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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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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樊祺的话,道:“好了,好了。你就说你知道的就行了。”

樊祺赧然地嘿嘿笑。

周少瑾道:“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辂大爷家的事。”

樊祺睁大了眼睛。

周少瑾悄声道:“不过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包括你娘,你能做到吗?”

“不能告诉我娘啊!”樊祺有些犹豫。

周少瑾笑道:“若是你娘问起你在干什么?你就说是我不让你说的,你娘肯定就不会问你了。”

樊祺道:“如果照着二小姐说的,我娘不再问我,我肯定不会跟我娘说的。”

周少瑾微微地笑,道:“我知道辂大爷的曾祖父和五房那边是胞兄弟,你帮我打听一下,辂大爷现在住的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他们在存义坊住了多少年?家里平时和哪些人来往最密切?街坊邻居又是怎么说辂大爷和柏大太太的?你都记住了吗?”

小孩子谁没有好奇之心?

樊祺大感兴趣,把周少瑾的话重复了一遍,道:“二小姐,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樊祺比周少瑾预料的还要机敏,她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又赏了他二两银子,“这些是给你喝茶的。差事若是做得好。还有赏!”

“二小姐,您已经赏我了!”樊祺没有要那二两银子,而是不好意思地道。“二小姐,我。我想跟着施香姐姐识字……您不如就赏我这个吧?”

周少瑾愕然,随后笑了起来,道:“行,我跟施香说一声,让她教你识字。等把施香认得的字都认全了,我就跟诰大爷或是诣二爷说,让你帮他们捧纸墨,到族学里听那些先生讲学。”

樊祺兴奋得要跳起来了。不停地向周少瑾道谢,出去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给绊了一跤,惹得在外面服侍的施香掩了嘴直笑。

周少瑾的心情也因此变明亮了不少。

她晚上点了灯帮姐姐和自己赶制夏衫,还给关老太太做了条墨绿色的马面裙。

等到各家赏花、诗会的请贴纷至沓来的时候,樊祺来给周少瑾回话:“辂大爷家的房子是辂大爷家祖上传下来,是辂大爷的曾祖父从九如巷分出去的时候买的,到了辂大爷的父亲柏老爷的时候,柏老爷把隔壁的宅子也买了下来,才有了现在七亩基地的规模。柏老爷是乙酉年,也就是至德八年去世的。听邻居说。柏老爷去世前在床上躺了快半年,那半年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暴躁不说。还骂丫鬟踢小厮的,差点弄出人命案来,要不是九如巷这边帮着出面,柏老爷没等去见阎王先进了官衙。或者是因为这样,柏老爷去世后,柏大太太觉得脸上无光,不太跟街坊邻居走动,除了回娘家,就是到九如巷这边串门。门户很严实,左邻右舍的提起来都觉得柏大太太坚贞守礼。是个贤惠人。

“至说辂大爷,从小读书就厉害。平日里除了去族学上课就在家里读书,就是出去走动,也是跟了族学里的同窗或是程家的大爷们。存义坊的人都说辂大爷是读书的料子,说不定还能中状元。大家都很羡慕柏大太太,说她是个有后福的人。”

说完,他意犹未尽,咽了口口水又道:“我听人说,辂大爷家从前只有一百二十几亩水田,两间铺子,都是租给别人,自己吃租子。还是到了柏老爷手里,柏老爷考中了秀才之后没有继续举业,开始南货北贩,家里这才兴旺起来。不仅在浦口那里添了个二百多亩的田庄,还在官街又置了六间门面,其中两间租给别人,两间做漆器生意,还有两间是绸缎铺子,都由从前柏老爷生前留下来的掌柜管着,每年仅几间铺子的收成就有一千多两……”

周少瑾想了起来。

她生母庄氏去世的时候,她嫡亲的曾外祖母,外祖父都已经去世,庄家的书画字帖金石还有些现银等都留给了她的生母,房产地亩等留给了那个出了五服的便宜舅舅。那时候父亲周镇还没有金榜题名,生母去世后,便宜舅舅曾经上门来讨要过她生母的嫁妆,父亲不愿意因此而坏了母亲的名声,拿出两千两银子到官衙里立了字据,这才算是和她那便宜舅舅了断了此事。

但她那个舅舅不是个安分的。

就在两年前,前世今生加起来应该是十七年前,她的舅母想着法子找到了她,说是她舅舅赌博,把祖上传下来的家业都输光了,如今“连老太太的陪嫁,就是那间两阔的小宅子也要卖了……那是多好的地界,入了冬就满街的梅花香,不知道多少读书人想在那里买个宅子。二小姐要是再不管管,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拿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就都要贱卖了,二小姐好歹拿几百两银子出来给你舅舅救救急”……

她自幼失怙,对外祖父家里根本不了解,对庄家留下来的东西就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了。她当时只觉得难堪,竟然败落到了这个份上,连她这个人寄人篱下的外甥女的银子也要哄骗,她既不愿意也不知道怎么办,把事情全都交给了姐姐……

☆、第五十三章生疑(粉红票30加更)

此时听了樊祺的话,周少瑾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心里生出几份疑云来。

她打发了樊祺,迫不及待地去了涵秋馆。

周初瑾正帮着沔大太太对着端午节节礼礼单,见到周少瑾,两都很是意外。

沔大太太忙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周少瑾说着,瞥了一眼姐姐,道,“我就是来看看姐姐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周少瑾应该去寒碧山房抄经书才是。

沔大太太闻言知雅,吩咐丫鬟上了茶点,借口要去库里看看节礼,把宴息室留给了周氏姐妹。

周少瑾把周初瑾拉到了一旁,悄声问道:“姐姐,你可还记得那年庄家舅母找来……我把舅母推给了姐姐应付……”

“记得!”周初瑾闻言警惕地道,“怎么?他们又来找你了?你不用理会,只管让他们来找我就是了!当初官衙判决的文书父亲已经让人送了过来,这次就是他们想闹腾我们也不怕。”

“倒不是这件事。”周少瑾迟疑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想问问当初的事怎么处置了?”

妹妹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情,更何况庄家是和妹妹血脉相连的外家,或许她也有些放不下。

周初瑾猜测着,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劝告的话压在了心底,笑道:“当初金陵城的父母官是父亲的同窗,我写信告诉父亲,马总管拿了父亲的名帖请了官衙出面,这才把庄家舅爷给吓住了。”

周少瑾问:“那,庄家的老宅子到底卖了没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周初瑾有些不解,委婉地道。“不管卖没有卖,那些都是分给了庄家舅爷的,就是庄家舅爷的东西。我们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好插手的。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你想知道母亲从前的事?这个你不用担心。凡是母亲用过的东西,当初父亲都要了回来,现在放在周家的祖宅里,父亲那里有一份单子,马总管那里有一份单子,外祖母这里也有一份单子,等你出嫁的时候,父亲说了。会一并都给你处置。你若想带走,就全都带走,你要是瞧不上眼,就留给父亲,等到父亲百年之后,父亲和我生母的棺木按礼是要合葬,母亲的东西就放到父亲的棺木里,做父亲殉葬品。这些父亲都是有交待的。”

周少瑾听着,突然心中一酸,眼眶湿润。

父亲对母亲……比对姐姐的生母还要好……她前世做得那些事。一定让父亲伤透了心……

她的眼泪止不住就落下来。

周初瑾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想母亲了?父亲实际上是很疼爱我们的,他只是没办法把我们带在身边。你不要怪他。父亲虽然也是正四品的官吏。可程家从前朝起就世代为官,程家的外孙女,还有个为官的父亲,身份才够显赫……”

“我知道!”周少瑾接过姐姐手中的帕子胡乱擦了擦眼睛,“我没有怪父亲,我还有姐姐呢!我就是有点伤心。”

周初瑾偶尔也会伤心。

只不过她选择了不去多想。

“是啊!”她抱住妹妹,“你还有我,我还有你呢!”

姐妹俩伤感了半晌,周少瑾提出哪天去周家的祖宅看看:“……我就想知道母亲都留了些什么给我?”

前世。父亲也派人将她生母的东西送去了京城,却全都是些古玩字画之类的。戴过的金银首饰,用过的妆奁琴萧却一件没有。来送东西的人卸了东西就走了,她也没敢问。今生,她却想看看母亲遗物。

周初瑾道:“你别急,我来安排。”

外祖母和大舅母都对她们有养育之恩,她们若是天天念着生恩,那养她们的外祖母和大舅母又会怎么想?

周初瑾很注意这些细节,平日里尽量不提自己的父母亲,更是很少提及周家。

周少瑾是知道的,她道:“我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姐姐不必勉强。”

“我省得。”周初瑾道,“如果能抽得出时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说起来,她前世今生加起来至少有二十年没回过周家祖宅了。如果能和姐姐一起去,当然最好不过。

周少瑾笑着颔首,姐妹俩又说了一会话,丫鬟们才进来上了茶点,等到沔大太太过来,周少瑾就起身告辞,去了寒碧山房。

到底是心里有事,那天她用了一个下午,却只抄了平时一半的经文。

郭老夫人什么也没说,等她回了四房,却把小檀叫了过去:“知道二小姐为了什么事心神不宁吗?”

“不知道。”小檀低着头,恭驯地道,“二小姐平时话很少,磨墨铺纸都不假他人之手,奴婢也不过是守在门口通禀一声,或是帮着二小姐跑跑腿,拿些东西。”

郭老夫人没再问,让小檀退了下去,吩咐翡翠:“你留个心。”

翡翠恭声应喏,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

老夫人是什么人?也就是笙小姐、许大爷们能得了她老人家这样的关注。什么时候周家二表小姐也入了老夫人的眼?

她想到程许的所作所为……老夫人竟然只是免了大爷的昏省。

难道老夫人还有什么用意不成?

翡翠自从二房老祖宗大寿那天之后,就有点避着周少瑾。

此时她不禁苦笑。

以后该怎么对待周家二表小姐好呢?

翡翠心思重重地回出了正房。

周少瑾对此一无所知。

待周镇端午节的节礼送到的时候,周氏姐妹终于找到了一个回周家祖宅的机会。

关老太太不住地叮嘱她们:“那边久无人住,只怕是蚊虫成堆,你们站在院子的高处,看着仆妇们把屋子打扫得差不多了就回来,我等着你们姐妹俩用晚膳。”

至于祭祖。因周氏姐妹都是女孩子,还轮不到她们。

“放心。”周初瑾笑道,“有马富山家的跟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就是这样,关老太太还是一直把姐妹俩送到了门口。

周家的祖宅位于金陵城南的太平坊平桥街。占地不过四、五亩,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亭台楼阁,花木繁茂,景致十分的优美。从九如巷坐轿子需穿过金陵城,走上半个时辰方至。

轿外的叫卖声、问价声、高呼声、说话声……喧嚣不绝于耳。

周少瑾坐在轿子里面,若是从前。怎么也会撩了轿帘好奇地瞅上几眼。可现在,她不仅没有心情,而且还生出恍如隔世的情怯来。

如果一切如她所料,她该怎么办才好?

周少瑾拧着帕子,直到轿子停在周家祖宅的院内,耳边传来马富山恭敬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由施香扶着下了轿子。

进门的青石板油润却窝窝点点,前厅黑色的六扇槅门镶着透明的琉璃,两旁的老槐树树冠如伞。把屋子挡去了一大半,巳时(早上十点)的阳光也照不进来,厅堂的黑漆香案、太师椅、茶几都看得不十分真切。倒是挂在中堂上的那幅仙人指路图因留白处太多反而成为屋子里显眼的物件。

周少瑾不禁长长地吸了口气。

院子里飘荡的是月季的花香。

她的心莫名就变得踏实,愉悦起来。

这里是她的家,她有什么好怕的!

周少瑾跟在姐姐身后,听着马富山恭敬而不失殷勤地向姐姐说着这些日子家里的收益,端午节节礼的派送,父亲信中的示下,仆妇们夏秋衣衫的缝制……眼睛却不住地四处打量着,好像是第一次来似的。

周初瑾被她的样子逗得直笑,又因有事和马富山说。怕她不耐烦,又有心让她单独瞧瞧庄氏的遗物。遂吩咐马富山家的:“你陪着二小姐去母亲的库房里看看吧——二小姐要找几件东西。我和马总管去账房里说话。”

马富山俩口子恭声应喏,一个陪着周初瑾去账房。一个陪着周少瑾去了库房。

三阔的厢房打通了,整齐有序地堆着箱笼、桌椅、屏风等等。

马富山家的领了周少瑾往西边的那堆箱笼去:“这是太太留下来的。”她指着箱笼上贴着的红笺,“这是太太留下的皮袄皮裙……这是太太留下来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张琴……这是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字画古玩……”她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太太留下来的金银首饰由我收着,我这就去拿给小姐。

“不用了。”周少瑾并不是来看这些的,她道,“这些我自己慢慢地看好了。家里有没有服侍过母亲的老人?我想问问母亲生前的事。”

孩子大了,自然会来寻根。

马富山家的不疑有他,道:“有的。原是在太太屋里服侍,太太去世后,老爷开恩,把曾经服侍过太太的都放了出去,她没地方去,就留了下来,因夫家姓余,我们都称她余嬷嬷。如今专伺着家里的花草,耳不聋眼不花的,口齿也清楚。我这就去叫了她过来。”

周少瑾点头。

马富山家的转身领了个穿着蓝色粗布褙子的老妪进来。

老妪要给周少瑾磕头,周少瑾忙携了她,道:“你是服侍过我母亲的人,可别折煞了我。”随后吩咐施香给余嬷嬷设个座,“我就是趁着姐姐有事要和马总管说,过来看看。您别和我客气!”

☆、第五十四章说古

“不客气,不客气!”余嬷嬷木讷地道,一双眼睛向周少瑾身上直睃。

周少瑾想着自己还是六岁的时候父亲带着续弦李氏回乡祭祖的时候曾回祖宅呆过几天,倒能理解这老妪的好奇,笑着请她坐下来说话。

余嬷嬷连称不敢,周少瑾道:“你刚才还说‘不客气’,怎么转眼又和我客气起来!”

一句话说得那余嬷嬷竟然落下泪来,哽咽道:“二小姐,不仅长得像太太,就是这品格,也像太太,和和气气的……”

周少瑾很少去想母亲。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觉得委屈,伤心难过。

余嬷嬷的眼泪像洪水,一下子就冲垮了那强竖起来的篱笆,让周少瑾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端着茶盘进来的施香不悦地对那余嬷嬷道:“你这嬷嬷,二小姐好心找你说话,你倒好,不说几句让我们家小姐高兴的话,反惹得我们家小姐哭了起来……”

“都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不对!”余嬷嬷迭声赔罪,拉了衣袖擦着眼睛,“二小姐切莫怪罪。”

施香也拿了帕子过来给周少瑾擦眼泪。

周少瑾半晌才止住伤心,道:“让嬷嬷看笑话了!”

“怎么就是笑话了。”余嬷嬷听着有些激动,道,“这儿女惦记着娘,是天生的。二小姐是个心慈的人,菩萨会保佑您找个好郎君,儿孙满堂、福寿双全的。”

找个好郎君!

周少瑾不由在心里自嘲了几声。

好郎君她是不想了,只求这辈子别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就好。

周少瑾喝了两口茶,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打发了施香,问余嬷嬷:“你知道我外祖父庄家的事吗?”

“您是说庄家舅老爷吧?”余嬷嬷没等周少瑾的话音落下,就满脸愤慨地道。“他也太给太太长脸了。太太活着的时候就三天两头的来要这要那的,先前老爷还念着亲戚的情面,吩咐太太不要和庄舅爷计较。能帮衬点就帮衬点,庄舅爷得寸进尺。口越开越大。偏偏他又不做个正经的营生,拿了太太的银子就去吃喝……嗯,赌。时间长了,太太看着这不是个事,就不愿意再贴补他,还请了老爷出面。舅老爷见从这里拿不到银子了,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的,眼睛不是眼睛的。他还嚷着要太太好看什么的,一点也不顾忌太太的名声。太太为这件事气得哭了好几回。要不是有老爷劝慰,太太只怕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皇帝还有三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呢。就算是这样,也不必要去寻死啊!

周少瑾觉得这余嬷嬷的话有点夸大,但也不打断,静静地听着她讲了半天,待到她的话告一落段了才道:“我听别人说,从前庄家也是略有薄产的,后来都被庄舅爷赌博赌输了,有这事吗?”

“有。有,有。”余嬷嬷又激动起来,道。“庄家的产业全都是被他赌输了的。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偷了幅字画,说是庄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幅字画卖了两家,还为这件事吃了官司……”

周少瑾道:“那您还记得我母亲生前住在什么地方吗?我想去看看。”

刚才还很是气愤的余嬷嬷却一下子像打了霜的茄子,喃喃地道:“也,也没多的宅子,到庄老太爷手里的时候,就卖了一些……”

她不太想说的样子,好像在给庄家粉饰太平似的。

周少瑾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这是怕给母亲丢脸吧?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周少瑾只好道,“母亲一个闺阁女子。庄家的事怎轮得到她插手?我不是想看看外祖父的家罢了。嬷嬷不必耿耿于怀。”

“是的,是的。”余嬷嬷听了如释重负。笑道,“还是小姐心明,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庄老太爷不事生产,屋里又没个知热知冷的人,膝下也没儿子,用起银子来自然不会顾忌那么多……”

这件事周少瑾是知道的。

自从她嫡亲的外祖母去世后,她外祖父就没再续弦,家里的事全由曾外祖母打点。

“我听从前太太的陪嫁丫鬟说,”余嬷嬷道,“原来太太是住在下街庄家祖宅的,太太十岁的时候,下街的祖宅被雪压垮了半边厢房,庄老太爷又在无锡访友没有回来,老祖宗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太太搬去了官街她老人家陪嫁的宅子里住……”

官街!

周少瑾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慢了几拍。

她打断了余嬷嬷的话,紧张地道:“官街,是不是存义坊那边的官街?住着梅府的那个官街?”

余嬷嬷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笑道:“这金陵城里还有几个官街?那里因为几个衙门都设在那里,才得了这个名的。太太一直跟着老祖宗在那里住到了出嫁……”

存义坊!

程辂也住在存义坊!

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

她还记得他对自己谈起他对以后的打算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十五年之内考中进士。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着家眷去任上了。若是住在县衙里,就在院子里种株玉兰树,每天用过晚膳就坐在玉兰树下喝茶。若是不县衙,就买个小小的宅子,铺着青石的地铺,在院子里搭一架葡萄,葡萄架下养一缸锦鲤……”

她最终被程辂打动,向往的也不过是他所说的这一株玉兰树,一架葡萄藤而已。

周少瑾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原来,她以为他什么都跟她说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给她的,始终不过是个画饼罢了。

庄舅爷闹出那么多臭大街的事,做为街坊,就算程辂一心只读圣贤书,什么也不知道,难道董氏也不知道?就算程辂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已经要订亲了,以他的谨小慎微,难道也不知道?

周少瑾的手指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一直疑存在心里的念头再一次跳了出来。

难道,程庄两家。有什么旧时恩怨不成?

所以程辂才会中途变卦?

所以程辂才会睛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欺负?

所以他才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弃自己于不故?

所以即使自己容颜不在了他还想哄骗自己与他私奔?

周少瑾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就像前世最后的那一刻,被程辂掐住脖子的时候。

她深深地透了几口气,这才问余嬷嬷:“你可知道当年我母亲的陪房都去了哪里?”

余嬷嬷小声道:“太太嫁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丫鬟是从小服侍的,到了年纪就放出去配了人,好像是个做棉花生意的行商,早两年还有消息,后来就没了信。婆子却是太太临出嫁的时候在牙人那里买来的。老爷见那婆子手脚粗笨。很快就将那婆子又转卖了,卖到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太太身边服侍的,就全都是周家世仆了。像田庄头家的,就曾经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这不合常理!

父亲既然对母亲这么敬重,为何还要把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唯一的陪房嫁给一个外人,还是个行商,而不是嫁给家中的世仆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少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樊祺年纪太小,他还没有能力打听那些陈年的旧事。

她找谁问好呢?

周少瑾想来想去,唯一能解她心中所惑的。好像就只有那个无赖庄舅舅了!

可她真心的怕被庄舅舅沾上。

她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庄舅舅时的情景——他长得白白胖胖,却披头散发,穿了件叫花子才会穿的百纳衣。手里拿着个破碗,在程家的门房里一面打着滚,一面哭喊着“我那早去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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