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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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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上党也会发兵,相助裴都督。”梁峰给出了一个旁人都不知晓的消息。

令狐盛轻嘶一声:“若是匈奴把注意放在大军身上,京陵、中都几城,似会放松警惕。可是使君此举,岂不是把大军当成了诱饵?”

“此次出兵,还能有何战果?”梁峰反问道。

“这……”令狐盛一时语塞。是啊,人心都乱成这样了,还能有何战果?然而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如此一来,使君岂不违了军令?”

上党那支偏师是要支援主力的,就这么跑去攻城,裴盾一定会把罪责全部推在梁峰头上。就算胜了,也未必能捞到好果子吃。

“战场瞬息万变,谁知会发生什么。听闻此次中军,由元君相随?”梁峰没有正面回答,话锋突然一转。

令狐盛背上立刻起了一层薄栗,这意思,难道是……

然而对面那双黑眸,锋锐无匹,又带着一种笃定的沉毅。话到嘴边,令狐盛却改了口:“……使君所言极是。出战自有风险,是福是祸,谁能料到?”

听到令狐盛如此作答,梁峰满意的点了点头:“此次攻离石,仍旧凶险无比。还望令狐将军小心谨慎,切莫失了大军掌控。并州兵马所剩无几,全赖令狐将军保住这一点薪火了。”

“这个,末将定当竭力。”令狐盛这次答的就坚定多了。刚刚那一句话,几乎判了裴盾生死。看来这梁刺史是不准备放裴都督回晋阳了。然而只要不是自家动手,落人口实,令狐盛还真不介意在让那姓裴一了百了。反正要出战的是你,万一身死,也只能算是为国捐躯。至于自己,保住更多兵士性命,才是关键。

“对了。”令狐盛又想到一事,“若那白部鲜卑趁机攻打晋阳,如何是好?”

“晋阳和大军后路,由我来守。”梁峰答的干脆。

这一次,身为诱饵的,又岂止裴盾率领的并州兵马?晋阳城,也是一个活饵,只看是鱼死还是网破了。

没人比令狐盛更清楚这位使君麾下的战力,轻轻吁了口气,他再次躬身:“有使君坐镇,实乃并州之幸!”

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下之分。换个其他都督或是刺史来,能比面前之人做的更好吗?令狐盛如今也算下定了决心,乱世之中还是要选值得投靠的人才行。而且梁家着实与并州有缘。当年梁习主政下,政通人和,戎狄皆退避三舍的景象,不知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还能重见?



“贤弟,这次我们兄弟怕是再难聚首了。”军营之中,李骏也是满面苍凉。

谁能想到新任都督到来之后,会直接发兵攻打离石?而且好死不死,他这一部有战功无人脉,被选作了前锋。离石可是匈奴老巢啊!真个打起来,胜算几何实在难料,自己这好运,怕是走到头了!

“李兄此言太过丧气。出战总归是勇者胜,只要统军得当,不会损太多人马。”奕延这些日子也没少跟他们喝酒,早就混的熟了,开口劝道。

“那是你奕伯远!”李骏嘿了一声,“晋阳兵可不比上党,若是有你随军,怕是还好些。现在换个一心惦念河东的领军都督,还是自求多福吧。”

非但是李骏,就连他麾下那些将校也唉声叹气。下面人不晓得,但是他们这些将校早就听说了,姓裴的不地道,以并州兵救他河东本家。若不是军令如山,还有上官压着,怕是他们都要甩手不干。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啊?人家梁刺史来了,人人封赏守城之功。换正经的都督,倒是不顾他们死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刺史掌军呢!

“这些日来,李兄也勤于操练,兵士们多有进益,到了战场上,自有求生的机会。”奕延又道。

这点,李骏倒是没法反驳。虽然身为客将,但是人家奕延对自己着实不错,酒什么还是小事,那点操练指点,更是让人受益匪浅。只是不知这临阵磨的槍,够不够快,能不能挡下敌人?

“早知如此,就该再多练几日。”李骏苦笑道,“伯远,你们这些兵守在晋阳,可要当心。这晋阳城若是有失,才是万劫不复……啊呸!当然不会有失!”

李骏说完才发现这话太过丧气,连连呸了几口,想要祛除晦气。奕延面色却没什么变化:“李兄自当放心,只要使君在晋阳,此城就万万不会有失!”

他的语气极为果决,听得李骏心头都是一松。不到打仗的时候是觉不出来的,谁不想要这样的友军在自家侧翼呢?只是裴都督把城中守兵几乎全都征了去,与其留些老弱残兵,还真不如放奕延这伙人守城。

“也罢,都是命!”李骏啐了一口,端着酒碗长身而起,“若是这次平安归来,老子定上怀恩寺烧它三天三夜的香!再请贤弟你喝个痛快!”

突然提起怀恩寺,话里自然有些深意。李骏之前可是不信佛的。

奕延也起了身,举碗相迎:“李兄和诸兄弟勿忧,此战定能平安而归!”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奕延清楚,这些人的心,是彻底偏向了主公。只要他教得那些法子能起些作用,这支人马归来之后定能纳入主公麾下,成为另一支可用之兵。为了这个目标,他可想了不少法子了。

酒碗豪迈的撞在一处,又被喝的涓滴不剩。

两日之后,都督府誓师点兵,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向离石杀去!

第212章 并进

两万大军开拔; 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见头不见尾的巨龙; 兵马齐动; 声势浩荡。帅旗下,是中军拱卫的大帐。裴盾这次倒是没有乘车,而是选择骑马。他面容本就俊朗; 一身戎装铠甲,卓尔不群,更显出为将者的风度气概。

再怎么说,裴盾也是读过兵书的。虽然心急,但是行军布阵颇为妥当。前有探马; 后有粮队; 还有诸军将领在侧; 随时可以询问情况。从晋阳到离石,就算全是步卒; 四五内也能抵达。恐怕过不了多久; 就会有敌军列阵相迎。

“令狐将军; 前军到了哪里?”骑在马上; 裴盾侧身问道。

这个令狐将军,叫的可不是令狐盛,而是中军随侧的折冲将军令狐况。好不容易打下了祁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征召入了都督帐下。说实在的,令狐况多少也有些失落。不过职责所在,这次又有叔父一同领军出征,他哪敢怠慢,立刻道:“启禀都督,前军已经抵达平陶,明日当能进入西河国境内。”

“传令下去,今日在平陶扎营,明日急攻离石!”裴盾下令道。

从晋阳出发,已经走了两日。将领们骑马,已是疲惫不堪。然则兵士们靠的可只有两条腿,剩下的十几里路必然更加难捱。裴盾是铁了心要攻离石,根本不会在行军上耽搁太久。令狐况哪能违命?只得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

手中略略紧了紧缰绳,裴盾对身侧柳长史道:“上党兵马何时会到?”

“将军这次赶的急,上党那边路途稍远,应当会晚上两日。不过如此一来,敌军更无法防范。”柳长史倒是不怎么担心梁刺史拒不出兵,河东盐池之利,可不是谁都能拒绝的。如此兵分两路,倒是更能出其不意。

听到这话,裴盾像是略略松了口气,又道:“若是匈奴坚守离石不出,就直奔蒲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次他的目标可不是打下离石,而是进逼匈奴后路,搅乱他们攻打河东的计划。若是围城,倒是平白折损兵力。只是仗最好还是在并州境内打,这样也更能说得过去。

“将军勿忧,匈奴并不善守城,必会提前出兵。”匈奴善攻不善守人尽皆知,想他们也不会死守城池。只要距离石近了,总归要打一仗的。

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裴盾不再多言,继续催马向前赶去。

前方步卒加快了行军速度,后军却没法紧紧跟上。并州战乱频繁,牛马等牲口奇缺,因此后方粮队多是由人力拉车。就算是短途征战,供两万大军嚼用的粮秣也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更别提还有备用的箭矢军械等物。这三千役夫,半点也不能偷懒。

一口气从天明走到了天黑,眼瞅着前方大营已经亮起了灯火,可是这几里路,简直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长的让人绝望。

“快!脚步都给我快起来!”校尉大声催促道,“大营就在前面!再拖下去,一律军法处置!”

听到将官呼喝,所有人都鼓足了劲儿,拼命推着、拉着身边的大车,向着前方蹒跚而行。不知过了多久,队官才一声令下,让众人停步。他们这些役夫,自然没资格住营帐,随便找个地儿歇息就行。晚饭倒也备下了,清汤寡水,连个腌菜都没有。恐怕只有早上那顿,能吃的饱些。

敢怒不敢言,众人纷纷用木碗盛了粥喝。已经入秋许久,天都开始凉了,汗珠却像雨落一般,简直停不下来。不知是不是一路太过压抑,有个年纪轻轻的役夫终于耐不住了,低声对身旁人道:“赵大,这一路怎么如此赶?难不成他们要让我们攻城填沙袋?”

有的时候,役夫也有冲城的任务。背着沙袋在敌军的箭雨下冲阵,简直让人心胆俱裂。运运粮食还无妨,若是真的冲起阵来,他们这些人可还怎么活得下来?

“不会的。我听人说了,这次不攻城。就是跟匈奴人打一仗。”那姓赵的低声答道,听起来倒是颇有主见。

一旁另一个人听了这话,赶忙问道:“跟匈奴人打,他们会不会打咱们啊?万一有人来劫粮草该怎么办?”

“有兵守着呢!而且就算敌人来了,咱们也有这么多车,把车子围起来,躲在里面,敌人不就奈何不得了?”那赵大着实是个有主意的,飞快答道。

这话立刻让周遭诸人都安静下了来,只要能活命,苦点累点,他们都能吃得消。多亏有这个赵大在身边,这人力气大,懂得多,恐怕比那些看守的校官都强些呢!要是没有他,众人还不知要慌成啥样。

草草喝了粥,其他人都困倦的倒在了地上,顷刻便陷入昏睡。唯独赵大没有早早睡下,而是悄悄沿着营地探查起来。他的动作极轻,路选的也颇有技巧,竟然没碰上守卫。一直绕了大半圈,当见到另一个役夫打扮的人后,赵大才停下脚步。两人手上比划了几下,并未开口,便各自转身而去。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

回到自家的队伍中,赵大松了口气,侧身躺在了地上。可能有人睡得浅,嘟哝了一声:“你去哪儿了?”

“拉屎去了。”赵大信口答道。

那人也不追问,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赵大却没有立刻入睡,又仔细想了一遍今晚看到的,才合上了双眼。他们这些人,奉奕将军的命令潜入役夫队伍,可不仅仅是为了安抚、守护这些平民。等到大军真正交锋,甚至开始溃败时,才是他们真正发挥力量的时刻。

只看那姓裴的,能坚持几日了。



“王上!晋阳大举发兵,离石告急!”不知跑死了几匹马,只花了一天多功夫,战报便从并州送到了刘渊案头。

如今刘渊正带兵攻打河东,已经连下两城。不过之后便是闻喜,还有河东治所安邑。裴氏、卫氏这样的硬骨头,可就难啃的很了。

这种攻坚时刻,骤然听到离石告急的消息,就连刘渊都是一愣:“梁子熙要打离石?!”

不可能啊!刘虎不是已经得了消息,进逼新兴郡。有敌人在背后虎视眈眈,梁子熙怎么可能冒然大举出兵?离石都荒成什么样了。连他都不要,梁子熙还会费心去夺吗?

“并非梁刺史,而是新任并州都督裴盾统兵。”那兵士拿到的消息还算周密,立刻禀道。

“裴盾!”只听这名字,刘渊便明白过来。这是要救河东啊!这裴家小子实在胆大,敢驱并州兵解河东围!那梁子熙怎地也不阻拦?

只是思索片刻,刘渊便断然道:“传令刘虎,立刻攻打晋阳!”

一个新任的并州都督,就能冒大不韪发兵解救河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晋阳政局不稳,空虚乏力啊!此时若是让刘虎和白部鲜卑大举进军,指不定能打下那座坚城!若是城破,杀了梁子熙,剩下的裴氏小儿又何足道哉?而且晋阳丢了,来袭的晋军也会军心散乱,岂不是一举拿下并州的绝好时机?!

“玄明,你再率五千骑,援驰离石!定要击溃裴盾一部!”刘渊马不停蹄,又对儿子刘聪下令道。

刘聪是何许人?瞬间便明白过来此战重要,抱拳领命:“儿臣定让并州兵马有去无回!”

他这些时日来,过的可不怎么样。那个族子刘曜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先是攻下长安,又夺了冯翊,可谓风光无两。自己却始终未曾洗脱上党败战的阴影。这样一来,岂不落了人后?现在趁并州内乱,若是能一举夺下晋阳,可是大功一件啊!

看着儿子那副昂然模样,刘渊哈哈一笑:“只要拿下河东,孤便要正式登基称帝!这天道,果真还是站在孤这一边的!”

听到刘渊如此豪言,众臣齐声贺赞。如今只是晋国,便有两个皇帝了。伪龙相争,再多一个真龙,又有何妨呢?

河东战事,并未因离石告急受阻,反而更加迅猛的扑向了预定的猎物!

而在上党境内,一队人马也正悄然行进。为首者,正是如今统帅上党屯兵的将军张和!

作为此次大军的侧翼,他们的进军速度超乎了多大数人的想象,前进的方向更是出人意料。并非离石,而是穿过涅县,直逼京陵。这个京陵城,可是距祁县不远,也是之前匈奴靠屠城攻下的城池。

在众人皆把目光投向离石时,又有多少人,会坚守这些“后方”的小城呢?

虽然全是步卒,但是这些兵各个沉毅刚健,步履整齐。就如沉默而危险的狼群,星夜不停,向着锁定的目标扑去!

第213章 四战

站在林中; 张和举起手中事物; 向远处的京陵城望去。这里距离京陵少说也有七八里; 根本不可能看清东西,可是在他举着的铜管中,别说是城池了; 就连城头上那些兵士的面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梁府刚刚研制出的物事,名曰“千里镜”。其中镜片由水晶打磨而成,可望十数里外的敌情。不过造价实在太过昂贵,堪用的水晶更是难寻; 因此府里一共只做了三支; 就有一支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样的利器; 张和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观察了足有一刻钟,他才打开腰侧挂着的麂皮筒; 小心把千里镜放回包着软垫的筒子内; 对身边部下道:“京陵并无出兵打算; 城头上守兵也未增多; 看来城中确实空虚。”

京陵、中都、邬县三城都在祁县西南,每城间隔不过十数里,可谓首尾相望。在夺回祁县之后,三城也进入了警戒状态。只是不知先前从祁县溃走的逃兵,最终收拢进了哪一城。抵达京陵附近后,张和并未急于攻城,而是仔细探寻三城动向。

就在今日清晨,邬县已经发兵,相助离石守军。而京陵和中都无甚动作。中都暂且不说,京陵之前可是屠城夺来的,城中人丁本就少的可怜,若是没有太多守兵的话,就证明了之前的推测。此城空虚,可以一攻!

“通知祁县守兵,今夜攻城!”没有犹豫,张和下达命令。

也不知前线如今是否已经开战,但是他们的目标,从不是增员大军攻打离石,而是落在眼前。这三座城,一城都不能漏掉!

天色由明转暗,又再次转明。京陵城的守兵,在熬了一夜之后,或多或少都有了倦意。长夜漏尽,在太阳尚未升起,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城头,异变突起!

不知何时埋伏在城下的黑衣锐士抛钩挂绳,攀上了城头。手弩连射,匕首如风,瞬间夺走了那些不知所措的守兵性命。紧接着,牢牢闭合的城门从内推开,两千兵马如同席卷怒浪,冲入了城中。

杀杀杀!

根本来不及布防,甚至连巷战都无力组织,还未曾真正睡醒的匈奴守军,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可怕袭击。顷刻之间,血流漂杵,似乎那上万冤魂也从城底冒了出来,撕扯着他们的性命。从高声呼喊,到惨叫哭嚎,再到一片寂静。一个时辰后,一队骑兵纵马冲出了城门,向着邬县方向狂奔而去。

还未到晌午,邬县城下,出现了一队狼狈不堪的骑兵。为首者策马冲到了城下,高声道:“快开城门!京陵被破,中都遇伏,快开城让我等进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脸上身上净是血痕。城头守兵吓的赶忙冲去禀报,不多时,邬县守将便登上城头。一眼望去,只见五六百匈奴人伤痕累累骑在马上,个个身上带血,显然是鏖战一番,又疲于奔命,连腰刀都未曾收起。再定睛一看,为首的将领似乎是相熟之人,他连忙道:“下面可是乌纳兄弟?!”

他用的是匈奴语,下面那汉子立刻道:“正是我!刘然,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果真是京陵城中的守将!刘然心底咯噔一声,京陵真的失了?中都也遭了伏击?晋军不是要打离石吗?怎么突然发兵攻打这几城了?他们难道还有多余兵力?

再看城下人,刘然又高声问道:“怎么就剩下这些人马?你家将军呢?”

“呼延将军阵没,我带着手下兄弟拼死冲出来的!快开城!放我们进去!”乌纳简直声嘶力竭,就差嚎哭了。他脸上的恐惧是如此的鲜明,还时不时回头,像是提防着身后的敌人。

刘然极目远眺,并未看到伏兵,最终咬了咬牙,下令道:“开城!”

这种时候,按道理说是不该开城的。但是邬县驻军刚刚接到军令,开拔前往平陶迎敌。如今城中守兵不足八百,着实兵力空虚。若是京陵、中都两城皆陷,下来必然是他守的邬县。多五百骑兵,可就多出一大半兵力。只是这一点,就足够刘然心动了。

反正能冲出重围的,也不会是疲弱之士,先收进城中再做打算吧!

巨大的木质城门发出了吱呀响声,很快,城门敞开。看着那黑洞洞的城门,乌纳反倒没有催马,而是如同定住一般,骑在马上瑟瑟抖了起来。在他前后左右,随行的匈奴骑兵同时驱动坐骑,向着城门方向奔去。每人手中,都举着刀剑,刃光在阳光照射下,闪出狰狞血色。

城门内,守兵根本未曾反应过来,如虎似狼的骑兵就冲杀上来,一时间,杀喊大作,惨呼不绝。乌纳抖的更厉害了。京陵城破时,他其实已经被那群凶神恶煞的上党兵抓获,但是对方已诱敌为条件,给了他一条生路。

只要他叫开了邬县城门,他们便能放他一条生路。只要他带着这群隶属上党的匈奴兵冲入邬县,就有活命的可能。让曾与他同袍并肩的刘然,替他去死……

一阵风呼啸卷起,送来了浓浓血腥。城中厮杀依旧震天,乌纳颤抖着拉住了缰绳,打马向西逃去。逃离了另一个杀场鬼蜮。

当日,京陵城破,邬县城破。隔日,连同祁县一起,三城夹击,中都献降!



“向前!向前!不能退!站稳了!”田堙站在队中,高声呼喝。然而他的声音只有少数兵士能够听到,在众人耳中,更多的是隆隆鼓声,还有阵前敌人的嘶喊。

盾牌举得老高,抵挡对面的攒射。跟着鼓点一步步向前再向前!接阵,迎敌!大军接战,一步也不能退却,唯有列阵向前,阵型不乱,才能保证最终的胜利。

作为前锋,他们始终是最先迎战之人。身后是有大营,有万余兵马不错,但是主帅可不会为了他们冒然动阵。幸好这支敌军跟自家人数相当。只要不乱,应当能拦下……

面前盾阵一晃,消失不见。站在前列的兵士动了起来,并非单人为战,靠着个人勇武取胜,而是三人一队守望攻击。他们的阵势看起来还有些狼狈,似乎疏于练习,但是面对比自己善战的匈奴兵士,这已经是最能活命的打法了。

田堙也举着长刀,拼命厮杀,嘴里不停的吼着什么,却也毫无意义。亏得匈奴马匹有所欠缺,选择了步战。若非如此,恐怕只是见骑兵,士气就要大丧。他们还能挡住,要活下来!

“杀!不能退!”田堙狂吼不止,状若疯癫。也不知是士气高涨,还是指挥得当,这一部,竟然抵住了对方的攻击。

远处的山丘上,一个穿着铠甲的匈奴青年策马而立,看着下面的军阵:“晋军前锋还算勇武,派五百人,绕路攻打后路粮道!”

粮草总是要比大军速度慢些,更何况还有安全顾虑,不会大大方方摆在军营之中。这一点点距离,足够骑兵发挥。一队人马听令而去,刘聪则拍了拍坐下爱驹,继续凝视着战场。只要后军一乱,他这队轻骑,立刻就能投入战场,攻打中军。届时,还怕杀不掉那姓裴的主帅吗?

然而他等待的大乱,迟迟未曾出现。

辎重营前,马蹄隆隆。守营将领吼的声嘶力竭:“敌袭!有敌来袭!快些迎战!”

他们只有一千人,来的却足有五百骑兵,这可要怎么守?前方大军怎么就放任敌军骑兵,攻打粮草后路?

营官疲于迎战,下面那三千役夫则快要发起疯来。谁能想到,刚刚上了战场,就碰到这样的情况?不是说粮草是大军命脉吗?怎么敌人轻轻松松就攻了上来?

然而役夫中,却有人高声喊道:“敌人只有数百,只要守住营门,不让他们攻进来就行!”

怎么守?无数人心头一片混沌,哪有法子可想。然而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已经应声冲了出来,推着填装了粮草的大车,摆在了营门正前。

“用车!快用车把营门堵起来!他们是骑马的,跳不进来!杀不得人!”赵大高声呼喝,招来相熟的役夫,一起推起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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