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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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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宪以为,他这个事肯定也做得抵神不知,鬼不觉。然而,当他还来不及得意洋洋时,有人正在背后冷笑,准备要捅他老底了。

决意跟窦宪撕破脸皮的人,叫韩棱,字伯师,颍川舞阳人。凡是不怕死者,多数有不怕死之缘由,要么是真的不怕死,要么就是其背后有人罩着,要么就是吃饱了撑着的。韩棱很特殊,他不是不怕死,更不是吃饱了撑着,就只是想站出来,说个人话。

韩棱之所以要说人话,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在公众面前充当的都是正面形象。他少岁少孤,以孝友称。壮年以后出仕,忠正刚直,甚受刘庄喜爱,将他从郡里调到中央干活。后来,刘炟当了皇帝,对他更是欣赏不已,曾赐他尚书宝剑。

请注意了,是尚书宝剑,而不是尚方宝剑。当是时,荣获殊荣者,唯有三人,韩棱为首。可见,做为两朝元老重臣,韩棱很有必要站出来说这个人话。

韩棱给窦太后上书,说:“凶手就在洛阳城里,窦太后您竟然派人去千里之遥的齐国抓人,这不是中奸臣之计么?”

窦太后一看,先是一愣,转而一怒。她把韩棱召来,厉声骂道:“你有资格不保持沉默,但是请你不要乱说话。”

韩棱挺胸昂首,骄傲地说道:“我是不是乱说话,不是由你说了算。反正我就坚持我的看法,随便你怎么说。”

韩棱顶得窦太后很憋气,但她又无法辩驳。既然这样,只有等着看结果了。但是,窦太后没想到,就在焦灼地等着审判结果时,却等来了一个超乎她想象和智力的结果。

事实上,整个事件最为郁闷的,不是窦太后,而是窦宪。窦宪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切都在他的控制当中,就在关键被一个人搅黄了他的好事。这个人,不是韩棱,而是另外一个洛阳高手。

更准确地说,打乱窦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可怕的人。

三、赎罪

西汉刘病已时代,曾经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有一次,丙吉丞相出行,在路上遇到有人打群架,死伤甚多。可是丙吉却视若不见,一飘而过。丙吉奇怪表现,左右甚是纳闷,却没人敢多嘴。

再往前走,丙吉丞相看到有人赶牛,牛累得喘气连连。丙吉不禁停下来,询问赶牛人赶了几里路。左右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刚刚打看见人打架,睬都不睬,怎么看见头牛累了,就关心得不得了?

丙吉一语道破天机:“百姓打群架,自然有地方政府管。三公的职责就是调合阴阳,使天下风调雨顺。我问牛喘气的事,是因为这是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就这么一件小事,却深刻影响了汉朝的政治制度。自丙吉起,汉朝三公不插手干涉地方政府权力,成了一个惯例。这也正是窦宪得意原因之一,他认为,汉朝三公不出面干预,给刘刚定罪这事就是板上钉钉,没有悬念。

但是,窦宪没有想到,要搅他好事的人,竟然来自三公之一的太尉府。

这家伙名唤何敞,时为太尉府贼曹(保安官),主管安全工作。太尉府主管军事,司徒主管政治经济,司空主管监察。所以,就审判刘刚这事,如果从职能范围来看,汉朝三公要出面的话,应该是司空较妥,根本没太尉府什么事。

这正是窦宪郁闷的地方,偏偏是太尉府的人,竟然要管定他的事。事实上,窦宪如果了解何敞这人,就知道自己的事被管一点都不冤了。

何敞,字文高,扶风平陵人也。这厮德才兼备,却与时不合。先前中央多次下诏,请他做官,都被他推辞了。后来,好不容易请他到太尉府做事,深受领导器重,甚至连司徒大人都对他敬重几分。

何敞之所以得到尊重,主要是他这人敢说敢做,一切以大局为重。他进太尉府以后,正是窦太后临朝听政,窦氏牛气哄哄的时代。然而他照样不睬,上书警告窦氏不要太过嚣张。

当然,何敞是知道江湖规矩的。在洛阳城,你可以说话,但不能乱说,可以管事,可不能乱管。但是,何敞却发挥不合时务的优良作风,决定管管刘刚定罪这事。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出面的借口。

首先,何敞给太尉宋由上书,说刘畅在屯所所被杀,这是件严重的事,而主管治安部门,又乱抓人,影响极坏。可三公不干预地方政府权力的惯例,这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现在请求,准备以个人名义,参与审判刘刚案件,请领导批准。

宋太尉一看,中,批了。

何敞出发后,司徒府和司空府闻听到,一愣,太尉府都派人了,他们可不能落后呀。于是乎,二府也迅速派出主管官员,前往齐国参加联合法庭。

在众目睽睽之下,窦宪想作弊,都没辙了。一审两问三推理,最后真相大白:暗杀刘畅的人,不是刘刚,而是窦宪。倒霉年年有,可这次特别惨。窦太后一听到审判结果,两眼冒火,立即把窦宪关到皇宫内院。

请注意了,这不是惩罚,而是保护。窦太后很窝火,可脑袋很清理。她知道,情人很重要,可老哥更重要。情人固可以再找,可老哥不能再生。所以生气归生气,手足之情,断不能弃。

当然,窦宪捅出这么大一个窟窿,仅是关闭反省,不是能阻住汉朝三公及天下人的嘴巴的。当前之急,就是找到一个保命的办法。不久,窦宪告诉妹妹窦太后,我有办法出宫了。

窦宪的办法,就是请求征伐北匈奴,企图以此建功立业,赎回死罪。

事实证明,刘刚不是窦宪的菜,北匈奴才是。种种迹象表明,北匈奴想不当窦宪的替死鬼,很难。

古人说,多难兴邦,北匈奴则是多难乱国。他们经过上百年的折腾,犹如砸锅一般,越砸越烂。如今的北匈奴,内战不止,群殴不息,兄弟操刀,不是你捅我,就是我插你。打不过别人的,为了混口饭吃,每年都有数千人投奔南匈奴来了。

南匈奴单于一看,得,老子以为只有自己过得没尊严,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活得更惨的。于是上书一封,飞入洛阳城,请求汉朝政府赞助他出兵,一举将北匈奴灭了,彻底解放北漠兄弟。

南匈奴单于的奏书,落到了窦太后手上。搞后宫政治,窦太后是老手,可打架这事,只能交给男人去办了。南匈奴单于在奏书上,列出希望率军出兵的名单,耿秉居首。于是乎,窦太后只能将耿秉召来询问。

耿秉这人我们是知道的,他是汉朝著名的强硬派,当初就是他一直在刘庄耳边鼓动,他和窦固才有机会出场亮相。数年不打仗,他心里早痒了,当窦太后把南匈奴单于的奏书,交给他看时,心里早乐开花了。

耿秉信心十足地对窦太后说:“当年,汉武大帝倾全国之力,想一举灭了匈奴,都没成功。今天机会来了,简直是千年难遇之战机,不能错过啊。”

耿秉吞了口水,接着说道:“何况南匈奴单于已经说了,仅造他们力量,无法摆平北匈奴。我们出兵赞助,以蛮夷治蛮夷,成本降低,效益则又是大大的。我吃着国家的粮食,甘受此命,率兵出征。”

窦太后点点头,嗯,有戏。再多找几个人来问问,看看大家意见如何。然而有些人,窦太后不用问,他们已经拼足马力,向皇宫奔来了。

这些人,就是汉朝主和派。这些人的杰作代表人,当数第五伦先生。很遗憾,司空第五伦因为年老,已经光荣退休了。现在,汉朝三公分别是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太尉宋由。重要说明的是,在对匈奴关系上,不要说汉朝三公,几乎整个汉朝文官集团,都是不折不扣的非主战派。

这下子,问题大了。不久,有人先打第一炮,给窦太后上书,旗帜鲜明地反对出征北匈奴。

这场口水战第一人,是宫廷秘书(尚书)宋意。反对理由,分别如下:自高祖刘邦立国以来,汉朝出征匈奴很多次,可每次总是得不偿失。自光武皇帝以来,采取息战养民政策,到目前已经四十年了,边郡太平,人生安乐,而一旦出兵,必然破坏数十年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这是其一;

现在鲜卑部落归顺汉朝,他们跟北匈奴互相咬杀,我们不出一兵一卒,可战利品他们却分给我们一份。可如果派兵把北匈奴灭了,一向以抢劫为生的鲜卑人,肯定不能再抢北匈奴了,缺钱缺粮了只好向我们要。可我们满足得了今天,能满足得了明天吗?有朝一天,他们闲得发慌,肯定又要到边境来闹事,那我们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吗?所以,把北匈奴这块硬骨头留给鲜卑人来啃,我们坐着看,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这是其二。

总之,替南匈奴统一北匈奴,等于拿自己的钱去烧,好处给了别人,害处全要自己来承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算,都不划算,所以南匈奴单于这个建议,千万不能答应啊。

尚书宋意的算盘打得叭叭响,可窦太后一看,怎么都不感兴趣。沉默代表我的心,反对无效。

冬天,十月十七日。这一天,距离先帝刘炟驾崩不过多半年。然而这在这一天,窦太后任命答应窦宪出战赎罪请求,封他为车骑将军,任命耿秉为副总帅,征调北军以及边境十二郡民兵,准备征伐北匈奴。

窦太后动了,汉朝的文官集团也出动了。汉朝三公,九卿全部现身,集体到皇宫上访。他们都认为,我们跟北匈奴有远仇,可没有近怨。人家都答应不来边境抢劫了,我们怎么这样无缘无故要去打人家呢。而且为了虚名劳师远征,不值啊。

众卿劝阻很卖劲,可窦太后就像一块巨大的磐石,任你几路来,她只管一路去,不为所动。众卿集体见上访不行,又集体上奏。奏书像雪片一样飞进皇宫,却如落下深渊,无声无息,什么回音都没有。

窦太后还是那招,任你们怎么闹,她就是不睬你。

前面说过,汉朝文官集团,几乎都反对征伐北匈奴。之所以说几乎,没有说全部,主要还是有个别人也在和稀泥。

西汉王太后派王莽主持大局时,王莽就找了一个很会听话,也很会和稀混的官僚。有人可能想起来了,那人就是孔子后裔,孔光。窦宪上台伊始,也找了一个类似孔光的人物。他的名字,就叫邓彪。

邓彪原来做的是太尉,窦宪看他是可造之才,把他升级为太傅,封关内侯,主管宫廷机要。窦宪宫里宫外跑,累得够呛,说得不好听,邓彪就是窦宪招聘的高级跑腿工。老实话,邓彪很敬业。有会就去开,有混就去和,无论背后多大呛声,他都无怨无悔。

在邓彪背后呛声的,现任太尉宋由也算一个。可这家伙现在有点后悔了,他是这样想的,满朝上下,呛了这么久,却没反对出什么成果来。他作为主管军事的大领导,将来窦太后会不会来个秋后算帐呢?

于是,他越想越害怕,决定退出反对派。就算不能像邓彪那样和稀泥,但至少他可以明哲保身。这吵架也是需要激情的,众卿一看太尉都不玩了,也自觉无趣,纷纷回家,学着高高挂起了。

四、燕然勒石

自高祖刘邦立国以来,汉朝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般吵架的场面。当年吕雉专权的时候,陈平周勃那一帮人,都是装孙子地挂捂着自己,从来不敢多顶一句话。到汉朝末期的王太后,老人家没有专权,把权力交给了王莽代理,所以省了很多事。

可为什么这次,窦太后临朝执政,说要出兵,汉朝众卿却像疯狂一样扑上去狂叫呢?我认为,这里面的学问,看似是为战与不战而吵,实则是上为抢权而闹。

汉朝的权力分配,在宦官出现之前,基本上是三足鼎立。皇帝宗室为一方,皇后外戚为一方,士大夫为一方。在王莽出现之前,三方权力互相制约工,基本平衡方,而到了王莽以后,一切就变了。这归根到底就在于,王莽是一个特殊的人。

王莽是外戚,同时又是儒家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正因为他代表了双方的利益,所以当他替王太后代理权力时,汉朝那帮读书人都没几个大腕反对。外戚与士大夫力量合流,而皇室宗族力量薄弱,博弈失衡,才导致西汉崩溃。

由此可见,在汉朝,读书人可不是好惹的。皇室马上得天下,想马下治天下,还必须靠这帮人。皇室都惹不起,外戚就更不要说了,大家都不是光脚的,也都不是吃白饭长大的,要干架他们是当仁不让的。

正因为儒家知识分子力量的可怕,凡有聪明的外戚,总要千方百计讨好他们。西汉的外戚代表窦婴、田汀踔恋搅肆醪∫咽贝氖犯咄馄莸龋挤糯厦餮Щ嶙鹬囟潦槿恕

到了东汉,从阴家到马家,外戚对士大夫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到了窦宪,你看他怎么使用太傅邓彪就知道了。他就是希望,汉朝众卿应该个个都像邓彪学习,吃的是国家的粮食,干的全是窦家的活。

窦宪想法很丰满,可现实很骨感。太傅缺钙,那是太傅的事,像司徒司空这些好斗的公鸡,还坚持在吵架现场为国家大义而战。

我认为,吵架这玩艺,就像大浪淘沙,被筛掉的不一定是沙子,可留下来的,绝对是光灿灿的金子。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尚书令韩棱,就是汉朝宫殿里,最让窦太后头脑的三颗金子。

袁安,字郡公,汝南汝阳(今河南商水西南)人。孝廉出身,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人是钢,饭是铁。多年的官场历练,汉朝国家的粮食,已经把他喂成了一个不畏强权的钢铁官场战士。

任隗,字仲和,典型富二代。其老爹,就是当年跟随刘秀打天下的任光。这厮好黄老之术,清心寡欲,极是低调。但是,因于黄老之术的息养精神,他是极力反对瞎折腾,征伐北匈奴的。

在汉朝三公中,太尉宋由吵归架,但畏首畏尾,不成榜样。袁安和任隗才是真正的猛人。俩人一起上殿,找窦太后论理,论着论着,都不由激动的把官帽揪下来。那幅架式,摆明就是宁愿被撤职,也要为北匈奴讨个公道。

袁安和任隗冲锋在先,后面的人都替他们偷偷地捏汗。可是袁安和任隗总是豁出去的模样,心闲气定,大有我是三公我怕谁的流氓气势。怕什么呢,他们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们俩的后面,还有尚书韩棱等人在当啦啦队。

但是他们发现,窦太后的确也是一个不好惹的悍妇。他们吵他们的,窦太后不但不停止对北匈奴用兵,没想到,她毫不妥协,又做出了一件让这些男人抓狂的事。

这就是,在洛阳城大肆修建土木工程。而且他们修的不是国家工程,而是窦家豪宅。窦太后弟弟窦笃、窦景,征调差役民夫,大张旗鼓的就盖起楼来。

这戏搞大了。

要知道,袁安和任隗反对征伐北匈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国家没事。先帝刘炟在位时,实施盐铁专卖等一系列政策,发了不少财。问题是,他赚钱要术,花钱却没有个节制。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像个财神爷,到处赏赐,以至于他崩前,国家都虚空了。

国库没钱,对外用兵又要烧钱,钱从哪里来,只能将危机转嫁到天下平民身上。这下好了,百姓就像树根,可是立国之本。要从百姓身上抽血,等于吸他们的树汁。树汁干了,他们这些挂在树上的叶子,还能不随风而落吗?

这是一个很显然的道理,窦太后怎么就不懂,竟然还好意思让窦家修建豪宅,难道败家就是为了赌气吗?

窦太后史无前例的顽固和耍流氓,已经深深地刺痛了袁安和任隗的心。他们在摇头,在叹息,在抗争。可是他们没想到,窦太后用铁的意志,顶住了重重压力,指引着汉朝朝着一条他们谁也想不到的梦想大道走去。

公元89年,夏天,六月。当司徒袁安等人在洛阳城,歇斯底里的和窦太后斗法时,窦宪正率着汉军,分三路向北匈奴方向义无反顾地进军。会师的地点,初步设地涿邪山(蒙古国巴彦温都尔山)。可当他们走到稽落山(蒙古国伊赫巴颜山)时,竟然就发现了猎物。

窦宪对北匈奴的第一次会战,就此打响。

代表窦宪打前锋的,有两个指挥官,其中一个,就是耿秉的弟弟,司马耿夔。出来打猎,也是讲运气的,耿夔很幸运,他碰上的是一只大猎物——北匈奴单于。

自耿况以来,耿家替汉朝培养的将军,几乎是批发式的。然而从耿一代到耿三代耿恭,他们出货多,可从来没有过什么质量门事件。所以不用怀疑,作为耿三代出口产品耿夔,他的斩敌技术会出问题。

此时,耿夔率领的,就是南匈奴骑兵,人数约有万余。我们知道,征伐北匈奴的始作俑者,是南匈奴单于。这些南匈奴人征战在外,个个心中的理想,仿佛不是斩杀建功,而是为解放漠北而来的。所以,双方一交战,个个凶猛异常,北匈奴被打得两眼晕花,拾腿就跑。

接着,各路方面军也及时赶到了。大家凑到一起后,窦宪一声命令,犹如狂风暴雨,席卷着北匈奴追杀。血染的风采,一路风采到私渠北鞮海(蒙古国巴彦洪戈尔城西南本查干湖)。

这是北匈奴的地盘。然而,我的地盘,我却做不了主。北匈奴被斩杀有一万三千人,被拿下的家畜上百万头,俘虏连绵,一望无际,数都数不清。后来认真清点,约有二十万人。

当年,霍去病出一趟祁连山,只俘虏了数万人。窦宪这一次的胜利,却远超前辈英雄。历史证明,窦宪此举既是空前,也是绝后。然而苍天都不相信,建立千古功勋的,竟然是一个洛阳城里最捣蛋的混世魔王。

此时,北匈奴已经逃得没影儿了。窦宪派人携带大量财物,前去找人。不久,他们就在西海(蒙古国科布多城东哈腊湖)上,把北匈奴单于找到了。

他们先是给北匈奴单于送礼,然后才把窦宪的话向北匈奴单于传达道:汉朝很强大,你就算插上翅膀飞上天,也要揪你下来。不如这样,我们给你钱花,你跟我们走一回,回洛阳见见我们的皇帝吧。

北匈奴单于已经无路可逃,只好装做很高兴的样子接受投降,随军南返。窦宪和副帅耿秉终于可以宣布撤军了。在班师之前,俩人却率着众人登上了巍然屹立的燕然山(蒙古国杭爱山)。

当年,霍去病率兵奔袭两千里,深入漠北,追杀匈奴,终于完成了他的巅峰杰作。即以损失一万五千人的数量,斩杀匈奴七万多人,俘虏匈奴王爷三人,以及匈奴高官八十三人。然而孤独求败的霍去病亦不满足,竟然还一路追杀,最后登狼居胥山筑坛祭天,方可还师。

今天,窦宪就要学当年的霍大帅,登山告天,宣扬大汉气魄。于是,他就在燕然山上立了一个石碑,命人在上面刻字,记载此次征战的丰功伟绩。窦宪连写碑文的枪手都找好了,他就是远在西域之外的班超老哥,班固。

在那巍巍燕然上,班固纵横挥笔,写下了著名的《燕然山铭》。千年之后,我们仿佛还听见那遥远的歌唱,正悠悠地传来——

铄王师兮征荒裔,

剿凶虐兮截海外。

夐其邈兮亘地界,

封神丘兮建隆嵑,

熙帝载兮振万世!

五、消失的匈奴人

窦宪征伐归来,唱着胜利的歌声回到了洛阳城。歌声打远就传进了窦太后耳里,她那个心呀,犹如江涛波海,激动万千。

这是胜利之歌,也是窦家的运命交响曲。出征之前,心里承受了多少压力,如果输了,后果真不敢想象。可今天,日出雾散,黎明在前。窦太后好想放声喉咙,高歌一曲。

当然,这歌是给老哥窦宪和的,也是唱给袁安任隗等人听的。

于是,窦太后行功论赏,封窦宪为大将军,再送一个武阳侯,采邑两万。但是,窦宪则说,我做大将军就行了,至于侯爵,我坚决拒绝。窦太后一看,不想当侯也行,但不能让你吃亏。这样吧,按旧例,大将军位于三公之下,现在我拔你位高三公。

看到了吧,这才叫真正的一唱一和。出征之前,你们三公轮流上阵,口水喷个不停,就想我窦宪踩在脚下。现在我回来了,我不喷你,但也要将你们一脚踩到底,尝尝被踩的滋味。

窦宪和窦太后并肩一战,奠定了窦家拿捏天下的基础。现在数天之下,皇宫是窦太后的,军权是窦宪的,连首都洛阳也是窦家的。

打理洛阳城的,是窦宪老弟窦景。这厮可跟窦宪一比,飞扬跋扈,无所欲为,简直就是个合法流氓,好好一个洛阳城,被他整得鸡犬不宁。强奸,抢劫,垄断买卖,等等,没有一个坏事不是他撑腰干的。搞得那些南来北往的商客,远远望着洛阳城,一想起窦景,就直发抖。

有人闹事,就得有管事的。这时,袁安上奏,弹劾窦景。然而奏书送上去后,犹如石沉大海,连个水泡都没有。连袁安的奏书都不起作用,看来这洛阳皇宫里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既然水深扔石不起浪,那我就来一个深水炸弹,看能不能炸起几条大鱼来。

说这话的人,是窦家的老熟人了,他就是曾经坏了窦宪好事的何敞。此时,何敞已迁为尚书,他写了一道超长的奏书,从头到尾将窦家骂了一遍。

读书人骂架,那是一个又狠又准。何敞是这样骂的:“窦宪掌军权,窦景客警卫,窦家无法无天,大逆不道。如果再不管教,国将不国。”

窦宪一听,好你个何敞。之前被你整了一道,差点挂了,现在又来了。你想跟我玩,老子奉陪你到底。

窦宪想来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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