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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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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可以歼灭数倍于己的敌军的勇锐营,更是明证。
既然主公能用胡,也要用胡,就该用合适的法子,帮助其掌控这支劲旅!
这些都是梁峰之前没有考虑过的,双手抚在膝上思索了片刻,他终于颔首:“思若言之有理。我会招弈延商议此事,助羯人更名改流。”
民族问题终究要同化而非异化,更何况军旅这样的敏感地界。如今部曲之中选的都是粗通汉话的羯人,如果把它作为常例,对其他诸胡应该也能产生影响。再加上通婚和杂居,总能慢慢缓和这些矛盾。
“如此才是长久之计。”段钦答道。
一番对谈,话虽不多,对梁府未来的发展却如拨云见日。看着面前神情异常肃穆的年轻人,梁峰微微一笑:“看来思若以后不得清闲了,主簿一职,非君莫属。”
这话说的调皮,段钦却心生暖意。主簿常参机要,总领府事,乃心腹中的心腹。如此重用,可见主公对他的信任。而这信任,并非因为声望,亦非来自身家,而是他本人实打实的才华。这一点,尤为让他感动。
双手作揖,段钦再次对面前之人深深一礼:“愚必不负主公之托!”
※
送走了段钦,梁峰只在案旁闭目沉思了片刻,便对侍候笔墨的侍女道:“采薇,唤弈延过来。”
那矮个侍女一俯身,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过了不大会儿功夫,另一个脚步声从走廊中传来,木门敞开,弈延走进书房,跪在了案前:“主公,你唤我?”
他脸上还有些汗珠和灰尘,似乎是策马而来。梁峰这次并没有笑谈,而是面色整肃的问道:“弈延,你可知羯人部族从何而来?”
弈延没料到主公会问这个,还问的如此认真,愣了一下才道:“羯人乃匈奴别部,多为羌渠后裔,还有些来自西域。”
“羯人有自己的国名或是氏族之名吗?”
“有!多以部族为名。”弈延答道。
“若是把这些族名译作与汉人相似的姓氏,改胡名为汉家之名,可行得通?”梁峰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可是仿效匈奴?”弈延反应极快。在并州的匈奴贵族,大多都用汉姓。因为和大汉联姻数百载,王族皆从刘姓,那些无法姓刘的,则姓王、姓陈、姓张、姓黄。非但用汉姓,连衣食住行都与汉人无异。并州诸胡对这些毫不陌生。
“正是如此。”梁峰道,“而且从今往后,若是羯人想进部曲成为正兵,就要通晓汉话。若想成为军官,还须得识些汉字。”
这分明是用晋升为作为筹码,潜移默化更改羯人的习惯,弈延脸上却没有什么被冒犯的表情:“此法能行得通!各族贵人都会汉话,有名有姓的更是人上之人。我也是出外佃田才偷偷学会的汉话,如果不是遇上主公,恐怕终生都无法识数习字。主公待我们如人,而非犬马,我们怎会不知主公仁厚?”
听到弈延如此说,梁峰不由松了口气。也是,延绵四百年的大汉刚刚过去,中华文明仍旧是辐射周边的强势文明。就连以前的死对头南匈奴都能被同化的跟汉人无异,何况这些给人种田的羯人呢?
“如此便好。那从明日起,就收集你们的氏族之名,改成汉姓。对了,你的氏族是何名?我看看换做什么姓氏更好?”弈延可是部曲的主帅,自然要由梁峰亲自更名才好。
谁知这次,弈延并没马上回答,犹豫半晌,他才道:“属下想跟阿良一样,从主公姓氏。”
梁府的奴仆邑户,不少也没有自己的姓氏。像阿良这样的,因为表现出色受到主人重视,便会让他以“梁”为姓,算作家奴。
梁峰可没料到弈延竟会如此说,然而思索片刻,他便摇头:“阿良不过是我府中奴仆,你却非我家奴,而是我军中大将,怎可相提并论?姓氏一事,自当慎重。”
没想到主公拒绝的如此干脆,可是“并非家奴”一句,又包含着何等的信任和尊重。弈延猛地哽住了呼吸,过了会儿,才低声问道:“那‘奕’这个字,可是姓氏?”
“自然是姓氏。”姓奕的人虽然不多,但是这确实是一个汉姓,而且来源皆是先秦,很有些年头。
“既然如此,属下便以‘奕’为姓!”弈延答的干脆。这两字是根据他的胡名而来,不过弈延最初并不认字,还是主公选出这两个合适的文字,教会他的。如果不能以“梁”为姓,自然要用这个日日被主公称呼的名字才对。什么族名,国名,他根本就不在乎!
看着弈延那副倔强模样,梁峰轻叹一声:“如此也好。不过你虽未满二十,却已是营中主帅,与外人相交,还当有个表字才行。我便赐你一个字吧,就叫……‘伯远’可好?”
弈延猛地抬起了头。有名有姓已是难得,表字,更是士人的特权!主公竟然为他取字!如今他也学了不少文字,知道“伯”乃是长兄之意,主公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早夭的弟弟;而“远”则对应“延”。这个表字绝非随意而来,是主公特地为他起的!
“多谢主公赐字!”话语脱口而出,短短一句中,不知包含了多少心思。
看着面前青年泛红的眼尾和微微发抖的身体,梁峰心中不由也有些触动,柔声道:“从今以后,所有敬你重你之人,自当以表字相称。这也是你应得的礼遇。”
不,这不是我应得的。没有任何人,汉人、匈奴人、羯人……会如此待我!弈延垂下了头颅,用额头抵住了地面。只有主公会把我看得如此之重,也唯有主公,会以这样的礼遇,来敬我爱我。
无数思绪在脑中翻涌,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用这顶礼膜拜,方能表达他心中激动之万一。
案前,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响,一双着丝缕足衣的纤足来到了他面前,随后,那人跪坐下来,扶住了他的肩头:“只是区区一个表字而已,以后若有朝廷封号,统帅大军,号令千万,可如何是好?伯远,起身吧。”
这声呼唤,让弈延雷击似得抖了一抖,缓缓抬起了头。那张熟悉的面孔,亦如既往,俊美无俦,还带着一丝略显戏谑的善意轻笑。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似乎在那黑色凝沉的眼眸中,都能望见自己的倒影。这便是他的主公,他今生唯一敬爱之人。
心中那份狂喜,混入了些许酸涩,些许挣扎,可是弈延并未让它们显在脸上,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从那日起,梁府内外的羯人都开始更换姓氏。有些姓何,有些姓史,还有些用了米姓。那些难读的,拗口的名字也纷纷简化为一字、两字的简单汉名。若是他们仍有酋帅,或是身处村落之中,可能还会有些抗拒挣扎。但是这里是梁府,是庇佑他们,让他们重获新生的佛子脚下。就连最最顽固,丝毫不通汉话的老妪,也默默接受了这个崭新的安排。
悄然无声,那群有着高鼻深目,彩发异眸的羯胡,用起了汉名,学起了汉话。而这一点,自然不会被其他百姓错过。
药师佛能点化夜叉,为其化胡为汉,效命座前。他大慈大悲,神通无敌,能降下雷霆闪电,毁灭乱贼;亦能施医送药,解救垂危伤病;有如此神力,他自然可以除蝗灭灾,保佑梁府内外的田地不受蝗神所侵。
随着药师佛的大名广播四野,梁府和高都县令共同发动的灭蝗计划,也轰轰烈烈地施展开来。
第101章 灭蝗
田地里; 麦子已经扬花; 结出穗来; 这是去岁播下的冬麦,再过个把月,就能开镰收割。除了这些麦地; 垦出的新田里也都撒上了种子。背井离乡,流浪到这个陌生地方,田地里的粮食就是新附流民唯一的希望。等到收了夏粮,只要还了官府借来的种粮,就不用再忍饥挨饿; 四处逃荒了。
因此; 这些农人就跟照顾眼珠子似得; 仔细照料着田里的庄稼。高都真是个好地方,非但会借耕牛给他们开荒; 还有村里的老人会抽时间给他们讲解一些从未听过的农事法子。何时除草; 怎么上肥; 浇地时要浇到何种程度……林林总总; 不一而足。这些可都是只能父传子的宝贝经验,就算种了一辈子田,也未必能知晓清楚。就算那些懒惰愚笨的,也要努力听上两耳朵,指望着靠这些多收一斗米粮。
然而所有这些,仍旧没有县里组织的除蝗让人震惊。那可是蝗神啊!不都说蝗灾乃是天灾,根本不能烧不能杀吗?怎么还能灭蝗了?
“阿柱,这么做真的妥当吗?”狗儿背着个耙子,哆哆嗦嗦跟在邻人身后。他也是今年刚到高都的,一家开了三十亩荒田。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正赶上府里招人除蝗,据说还有赏。被这个邻居一鼓动,他就忍不住跟了上来。
可是临到头上,这害怕的劲儿才泛上来。他们要除的可是蝗神啊!往年不是都要祭拜上香,祈求蝗神娘娘不来田地光顾吗?如今香倒是不烧了,改成烧蝗,简直骇人听闻。若是蝗神娘娘怪罪下来,毁了他家田亩,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前面那青年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大声道,“咱们这可是高都,有药师佛庇佑呢!佛祖座前供奉百鸟,最恨的就是蝗虫!多杀些虫,药师佛高兴起来,可不就能保佑咱们了吗?”
“还有这说法?”狗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声问道,“是因为药师佛,县里才不让结网捕鸟了?”
谁没个捕鸟果腹的时候啊。这里靠近太行山,林子多,鸟更是不少。当初好些人都惦记着捉些鸟来打牙祭呢。谁料县里发了令,不能滥杀鸟雀、蛙和无毒的菜蛇,直接少了大半野食。狗儿胆小,根本不敢犯忌,已经好久没吃上肉了。
“应该是吧?佛祖嘛,总是不愿杀生。若不知这蝗虫可恶,专吃庄稼,也不会惹恼了药师佛。唉,管他呢,县里都说了,杀蝗还能领赏呢!跟着衙役掘虫冢,一天就有半斗米,若是自个扑杀生出来的虫子,一斗蝗虫换一斗粮呢!”
阿柱也说不清楚药师佛和蝗神的关系,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蝗虫是能换粮的!而且换的相当不少!如今可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不缺粮食?若是能用蝗虫换来些口粮,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惜现如今不是蝗灾最盛的时候,除蝗的人又多,真害怕分不到太多粮食。
听到换粮,狗儿顿时精神一震。半斗虽不多,但是加些野菜熬粥,足够填饱肚子了。如今城头不再雇人修墙,谁家不缺粮食啊?杀蝗就杀吧,若是佛祖法力高超,能治住蝗神,才是真正的大好事呢!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了今日要清理的荒地,两三人一组,撒网找了过去。不大会儿功夫,叫声就此起彼伏响了起来。“这里有一窝!”“这里也有!”
狗儿他们也发现了一个像是虫冢的土包,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孔。阿柱呸呸往掌心唾了两口唾沫:“应该就是这儿,挖吧!”
狗儿不敢怠慢,挥起耙子挖了起来,不多时,下面就露出一堆白花花,密密麻麻的虫卵。看到这个,狗儿吓的倒退了几步,阿柱却喊道:“官爷,这边也挖出来了!”
一个衙役快步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便道:“不错,烧了吧。”
他身后立刻有两人冲了上来,一个放干草,一个擦火石,不大会儿功夫,火堆就噼里啪啦烧起来了。狗儿惊魂未定,站在一旁看着火堆:“这就烧了?”
“可不就烧了?”阿柱擦了把脸上的汗珠,突然抽了抽鼻子,“怎么这么香?”
狗儿闻言也猛吸了两口气,发现还真有香气从火里冒了出来,跟烧肉的味道似的,还是那种肥的不行的大肉,净是油花的味道。多久没吃肉,只是闻闻味儿,就让他满嘴都是口水。
一旁那衙役哈哈笑道:“县尊可是说了,这蝗虫食麦,故而极为肥美。若是捉了带翅的,也能烤来吃。今年不生蝗还好,生了的话,怕是人人家中都要多一道菜了!”
蝗虫能能吃?阿柱和狗儿都大吃一惊。可是那诱人的味儿摆在哪里,不止他们面前这堆火,其他烧着的篝火,也有类似的香气。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都打起鼓来。最近似乎也能看到没生出翅儿的小虫了,若是能找到,烤两只试试?
“快,别歇着。继续挖吧。”衙役可不管这些人在想什么,催促了起来。
两人不敢怠慢,又朝更远处寻去。
※
“未曾想梁侯竟能想出如此妙法,真是让人钦佩。这下附近数村,应当也能避免蝗灾了。”府衙中,郭郊笑容满面,对面前的青年夸道。
旁人就算有胆量防治蝗灾,也是要六月蝗虫肆虐的时候才敢鸣锣挥旗,驱散虫云。哪有还不到五月,便开始治蝗的?不过此法倒也暗合天理。蝗虫聚而产卵,一虫生百,为祸四野。若是能杀灭虫卵,自然能根治虫害。只花几石米粮,便能让大群百姓不畏蝗神,也只有那位梁府主人能想得出来了。
“也是县尊全力相助,才能除灭虫害。”段钦答道,“有太行险峰,就算司州起了蝗灾,一时也翻不过山陵。如此一来,今夏的田亩可就保住了。”
“此言甚是!这可是府库中的存粮,千万要不能出了差错。等到今夏收了麦,就能解燃眉之急了!”郭郊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冬天安置的流民比想象的多了些,吴陵那边的军粮用的七七八八,连高都府库都掏了不少存粮出来,就指着这茬麦过活呢。若是闹出蝗灾,他可就赔大了!
“县尊自可安心,如今青苗长势甚好。就算来了蝗灾,下面百姓也有了治蝗的经验,定能灭除干净。收了夏粮,再种上豆、黍,今年府库定能仓廪丰足。”
听段钦这么说,郭郊面上不由堆起了笑容。这就是紧挨梁府的好处了,大事小情都有人指点,这个新来的段主簿也是个头脑活泛,干事利落的。只是听说他最近还拜访了临县的县令刘全,让郭郊心中有些打鼓。若是那个姓刘的老儿巴结上了梁侯,岂不是要分去自己的好处?这可不行!他当要让梁侯知晓,高都才是站在梁府身旁的嫡系。
也正因为这念头,让他对灭蝗一事更为主动,就连手下衙役都派出了好几个。对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梁府主簿,也颇为礼遇。只盼能让梁侯看到自己的心意。
两人又闲谈了会儿农事和灭蝗需要注意的事宜,段钦才起身告退。出了县衙,翻身上马,他不由舒了口气。这一趟,花费的时间可不短,连续在高都和临县跑了几趟,才把灭蝗的事情处理妥当。亏得上巳踏春之后主公的名气越来越大,这些琐事才能迎刃而解。
下来只等夏收了,别说是高都,就连梁府也盼着这次收成呢。有了粮,才能养活更多人丁、更多部曲,段钦怎敢懈怠?
主公有一点倒是没说错,那些悠闲日子,是一去不返了。
策马回到府中,天还未黑,段钦稍稍收拾了一下,就去向主公复命。然而没想到,书房中还有一人,正是营官奕延。
见到他,那双灰蓝的眸子就冷冷望了过来。本来就是异族,又是见过血的悍将,这瞪视真的颇让人脊背发寒。不过一个多月来,段钦早就习惯了这人对他的古怪敌意,毫不在乎的上前一步,对梁峰行礼道:“主公,两县灭蝗之事都颇为顺利,若是不出意料,今夏蝗灾就可消弭。”
“如此甚好!思若也辛苦了。”梁峰满意颔首,这个幕僚真是没有找错。
如今灭蝗可不像是后世那么简单,有“天人感应”这杆大旗竖在头上,蝗灾也就不是单纯的灾害,而成了上天降罚的征兆。面对“天灾”,绝对不能治理,只能由统治者修身养德,百姓遵循纲常,才能使其消亡。有这种狗屁愚民政策,非但不能治蝗,还要供奉蝗神,祈求平安。
梁峰自然不会听这一套,直接翻出《氾胜之书》,研究了许久蝗灾的成因,又招来年迈的农人,打探蝗虫的生活习性。如此这般,才想出了先灭虫卵,再趁蝗虫未曾蜕变为成虫时着力扑杀。而且还把蝗虫能吃的事情,告诉给了段钦。
后世吃蝗虫,也就是“蚱蜢”的孩子简直数不胜数。这东西个大肉厚,蛋白质丰富,烤起来味道相当不错。后来还上了餐桌,光是吃法就不下十种。如今蛋白质匮乏到如此地步,百姓若是不敢吃,大不了拿粮食换,不论是吃还是作饲料,都是顶顶划算的。
而段钦办事,也确实是用了脑子的。并非直接灭蝗,反而先把他这个佛子的名头打了出去,编造了一些佛祖座下供奉百鸟的故事。再由官府下达禁止捕鸟,捕蛙。没了这些好寻觅的肉类,面对必须治理,又是佛祖所憎恨的蝗虫,人心自然就会松动了。
这样下来,连吃带抓,消灭附近的蝗虫真不是什么难事。而有了这些经验,对付起未来的灾害,也就更加轻松了。
“多亏两位县令全力配合,才能如此顺利。”段钦并不居功,谦逊答道,“那位刘县令,对于主公也颇为倾慕,还说夏收之后,要亲自登门拜访。”
“等到今年重五,便邀请几位县令和吴将军一起到府中宴饮好了。”虽然对大多数士族子弟而言,邀请寒门庶族都是一件颇为跌份的事情。不过对梁峰而言,这种心理障碍并不存在,该用的人,就要充分利用起来。
吩咐完正事,梁峰有道:“我正同伯远商量部曲改制事宜。你外出疲累,可先去休息,等明日再于你细细说来。”
部曲改制也是如今重点。除了当初说的军功增级外,还有军衔设置和是否建立监军系统的考虑。要一一想清楚了,才能公布下去。这时奕延的意见当然也相当重要了。
段钦明白这是主公体谅他外出劳累,含笑道:“主公无需如此,军制一事也十分关紧,我在一旁听着便好。”
见段钦如此说,梁峰也不多劝,继续跟奕延讨论起来。段钦静静坐在一旁,边听边默默观察着身侧这个羯人。这些日子,他与府中诸人也有接触,但是最难揣测的,还数身边这人。就连李欣那个数算痴人,只要找对了法子,也能搭上话来。唯独奕延完全不同。如今他俩见面也只是互称官职,连表字都未用上。
这可有些不妥。虽然文武有别,但是同为主公左膀右臂,他当然要跟部曲主帅打好关系。只不是知为何,奕延似乎总对他有些敌意。难道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还无法得到他的信任?
不过到了主公面前,这人的态度就全然变了个样子。非但目中的冷意消失不见,就连身形都微微前倾,似乎不愿错过主公的每一句话语。那副热切崇信的样子,还真像一个狂信之徒。想到这里,段钦不由在心底苦笑。恐怕自己面对主公,也是如此吧?与主公相交,根本不会感到身份之差,只会被其魅力感染。似乎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落在你心间一般。
难怪府中上下,无一人不喜爱这位主公。就连太原王氏子弟,也对他赞誉有加。若是有朝一日能到洛阳,恐怕更会使朝野内外为之倾倒。
思绪只是一飘,段钦就回过神来,继续用心聆听这些关乎部曲改制的重要事宜。
第102章 争风
昨日亥时方才睡下; 卯初时分; 段钦便从榻上爬了起来。也不梳洗; 他直接走到了书案旁,点起灯盏,伏案写了起来。
这是段钦来梁府之后方才养成的习惯。每天睡前都要归纳整理当天的工作; 早起之后补上疏漏,然后记下今日所需。如今梁府事务繁杂,人手又奇缺,他自然要养成习惯,以免错漏了要事。
正奋笔疾书; 一个仆妇推门走了进来; 惊讶道:“段主簿; 这么早便起身了?”
“去备些冷食来。”段钦头也没抬,直接吩咐道。
那仆妇办事十分利落; 不大会儿功夫; 就把早点奉在了案上; 转身轻快的收拾起床榻来。
段钦也大致列好了待办事项; 抓起一个蒸饼,边吃边检查内容。这是主公专门吩咐厨房备下的甜豆饼。乃是在蒸饼之中裹了碾碎的豆沙,吃来甜爽可口,又极为饱腹,朝食之前用些最妥帖不过。
吃了两个蒸饼,文稿也检查完毕,他拿起旁边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走到仆妇备好的铜盆之前,仔细净面漱口之后,方才坐下,让对方给他梳发。这妇人也是主公派来的,专门料理他的生活起居。不得不说,有这么个人,确实不用再在别的事情上费心了。
打理妥当之后,看了看漏壶,已经卯初三刻。段钦不再耽搁,大步走出门去。
每日卯正,便是学堂开课的时候。虽然府中事务众多,这件事他也没有搁下,只要在家,便会前往学堂讲学。上足半个时辰,才会前往书房,处理其他事宜。毕竟这关乎梁府未来的用人大计,不可轻忽。
快步走出了内院,他向着新学堂走去。因为进学的人数变多,学堂已经从内院搬到了部曲原先的营房之中,那里地方宽敞,距离田庄更近,也不会打扰到府中之人,更适合讲学。
刚刚踏进大门,就听一声低沉的呼喝:“给先生问安!”
“先生早!”一大群人立刻大声喊道。
段钦的足下一顿。这问安的气势简直快赶上校阅了,若不是早就习惯了这群粗汉的音量,恐怕都要给吓出个好歹。
“诸位也早。”段钦走上了讲台,在案前坐下,目光扫过房间。
只见台下泾渭分明,坐了两帮人马。一半是之前跟着周勘学术算的孩子,另一半则是军中之人。除了那些学习绘制地图的,还有十一名军官也要进学。不过这群人会成两拨,每日只来五人,剩下的还要主持部曲操练。唯有奕延,到的很少。然而偶尔出现一次,学堂的纪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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