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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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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起身献上了一个木盒。

没想到还带了贺礼。梁峰笑着从绿竹手中接过盒子,取出里面的瓷器。那是一套白瓷细盏,一壶五杯。壶身圆润,腹绘荷纹,犹如含苞花蕾。杯如莲瓣,大小如一,光洁可人。配在一起,就像一朵绽开的荷花,雍容优雅,可称精品。

“好巧思,好意境。”梁峰不由叹道。只是半年,陶坊的审美情趣和雕工手艺就有长足长进。看来新招的匠人水准不错。

被郎主夸的满心欢喜,江匠头昂首挺胸坐了回去。这下还有谁能盖过陶坊风头?

谁料他还没坐稳,柳匠头便站了起来:“木坊也有一物,为郎主贺岁。”

说着,他身后的柳林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献了上去。梁峰只是看了一眼,便喜道:“水车制出来了?”

“启禀郎主,小人跟其他几位匠人试制两月,终于功成!”柳匠头满面通红,大声答道。

只见梁峰面前摆着的是一架木质水车,跟后世的形制极其相似,呈轮状,上面有汲水的木槽,只要摆在河中,制造出水位落差,便能用水力推动车轮,汲水上岸。原先的龙骨翻车是靠人踩踏驱动的,有了这个水车,无需人工就能轻松从河流中引出水源,绝对是一件利器!

这个构思梁峰早就给木坊说过了,然而技术水平所限,成品一直未曾试制成功。谁料现在竟然出现在他案上。看来之前随流民入府的那几位木匠水平不错。技术还是越交流越先进,若是再多些匠人,恐怕改良纺织机之类的事情也不是梦想了。

“诸位实在劳苦功高!有了此物,今年府上必会丰收!”梁峰满意赞道。

陶坊立刻被压了下去,不过看着那复杂无比的风车,就连江匠头也说不出半个不字。随后纸坊奉上染色新纸,铁坊奉上百炼短刀,书坊奉上玲珑佛像。样样都是精心准备。

阿良呵呵笑道:“各坊都有新鲜物事,全赖郎主指点有方。上月府上又添了二百六十人,皆是青壮、匠户,等到开春,必然有更多可用之人,投效梁府!”

弈延也道:“辅兵已征满两百,补回原先人数,春耕之前便能完成训练。”

周勘咳了一声:“我这边也挑出了十二个孩童,开始传授数算。若是顺利,半年后应有小成……”

一样一样,皆是喜事。梁峰环视诸人兴奋神色,心中暗叹,几个月前,哪能想到如此场面?端起手边酒杯,他对众人道:“府中变革,皆因诸君而起。只盼来年,能再登层楼!”

这可是主公敬的酒,在座诸人无不激动万分,举杯而饮。

热气腾腾的菜肴也端了上来。每人面前都有肉蛋菜蔬,还有满满一碗饺子。不过这时代,饺子跟北方那种盛出来蘸调料的吃法不同,都是带汤的,称作“馄饨”。用羊肉做馅,拌上切碎的萝卜,一口咬下,满是汤汁油花,鲜甜可口。加上一碗足味高汤,能吃的人通体舒畅。

大碗的汤,大块的肉,丝毫不讲究派场,但是美味妥帖,就像寻常家宴。面对如此宴席,诸人哪里还有拘谨,大快朵颐,满室皆欢!



啪的一声,白玉如意摔在了地上,裂成几段。司马腾怒斥道:“那贼子竟敢与陛下同阶而行!”

洛阳传回了消息,正旦那日,司马颖与天子同阶而行,剑履上殿,受百官朝拜。身为丞相,又有此等行径,简直就是明摆着要行魏武之事。那些狡狯的官员如何能嗅不到其中意味,不少人都上书,请封司马颖为皇太弟。若是那人真成了皇太弟,天子又能多活几日?

可恨那贼子手脚太快!殿上诸将军在司马颖入城之前便被清扫了一遍,随后换上了邺城一系的人马。起事的计划还未备妥,就被斩断了后路。如今阿兄在城中也不敢妄动,只能敷衍行事。不过洛阳已经被大战和乱兵的劫掠弄得残败不堪,想来热衷奢靡的司马颖,不会在这座空城中逗留太久。

等到司马颖回了邺城,阿兄就能腾出手来清君侧了吧?这样想来,司马颖越是嚣张跋扈,就越是方便他们行事。哼,他倒要看看,数军齐发,邺城那人要如何应对!

心头怒火终于稍减,司马腾冷声道:“听说左部匈奴那边,闹出了乱子?”

下面立刻有人禀道:“是出了一伙乱兵,不过已经被高都守备尽数剿灭了,连带人头一起送上,足有四百多记呢!”

“还有此事?”司马腾脸上寒霜稍减。那群匈奴人一直是他心头大患,五部环绕太原,简直锋芒在背,让他这个并州刺史时时挂记。现如今一个关卡守备就能剿灭四五百乱兵,怎能不让他心情大好?

“那人是哪里人士?把捷报呈上来。”司马腾并非勤政之人,然而现在却急需找些事情,平复心中怒火。

下面心腹哪有不知,连忙翻出了吴陵当日的捷报,呈了上去。一目三行看完了战报,司马腾哈哈一笑:“此子可用!封个破虏将军吧,赏十万钱!”

吴陵原本的差事是千人督校尉,正六品。破虏将军则是五品,直接晋升了一级,也算优待。不过十万钱就不是什么大数目了,司马腾对于部下向来悭吝,能给这么多钱,已经是心情不错。

又想了,司马腾补充道:“他如今镇守太行陉,正好轵关陉也在高都附近,让他一起守了吧。”

这两条陉道都是通往司州的要道,又跟匈奴左部挨得很近。既然吴陵能战,就多派些活计,让他一并做了吧。实在也是一将难求,他的心腹还要留在白陉和滏口陉呢,那里才是从并州进军邺城的最佳道路。

随口安排好差事,司马腾正想放下文书,突然咦了一声:“捷报里提到的梁府,可是那梁丰的府邸?!”

“正是梁子熙……”

“这竖子!”看到梁丰的名讳,司马腾顿时又火冒三丈。这次洛阳之行,都是这混账惹出的祸事。若不是想呈上防疫之法,他又何必被困数月,不得脱身?

“传令下去,让梁子熙速到晋阳,我要好好问问那防疫之法,为何不起效用……”司马腾咬牙切齿,恨恨道。

“这恐怕不妥。”一旁侍立的主簿终于开口,“如今将军欲成大事,怎能慢待名士?那梁子熙救治了并州大疫,又在城中施粥,一冬下来救活了不知多少性命。他还跟太原王氏和闻喜裴氏关系甚密,若是轻易问罪,岂不伤了两家颜面?”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那人竟然搭上了这么多门路。司马腾皱了皱眉:“难道就没法治罪与他了吗?”

“如此士族,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治罪,何其容易。可是成都王杀了陆平原,惹得无数士族离心,朝野之中净是毁誉。想要成就大事,恐怕还要广邀名士,借助阀阅之力……”那主簿耐心劝道。

“就如阿兄重用王衍吗?”司马腾皱了皱眉。

他一直看不惯王衍,信口雌黄,多为无状。不过这人名气甚高,为阿兄笼络了不少人才。也正因此,阿兄在士族中的名望才越来越好。

“正是如此。若无千金马骨,何来千里名驹?”主簿笑道。

“也罢。那就招他来将军府为掾属吧。”司马腾冷哼一声,倒是便宜了这竖子。

“将军宽厚!”那主簿暗自松了口气。之前司马腾不在并州,不知梁丰与王汶交往之密。能够招梁丰入将军府,岂不是卖了太原王氏一个人情?

至于那梁子熙,到了将军府为官,还不是任人摆布?只要司马腾能出了这口恶气,一切也就好说了……

第84章 行乐

“几次前来府上; 均能见到不同气象。梁侯深协经营之道; 着实让下官叹服啊!”坐在客席上; 郭郊笑的一脸殷勤。

如今才刚过初七,郭郊便登门贺岁,颇有些出乎梁峰的预料。要知道这时代也有是团拜的; 十五之前基本都是官员们互相登门拜访的时候。像郭郊这样的低级官僚,少不得要跑到郡城拜访上官,一来一回就要好几日。能在这时候赶过来,显然是把梁府放在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花花轿子人抬人,对于这种盛赞; 梁峰自然要投桃报李; 笑着答道:“全赖东野执掌高都; 若是换个人,府中怕也无法如此休养生息。”

如今梁峰已经不叫明公了; 而是改称郭郊的字“东野”; 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听到对方夸赞; 郭郊面上不由也露出些得色:“梁侯言重。若不是梁侯指点; 今冬也不会添得这几百口人。谁料洛阳竟会闹出如此多流民?哈哈,看来春耕之时,又能多垦几亩荒地了。”

郭郊算是尝到了以工代赈的甜头。只是一冬,高都的城墙就加高了数尺,之前破损的地方也好好修复一番。若是再有乱兵前来,只要城中粮秣不断,就能坚守上数月。这可是实打实的救命功劳,花费的钱粮却是往年的一半,还不用绞尽脑汁去征役力,惹得怨声载道。

就连流民的房舍,也是他们自己搭建的。毕竟有开荒的田地吊在前面,这伙人怎能不好好打理自己的住处。如此一来二去,等于用赈济灾民的钱粮,做成了两三件大事。既落了实惠,又得了贤名,而且还不用耗费太多府库中的钱粮。有吴陵那边的军粮顶着,简直等于白得了诸般好处!

若不是面前这人高妙手腕,又哪来的这些政绩呢?

只凭这个,就足够让郭郊早早登门,给人拜年了。

“有了田亩,也要悉心耕种才是。恰逢去岁下了场大雪,应是丰年之兆。”梁峰微笑道。

“正当如此!”郭郊立刻来了兴致,“这次我提前回来,就是想鞭春劝耕。若是梁侯有空,不若前往县府,参加立春驱傩之礼?”

所谓“鞭春”,乃是立春之时的重要仪式。在农耕社会,没什么比种田更重要的事情了,因此早在周代就有相应的官方典礼。《周礼·月令》有云:“出土牛以送寒气。”在立春这一天,京师百官都要着青衣,郡国县道官和斗食小吏则服青帻,立青幡。命能工巧匠雕刻土牛于城门外,官员亲手用彩杖鞭打土牛,提醒百姓开始春耕。同时行傩驱鬼,驱除寒气。

这是最正经的劝耕仪式。不过并州大荒,百姓流离,官府亦许久未曾举办这样的典礼了。那些清流雅士又怎肯辛辛苦苦站在田地里抽打土牛,让一群泥腿子围观?也只有郭郊这样的寒门子弟,才会惦记着举办仪式,还冒昧邀请梁峰这个标准士族前去观礼。

然而梁峰却笑笑:“东野能亲自劝农,我自当观礼。”

没想到对方答的如此干脆,郭郊不由喜形于色:“有梁侯到场,此次春耕必能顺利!”

有这么个佛子参加驱傩,百姓安心,流民们也都能乖乖垦荒耕种,说不定还能补上一茬春麦,多收些粮食。

一想到今年府库、粮仓全满的景象,郭郊就觉得心情舒畅无比,悠然叹道:“可惜吴校尉去了晋阳,若是他也在,就能一起参加傩礼了。”

吴校尉过完正旦就去了晋阳,估计是想趁着东赢公回并州,打探一下自己的晋升事宜。

梁峰笑答:“这次回来,怕就要称他吴将军了。等到那时,还要摆宴庆贺才是。”

“哈哈哈,正是如此。”郭郊也开怀笑了起来。

用过午饭后,郭郊就匆匆离去,估计是回府城研究鞭春事宜了。梁峰则来到内院,陪梁荣玩耍。

现在可是春节,怎么也该是孩子放寒假的时候。可是梁荣自律性极强,就连这几日也乖乖待在书房练字背书。梁峰看不过眼,就拉着小家伙玩起了游戏。这时代又没游戏机,双陆、六博之类的棋牌游戏又颇为无趣,梁峰便命人做了副简易军旗。按照元帅、将军、校尉、军侯、屯长、队率、什长、伍长、斥候设定,把军旗改成帅旗,把炸弹改成弓弩,把地雷改成陷阱,按照规则就这么玩了起来。

这东西简直新奇的要命,梁荣一见就爱不释手,日日都要缠着梁峰玩上几局。谁小时候没个沉迷游戏的时候?军旗比围棋简单不少,梁荣输了也不哭闹,只是默默思索布局,苦恼的小模样简直可爱的要命,梁峰自然也乐得陪他消磨时间。

“啊!”梁荣看着绿竹拿走了自己这边的校尉,不由惊呼一声,“阿父怎能把将军放在此处!”

“为何不能?轻骑突进,最让人防不胜防。”说着,梁峰又把一枚棋子推前一步,绿竹赶忙左右看了看两边竖起的棋子,掩唇一笑,抽掉了梁荣的那枚。

眼看陷阱被斥候挖掉,威力强大的弓弩只消耗了对方伍长,梁荣紧张的小拳头都攥起来了。然而计策百出,也救不回颓势,不大会儿功夫,待在大营的帅旗就被对方扛了去。梁荣始终想不明白,明明大营有两处,为何阿父每次都能猜到自己的帅旗在哪边呢?

“阿父,再来一局吧!”梁荣忍不住哀求道。

“一日只能玩三局,荣儿可是忘了约定?”梁峰挑了挑眉。

棋牌类游戏相当容易上瘾,梁峰也是有意识的磨练梁荣的自制力。果真,一听这话,梁荣的小脸就垮了下来,乖乖道:“荣儿没忘。”

“坐太久对身体不好,去投壶吧。”梁峰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梁荣立刻又有了精神,走到角落中,拿出长长箭杆,对着五尺外的双耳青铜壶抛投起来。

投壶也是士族之中最为风靡的游戏,乃是“射礼”的衍生变体。古时成年男子若是不会射箭,便被视作耻辱,因此诸侯宴请宾客时,会邀对方射箭为礼,不容推辞。如果真有人不会射,便以箭投壶代替。到后来,射礼便演化了投壶,去掉箭头,只用箭杆投掷壶中。

在东汉之前,这还是一种礼仪性质的仪式,到了东汉之后,就成了高雅娱乐。魏晋名士更是把投壶玩出了花来,每有宴席,必会雅歌投壶,还要讲究投掷时的身姿和技巧。性质恐怕就跟后世的高尔夫差不多,是一种逼格和技巧性并存的娱乐。

梁峰自己是手上没有力气,梁荣又人小力弱,所以投壶也就成了两人共同的健身活动。反正也挺实用,多练练没什么大错。

弈延进屋时,看到的就是父子俩人一人一支箭,换着投壶的场面。梁峰大袖飘飘,身姿优雅,梁荣手小腿短,童稚可爱。不过两人最大的共通点,就是准头奇差无比。

看到弈延来了,梁峰笑道:“弈延,快给我们指点一下。”

这玩意跟飞镖还不大一样,箭杆太长,又是竹制,力道用得不好,很容易磕在壶口弹飞出去。梁峰现在手还不稳,十下能中一下就不错了,自然要找人教导一番。

弈延的目光扫过案上散乱的棋子,一言不发,大步走到了梁峰身边,接过箭杆,投了出去。也不知他是如何用的力气,那箭啪的一下就落在了壶中,滴溜溜打了个转,硬是没有弹出来。

“你能让竹箭弹出,抓住后再投进去吗?”梁峰来了兴趣,这是投壶的高阶技巧,箭杆弹出抓住又复投,称之为“骁”,厉害的能连续复投百次,极具观赏性。

弈延掂了掂箭杆,再次抛出,只听咚的一声,箭头打在壶底,又原路弹了回来,落在他手中。如此反复,箭杆飞来复去,宛若织架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梁峰不由鼓掌喝彩,就连梁荣都瞪大了双眼,一副艳羡模样。

弈延再次把箭杆抓在手中,这次却没有抛投,而是用左手比了个手势:“主公抛箭的时候莫要动腕,以手臂之力挥出,箭头压下,便能入壶。”

看来玩飞镖的手法并不适用,梁峰接过箭杆,想了想弈延之前的动作,再次挥手。这一下比之前强了不少,箭杆撞在了壶口,转了半圈,落在了壶中。

“看来有用!”梁峰笑着摸了摸梁荣的脑袋,“荣儿也要学吗?”

梁荣看了看那个高大羯人,又看了看远方的壶口,开口问道:“若是射箭准,投壶也能准吗?”

“那是自然。”梁峰道。

“我要先学箭法!”梁荣拉住了梁峰的衣摆。

“那你就该拜个师了。这位弈营正乃是神射,箭术卓绝。”梁峰笑着点了点身边之人。

梁荣这次却犹豫了,过了半晌才问弈延:“你什么时候开始习箭的?”

看着拉着主公衣袖的小东西,弈延皱了皱,冷冷答道:“十岁之后。”

“那我现在练习箭术,能超过你吗?”梁荣又问。

“不能。”弈延答的更加干脆。

被狠狠噎了一下,梁荣扭头告状:“阿父,我不要跟他学箭!”

“哈哈哈!”梁峰不由开怀大笑,“你练箭,人家也练。无论怎么学,都少了十年苦工,自然难以赶上了。容儿乖,回头先从软弓学起吧。”

被这么一打岔,梁荣也没那么生气了,郁闷的点了点头。见天色不早,梁峰就让侍女带着小家伙去洗漱休息,自己则坐回了桌案旁:“后日立春,我答应了郭县令,去高都参加驱傩之礼。你带些人一起跟去吧。”

弈延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桌上那副残棋:“主公为何从不教我这个?”

梁峰讶然的挑了挑眉:“你想玩陆行旗?”

“想!”弈延立刻在桌案另一侧坐下。

军旗本就是行军布阵的游戏,按理说让弈延学学也不算错,不过梁峰没有马上答应,反而笑道:“此乃游戏。荣儿玩自然无妨,你也要玩吗?”

这是把他比作孩童了?弈延丝毫不愿退让,大声道:“要玩!”

这可是主公想出的新棋,怎能错过!而且这棋显然是行军布阵用的,不正该教他吗?

看着弈延那副执拗表情,梁峰一哂:“那今日就不下围棋了,只玩这个。”

见弈延点头,梁峰翻过棋子,仔细讲解起来。军旗本就简单,又都是行军打仗的术语,弈延不多时便掌握了规则。

“那就竖棋布阵吧。”随手选了黑棋,梁峰道。

这是暗棋的玩法,需要有人充做裁判,绿竹便做到了两人身侧。弈延看都没看她,很快就摆好了棋子,率先开局,然而一经交锋,立刻被吃掉数子。看着绿竹每次查看棋面后,都拿走自己的棋子,简直比下围棋时还让人不甘。

不过弈延倒是相当能沉得住气,只是片刻工夫就猜到梁峰阵中布局,反杀了回来。一来一回,双方的棋子都大大减少,然而正鏖战之时,梁峰突然进了一子,走到了对面一侧的大营中:“拔棋。”

“主公怎么猜到这里是帅旗所在?”弈延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在这侧布局太密,并不难猜。”梁峰推倒了圈中棋子,果真是一枚红色帅旗,“布阵之时,要有定势,也当有奇谋。陆行棋既然是战场演化的游戏之作,自当包含兵法种种。”

弈延若有所悟:“再来一局!”

梁峰不由莞尔,打趣道:“是陆行棋好玩,还是围棋好玩?”

“各有所长!”弈延倒是没有上钩,认真答道。

这也是梁峰最喜爱他的一点。为将可以一马当先,轻骑突进。为帅却不能急躁鲁莽,唯有审时度势,谋定后动,才能决胜千里。

“那便再来一局吧。”梁峰捡起棋子开始布阵,神情要比刚刚要认真了许多。

看着那人敛起了玩笑神色,弈延只觉心头一颤,像是被什么挠到了心尖。主公对他,自然跟对小郎君不一样!之前那点说不出的烦躁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弈延也捡起棋子,认真布起阵来。

第85章 不就

高都城外; 新开垦的百亩荒田外; 立起了一座土台。这里正好在城东; 乃是迎春于郊的古礼演化。一大早,就有四里八乡的百姓守在了台前。这可是县尊亲自主持的立春傩礼,少说也有几年未曾见到了。难怪前几年又是大旱又是虫灾; 没有官府祛灾迎春,怎么可能风调雨顺?

抱着极为质朴的心思,这些人早早赶了过来,只盼能在台前抢一个好位置。用来鞭春的土牛就矗立在台边,用青色的幛子蒙着; 光是身量就相当可观。不过县尊还未到; 任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又过了半个时辰; 远远传来了锣鼓之声,这是净道; 也是驱鬼; 乃是行傩的必要仪式。不多时; 就见大队衙役簇拥着两人向这边走来。居中两人都穿着青衣; 年纪大的那个头戴青帻,面容平平,颔下蓄须,看起来甚有威仪,正是高都县令郭郊。他身边那个青年,却是笼纱为冠,面上肤色就像还未化去的春雪,白的晃眼,也美的让人不敢逼视。

台下立刻传来了一阵骚动:“那人是谁?他怎么跟县尊走在一起?”

“那郎君怎地如此俊美?”

“啊呀,莫不是传说中的梁郎君?!”

“这样的神仙人物,定是梁郎君!”

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不知谁先跪下了,虔诚向着那位俊美男子俯首而拜。去岁为了守城,不少青壮都死于非命,据说是梁郎君施下法术,引走了乱兵,才让高都幸免破城之灾。而这些新归顺的流民,更是吃了不知多少顿的马肉粥。不知是不是那肉粥保佑,流民村落里死于灾病的人少之又少,简直犹如神迹。

如今县尊鞭土牛、迎春神,又有梁郎君在侧陪同。岂不是要风调雨顺,无病无灾?激动的难以自持,就像齐刷刷伏倒的麦浪,四野百姓尽皆跪伏。

郭郊看着下面跪倒的百姓,捻须笑道:“梁侯你看,民心可用啊!”

“还是县尊仁政,方能得百姓归心。”梁峰拱手答道。

这可是在外人面前的夸赞,比私下里说个百遍都动听。郭郊哈哈大笑,请梁峰同台主持仪式,梁峰自然不会抢他的风头,微笑推却,最终只有郭郊一人登上了土台。

站在土台之上,郭郊面朝东方深深一揖,大声道:“立春至,恭请芒神!愿今岁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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