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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日常重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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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那句‘与我亲近的人’取悦了他,王世阑的脸色稍稍缓和。他垂下眼抿了口酒,这才漫不经心的说:“本王好歹也差点成了你的夫君,你却当着我的面请教怎么跟另一个男人欢好,就不怕我伤心?”

“抱歉。”涂灵簪垂下眼,认真道:“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便不会再问。”

“你还是这样,直率得可爱,连哄我一句谎话也不肯。本王知道,你身边一向是众星捧月,我不是最耀眼的那颗,也曾想过就这样仰望你一辈子得了,谁知某日你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私有物。”

他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眼眸一转,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来:“真是不甘心呐!本王吃醋了,本王就是不告诉你,就不要为他人做嫁衣!”

“世阑。”

涂灵簪开口,第一次叫了他的名。

她微微一笑,眼眸明媚如花:“天上斗转星移,世间芸芸众生,你或许不是最耀眼的一个,但绝对是最独特的一人,莫要妄自菲薄。”

王世阑举杯的手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她。

“我也并非虚幻的白月光,不以受众人追捧为荣。我有所爱之人,有想要守护的家,其实不过凡夫俗子一个,以前是不知情为何物,如今开窍了,认栽了,便想一心一意对他好,心中再容不下他人。”

涂灵簪继而道:“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风流不羁,无所束缚,但和你相处久了,便知道你是极其温柔、重情义的人。阿簪何德何能,能有幸结交足下。”

“接下来,你是否该劝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了?”王世阑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的视线轻轻的落在酒杯上,凝望着杯中她的倒影道:“可惜天涯芳草遍地,却难入我心。”

“会有的。”涂灵簪认真的看着他,轻轻点头:“你那么好,值得被温柔以待。”

王世阑忽的轻笑一声,唇边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沉,半真半假道:“要不,你将阿缨妹妹许给本王算了。”

涂灵簪一愣,随即哑然摇头:“这可开不得玩笑。阿缨是我亲妹妹,不是一件可以随手送出的东西,你若待她真心,便尽管想办法让她接纳你吧。”

王世阑捏着酒杯,但笑不语。

“你瞧我,本是来请教你如何与情郎相处的,却扯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涂灵簪无奈苦笑,起身道:“他该下早朝了,我得赶回去用膳,先告辞!”

“阿簪。”王世阑叫住她。

涂灵簪回身,询问的看着他。

王世阑亦是深深的与她对视,像是要将她的容颜刻在心中似的。然后,他剑眉一挑、唇角微翘,缓缓展开一个狂放不羁的笑来:“寻常女子要抓住男人的心,会选择先抓住男人的胃。但你嘛,你只要没事多抱抱那小师弟,多夸夸他,他一定就会幸福得上天了。”

“就这样?不用先抓住他的胃?”

“嗯,就这样。因为,你已经够优秀的了。”

涂灵簪默默记下,然后转过身,郑重的朝王世阑拢袖长躬,向他施以国士之礼。

“多谢。愿王爷也早日觅得那个先抓住你的胃,再抓住你的心的娘子。”

“借你吉言。”王世阑哈哈大笑,笑得胸腔都有些闷疼了,“下次你若再被别人欺负,尽管写信与我,本王定带兵杀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如今能伤她的人还有几个呢?自己这柄剑,怕是要从此入鞘了。

涂灵簪笑着点头,依旧踏着秋风落叶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王世阑才转过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乌鸦,缓缓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来:“所有强装的风流和不羁,都是为了掩饰内心极度的孤寂。你看本王,既然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就要做好万箭穿心的准备。”

乌鸦沉默,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真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方式断了本王的念想。”王世阑一下一下敲着纸扇,脸上神情莫辨:“不过托她的福,本王也算是解脱了,只剩下你。乌鸦,你还要撑到何时呢?”

乌鸦仰首灌完一坛酒,将酒坛子往石桌上一拍。他抬臂抹去下颌的酒渍,这才瞥过一双幽绿的眸子来,面无表情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未想过独占她。”

王世阑摇头,不赞同道:“爱一个人,又如何做到不占有。换句话说,不想占有的爱,还是爱么?”

“我不明白你说的。”

乌鸦想了想,漠然道:“我只知道,她成为我的光,我便做她的影,这就够了。”

王世阑一愣,忽的捧腹大笑起来。

乌鸦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王世阑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和李扶摇,一个是傻子,一个是疯子。本王一向自诩情圣,却输给了一个傻子和疯子……”

他自顾自斟酒,与乌鸦碰杯,朗声笑道:“来,喝个痛快!”

……

涂灵簪回到宫中,才刚到正殿门口,便隐约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见到她回来,门外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俱是松了一口气。木香悄悄朝她使眼色,无声道:你可算回来了,陛下正生气呢!

涂灵簪提裙踏进去,只见李扶摇阴沉着脸坐在案几旁,满桌子美味佳肴一筷未动,显然是心情坏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

一见到她回来,李扶摇立刻由阴转晴。上一刻还是目光阴鹫,下一刻他便可怜兮兮道:“阿簪,你去哪儿?怎么才回来。”

涂灵簪坐在他旁边,说:“我去见王世阑了。”

李扶摇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拧眉哼道:“你去见他做什么。”

得了,皇上又不开心了。涂灵簪只好笑吟吟给他顺毛:“扶摇,我可以抱你吗。”

李扶摇倏地瞪大眼,也顾不上生气了,忙张开双臂道:“可以可以,用力抱!”

涂灵簪看着他敞开的怀抱半响,然后忽然伸手,一左一右掐住他强健的腰肢,试图用力将他举起来。

怎么回事,这和朕想象中的抱抱不一样啊!

李扶摇一脸茫然状:“阿簪,你在作甚?”

“举高高啊,小时候我爹就是这么抱我的。”

涂灵簪有些吃力,只好松了手,望着神情古怪的李扶摇道:“要不换个姿势,像小时候那样,我打横抱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扶摇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他前倾着身子,盯着她的眸说:“我教你,这才是夫妻间的拥抱。”

说罢,他长臂一伸,将她用力揽在自己怀中。

“扶摇,你的心跳好快。”涂灵簪的脸贴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如同羽毛划过心尖般柔软:“我的心跳也好快。”

李扶摇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惩罚似的在她颈侧咬了一口,压低声音哑声道:“别说话。手从我的腰侧穿过去,抱住我。”

涂灵簪照做。

半响,她道:“菜要凉了。”

“你……唉。”李扶摇无奈的叹一声,将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就着连体婴儿的姿势坐在案几旁。

她有些不适的挣了挣,“扶摇,快放我下来,这样不好用膳。”

“别动,我喂你。”李扶摇腾出手来舀了碗莲子燕窝粥,吹凉后递到她唇边。

“这样成何体统。”涂灵簪一个小擒拿扼住他的手腕,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坐在他对面摇头叹道:“你很危险哪,陛下。真担心你哪天成了真昏君。”

李扶摇将粥碗放到她面前,又贴心的给她夹了爱吃的菜,这才弯着眼睛笑道:“那你便让我做半个时辰的昏君罢。”

“你愿做昏君,师姐可不愿做祸水。”她温和一笑:“你总是这般迁就我,指不定哪天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远远不够。”李扶摇煞有介事道:“宠到你哪怕离开我一分一毫,都会忍不住思念我的好,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会吗?自己会在李扶摇的宠溺中,变成一株只会依赖男人而活的青萝吗?

那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涂灵簪放下碗筷,犹豫片刻,终是选择坦诚:“扶摇,我从未依靠过男人,也不想依靠男人而活。”

李扶摇朝她安抚的笑道:“你不需要依靠我,也不需要迁就我、讨好我,你只要坦然接受我对你的好便可。”

顿了顿,他弯眸一笑:“谁叫我那么爱你呢!”

☆、第40章

李扶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镶金的兽角,兴致勃勃的送给了涂灵簪。

自从两人互通心意以来,李扶摇总是隔三差五的送些有趣的玩意给她。涂灵簪拿起那只兽角吹了吹,发出一声浑厚悠长的啸声。

李扶摇从身后搂住她,“喜欢么?”

涂灵簪笑着点头:“你知道我不喜欢胭脂水粉和首饰,这些战场上的玩意儿反而更吸引我。”

她又吹了吹号角,抬头看着碧空万里,深吸一口气道:“啊,真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鸣角收兵的时候。”

李扶摇低下头,鼻尖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喜欢就夸夸我。”

涂灵簪忽然想起前不久王世阑对她说的:你只要没事多抱抱那小师弟,多夸夸他,他一定就会幸福得上天了。

她放下号角,转过身回抱住他,脸颊亲昵的在他胸口蹭了蹭,情不自禁的放软语调:“你真好,我心悦你。每天都想喜欢你多一点,再多一点……”

李扶摇猛地收紧的手臂,俯身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李扶摇红着脸偏过头去,抬起手背覆在自己绯红的脸颊上,腼腆一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

“那是师弟你教得好。”

涂灵簪望着耳尖都红了的李扶摇,忍不住灿然一笑,心想:长沙王诚不欺我。

她忍不住微微踮起脚尖,伸手去捏他薄红未褪的脸颊,笑眯眯道:“你小时候虽然瘦,但脸上还是有几两软肉的,现在怎么瘦成这样了?”

李扶摇乖乖站着不动,堂堂一国之君的脸颊,任由她捏圆搓扁。揉捏完后,他还主动将左脸也递过去,一脸宠溺道:“手感如何,这边要不要也捏捏?”

“你呀。”涂灵簪心中淌过一泓暖流,她抬手轻轻戳着他的脸,神情温柔而甜蜜。

李扶摇深深的看着她,忽然喟叹一声,“过几日,我们去灵山寺一趟罢。”

灵山寺?

涂灵簪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想去我便陪你。只是,你从前不曾信佛呀。”

“以前不信,现在信了。”李扶摇注视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迷死人的微笑,认真道:“我每一日起床,都要感谢上天将你送回我身边。佛祖也好,阎王也罢,只求他们念在我一番诚意,不要再将你收回去。”

一个身首异处的孤魂野鬼,占据了一具不属于她的身体,涂灵簪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在担忧什么。

“不会的。”她握了握他的手,又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不会的,扶摇。”

他一怔,随即轻笑一声,拥着她道:“别紧张,我不过随口一说。不过你倒是曾说过,灵山寺是师父和莲姨初遇的地方,那我更得去拜访一番了。”

涂灵簪依然有些担忧:“李淮蛰伏了半年不曾有动静,我心中总是不踏实,怕他贼心不死。”

“他现在无兵无权,没什么可怕的。”李扶摇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温暖的唇啄了她的鼻尖一口,“别担心,阿簪。”

看着他那双温柔得几乎能滴水的眸子,听着他低哑的深沉的嗓音,涂灵簪感觉自己整个都融化在他的溺爱中,只好乖乖闭嘴享受,不再多言。

……

转眼到了深秋,涂灵簪、李扶摇和涂缨俱是换了平常人家的朴素衣裳,在霍成功和乌鸦等人的护送下,前往灵山寺烧香拜佛。

灵山寺建于山顶,虽不及相国寺香火旺盛,但胜在环境清幽、禅意颇浓,因而许多官宦人家总是愿意多走两步上山。

一行人下了马,徒步登上山顶,遮天蔽日的松柏深处,雄浑的钟声惊飞一群不知名的鸟雀,一座清幽的伽蓝古刹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前。

“哇,这便是灵山寺,阿爹和阿娘相识的地方!”涂缨平日在闺中足不出户,这还是第一次来灵山寺,小脸上透出毫不遮掩的兴奋。

跨进庙堂中,只见香火氤氲不断,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一个敢高声喧哗,四周的香客皆虔诚的下跪叩拜,静得不像话。

涂灵簪也不觉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座上慈悲的古佛。不稍片刻,立刻有小僧侣前来接待,将他们引到后院禅房,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请休憩片刻,住持随后就来。”

涂缨按捺不住好奇,在禅房前四处走走逛逛,忽见一扫地的小僧,她压低声音对涂灵簪笑道:“阿姐,灵山寺果然非同凡响。你看那,连个扫地的小僧侣都是如此俊俏……”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涂缨愣愣的看着庭院中那修长如竹的清瘦背影,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的褪去,满眼的不可置信。

涂灵簪顺着妹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扫地的年轻和尚异常眼熟,不禁也愣了:“那是……”

“文御史。”李扶摇接过她的话,若有所思的说:“是文焕之。”

涂灵簪放下茶杯,讶然道:“他怎么落发出家了?”

话音刚落,涂缨已是踉跄着扑了出去,她站在那悠然扫地的年轻和尚背后,双手绞着衣袖,不确定道:“文大人?”

年轻和尚扫地的动作一顿,清瘦的背脊也僵硬起来。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扫帚柄,力度大到骨节都发白,却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涂缨绕到他面前,颤声惊道:“真是你!你怎么,怎么……”

你怎么遁入空门了?

然而话到嘴边,几番哽咽,却只能流着泪心疼道:“……你怎么变得,这般瘦了。”

文焕之应该出家不久,头顶还没有烫上戒疤。

当曾经爱而不得的女子流着眼泪站在自己的面前时,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脸,装出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合十施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释空,施主认错人了。”

认错?怎么可能认错。

曾经名噪长安的少年英才,打马长安时,琼林宴会时,他那朗风霁月般的身姿早就印入她的骨髓。因姐姐的死,她也曾恨过怨过、迁怒过他,他都默默承受,一如既往的暗中照料她,这份情,她怎会不感动?

他若不是秦宽的外甥,她若生在普通人家,他们也许早就……

涂缨嘴唇颤抖,望着面前这个穿着灰布僧袍的男人,只觉得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疼的无法呼吸。

正巧住持来了,涂灵簪只好将妹妹劝回来,让她平复平复心情。

正午,涂灵簪一行人在寺中用了斋饭。涂缨几乎食不下咽,心不在焉的扒了两口,饭都还没咽下,只望着庭院中那人挑水扫地的身影发呆,默默以泪洗面。

涂缨一边哭一边打嗝,涂灵簪只好放下筷子给妹妹顺气,柔声安慰道:“别哭了阿缨,小心噎着。”

“我不哭,不能在他面前哭……”

泪水擦了一行又一行,就如同涂缨心中淌不尽的相思。她的倔强,她的矜持,在那个遁入空门的男人面前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涂灵簪一边给妹妹顺气,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李扶摇便夹了菜,亲手喂到她嘴边。

涂灵簪叹了口气,就着李扶摇的手吃了几口菜,这才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阿缨跟我娘一样,爱哭。”

临行前,李扶摇看了看哭肿了双眼的涂缨,思忖片刻,走到住持身边耳语了几句。住持会意,便朝一旁打水的文焕之道:“释空,你送这几位施主下山去罢。”

文焕之放下担子,波澜不惊的合十道:“是。”

自始至终,没有看涂缨一眼。

下山的小道建在竹林之中,间或听闻几声鸟语,以及涂缨压抑的抽噎声。

李扶摇瞥了文焕之一眼,唤道:“文御史。”

“陛下,小僧只是个出家人,不是御史大夫。”文焕之捏着念珠,眼也不抬。

“随你。”李扶摇拉着涂灵簪扶手而行,漫不经心道:“你也曾鲜衣怒马,打马长安,如今为何要选择青灯古佛,遁入空门?”

文焕之念了声‘阿弥陀佛’:“家母已故,孑然一身,罪孽深重,因而皈依我佛。”

“孑然一身?”涂灵簪瞄了妹妹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没有牵挂之人?”

文焕之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双唇紧抿,滚着念珠不作答。

涂灵簪还要说些什么,却忽听见竹林中起了一阵凉风,竹叶簌簌落下。她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危机,刚开口说了句‘小心’,便被李扶摇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将涂灵簪死死的护在怀中,旋身一转,一只闪着寒光的飞镖便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割断了鬓边的一缕青丝。

李淮的人?

来不及细思,第二、三只飞镖接连射出,竟是直直射向涂缨的面门!

霍成功和乌鸦都以为刺客是冲着李扶摇和涂灵簪来的,故而注意力全在他二人身上,谁也不曾想到,躲在暗处的杀手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无辜的涂缨。

乌鸦眼疾手快,只来得及打落前两只支飞镖。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涂灵簪不顾一切的伸长手,也没来得及阻止第三只飞镖朝妹妹刺去。

千钧一发之刻,一个灰色的身影猛地冲过来,将涂缨压倒在地。那支镖擦着涂缨的发髻,钉入身后的竹竿上,震得竹叶簌簌落下。

“阿缨!没事罢。”反应过来的涂灵簪赶紧奔过去,将妹妹从地上拉起来。

文焕之依然呆呆的坐在地上,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过,滴落尘埃。

涂灵簪感激的朝文焕之道:“多谢文大人。”

涂缨被吓得闭了气,好半响才哇得哭出声来,拉着坐在地上的文焕之颤声道:“文大人!我不要你出家了,你跟我回家!”

文焕之拍拍僧袍站起来,抿唇不语。他低下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涂缨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了,哭着质问:“你为何不看我?”

文焕之攥着念珠,低声道:“非礼勿视。”

涂缨:“那你刚刚为何要救我,为何要哭?”

文焕之无法回答,只好朝李扶摇双手合十,“陛下,沿着小路一直走便到山下。贫僧就送到这,告辞!”

李扶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背影,朗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何不度一度我家这痴情的阿妹?”

文焕之的背影一顿,良久,方淡淡道:“情深缘浅,难度天下人。”

说罢,他一瘸一拐的迈上没有尽头的青石台阶,艰难地朝寺庙走去。

涂灵簪揉了揉妹妹的头顶,温声劝道:“别担心阿缨,来日方长。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下山吧,嗯?”

涂缨抹了把眼泪,点头。

李扶摇在一旁笑道:“阿妹,可要皇帝哥哥一道圣旨把他召回来?”

见涂灵簪瞪着自己,他哈哈笑道:“谁叫我是昏君呢!”

涂缨用力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道:“不,我要亲自接他回家。一天不成就一个月,一月不成就一年、十年,直到他还俗为止。”

☆、第41章

转眼已到了十二月,长安又飘起了大雪。

黑云压城,涂灵簪披着牙白的兔绒斗篷,站在观雨楼俯瞰长安雪景。满目的银装素裹中,隐约透出一点朱墙黛瓦,灰青色的屋檐下,风铃阵阵,微风裹着碎雪扑面而来,别样的凄美迷离。

李扶摇从背后拥住她,柔软的狐裘上还带着清冷的檀香。他递给她一把名匠打造的牛角弓,在她耳畔低语:“据说是高祖射雕的大弓,送你了。”

涂灵簪徒手拉了拉牛筋做的弓弦,弓弦如满月,对着飘雪的灰色苍穹,她赞叹:“好弓!”

李扶摇十分满足,微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你喜欢就好。”

“这可是你家先祖的遗物,给我真的合适?”涂灵簪爱不释手的摸了摸牛角弓,温声道:“你送了我那么多玩意儿,都不知摆哪儿好。”

“你是我命定的妻,把传家宝交到你手里有何不可?不止是传家宝,我的身心也完完整整是属于你的。”

他呼出一口白气,在她耳边低声蛊惑道:“你回到我身边已有一年,若不送你点什么,总觉得寝食无安。你拿着高祖的大弓,让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庇佑我俩,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涂灵簪抚摸弓弦的手一顿,怔然的想:啊,原来自己重生已有一年了么。那段血泪交织的岁月还只过去了不到一年,她却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有李扶摇陪着、宠着的这些时日,再深的痛都在慢慢的愈合,再多的哭都转成了甜蜜。她微微湿润了眼眶,感谢上苍,让她失而复得,重获新生。

请英灵庇佑,我与扶摇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在想什么?”李扶摇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两人执手对视。

涂灵簪伸出纤细的手指,指腹一寸寸描摹他脸庞的轮廓,最终停在他薄而微翘的嘴角。她说:“我在想,若是你我谁也没有迈出这一步,我是不是就会真的嫁给王世阑。”

“想也别想,你只会嫁给我,只能嫁给我。”

“这么自信?”

他挑眉:“就有这么自信。”

涂灵簪噗嗤一笑:“那要是我没有接受你呢。”

李扶摇这次思考了许久,方一字一句正色道:“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所以师姐,你不要离开我,否则我真的会发疯的。”

他的眼睛仿佛漆黑的寒潭,映着琼琼碎雪,深邃而疯狂。

涂灵簪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钻入骨髓,不禁打了个寒颤。

脸上的肃杀瞬间消失殆尽,宠溺的目光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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