做封疆大吏的,每年的税赋、河工、饷银。哪一项不得和户部打交道?他们也不克扣你,也不为难你,只按章办事地把你拖着,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程辂没有作声。
林间响渐行渐远的“卡吱”树枝断裂的声音和“窸窣”衣襟摩擦声。
周少瑾知道他们走了,不由松了口气,等到那声音听不见了良久,朝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什么人影。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大槐树后面走了出来。
春晚脸色苍白。
周少瑾有些同情她。
任谁听到了这样的话都会吓得一身冷汗,何况春晚还只是个丫鬟!
她安抚春晚:“别怕。万一都有我呢!但你也要把话藏住了烂在了心里,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
春晚不住地点头。
两人心情沉重。一路无语地回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不想让郭老夫人担心,打起了精神把给程笳设计的花样子给郭老夫人看。
郭老夫人特别喜欢她设备的那样靛蓝色绣桃红色四季如意纹的亵衣样子,笑道:“你也做一件。小姑娘家家的,穿得这样艳丽才好看。”
周少瑾脸色通红。回到浮翠阁,却忍不住脱了衣裳。拿起料子在身上比了比。
细腻白皙的肌肤在柔顺的靛蓝色素面的杭绸的映之下如初雪般清纯美丽。
她面色更红,咬了咬唇,穿了衣裳,喊了春晚进来。让她把那匹靛蓝色的素面杭绸收起来:“我另有他用。”
春晚不疑有它,笑着着把料子收进了箱笼,道:“那二表小姐准备用什么料子绣那件四季如意纹的亵衣呢?”
“用湖绿色的吧!”周少瑾道。“绣鹅黄色的图样,一样很好看。”
春晚笑着颔首。并没有多想。
小檀喜笑颜开地跑了进来,喘着气道:“二表小姐,四老爷回来了!”
“真的吗?”周少瑾丢下手中的画笔就跑了出去。
程池风尘仆仆刚进寒碧山房,就看见穿着件粉桃色镶葱绿色牙边比甲的周少瑾亭亭玉立地站花厅的庑廊下伸长着脖子在望,看见了他,眼睛一亮,就跑了过来。
如乳燕投林般。
程池笑容就不可抑制如春风般和煦起来。
周少瑾呼吸略沉地在他面前站定,一双眼睛明亮如得夏日的太阳,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池舅舅,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池温文地笑,柔声道:“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就被你逮在了门口。”
他打趣她。
周少瑾顿时脸上火辣辣的,随后又面色一白,低下了头。
池舅舅岂是她可以宵想的。
想一想都是对池舅舅的不敬!
她忙收敛了心绪,笑道:“那池舅舅快回屋梳洗去吧!老夫人一定等得急了。”
可那笑容到底有些勉强。
程池不禁有些奇怪。
这小姑娘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似的。小丫头片子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的功夫就难受起来?
这些日子家里清泰平安的,她一直高高兴兴的根本就没有受什么委屈……难道是因为程笳的事?
可程笳的事不是顺顺当当地解决了吗?
程池思忖地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啊?”
周少瑾心跳仿佛就漏了一拍似的。
难道池舅舅看出什么来了?
她一时心虚,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我,我没什么话和池舅舅说啊……”
程池提醒她:“程笳应该快要出嫁了吧?”
原来池舅舅指的是这件事啊!
周少瑾暗暗吁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池舅舅不知道呢?”
程池微微地笑。
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可能是想等他收拾好了再找个机会和他好好地说道这件事吧?
程池就道:“等我去给老夫人请了安,我们一起用晚膳!”
周少瑾心又跳了起来,雀跃地道:“那我去帮碧玉她们准备晚膳。”
程池点头。
周少瑾情不自禁地目送着他离开。
程池就觉得有道视线温柔似水般地紧紧地黏在他的背后。
他心头一凛。
反复地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举止,再三确定没在任何的异样之后,这才舒了口气。
这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程池苦笑回听鹂馆盥洗了一番。
怀山将他带回来的礼物拿进来放在了罗汉床的床几上。
程池的目光就落在了用紫金刻丝包裹面成的小匣子上。
这是他带给周少瑾的礼物。
想到刚才周少瑾的目光,他很少见的犹豫了好一会,把那匣子收在了书房多宝阁的隔子里,这才去了上房。
上房里欢天喜地的,母亲正笑眯眯地站在厅堂里,看着周少瑾指使着碧玉几个摆着碗箸。
程池有些意外。
他这些年来多在外面走动,就是在家。不是住在藻园就是在小山丛桂院用膳。偶尔过来,母亲也像他刚刚在寒碧山房用了早膳又来用晚膳似的,虽然高兴。可也淡淡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的,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的情绪外露,热情。
程池朝周少瑾望去。
就见她正叽叽喳喳地吩咐碧玉:“天气这么热。池舅舅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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