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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天堂-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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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不由自主,抬眼去凝视云翔。兄弟两个,眼光一接触,云翔眼中,立刻充泪了。云飞心里怦然一跳,他终于看到了“云翔”,那个比他小了四岁,在童稚时期,曾经牵着他的衣袖,寸步不离,喊着“哥哥”的那个小男孩!他深深的注视云翔,云翔也深深的注视他。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兄弟两个的眼光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
  云飞感到热血往心中一冲,有无比的震动。他说:
  “阿超,你让开!让他进来!”
  阿超不得已,让了让。
  云翔拄杖,往房间里跛行了几步。阿超紧张兮兮的喊:
  “可以了!就在这儿,有话就说吧!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要不然,又会掐他一把,撞他一下,简直防不胜防!”
  云翔不再往前,停在房间正中,离床还有一段距离。看着云飞。
  云飞就温和的说:
  “有什么话?你说吧!”
  云翔突然丢下拐杖,噗通一声,对云飞跪了下去。
  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品慧弯腰,想去扶他,他立即推开了她。他的眼光一直凝视着云飞,哑声的,清楚的开口了:
  “云飞,我这一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天敌“,跟你作战,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六年!:现在回想,像是害了一场大病,病中的种种疯狂行为,种种胡思乱想,简直不可思议!如今大梦初醒,不知道应该对你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了解我的震撼!在你为我挡子弹的那一刹那,我想,你根本没有经过思想,那是你的”本能“,这个”本能“,把我彻底唤醒了!现在,我不想对你说”谢谢“,那两个字太渺小了,不足以代表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只想告诉你,你的血没有白流!因为,”展夜枭“从此不存在了!”
  云翔说完,就对云飞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云飞那么震动,那么感动,心里竟然涌起一种狂喜的情绪。他热切的凝视着云翔,眼里充满了怜惜之情,那是所有哥哥对弟弟的眼光。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翔磕完头,艰难的起立。品慧流着泪,慌忙扶着他。
  他转身,什么话都不再说了,在品慧的搀扶下,拄杖而去。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大家都震动着,安静着,不敢相信的怔着。
  半晌,祖望才走到云飞床前,看看梦娴,又看看云飞。迟疑的,没把握的说:
  “云飞,你出院以后,愿不愿意回家?”他又看梦娴:“还有你?”
  梦娴和云飞对看,双双无话。祖望好失望,好难过,低低一叹:
  “我知道,不能勉强。”就对梦娴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好儿子!”
  好不容易,母子二人,才得到祖望的肯定,两人都有无比的震撼和辛酸。梦娴就低低的说:
  “过去的不快,都过去了,我相倍云飞和我一样,什么都不再介意了。只是,好想跟他们……”她搂住小三小五:“在一起,请你谅解我!”
  云飞也充满感情的接口:
  “爹,回不回去,只是一个形式,重要的,是我们不再敌对了!现在,我有一个好大的家,家里有九个人!我好想住在寄傲山庄,那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的梦,希望你能体会我的心情!”
  祖望点点头,看到萧家五个孩子的姐弟情深,他终于对云飞有些了解了,却藏不住自己的落寞。他看了雨凤一眼,许多话哽在喉咙口,还是说不出口,转身默默的走了。
  萧家五姐弟,静悄悄的站着,彼此看着彼此。大家同时体会到一件最重要的事,他们和展夜枭的深仇大恨,在此时此刻,终于烟消云散了。
  故事写到这儿,应该结束了。可是,展家和寄傲山庄,还有一些事情,是值得一提的。为了让读者有更清楚的了解,我依先后秩序,记载如下:
  三个月后,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天,展家大门口,来了一个老和尚。他一面敲打木鱼,一面念着经。
  云翔听到木鱼声,就微跛着腿,从里面跑出来。看到老和尚,觉得似曾相识,再一听,和尚正喃喃的念着: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回头才是岸,去去莫迟疑!”
  云翔心里,怦然狂跳,整个人像被电流通过,从发尖到脚趾,都闪过了颤栗。他悚然而惊,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和尚看。和尚就对他从容的说:
  “我来接你了,去吧!”
  云翔如醍瑚灌顶,顿时间,大彻大悟。他脸色一正,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句:
  “是!请让我去拜别父母!”
  他转身,一口气跑到祖望和品慧面前,一跪落地,对父母恭恭敬仿的磕了三个头。说:
  “爹!娘!我一身罪孽,几世都还不清,如今孽障已满,尘缘已尽。我去了!请原谅我如此不孝!”
  说完,他站起身来,往外就走。祖望大震,品慧惊疑不定,喊着:
  “云翔,你这是做什么?不可以呀!你要去那里?”
  云翔什么都不回答,迳自走出房间。祖望和品慧觉得不对,追了出来。追到大门口,只见云翔对那个和尚,乾脆而坚定的说:
  “俗事已了,走吧!”
  品慧冲上前去,拉住他,惊叫出声:
  “你不能走,你还有老父老母,你走了我们靠谁去?”
  和尚敲着木鱼,喃喃的念:
  “冤冤相报何时了?劫劫相缠岂偶然?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回头才是岸,去去莫迟疑!”
  祖望睁大眼睛,看着和尚。心里一片清明,他醒悟了。伸手拉住了品慧,他含泪说:
  “孽障已满,尘缘已尽,让他去吧!”
  云翔就跟着和尚,头也不回的去了。
  从此,没有人再见到过他。
  那个春天,寄傲山庄里是一片欢娱。
  这晚,一家九口,在大厅内欢聚。灯火辉煌。雨凤弹着月琴,小三拉着胡琴,小四吹着笛子,大家高唱着“问云儿”。
  梦娴靠在一张躺椅中,微笑的有着围绕着她的人群。
  羊群在羊栏里咩咩的叫着。小五说:
  “阿超大哥,是不是那双小花羊快要当娘了?”
  “对,它快要当娘了!”
  雨鹃笑着说:
  “只怕……快当娘的不止小花羊吧!”
  梦娴一听,喜出望外,急忙问:
  “雨凤,你已经有好消息了吗?”
  雨凤丢下月琴,跑开去倒茶,脸一红,说:
  “雨鹃真多嘴,还没确定呢!”
  云飞一惊,看雨凤,突然心慌意乱起来,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拉住她问:
  “那是有迹象了吗?你怎么不跟我说?你赶快给我坐下!坐下!”
  雨凤红着脸,一甩手:
  “你看嘛,影子还没有呢,你就开始紧张了!说不定雨鹃比我快呢!”
  这下,轮到阿超来紧张了:
  “雨鹃,你也有了吗?”
  雨鹃一脸神秘像,笑而不答。
  云飞被搅得糊里糊涂,紧张的问雨凤:
  “到底你有了还是没有?”
  “不告诉你!”雨凤笑着说。
  梦娴伸手拉住齐妈,两人相视而笑。梦娴说不出心中的欢喜,喊着:
  “齐妈!我等到了!齐妈……我等到了呀!”
  齐妈摇着梦娴的手,笑得阖不拢嘴:
  “我知道,我有得忙了!小衣服,小被子,雨凤的,雨鹃的,我一起准备!”
  云飞看着雨凤,映华的悲剧,忽然从眼前一闪而过。他心慌意乱,急促的问:
  “什么时候要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了解的看他,给他稳定的一笑:“你放心!”
  “放心?怎么可能放心呢?”云飞瞪大眼,自言自语。
  阿超也弄得糊里糊涂,说:
  “雨鹃,你到底怎样?不要跟我打哑谜呀,我也很紧张呀!”
  雨鹃学着雨凤的声音说:
  “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阿超跟云飞对看,两个人都紧紧张张。阿超叫着说:
  “哇!你们两个,通通给我坐下来,谁都不要动了!坐下!坐下!”
  “你们两位大男人,不要发神经好不好?”雨鹃啼笑皆非的喊。
  小四白了阿超一眼,笑着嚷:
  “阿超,你不要笨了,你看看,那只小花羊有坐在那儿等生宝宝,坐几个月不动吗?”
  雨鹃追着小四就打:
  “什么话嘛!把你两个姐姐比成小花羊!”
  一屋子大笑声。
  梦娴拉着雨凤的手,笑着左看右看,越看越欢喜:
  “雨凤啊!我觉得好幸福!谢谢你让我有这样温暖的一段日子!”她深深的靠进躺椅中:
  “好想听你唱那首”问云儿“!”
  雨凤就去坐下,抱起月琴:
  “那么,我就唱给你听!这首歌,是我和云飞第一次见面那天唱的!”
  小三拉胡琴,小四吹笛子,雨凤开始唱着“问云儿”。
  齐妈拿了一条毯子来,给梦娴盖上。
  雨凤那美妙的歌声,飘散在夜色里:
  “问云儿,你为何流浪?问云儿,你为何飘荡?问云儿,你来自何处?问云儿,你去向何方?问云儿,你翻山越岭的时候,可曾经过我思念的地方?见过我梦里的脸庞?问云儿,你回去的时候,可否把我的柔情万丈,带到她身旁,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唯有她停留的地方,才是我的天堂……”
  梦娴就在这歌声中,沈沈睡去。不再醒来了。
  云飞后来,在他的著作中,这样写着:
  “第一次,我发觉”死亡“也可以这么安详,这么温暖,这么美丽。”
  梦娴葬进了展家具坟。
  这天,云飞和祖望站在梦娴的墓前。父子两个,好久没有这样诚恳的谈话。
  “真没想到,短短的半年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你娘走了,云翔出家了,展家也没落了……”祖望无限伤感的说:“正像你说的,转眼间,就落叶飘满地了!”
  云飞凝视着父亲,伤痛之余,仍然乐观:
  “爹!不要太难过了,退一步想,娘走得很平静很安详,也是一种幸福!云翔大彻大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一件好事!至于展家,还有遗产,足以度日。几家钱庄,只要降低利息,抱着服务大众的心态来经营,还是大有可为的!何况还有一些田产,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祖望看着他,期期艾艾的说:
  “云飞,你……你回来吧!”
  云飞震动了一下,默然不语。
  “自从你代云翔挨了一枪,我心里有千千万万句话想对你说,可是,我们父子之间误会已深,我几次想说,几次都开不了口。”
  云飞充满感性的接口:
  “爹,你不要说了,我都了解!”
  “现在,我要你回家,你可能也无法接受。好像我在有云翔的时候排斥你,失去云翔的时候再要你,我自己也觉得好自私。可是,我真的好希望你回来呀!”
  云飞低头,沈吟片刻,叹了一口长气。
  “不是我不肯回去,而是,我也有我的为难。现在,我的家庭,是一个好大的家庭,我不再是一个没有羁绊的人,我必须顾虑雨凤他们的感觉!直到现在,雨凤从没有说过,她愿意做展家的媳妇!正像你也从来没对雨凤说过,你愿意接受她作为媳妇一样!我已经死里逃生,对于雨凤和那个家,十分珍惜。我想,要她进展家的大门,仍然难如登天。何况,我现在养牛养羊,过着田园生活,一面继续我的写作,这种生活,是我一生梦寐以求的,你要我放弃这种生活,我实在舍不得!”
  祖望看着他,在悔恨之余,也终于了解他了。
  “我懂了,我现在已经可以为你设身处地去想了,我不会,也不忍让你放弃你的幸福……
  可是,有一句话一定要对你说!“
  “是!”
  “到了今天,我不能不承认,你是我最大的骄傲!”
  云飞震动极了,盯着祖望。
  “有一句话,我也一定要对你说!”
  祖望看着他。
  “你知道寄傲山庄,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寄傲山庄的大门永远开着,那儿有一大家子人,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城市的繁华,想回归山林的时候,也愿意接受他们作为你的家人的时候,来找我们!”
  转眼间,春去冬来。
  这天,寄傲山庄里,所有的人都好紧张。齐妈带着产婆,跑出跑进,热水一壶一壶的提到雨凤房里去。
  “哎哟……好痛啊……”雨凤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云飞站在大厅里,听得心惊肉跳,用脑袋不断的去撞着窗棂,撞得砰砰作响。嘴里痛苦的喊:
  “为什么要让她怀孕嘛?为什么要生孩子嘛?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痛苦嘛?老天,救救雨凤,救救我们吧!”
  阿超走过去,拍着他的肩,嚷着:
  “你不要弄得每个人都神经兮兮,紧紧张张好不好?产婆和齐妈都说,这是正常的!这叫作”阵痛“!”
  “可是,我不要她痛嘛……为什么要让她这样痛嘛……”
  小三、小四、小五都在大厅里焦急的等待。比起云飞来,他们镇定多了。
  雨鹃大腹便便,匆匆的跑出来。喊:
  “阿超!你赶快再去多烧一点热水!”
  “是!”阿超急忙应着。
  云飞脸色惨变,抓住雨鹃问:
  “她怎样了?情况不好?是不是……”他转身就往里面冲:“我要去陪着她!我要去陪着她……”
  雨鹃用力拉住他。
  “你不要紧张!一切都很顺利,雨凤不要你进去,你就在外面等着,你进去了,雨凤还要担心你,她会更痛的……”
  雨鹃话没说完,又传来一声雨凤的痛喊声:
  “哎哟……哎啊……好痛……齐妈……”
  云飞心惊胆战,急得快发疯了,丢下雨鹃,往里面冲去。他跌跌冲冲的奔进房,嘴里,急切的喊着:
  “雨凤,雨凤,我真该死……你原谅我……”
  齐妈跳起身子,把他拚命往外推:
  “快出去!快出去!这是产房,你男人家不要进来……”
  雨鹃也跑过来拉云飞,生气的说:
  “你气死我了!雨凤都没有你麻烦……我们照顾雨凤都来不及了,还要照顾你……”
  就在拉拉扯扯中。一声响亮的儿啼传来。产婆喜悦的大叫:
  “是个男孩子!一个胖小子!”
  齐妈眉开眼笑,忙对云飞说:
  “生了,生了!恭喜恭喜!”
  云飞再也顾不得避讳,冲到雨凤身边,俯头去看她,着急的喊:
  “雨凤,你好吗?你怎样?你怎样?”
  雨凤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
  “好得不得了!我生了一个孩子,好有成就感啊!”
  云飞低头,用唇吻着她汗湿的额头,惊魂未定的说:
  “我吓得魂飞魄散了,我再也不要你受这种苦!一个孩子就够了!”
  “胡说八道!我还要生,我要让寄傲山庄里,充满了孩子的笑声!”雨凤笑着说,伸手握住他的手:“你说的,”生命就是爱“!我们的爱,多多益善!”
  这时,齐妈抱着已经清洗乾净,包裹着的婴儿上前。
  “来!让爹和娘看看!”
  雨凤坐起,抱着孩子,云飞坐在他身边,用一种崭新的,感动的眼光,凝视着那张小脸蛋。雨凤几乎是崇拜的赞叹着:
  “天啊!他好漂亮啊!”
  门口,挤来挤去的小三小四小五一拥而入。
  大家挤在床边,看新生的婴儿。
  “哇,他好小啊!下巴像我!”小三说。
  “脸庞像我!”小五说。
  “你们别臭美了,人家说外甥多似男,像我!”小四说。
  大家嘻嘻哈哈。围着婴儿,赞叹不巳。
  后来,云飞在他的著作中这样写着:
  “原来,”生“的喜悦,是这么强烈而美好!怪不得这个世界,生生不息!”
  是的,生生不息。这个孩子才满月,雨鹃生了小阿超。寄傲山庄里,更加热闹了。真是笑声歌声儿啼声,此起彼落,无止无休。
  这天黄昏,彩霞满天。
  寄傲山庄在落日余晖下,冒着袅袅炊烟。
  这时,一个苍老而伛偻,脚步蹒跚的老人,走到山庄前,就呆呆的站住了,痴痴的看着山庄内的窗子。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祖望。
  笑声,歌声,婴儿嘻笑声……不断传出来,祖望倾听着,渴望的对窗子里看去,但见人影穿梭,笑语喧哗,他受不了这种诱惑,举手想敲门。但是,手到门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对雨凤说过的话:
  “你教唆云飞脱离家庭,改名换姓,不认自己的亲生父亲,再策划一个不伦不类的婚礼,准备招摇过市,满足你的虚荣,破坏云飞的孝心和名誉,这是一个有教养,有情操的女子会做的事吗?应该做的事吗?”
  他失去了敲门的勇气,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就站在那儿,默默的看着,听着。
  云飞和阿超,正带着羊群回家。小四拿着鞭子,跑来跑去的帮忙。小五跟着阿超,手里拿着鞭子,吆喝着,挥打着,嘴里高声唱着牧羊曲:
  “小羊儿哟,快回家哟,红太阳哟,已西落!红太阳哟,照在你身上,好像一条金河!我手拿着,一条神鞭,好像是女王!轻轻打在,你的身上,叫你轻轻歌唱……”
  祖望听到歌声,回头一看,见到云飞和阿超归来,有些狼狈,想要藏住自己。
  阿超眼尖,一眼看到了。大叫着:
  “慕白!慕白!你爹来了!”
  云飞看到祖望,大为震动。慌忙奔上前去。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呢?”就扬着声音急喊:“雨凤!雨凤!我爹来了!”
  寄傲山庄的大门,豁啦一声打开了。雨凤抱着婴儿,立即跑出门来。
  小三、齐妈、雨鹃也跟着跑出来。雨鹃怀里,也抱着小阿超。
  祖望看见大家都出来了,更加狼狈了,拚命想掩藏自己的渴盼,却掩藏不住。
  “我……我……”他颤抖的开了口。
  雨凤急喊:
  “小三!赶快去绞一把热毛巾来!”
  齐妈跟着喊:
  “再倒杯热茶来!”
  雨凤凝视祖望,温柔的说:
  “别站在这儿吹风,赶快进来坐!”
  祖望看着她怀里的婴儿,眼睛里涨满了泪水。他往后退了一步,迟疑的说:
  “我不进去了,我只是过来……看看!”
  云飞看着父亲,看到他鬓发皆白,神情憔悴,心里一痛。问:
  “爹,你怎么来的?怎么没看到马车?”
  祖望接触到云飞的眼光,再也无法掩饰了,苍凉的说:
  “品慧受不了家里的冷清,已经搬回娘家去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好……寂寞。我想,出来散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二十里路,你是走过来的吗?马车没来吗?你来多久了?”云飞大惊。
  “来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欢迎我?”
  云飞激动的喊:
  “爹,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寄傲山庄永远为你开着大门呀!”
  祖望看着雨凤,迟疑的说:
  “可是……可口……”
  雨凤了解了,抱着孩子走过去。
  祖望抬头看着她,毫无把握的说:
  “雨凤,我……以前对你有好多误会,说过许多不该说的话,你……会不会原谅一个昏庸的老人呢?”
  雨凤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诚心诚意的说:
  “爹……我等了好久,可以喊你一声”爹“!这儿是你的孙子!”就对孩子说:“叫爷爷!叫爷爷!”
  祖望感动得一塌糊涂,泪眼模糊,伸手握住孩于的小手,哽咽问雨凤: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苏……”雨凤犹豫了一下,就坦然的更正说:“他叫展天华。天是天虹的天,华是映华的华……”又充满感情的加了一句:“展,就是您那个展!”
  云飞好震动,心里热烘烘的,不禁目不转睛,深深的看雨凤。这是第一次,雨凤承认了那个“展”字。
  祖望也好震动,心里也是热烘烘的,也深深的看雨凤。
  所有的人,全部激动着,看着祖望、云飞、雨凤、和婴儿。
  祖望眼泪一掉,伸手去抱孩子。雨凤立刻把孩子放进他的怀中,他一接触到那柔柔嫩嫩,软软呼呼的婴儿,整个人都悸动起来。他紧紧的抱着孩子,如获至宝。
  羊群咩咩的叫着,小四、小五、阿超忙着把羊群赶进羊栏。
  雨鹃就欢声的喊:
  “连小羊儿都回家了!大家赶快进来吧!”
  云飞扶着祖望:
  “爹!进去吧!这儿,是你的”家“呀!”
  “对!”雨凤扶着祖望另一边:“我们快回家吧!”
  祖望的热泪,滴滴答答落在婴儿的襁褓里。
  于是,在落日下,在彩霞中,在炊烟里,一群人簇拥着祖望进门去。
  后来,在云飞的著作中,他写了这样两句话:
  “苍天有泪,因为苍天,也有无奈。
  人间有情,所以人间,会有天堂。“
  一九九七年十月十四日完稿于台北可园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五日修正于台北可园
  后记
  《苍天有泪》这个故事,是三年前就开始动笔的。那时,我写完了《烟锁重楼》,很想写一系列的民初小说,《苍天有泪》就是计划中的一部。这部小说写得有些艰苦,写写停停,始终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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